第174章 你在怕什麽
作者:裴景安楚清歌      更新:2023-08-12 20:53      字數:2228
  第174章 你在怕什麽

    蘇妍到了裴景安病房門口,在門外站了一會。

    隻覺得平日裏豐神俊朗的人,如今半靠在病床床頭,蒼白得像是一張紙。

    就連那雙薄唇也是沒有血色的,燦燦陽光灑在臉上,幾乎透明。

    “今天感覺怎麽樣?”醫生在進行每天早上的例行查房,“傷口還疼不疼?”

    裴景安搖了搖頭,嗓音低沉喑啞,“沒事。”

    “你可真行,旁邊給你安了止痛泵,硬是不用,”醫生聽他不痛了,也有心情跟他開玩笑,“怕用了多收費啊?”

    裴景安淡笑不語。

    “跟你說著玩,看你這兩天苦大仇深的,今天總算見你笑了一回。”醫生把記錄的小板板掛回病床床頭。

    又示意手下的實習生把沒用的止痛泵撤掉,“靠腦子吃飯的,這種東西確實還是少用為好,不過你也是個倔脾氣,人家可能多少都會用點,你還真就一點不碰自己扛。”

    “沒事,”胃管還沒拔掉,裴景安不想多說,“不算太疼。”

    醫生一聽就樂了,伸手去調裴景安的胃管,“嘴硬是吧?就你這個情況,再不當回事,我們醫院可就能接個大單子了……”

    “什麽大單子?”門口的一句疑問打斷了醫生。

    蘇妍走進來,拎著保溫盒上麵包帶的手攥成拳,尖尖的指甲掐進掌心,才能遏製住聲音裏的顫抖。

    “你是……?”

    “我是他女朋友。”蘇妍搶在裴景安之前答道。

    “她不是……”裴景安的笑容放下。

    “鬧別扭了?不是你女朋友,人家天天來醫院照顧你?”醫生一副過來人的姿態,邊說著邊給裴景安調整著胃管的角度,逼的裴景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倒是給自己留了充足的說話空間。

    話是給蘇妍說的,“小姑娘,你男朋友這個胃可得好好養著,以後煙酒辛辣,能別碰就別碰了。這次還好送醫及時,不然他這個出血量,很容易引起休克,萬一以後病變成癌症了,你們後悔都來不及。”

    醫生說完了,也撒開了手。

    停歇的胃管刺激著咽喉,裴景安抬手遮住眉宇間的疲憊,連醫生什麽時候出去的都不知道。

    “景安……”

    蘇妍的聲音從身旁傳來,一隻手搭上裴景安的肩膀。

    “醫生說的你聽到了?”蘇妍嗔道,“以後可不能再這麽糟蹋自己的身體……”

    “誰讓你說你是我女朋友?”裴景安放下手,目光化作冰淩,向蘇妍刺來。

    蘇妍扶在他肩上的手抖了一下,不自在地拿開了,“我……也是為了方便照顧你……”

    “不需要。”

    “……”蘇妍僵坐在凳子上,停了半晌,突然輕聲笑起來。

    她問:“景安,你在怕什麽?”

    “怕楚清歌突然出現,看到我們兩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怕我這兩天寸步不離地照顧你,被醫護人員傳到楚清歌耳朵裏?她因此生氣?再棄你不顧?”

    “還是怕,自己上麵擔心的這些,反而都沒有發生。楚清歌根本就不在乎你現在是死是活,什麽情況。你的一腔熱忱,一點回應都得不到?”

    裴景安麵色蒼白,更顯得那雙眼睛幽黑,不見底的深淵一般。

    被這樣的眸光鎖住,便似在身上落了鎖。

    蘇妍反而自在了,笑容淡淡的,“可是景安,這次是清歌讓我來的。”

    裴景安闔上眼簾。

    鴉羽一般的睫毛,在下眼瞼處覆上一層淡青。

    果然……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

    隻要他給了她一點可以離開的理由,她就會……

    毫不猶豫地拋棄他!!!

    三年前的記憶在眼前重現。

    打開社交軟件,後台的私信清空又在短短的時間內迅速蓄起,指責和咒罵似漫天黑鴉般撲殺而來——

    “什麽狗屁律師,沈醫生那麽好的人你不幫,反而幫差點害死沈醫生的殺人犯辯護,良心都被狗吃了……”

    “幾個媽啊敢接這樣的案件?真不怕以後生了孩子沒xx?”

    “你身為一個律師,不為人民說話,也配當個律師?”

    “沒什麽好說的,就希望你和你家人生病了,自生自滅就好了,救你都是在浪費資源。”

    “君同律師事務所的是吧?你等著,回頭我就去律協舉報你。”

    等等等等。

    還有更多不堪入目的話,到最後裴景安直接關閉了私信功能。

    沈星洲的名氣,實在是太大了。

    沈星洲能做的手術,也實在是太精妙絕倫了。

    沈星洲遇襲的第二天,本來安排了一場手術,預估成功率百分之八十。

    卻因為這場意外,不得不請了沈星洲的導師——一個八十多歲的老教授——再次出山,操縱了整個手術流程——

    除了他們兩人之外,沒人能完成。

    然而手術失敗了。

    那場手術結束的時候,搶救沈星洲的手術曆經了將近一天一夜的時間,也剛剛結束。

    那場手術的手術室外,醫護人員麵露難色,在患者家屬殷切期盼的目光中,彎下了脊梁。

    身後,本來應該主刀這場手術的,對這場手術的把握高達百分之九十的沈星洲,無知無覺地躺在手術床上,同袍雙目含淚,穩穩推著他,緩緩走過。

    車輪在大理石的磚麵上滾出啷當聲響。

    患者家屬“噗通”一聲,跪倒在手術室門口的地磚上。

    “沈醫生!你醒一醒啊!”

    “我求求老天了!讓我替沈醫生受這一劫,換他來給我兒做手術行不行啊?!”

    雞皮鶴發的老人隻剩一把骨頭架子,麵朝沈星洲被推進的重症監護室,聲淚俱下。

    回應她的隻有橘紅夕陽也暖不了的,醫療器械的冷光。

    沒有人不能共情一位佝僂的,老年喪子的母親。

    也清楚那場意外,斷了無數人生的希望。

    誰都無法保證,那些人中一定不包括自己。

    正義感混合著惶恐,急需找一個宣泄口。

    A市律師協會的會長,每日被雪片一樣飛進辦公室的投訴信,和不休的投訴電話煩得牙疼,所有的投訴直指一個名字——

    裴景安。

    三年前的裴景安,小有名氣,難涼熱血。

    有人明裏暗裏教導他,“差不多就行了,現在證據都弄得差不多了,你走個過場,就當是完成一項任務,你好我好大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