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沒有一個人能普通話標準的走出東北

  　　因為某人的不做人，激起盛沐沐反骨。

  　　在沈市剩下的一周時間裏，盛沐沐堅決不允許他再為所欲為所欲為所欲為。

  　　留在沈市的最後一天，盛沐沐心血來潮，提出去上次來沈市去過的那家蒼蠅館子吃飯。

  　　雖不是旅遊旺季，餐館食客還是很多。

  　　現場拿號排隊，等了四十分鍾才排到。

  　　剛坐下，老板娘拿著菜單過來，見到他們，臉上熱情笑容頓了一秒。

  　　隨後笑得比之前更加燦爛。

  　　用樸實，親切，自帶搞笑屬性的東北口音道：

  　　“兩個人來玩呀？”

  　　盛沐沐和祁默交換了一個意外的眼神，腦袋裏畫問號。

  　　老板娘五十歲上下，圍著圍裙，一笑起來眼睛嘴巴都彎成上翹的弧，讓人一看就心情特別好。

  　　還沒等他們接話，又接著說：

  　　“上次你們來吃飯，嬸還記得呢，嬸還記得那個帥帥的小夥子吃了三碗大米飯。”

  　　盛沐沐立刻明白過來，帥帥的小夥子是指祁少白。

  　　祁少白上次來這家店，確實一直在用頭點讚，不斷扒飯。

  　　祁默仰著頭，淺淺笑了下。

  　　是他不知道如何接熱情老板娘話的保守回應方式。

  　　社交猖獗症盛沐沐絲毫沒在怕的。

  　　很快和老板娘攀談起來，稱呼改得那叫一個快。

  　　“哇，嬸兒~您還記得我們呀？”

  　　老板娘笑眯眯：“記得啊，怎麽不記得，你們一家三口都長得俊，跟明星似的，記不得才奇怪。”

  　　“我也一直惦記您做的菜呢，特別是鍋包又，賊拉好吃。”盛沐沐被感染，用不地道的東北話回應。

  　　老板娘聽笑了，“那叫鍋包肉，大妹子。”

  　　盛沐沐一臉認真，仰著頭，“沒錯呀，您說的就是鍋包又啊。”

  　　話落，老板娘微愣，下一秒大笑起來。

  　　“大妹子你真招人稀罕。”

  　　周圍幾桌食客聽見，也跟著一塊笑。

  　　小餐館點餐用的最傳統的紙和筆。

  　　盛沐沐點菜時邊看邊用手滑過菜單，祁默將她指尖停留久些的菜名都寫到紙上。

  　　圓珠筆和寫字板用一根繩子連著，寫起字來有些受阻，但仍不妨礙他落筆剛勁有力，特別好看。

  　　寫到第七道菜時，老板娘及時勸住：

  　　“夠啦，夠啦，咱們家菜份量大，點這老些你們吃不完的。”

  　　盛沐沐聽勸，從祁默手中抽走寫字板，遞給老板娘。

  　　“好嘞，那就這些，汽水我自己去拿，不麻煩嬸兒~”

  　　說著，起身從冰櫃取出兩瓶玻璃瓶飲料，遞給祁默起瓶蓋。

  　　因為剛才交談中提到祁少白，盛沐沐才突然想起好幾天沒和祁少白聯係。

  　　不知道這小子最近怎麽樣。

  　　一個人待在京市習不習慣。

  　　她摸出手機，給祁少白發去關心慰問。

  　　點開和祁少白的對話框，臉上不自覺浮現出慈母表情。

  　　手指噠噠噠敲字。

  　　……

  　　彼時。

  　　祁少白正趴在桌上打瞌睡。

  　　空調暖氣呼呼冒著風，房間裏一片溫暖。

  　　帥帥的小夥子仗著年輕，隻穿了件短袖。

  　　手機忽然響起，帶動桌麵微微震動。

  　　他猛地睜眼。

  　　手臂出了些汗，卷子黏在手臂上，被動作帶著翻起來又落下。

  　　祁少白懶懶點開手機。

  　　屏幕上——

  　　「小·許願池·後媽：好孩子，複習得怎麽樣啦，沒偷懶打瞌睡吧？」

  　　祁少白清冷懶倦的眼眸驟然睜大。

  　　四下看了看。

  　　“我靠，千裏眼啊……”

  　　才剛眯一會兒，就收到監工消息了？

  　　書桌後的牆上，貼著盛沐沐為他量身定製的激勵貼紙。

  　　【I’m watching you (。???。)】

  　　結合收到的微信。

  　　愈發覺得巧合得詭異。

  　　祁少白靠在電腦椅裏，打字：「你在我房間安監控了？」

  　　收到消息，盛沐沐沉默幾秒。

  　　隨後回複：「可惡，被你發現了？你找到了幾個監控攝像頭？」

  　　祁少白：……

  　　謊話一旦說太多太具體，就顯得很假。

  　　祁少白近來一直泡在卷子做的海洋裏，智商直線上漲，沒過去那麽好騙。

  　　一秒識破盛沐沐假話。

  　　祁少白：「有意思？」

  　　盛沐沐：「？」

  　　祁少白：「你們出去旅遊，留我一個人在家，還要遠程逗我玩？人幹事？」

  　　“噗——”盛沐沐笑出聲來。

  　　把手機遞到祁默麵前。

  　　“你瞧瞧這小子，變聰明了誒。”

  　　祁默掃了眼手機，嘴角上揚，“被你訓練出來的。”

  　　……

  　　第二天上午，兩人離開沈市。

  　　幾個小時後降落在京市機場。

  　　一走出機場大門，盛沐沐深吸一口氣。

  　　京市的空氣裏飄浮著和沈市截然不同的氣息。

  　　沈市一年四季都很冷，空氣聞上去總是清幽冷冽。

  　　回到京市，才真真切切感受到春天來了。

  　　微風撲麵，新鮮葉子冒出嫩芽的氣味縈繞鼻尖，特別清爽。

  　　小王一如既往等在機場外。

  　　與之前不同的是，今天他臉上除了敬業恭敬陽光，還掛著一抹略顯奇怪的笑容。

  　　小王從祁默手中接過行李箱，往後備箱放。

  　　盛沐沐去拉後座車門。

  　　手剛扶到門把手上，車窗突然緩緩降下來。

  　　祁少白毛茸茸的腦袋出現在麵前。

  　　“嗨，意不意外。”

  　　盛沐沐手一頓，下意識地問：“你小子，翹課了？”

  　　“我哪敢。”祁少白把車窗完全降下來，手臂搭在車窗邊，下巴枕在手臂上，語氣坦坦蕩蕩，“你也不看看現在幾點。”

  　　盛沐沐看一眼時間。

  　　12:30

  　　午飯時間。

  　　盛沐沐想了想，說：“從你學校到這邊，最快也要二十分鍾，所以你是…上午課一結束就趕來了？”

  　　“嗯。”祁少白點頭。

  　　因為心情好，一個“嗯”字拖出了愉悅的聲調。

  　　“你們走的那天我沒去送，回來我要是再不來接，有點說不過去。”

  　　盛沐沐微怔，鼻頭不知怎地有些發酸。

  　　感動，jpg

  　　她伸出雙手揉了揉祁少白頭頂，把他頭發弄得一團亂，呆毛豎起。

  　　“小祁同學你怎麽這麽可愛呀~”

  　　祁少白腦袋在往後躲，但沒盡全力躲。

  　　擰了擰眉頭，維持他桀驁難馴的人設。

  　　“拜托別用這麽惡心的詞形容我……”

  　　“……”盛沐沐手停了停，眼睛一亮。

  　　哎呀更可愛了。

  　　她活學活用，把餐館老板娘形容她的話用在祁少白身上。

  　　“小祁同學你賊拉招人稀罕~”

  　　說著，把他頭發抓得更亂。

  　　“……”祁少白放棄抵抗，一副任憑揉搓的無奈神情。

  　　耷拉著眼皮，緩緩搖了搖頭。

  　　內心os：互聯網誠不欺我。

  　　果然沒有一個人能普通話標準的走出東北……

  第209章 加分遊戲

  　　在盛沐沐揉搓祁少白頭發的時候，旁邊輪廓冷冽的男人脫下外套，順手遞給小王。

  　　隨後看向一頭淩亂的祁少白，溫和道：

  　　“一起去吃個午飯，再送你回學校。”

  　　祁少白頭歪了歪，視線越過盛沐沐看向老爸。

  　　臉上浮出驚訝。

  　　他本打算回學校隨便買點麵包之類的打發一餐。

  　　不用吃麵包了？

  　　正驚喜著，隻見盛沐沐拉開車門，把他往裏一推，坐進來。

  　　在祁默也打算跟著坐進來的時候，盛沐沐關上車門。

  　　“你坐那邊去，我不想被擠在中間。”

  　　祁默：“……”

  　　祁少白：“？”

  　　小王今天開出來的車是六座布局。

  　　完全可以分兩排坐，不用擠。

  　　祁默服從安排，拉開另一邊車門。

  　　於是車裏出現難得一見的畫麵——

  　　寬敞豪車裏，三個人全坐在一排。

  　　盛沐沐靠左邊窗戶，祁默靠右邊窗戶。

  　　中間是他們的好大兒祁少白。

  　　盡管小王駕駛技術很好，平穩不晃，祁少白卻還是如坐針氈，如芒刺背。

  　　第一次坐在老爸和小後媽中間。

  　　感受物理意義上的全方位父愛母愛圍繞。

  　　很不習慣。

  　　他把書包放在膝蓋上，抱緊了些。

  　　……

  　　簡單吃完中餐，小王將車開入京市一中校園，在教學樓前停下。

  　　三人都下了車。

  　　道別幾句後，祁少白邁上台階。

  　　直到踏上台階最後一層，快要轉彎上走廊，祁少白回頭看了一眼。

  　　赫然怔住。

  　　他們居然還在車邊，沒有走。

  　　盛沐沐見祁少白駐足，朝他揮揮手。

  　　又用手點了點腕表，擺動雙臂做了個小跑步的姿勢。

  　　提醒他快點去教室，別遲到了。

  　　祁默則身長鶴立倚著車頭站著，朝祁少白輕抬下巴，表達和盛沐沐相同的意思。

  　　和煦的風穿過走廊，掠過少年身前，吹動他額前碎發。

  　　祁少白一瞬間有些恍惚。

  　　他見到老爸手中提著打包袋，看紙袋形狀，裝的是湯。

  　　是中飯時他要點，卻因為煲湯工序太慢，直到上桌也沒時間喝一口的湯。

  　　結賬時他去了趟洗手間，不知道是老爸還是小後媽提出打包。

  　　無論是哪一種。

  　　這樣手裏拎著專門為他打包的食物的老爸，他第一次見。

  　　明明是很自然很平常的一幕。

  　　卻讓祁少白眼眶一熱。

  　　小時候，他期盼過很多次。

  　　希望自己也能像別的同學一樣，有來自父母的關心。

  　　小時候的願望，在一次次沒有結果的等待中消失。

  　　卻跨越了漫漫時間長河。

  　　在十八歲這年，實現了。

  　　日子平靜無波，一天天過去。

  　　很快迎來京市高三生一模考試。

  　　祁少白發揮得很不錯，作為他的臨時家教老師兼半個監護人，盛沐沐與有榮焉。

  　　一模之後，祁少白對待學習越來越認真。

  　　早出晚歸，自動放棄了本來可以休息的時間。

  　　盛沐沐每次敲門給他送零食水果，再也聽不見他著急藏匿樂高的聲音。

  　　從祁少白的眼神裏，可以看到心無旁騖的堅定光芒。

  　　有一種人，一旦看見成果，便會相信付出汗水的價值，比從前更加努力。

  　　祁少白就是這樣的人。

  　　然而，又不完全是。

  　　與單純努力的人相比，他還會從成果中找尋找優越感，來以此證實自己的與眾不同。

  　　類似於“瞧，隻要小爺我想，稍微加把勁就能很不錯”的虛榮心。

  　　盛沐沐很了解祁少白，清楚他想要證明自己能力的想法。

  　　了解他努力中夾雜著不純粹的驕傲自負。

  　　驕傲，自負這樣的詞匯，多少帶了些貶義。

  　　但，對於十七八歲的少年而言。

  　　若是一點驕傲自負都沒有，那與被生活捶打的成年人又有何異呢。

  　　盛沐沐不打算壓抑祁少白性格裏的桀驁自負。

  　　隻需要時時關注著。

  　　不讓自負發展成剛愎自用，不讓驕傲發展成傲慢自大，便足矣。

  　　……

  　　*

  　　盛沐沐是不太閑得住的性格。

  　　小祁同學複習用功，公司發展順利，和某黑犬的感情也順利。

  　　一下子讓她覺得有些無聊。

  　　想給生活找點小趣味。

  　　某天，午飯後。

  　　她懶洋洋趴在辦公桌上，下巴枕著手臂玩手機。

  　　無聊翻起和祁默的聊天記錄。

  　　一會兒笑起來，一會兒又因為某人偶爾蹦出的不要臉字眼而蹙眉吐槽幾句。

  　　忽地，手指一停，不再往上翻。

  　　屏幕上的日期停留在她從前給祁默加好感度的那段日子。

  　　她坐直，眼睛一轉。

  　　突然心生一計。

  　　當晚，祁默一如往常來接她下班。

  　　回到溪語悅庭，車剛停穩，還沒熄火，盛沐沐開口叫住他：

  　　“祁默。”

  　　祁默偏頭，“嗯？”

  　　盛沐沐：“我覺得戀人之間應該公平。”

  　　祁默頓了下，看她。

  　　下意識開始回想，最近是不是做了什麽讓她覺得不舒服的事。

  　　還沒理出頭緒，聽到盛沐沐用輕盈歡樂的聲線道：

  　　“你玩過加分遊戲，我也要玩，這樣才公平。”

  　　祁默思索著她的話，略感驚訝。

  　　盛沐沐一臉認真繼續說：

  　　“我從小就喜歡玩模擬經營類遊戲，慢慢攢分數，量變後升級，引起質變，你懂我意思嗎？”

  　　“嗯，聽得懂。”祁默眸光染笑，一隻手撐在方向盤上，身子轉過來，洗耳恭聽，“然後呢？”

  　　“沒然後了。”盛沐沐聳聳肩，“意思就是，這次換我當玩家，你來當裁判給我加分，怎麽樣？”

  　　她越說越起勁。

  　　有種即將開啟新關卡，慢慢研究攻略的興奮感。

  　　卻見到麵前男人一直沒說話。

  　　在她再三逼問下，他終於啟唇，搖了搖頭。

  　　“不玩。”

  　　盛沐沐急眼：“為什麽？沒意思嗎？你做裁判誒。”

  　　祁默抬手，伸向她頭頂，揉了揉。

  　　下一秒，漆黑瞳眸盛滿寵溺。

  　　“你哪怕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做，隻是出現在我麵前，就已經滿分了。”

  　　“……”盛沐沐呼吸陡然一滯，緩緩眨了眨眼。

  　　毫無預兆地被男人的情話撩到了。

  　　緩了幾秒，還沒組織好語言，“可是……”

  　　可是她很想玩啊。

  　　不僅僅因為喜歡模擬經營類遊戲。

  　　更因為，要公平。

  　　她理解的男女感情應該是勢均力敵，並肩而立。

  　　付出也應該對等。

  　　祁默認真追求過她，一點點提升他在她心中的份量。

  　　她也想要體會一下，想盡辦法投其所好，讓他驚喜開心的感覺。

  　　“行吧——”

  　　祁默突然話鋒一轉，凝視著她，慢條斯理抬了下眉梢。

  　　“——要是你特別想玩，就陪你玩。”

  　　盛沐沐愣怔：“？？？”

  　　態度轉變這麽快的麽？

  　　誒不是。

  　　其實你也很想玩吧？

  　　老狐狸。

  　　盛沐沐眼皮沉了沉，用“你的小心思已經被我看破”的表情打量麵前嘴角上翹的男人。

  　　祁默不以為意，一本正經地問：

  　　“什麽時候開始，現在？”

  　　盛沐沐淡聲：“嗯。”

  　　話落。

  　　她見到他目光淡淡掃了眼車外。

  　　私人車庫，空無一人。

  　　對麵停著的一排豪車前燈仿佛眼睛似的看向他們。

  　　祁默手往左挪，車窗緩緩升上去。

  　　盛沐沐一怔。

  　　從他舉動中讀出一些晦暗不明的意思。

  　　祁默嗓音低沉，不疾不徐：

  　　“我當裁判，規則也該我定，對吧？”

  第210章 想向她求婚

  　　“對你個頭！”

  　　盛沐沐一把推開越湊越近的某黑犬。

  　　正色道：“我和小祁同學約好晚上有重要事情要做，你別想耽誤我。”

  　　祁默被推開，沒惱，也不意外。

  　　瞥見盛沐沐唰地變紅的耳尖。

  　　反而低低笑了聲。

  　　其實他沒打算要做什麽。

  　　隻是想逗逗她。

  　　於是適時止住之前話題，順著她的話問：

  　　“什麽重要事？”

  　　見男人身子退回去，盛沐沐鬆了口氣。

  　　“約好一起鍛煉，最近他學習太認真，每天除了坐著還是坐著，精神都沒之前好了，日益疲憊，所以我打算重啟健身計劃。”

  　　祁默微愣。

  　　健身……為什麽不叫他？

  　　盛沐沐讀懂了他的沉默和不易察覺的愕然。

  　　用寬慰和解釋的語氣道：

  　　“最近網上有個很火的跳操主播，我們打算跟著主播一塊跳，娛樂又輕鬆。”

  　　祁默依然沉默：“……”

  　　意思是，他從前帶他們健身，很痛苦很折磨？

  　　心裏是這麽想，沒有說出口。

  　　到了嘴邊，變成一句聽不出情緒的：“哦，有用嗎？”

  　　盛沐沐：“什麽有用嗎？”

  　　祁默：“跟著那個跳操主播鍛煉，會有用？”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盛沐沐從他平淡語氣裏品出一絲不服氣來。

  　　她想笑。

  　　男人莫名其妙的勝負欲果然無處不在。

  　　暗笑歸暗笑，嘴上還是回答著：

  　　“今天第一天，還不知道有沒有用，不過也不重要啦，主要目的是想讓小祁動起來，勞逸結合。”

  　　“行。”祁默收回視線，手挪到門把手邊，拉開門下車。

  　　關門前，輕描淡寫又意味深長的落下一句：

  　　“那你認真鍛煉，我會驗收成果。”

  　　盛沐沐：“？”

  　　盛沐沐慢了幾拍突然反應過來，雙頰唰一下飛紅。

  　　驗收……他所說的驗收該不會是……

  　　盛沐沐怔怔抬眸，看向站在車頭等她下車的男人。

  　　祁默手揣在長褲口袋裏，站姿慵懶鬆散。

  　　俊朗立體的五官舒展開，視線看過來，神色自若。

  　　仿佛剛才那句騷話不是他說的。

  　　還朝車內微微挑了下眉，仿佛在問：怎麽還不下車？發生什麽事了嗎？

  　　盛沐沐淺淺吸氣：“……”

  　　唯有自我安慰。

  　　算了。

  　　又不是第一天見識到祁老狗的腹黑。

  　　他在她眼中早已不是從前那個溫柔儒雅的紳士，肚子裏全是憋了三十二年的壞水。

  　　壞得很！

  　　習慣了，就不會被他語出驚人給整蒙了，她想。

  　　咦……

  　　整蒙？

  　　為什麽腦袋會突然浮現這個形容詞。

  　　明明已經離開沈市好久，大碴子味兒怎麽還沒散。

  　　……

  　　*

  　　盛沐沐是個認真的遊戲玩家。

  　　決定玩加分遊戲，便認認真真做準備。

  　　在網上搜了一圈“女追男攻略”、“給男友驚喜的小妙招”……

  　　每次都是滿懷期待點進去，一臉失望退出來。

  　　什麽嘛。

  　　那些方法要麽是太過欲擒故縱朦朦朧朧，和她直來直去的性格相背，要麽就是太過高調浮誇，不適合祁默低調性格。

  　　盛沐沐歎了口氣，“算了。”

  　　畢竟寫攻略的人也不會料到會有已婚人士來看這些。

  　　她按熄手機。

  　　決定按自己直覺來。

  　　摒棄那些繁瑣環節，三字真言——用真心。

  　　盛沐沐在為如何給祁默製造小驚喜而絞盡腦汁。

  　　另一邊，看似被動承受方的男人也同樣在為一件事傷腦筋——如何不動聲色地知道她手指圍度。

  　　然後，正式的，向她求婚。

  　　去年這個時候，他們被老太太撮合，最終成為協議夫妻。

  　　既是協議，便無須上心。

  　　他隻是在某個記不清日期的工作日中午，完成任務似的去民政局辦婚姻登記手續。

  　　整個過程中，隻有在工作人員登記資料時開口說了幾句話。

  　　沒有提前計劃，不考慮是否良辰吉日。

  　　沒有婚禮，更沒有蜜月。

  　　戒指有。

  　　不過是讓董特助買的。

  　　不知道她的手指圍度，於是好幾個尺寸都買回來。

  　　在那時的祁默眼中，婚姻、妻子、家庭，是和他一輩子都不可能關聯上的詞。

  　　人真的是氣奇妙又善變的生物。

  　　才一年，他的想法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再也無法想象，身邊若是沒有她的存在，會是怎樣。

  　　隻是短暫的假設幾秒鍾，心髒仿若被拉扯，難受得無以複加，不敢去想。

  　　他不會允許這種情況出現。

  　　想向盛沐沐求婚的想法，很早便有。

  　　幾乎是在察覺到自己愛上她的那一瞬間，自然而然冒出來。

  　　但糾結於要如何辦一場盛大且讓她終生難忘的婚禮，遲遲沒有行動。

  　　在沈市的某天，她睡前用pad看劇。

  　　畫麵恰好播放到男女主角婚禮。

  　　他餘光見到她唇角上揚，托著腮，眼睛彎成笑盈盈的弧盯著屏幕。

  　　那一刻他恍然大悟。

  　　與其糾結以什麽樣的方式完成遲來的婚禮，更迫在眉睫的是，向她表達。

  　　存了念頭，便開始悄悄謀劃。

  　　首先，要重新準備訂婚戒指和結婚戒指。

  　　他發現，她不愛戴婚戒。

  　　不知道是不是手指瘦了或是胖了，尺寸不合適。

  　　他在心裏暗暗琢磨著，找機會偷偷量一下她的手指。

  第211章 ?

  　　下午五點三十。

  　　祁默手機彈出新消息——

  　　「老婆?：我還有五分鍾到你公司樓下，你忙完了嗎？」

  　　祁默唇角彎了彎，按下回複：

  　　「嗯，我現在下來。」

  　　今天中午，盛沐沐打來一通電話，說下班後來祁氏集團找他，一塊吃晚飯。

  　　五分鍾後，祁默準時出現在集團樓下。

  　　見到一輛白色轎車停在路邊，車窗緩緩降下來。

  　　盛沐沐瀟灑地衝他抬了抬下巴，手一招，輕快揚聲：

  　　“上車。”

  　　……

  　　盛沐沐將車開到一間花園西餐廳。

  　　這家餐廳很難定位。

  　　為了搶到能看欣賞夕陽的景觀位，她提前五天就付好定金。

  　　如她所料，好景色果然能帶給人好心情。

  　　吃飯過程中，祁默心情很好。

  　　最直觀的表現是，平時總是她在不停嘰嘰喳喳說今天發生了什麽事，聊從公司員工那裏聽到的新鮮八卦。

  　　而今天，祁默則更像是想要傾瀉分享欲的那個。

  　　盛沐沐暗暗開心，悄悄盤算著。

  　　他心情這麽好，待會帶他去了那裏，一定能更驚喜。

  　　一驚喜，說不定會加好多分。

  　　她低笑，不自覺露出信心十足的神情。

  　　隻一刹那，又假借喝水動作遮掩住，不讓對麵男人看到。

  　　……

  　　吃完晚飯從餐廳出來，盛沐沐拒絕了祁默提出他來開車的要求，徑直坐進駕駛位。

  　　祁默猶豫幾秒，沒說什麽，坐進副駕。

  　　過了一會兒，他不經意間抬眸看了眼前方。

  　　車輛已駛出三環，前路愈見開闊。

  　　這不是回家的路，而是在往反方向開。

  　　祁默斂眸收回視線，頭偏了偏。

  　　一臉平靜，像是沒有發現出異常一樣。

  　　他用餘光掃了盛沐沐一眼，見她不打算說，便也沒開口問。

  　　今天她突然來公司樓下找他，又提前約好餐廳，種種反常舉動，讓祁默很自然的聯想到今天所有安排都和她前幾天提到過的“加分遊戲”有關。

  　　於是相當配合地做一名安靜的乘客兼裁判。

  　　成年人，許多時候無需將話說穿，彼此心中已經有默契。

  　　憑盛沐沐敏銳的觀察力，自然也注意到祁默已經發現路不對。

  　　她沒有對此多做解釋，繼續認真開車。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經過兩個高架橋後，前方路邊出現一幅巨大的廣告牌。

  　　上麵寫著——露天汽車影院。

  　　盛沐沐將車拐入露天影院。

  　　降下車窗給工作人員驗證手機裏提早買好的電影票憑證。

  　　隨後把車開到指定位置，熄火。

  　　就在祁默剛要開口說話的時候，盛沐沐突然從椅背上翻了個麵，從兩人座位中間空隙鑽到後座。

  　　不知從哪裏變出來兩個枕頭。

  　　扔了一個到她座位上，又伸手推了推祁默的後腦勺。

  　　“頭往前去一點。”

  　　祁默照做，頭微微垂下。

  　　一個枕頭順勢塞到他脖子後麵。

  　　盛沐沐指了指車上小屏幕，繼續下達指令：

  　　“幫我把收音機開一下，我們這場電影的調頻是84，7。”

  　　祁默“嗯”了一聲，長臂一伸，修長骨感的手指點在屏幕上。

  　　等他調好調頻轉過頭時，盛沐沐手中變魔法似的多出一瓶紅酒，兩個紅酒杯，以及一個小牛皮紙袋。

  　　盛沐沐鑽回駕駛座，將椅背調成可以躺下的角度。

  　　一手撚起一個酒杯，敲了敲。

  　　玻璃相撞發出清脆聲響。

  　　她眼眸澄澈，歡快地宣布：

  　　“搞定了~”

  　　男人微愣：“……”

  　　她這一套行雲流水的操作做完，饒是祁默那樣臉上常年看不出情緒的人，都明顯表現出了驚訝。

  　　原來…她不是心血來潮說說而已。

  　　除了提前定好晚餐，居然還用心準備了這麽多。

  　　腦海裏想象出她為了今天行程認真策劃的模樣，男人心底忽地一陣柔軟。

  　　……

  　　夜風習習，流雲緩動。

  　　夜幕完全沉下來，一彎明月高懸於天際。

  　　停車區域周圍的樹上掛了不少彩燈，將這一方遠離市區喧囂的天地妝點得氛圍感滿滿。

  　　這家汽車影院新開不久，顧客不算多。

  　　加上他們，一共才停了七八輛車。

  　　投影屏很大，車與車之間不用靠很近也能有不錯的觀影視野。

  　　其實和普通電影院相比，汽車影院的屏幕並不算清晰。

  　　但有一個優點，讓盛沐沐毫不猶豫將約會地點選在這裏——足夠的私密空間。

  　　能夠在觀影過程中暢聊劇情，而不用擔心影響到其他人。

  　　露天汽車影院有種特別的感覺，既開闊又私密。

  　　是她喜歡的，很自由的浪漫。

  　　電影準時開場。

  　　熟悉的龍標logo出現在屏幕上。

  　　與此同時，車內環繞立體聲隨之響起。

  　　盛沐沐今早出門前問過張管家，家裏哪輛車音響效果最好。

  　　張管家一下子回答不上來，想說應該就沒有不好的。

  　　但這顯然不是一個專業管家應該有的回答，他快速搜索資料對比，找到了車庫中音響效果最好的一輛車。

  　　現在一聽。

  　　盛沐沐忍不住發出讚歎，“不愧是張管家，這輛車音效真讚！”

  　　為了避免在沈市看電影時出現過的尷尬情況再次出現，她來之前再三確定好影片類型，確保不會“大膽”。

  　　選擇了最近很火的一部影片。

  　　據說，影片中有一幫帥哥質子團，身材個頂個的好，看點十足。

  　　她期待極了。

  　　打算好好品鑒品鑒。

  　　看看網友說的到底是真是假，有沒有那麽賞心悅目。

  　　期待歸期待，她沒忘記最重要的事，將牛皮紙袋拿起來，神秘兮兮地看了祁默一眼，道：

  　　“我給你帶了小驚喜。”

  　　話落，從紙袋裏掏出一包麥芽糖。

  　　這是她中午特意抽空去京市一中後街買來的。

  　　麥芽糖遞到祁默麵前，盛沐沐彎眸一笑：

  　　“給你帶的，你最愛的小零食。”

  　　祁默一愣，墨色深瞳緩緩收緊。

  　　伸手接過麥芽糖，取出一粒放到嘴裏。

  　　甜味化開。

  　　男人身上森然沉穩的氣場恍若被甜意浸染，嘴角不自覺揚起，英俊的臉上笑意隱隱。

  　　盛沐沐見他在暗笑，適時地往前湊了湊，迫不及待地問：

  　　“怎麽樣，今天我這一套約會流程，很不錯吧？能加分嗎？”

  　　她自認為今天的約會項目挑選得特別好。

  　　一定能夠加不少分。

  　　嗯！

  　　自信滿滿，jpg

  　　祁默微頓，靜默幾秒後目光變得溫柔，在盛沐沐白皙的臉上轉了一圈。

  　　盛沐沐亮晶晶的眸子裏盛滿了期待，急切想知道答案。

  　　祁默不再賣關子，悠悠啟唇：

  　　“當然。”

  　　“加多少？”盛沐沐眼睛一亮。

  　　再怎麽樣也應該有好幾十吧，她想。

  　　正想著，突然聽到男人帶著一絲笑音的慵懶聲線傳來：

  　　“0，5分。”

  　　盛沐沐：“？？？？？？”

  第212章 土財主和黑犬

  　　盛沐沐眼裏才升起來的柔情蜜意瞬間凝固。

  　　震驚之餘，腦袋轉得特別快，四個字的詞一個個往外蹦。

  　　“你…你…商人本性，摳摳搜搜，蠻不講理，狡詐至極！”

  　　麵對指控，祁默氣定神閑，一點也沒想反駁，小幅度地聳了聳肩，笑了下。

  　　深邃眉宇間漾開從容淡定，甚至還帶著點“我是裁判”的得意感。

  　　盛沐沐見他這副樣子就來氣，恨不得一腳把他踹下車。

  　　祁默長臂一伸，將她往懷裏帶了帶，輕輕摩挲她肩頭。

  　　像是在哄人，又一點沒讓步。

  　　仿若0，5分的分值已經板上釘釘，不會再有變動。

  　　他用眼神指了下外麵正在放映的電影屏幕。

  　　若無其事地說：“看電影。”

  　　“……”

  　　盛沐沐組織了半晌語言，最後選擇還是算了。

  　　懶得再和這個越來越明目張膽耍無賴的男人多費口舌。

  　　決定先看電影，以後再找機會算舊賬。

  　　她瞪他一眼，轉頭看向屏幕。

  　　沒過多久，鬱悶心情漸漸舒緩。

  　　忘記0，5分的事，專注投入到劇情之中。

  　　這下，反而是身邊一直從容自得的男人變得奇怪起來。

  　　在盛沐沐對屏幕上一排排完美腹肌投去讚賞目光的時候，男人咳嗽了一下，問她車上有沒有礦泉水。

  　　盛沐沐視線未移，隨口應聲：

  　　“冰箱就在後麵，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你幫我找找。”

  　　盛沐沐緩緩轉頭，滿眼疑惑：“？”

  　　男人一臉坦然，仿佛沒覺得自己要求太多，無辜又有禮貌的補充道：“好不好？”

  　　“……”

  　　盛沐沐：我的母語是無語，jpg

  　　她用眼神罵了他一句，手往後探，拉開小冰箱，甩了瓶礦泉水到他身上。

  　　一個小時過去……

  　　電影播放到網上無數姐妹一致評選出的高光情節處。

  　　盛沐沐雙手緊張地抵著下巴，從躺著的姿勢坐起來。

  　　看到電影主角帥氣上馬回首射箭的動作，她忍不住驚歎出聲：

  　　“好帥啊——”

  　　就在這時，手肘忽然被人扒拉了一下。

  　　轉頭看去，觸碰她手肘的大掌正在往回收。

  　　祁默抬起手背按在自己額頭，道：

  　　“我頭好像有點燙，你幫我看看是不是有點。”

  　　“……”盛沐沐淺淺吸氣。

  　　緩了緩火氣，粗暴伸手往男人額頭一摸。

  　　“不燙，甚至還有點涼。”

  　　祁默擰了下眉，“哦？是麽，那——”

  　　話未落，一根手指抵在他唇上，止住他沒說完的話。

  　　“噓……別說話。”

  　　盛沐沐一副“我把你看穿了”的神情，深深看了祁默一眼。

  　　祁默眸色微怔，在盛沐沐帶著警告的目光中緩緩點了下額頭。

  　　之後的時間裏，祁默果然沒再有哪裏不舒服，或是需要盛沐沐“幫忙”。

  　　安安靜靜、老老實實看完整場電影。

  　　其實，連祁默自己都不敢相信，那些舉動會發生在他身上。

  　　看到盛沐沐欣賞別的男人臉或身材時，心裏莫名堵得慌，煩躁不已。

  　　忍不住想發出點動靜，好將她注意力搶走。

  　　幼稚且屈從於本能的行為。

  　　……

  　　回程路上，換祁默開車。

  　　盛沐沐靠在副駕座椅裏，澄澈的眸子裏蕩著抹笑意，突然開口：

  　　“祁默，你知道你剛剛的樣子像什麽嗎？”

  　　男人眸色一凝，握住方向盤的手指微微蜷了蜷，沉聲：

  　　“像什麽。”

  　　“特別像是……”盛沐沐手指敲著下巴，尾音拖出戲謔調侃的語調，一語中的，“一心守住自己一畝三分地的土財主。”

  　　祁默頓住：“……”

  　　靜默幾秒，他抬手扯了扯領帶，唇邊溢出低笑，模仿盛沐沐說話語氣，五個字全是重音地道：

  　　“我謝謝你啊。”

  　　盛沐沐一聽，眼眸彎起來。

  　　“哦？祁總謝我什麽？謝我誇你是財主？”

  　　“謝謝你沒把我形容成護食的狗。”祁默回答。

  　　她最近總愛稱呼他祁黑犬，“土財主”和“黑犬”相比，前者至少是人。

  　　“噗——”盛沐沐樂了，笑得扶住了車窗邊緣。

  　　無情補刀：“還是你更了解你自己誒，祁黑犬。”

  　　“……”

  　　男人頗感無奈，又拿她沒轍。

  　　單手握住方向盤，騰出一隻手扣住她後脖頸。

  　　懲罰似的捏了下。

  　　“啊——哈哈哈——”

  　　不痛，但是癢。

  　　盛沐沐一邊笑一邊躲開。

  　　祁默收回手臂，繼續開車。

  　　聽著耳邊還沒停下的悅耳笑聲，他不自覺也唇角上翹。

  　　眉目緩緩舒展開來，泛起一縷溫柔。

  　　傻子。

  　　哪裏是一畝三分地。

  　　分明是一整片廣闊無垠的寶藏。

  　　……

  　　當晚，盛沐沐一沾床就睡著了。

  　　中午為了去京市一中買麥芽糖，她放棄了午休時間。

  　　習慣午休的人一旦少睡一天，會有種疲憊感被無限拉長的感覺。

  　　不到十一點，她便早早洗漱上床，手機都沒玩就睡著了。

  　　在她入睡的三個小時後，祁默於寂靜中緩緩被掀開被子。

  　　三個小時，應該已經睡熟。

  　　是時候了。

  　　祁默沒有開燈，借著窗簾縫隙漏出的淺淺月光，將壓在自己大腿上的盛沐沐的膝蓋挪開。

  　　怕她有所覺察，他屏住呼吸，用手掌拖住她膝蓋，放到床墊上。

  　　接著，輕聲下床，從床尾凳上的西褲裏摸出一個小盒子。

  　　放輕腳步回到另一邊床頭，俯身跪下。

  　　眼睛漸漸適應黑暗環境，能看清大部分輪廓。

  　　見到床上的人合著眼，呼吸均勻睡得很沉，才敢慢慢托起她手腕。

  　　月色如銀，泄了一縷到房間裏。

  　　光束恰好斜切過男人麵龐。

  　　擦過他英俊眉眼，掠過鼻梁，晃在他垂下的發梢邊緣。

  　　隻一小束月色，足夠將他心裏緊張曝了光。

  　　英挺的眉毛擰在一起，長睫輕顫，薄唇緊抿。

  　　黑沉沉的眸底黯光耀動。

  　　他打開戒指盒。

  　　方盒裏，從上至下，依次放著三枚款式相同大小不同的戒指。

  　　事先考慮到黑暗環境下無法用皮尺測量，精明的男人準備了三枚戒指。

  　　隻為測量她指圍而買來，當做工具使用。

  　　他保持著一貫的嚴謹風格，甚至提前想好若是中途她突然醒過來，該如何解釋。

  　　在腦袋裏又過了一遍流程後，祁默輕輕舒了口氣，喉結無聲滾動一下。

  　　垂眸，屏住呼吸，取出最上麵一枚戒指。

  　　輕輕抬起盛沐沐手腕，將戒指往她無名指尖套過去。

  第213章 求婚

  　　計劃從來趕不上變化。

  　　戒指才剛鬆鬆穿過無名指第一個指節，床上的人突然動了動。

  　　盛沐沐嘟囔一聲，緩緩睜開惺忪睡眼。

  　　隻一瞬，下意識合上眼皮。

  　　合上兩秒，似是反應了一會才察覺到不對勁，忽地再度睜開。

  　　瞳孔巨震。

  　　床邊一團跪地卻仍舊高大的黑影，嚇得她驚呼一聲坐起來，連忙去按床頭燈開關。

  　　燈光驟亮。

  　　在看清那團黑影是祁默時，她不斷跳動的心髒才終於平緩了一些。

  　　嗓音帶驚魂未散的顫音：

  　　“你大晚上不睡覺，蹲在這幹嘛啊……”

  　　祁默沒有看她，視線掃向床頭櫃和床的縫隙中間。

  　　方才她突然醒來抽回手，戒指掉到了縫隙裏。

  　　本來想好至少三種備用說辭，這一刻全都派不上用場。

  　　在生意場上善於談判，精於控場的男人，慌了。

  　　他垂下腦袋，去找掉落的戒指。

  　　像是為了遮掩慌張，淡淡落下一句聽不出語氣的：“嗯。”

  　　盛沐沐：“？？？？”

  　　盛沐沐納了悶了。

  　　“嗯”算什麽回答？

  　　大晚上不睡覺跪地上是什麽鬼？

  　　睡不著突然想俯臥撐嗎？

  　　祁默看上去像是不打算替她解惑的樣子，仍弓著身子在縫隙間摸索。

  　　縫隙實在太小，男人手臂沒有女人手臂那麽纖細柔軟，很費力也摸不到底。

  　　盛沐沐看著他寬闊肩膀，眼睛疑惑地眨了眨。

  　　忽然像是明白過來什麽，微微睜了睜眼眸。

  　　她回想到睜開眼之前，朦朧之際指尖傳來的微涼金屬觸感。

  　　又想到燈光亮起那一瞬間祁默漆黑瞳眸中的緊張。

  　　加上他單膝跪地的姿勢。

  　　種種畫麵串聯在一起……

  　　盛沐沐無聲攥緊手心。

  　　被單被抓起淺淺褶皺。

  　　有很多話想問，想去證實，到嘴邊卻止住，詞窮。

  　　沉默半晌，終於化成最直接的問句：

  　　“祁默，你剛剛是想…跟我求婚嗎？”

  　　男人寬闊肩膀忽地一頓，手上動作停住。

  　　他抬頭。

  　　台燈光線鋪在他冷白肌膚上，鍍上一層柔柔暖暖的光暈。

  　　墨色瞳眸中慢慢漾開緊張的真誠，和一縷將計劃辦砸的愧疚。

  　　本就低沉磁性的嗓音染上失落，在深夜時分有種撩人心穀的魔力。

  　　緩緩飄過來，融進盛沐沐耳膜。

  　　他說：

  　　“是的，我想向你求婚。”

  　　“求婚需要有戒指，我拿不準你手指圍度，想趁你睡著量一量……”

  　　他很輕地歎了口氣。

  　　“可是辦砸了。”

  　　“對不起。”

  　　他從未如此懊惱自己的愚蠢。

  　　偷量指圍、策劃讓她驚喜的求婚、準備盛大而難忘婚禮，應該是循序漸進的三步。

  　　如今，敗在第一步。

  　　盛沐沐垂眸注視著麵前仍跪在床頭的男人，不發一言。

  　　心情從一開始的驚嚇逐漸歸於平靜。

  　　聽完祁默說完這番話，心髒宛如被一股靜靜流淌的暖意包裹。

  　　不是戀人山盟海誓時的那種心跳不止。

  　　也不是肌膚相親時的那種緊張心動。

  　　是很祁默式的，嚴謹的溫柔。

  　　認真解釋的語氣，輕輕歎息的聲音。

  　　以及，他幽深瞳眸中輕易就能捕捉到的懊惱愧疚。

  　　一切一切，匯聚成無聲卻又無孔不入的暖流。

  　　安全感如有實質一般，鋪天蓋地包圍過來。

  　　盛沐沐突然傾身，捧起祁默的臉，擲地有聲地道：

  　　“好。”

  　　“什麽？”祁默被雙手捧著腦袋，遮住一半耳朵，沒有聽清。

  　　下一秒，盛沐沐笑起來。

  　　梨渦陷成甜美的小窩。

  　　她重複一遍：“我說好。”

  　　霎時間，祁默清晰聽到自己心髒猛烈擊打胸腔的聲音，剛要開口說話，盛沐沐溫柔聲線自頭頂傳來。

  　　“不管是想偷偷摸摸量我指圍，還是大半夜睡不著覺想在床頭練俯臥撐，又或是想求婚，都ok，我說好，我同意了。”

  　　話語落下，男人漆黑眸底一束火光翻卷湧動開，燦若曜石。

  　　盛沐沐沒給他開口說話的機會，捧著他的臉湊近，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

  　　又倏地移開，調皮笑笑。

  　　“蓋章~”

  　　……

  　　出現在這個世界，成為現在的她，然後碰見祁默。

  　　一切自然而然。

  　　眼下這樣，撞破男人的小謀劃，繼而接受烏龍一般的求婚，也仿若水到渠成一般。

  　　他們感情發展的每一步，從來都不是小說中驚天動地的愛情故事。

  　　恍惚間，盛沐沐記起大約一年前。

  　　同樣在這間臥室，同樣是夜晚，發生過類似一幕。

  　　那是她才剛剛來到這個家裏不久的時候，祁默深夜突然回來，躺到身邊。

  　　她在黑暗中借著清淺月光偷看他的眉眼，然後他突然醒了。

  　　不過一年時間，角色調轉過來。

  　　在黑夜裏悄悄懷著心思的人變成了祁默，而睜眼撞破這幕的人成了她。

  　　他們在寂靜無聲中認識對方。

  　　在柴米油鹽的平淡日子裏漸漸熟悉。

  　　地球公轉一圈。

  　　又在一個靜謐的深夜裏，作出想和彼此相伴一生的決定。

  　　沒有撕心裂肺，沒有驚濤駭浪，更稱不上轟轟烈烈。

  　　好像回到了那些做什麽都很慢的年代。

  　　花很長時間彼此熟悉，再花很長時間一點點試探著接近。

  　　每一個突破親密關係的節點，都可以用“剛剛好”來形容。

  　　他內斂寡言，剛好她活潑熱情。

  　　她喜歡念叨和分享，他剛好愛聽。

  　　名為“感情”的流水隻是恰好流到了這兒。

  　　是時候轉彎入海，拐入更廣闊的天地，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夫妻關係”。

  　　一切自然而然，就像是他們本就應該相伴一生。

  　　像是表白時剛好降落一場初雪。

  　　像是海底的魚兒遊過時，本就漂浮在旁邊的水草。

  　　像是下雨天抬頭往前跑了幾步，剛好遇到遮雨的屋簷。

  　　像是開心或失意時身邊無人，手機卻突然亮了，是他的來電。

  　　盛沐沐算得上理智清醒，難得文藝矯情了一把。

  　　這份矯情沒有持續太久，很快，她鬆開了捧著男人臉的手。

  　　彎腰，伸手往床頭櫃縫隙間探了探。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般，指尖剛觸地，便摸到了那枚祁默怎麽都找不到的戒指。

  　　戒指款式簡約，沒有鑲鑽，隻在內環刻有品牌標識。

  　　她將戒指套進無名指，正反看了看，道：

  　　“不大不小，剛剛好合適誒。”

  　　祁默握住她手腕，認真解釋：“這不是結婚戒指，隻是為了量尺寸用，結婚戒指我們再——”

  　　“就這個，我就喜歡這個。”

  　　不等他說完，盛沐沐打斷他的話。

  　　她認得這個品牌，哪怕是最簡單的設計，也要至少七位數。

  　　拿來當做一次性測量工具，實在太奢侈。

  　　而且，她一向認為鑽石是世紀消費陷阱。

  　　精明如她，怎會願意上消費主義的當。

  　　她掃了眼旁邊盒子裏另外兩枚尺寸大一號的戒指，明亮眼眸瀲灩著精明波光。

  　　“多好，有三個，以後我要是長胖了，還能直接換另一個尺寸戴，多省錢。”

  　　祁默失笑，“不用替我省錢。”

  　　“誰替你省錢了？”盛沐沐瞪他一眼，“你的錢都是我的，我這是在替自己省。”

  　　祁默微頓，忽地低眉笑開。

  　　“好的老婆。”

  第214章 自由，且浪漫

  　　盛沐沐想將婚禮日期定在半年後。

  　　原因有二。

  　　第一，祁少白即將高考，若是近期辦婚禮，勢必影響他複習進度。

  　　其次，高考結束恰逢夏季，她可不想大熱天穿著厚重禮服滿場飛，於是再次延後。

  　　思來想去，秋高氣爽的十月最為合適。

  　　至於婚禮如何辦，次日，祁默拿出一早想好的數個方案，像是給上級檢查一般，將打印成冊的計劃書交到“領導”手裏。

  　　盛沐沐愣了幾秒，笑著翻開。

  　　翻看時，偶爾抬眸看一眼對麵一臉凝重等她做決策的男人。

  　　計劃書裏包括但不限於歐式教堂婚禮，海邊島嶼晚宴，複古中式婚宴等七八種主題。

  　　每一個主題都列明進度表，配圖，以及應對突發情況的備選方案。

  　　事無巨細。

  　　大到如要提前購買小島需要讓盛沐沐來為島嶼命名的流程，小到婚宴地毯請工匠手工製作要等待的周期。

  　　盛沐沐咂舌，不由感歎：

  　　“祁默，祁大總裁，光是看這份計劃書，我差不多能想象出你學生時期會是怎樣嚴謹到恐怖的理工科學霸。”

  　　祁默眉宇舒展揚了揚下巴，將她的話理解成誇讚，並不否認，唇角微翹笑了下，將話題拉回來，問：

  　　“這幾個主題，有沒有喜歡的？”

  　　“沒有。”盛沐沐誠實回答。

  　　男人得意笑容還沒來得及綻開，一秒僵在俊朗的麵龐上。

  　　盛沐沐平靜地說：“最近在社交平台上，我看到好多年輕人分享籌備婚禮的心得，越看越覺得好麻煩。”

  　　“稍微代入一下，還沒開始準備，就感覺會累死，好難。”

  　　“所以我想——”

  　　盛沐沐停了停，忽然像是想到什麽似的，站起來。

  　　雙手作出掀桌子的動作，模仿起經典電影畫麵。

  　　“——難辦，那就別辦了。”

  　　她模仿得惟妙惟肖，祁默忍俊不禁，眸底浸入濃濃笑意。

  　　笑歸笑，他沒有跟著她一起瘋。

  　　姿態慵懶坐在床尾凳邊，抬手拉過她纖細手腕，聲線溫柔：

  　　“我來安排就好，你什麽都不用操心，不會累。”

  　　“你可能不知道，”盛沐沐晃了晃手臂，像是在給老古董解釋新鮮事物一般，“現在年輕人都很煩那些傳統冗長的婚禮流程，最好是能夠收完禮金發完伴手禮直接微笑道別。”

  　　“甚至，由此衍生出一種特別迅速的婚禮模式。”

  　　“新郎新娘站樁和賓客拍照，拍完照給他們發星級餐廳自助餐券，人家想什麽時候去吃都可以，互不耽誤時間。”

  　　男人仰著頭，漆黑眸子微微眯了下，沒有立刻答話。

  　　似乎在認真思考這種方案的可行性。

  　　不過幾秒，他搖頭。

  　　“這樣不行。”

  　　實在太隨意太簡單。

  　　太委屈她。

  　　盛沐沐看出祁默在考慮什麽，坐到他旁邊，緩緩開口：

  　　“我隻是突然想到這種模式，倒也沒想真這麽辦。”

  　　祁默聞言微不可察地鬆一口氣。

  　　若她真要堅持，他也不會說不。

  　　盛沐沐：“所以折中吧，太複雜的不考慮，太草率的也不考慮，辦個中不溜秋的婚禮。”

  　　祁默沒聽懂，手挪到她腰間，摩挲幾下，虛心求教：

  　　“什麽樣叫作中不溜秋。”

  　　盛沐沐偏頭挑了下眉，開始暢想。

  　　“三五好友，小酌幾杯。”

  　　“然後跟他們瀟灑說拜拜，直接出發去度蜜月，玩他個三五個月。”

  　　“怎麽樣，我的中不溜秋計劃案能通過嗎，請祁總審閱。”

  　　說話時，她雙眸明定燦爛，清澈柔軟。

  　　祁默說不出具體感受，隻覺得身邊空氣仿佛都變得輕盈，清香。

  　　看著她的眼睛，宛如看見星辰萬千。

  　　祁默與她對視。

  　　深邃瞳眸釋出毫不遮掩的愛意。

  　　這個婚禮方案，簡直像是刻了她的名字。

  　　自由，且浪漫。

  　　祁默手掌收緊，將她往懷裏帶。

  　　嗓音低沉裹著笑意：

  　　“很好。”

  　　話落，他弓身靠近。

  　　學著盛沐沐的樣子，用高挺鼻尖蹭了蹭她小巧鼻頭，語帶寵溺：

  　　“批準計劃，蓋章。”

  　　*

  　　兩人達成一致，暫時沒有將補辦婚禮的事告訴祁少白。

  　　眼下對於高三牲而言，沒有什麽比複習更重要。

  　　隨著倒計時上的數字一天天變小。

  　　盛沐沐也跟著緊張起來，每天看時間的次數比祁少白還要多。

  　　但她沒有將緊張寫在臉上，盡力作出不太關注高考倒計時的樣子。

  　　每每出現在祁少白麵前，總是一臉輕鬆。

  　　給他分享最近看到的沙雕新聞，拉他去健身室跳操活動筋骨。

  　　表麵一切如常。

  　　可心思敏感的少年依舊發現他們隱於細節處的關心與小心翼翼。

  　　比如，經過他房門口時，他們總會特意放輕的腳步。

  　　盛沐沐從好久前就開始期待一檔樂隊綜藝，經常念叨著等開播那天要點一大堆外賣準時蹲守在電視機前。

  　　最近她不念叨了，知道祁少白也喜歡看這檔綜藝，違心地表示：

  　　“小祁同學，等你考完試，我們一口氣從頭看到決賽，那樣才爽。”

  　　祁少白笑笑點頭，說：“好的。”

  　　他沒有拆穿她。

  　　他明明記得她從前說過，比賽型的綜藝就是要追著看才有趣。

  　　……

  　　這樣的小事，祁少白隨便數數，就能想起一兩件。

  　　不善於將感動宣之於口的少年，把接受到的暖意化為動力。

  　　用功複習。

  　　不隻是高三四班的班主任和同班同學，就連其他年級的人都看出校園風雲人物祁少白和從前不同了。

  　　俊逸的少年，眼神依舊清冷帶刺。

  　　卻不似以前那樣透露出野蠻生長的桀驁難馴。

  　　而是依托於強大內心，迸發出枝蔓。

  　　不斷被灌溉，向上。

  　　在蓄力，在抽芽。

  　　就快要高聳入雲。

  第215章 愛（大結局）

  　　六月七日。

  　　鳥雀撲扇著翅膀掠過樹枝，將清晨驚醒。

  　　空氣中殘留的一絲冷意很快被陽光烘暖。

  　　早高峰一貫擁堵的京市道路上，少見的聽不到汽車喇叭催促聲音。

  　　出租車上正在播放廣播，播報員用溫暖的聲音提醒各位考生家長注意避開擁堵路段，放鬆心態。

  　　校門口路邊，烏泱泱站滿了人。

  　　家長手裏提著孩子的早餐，一邊希望孩子吃飽，一邊擔心孩子吃得太飽會腦袋發昏。

  　　路邊停著一輛黑色轎車，三人走下來，淹入人群。

  　　祁少白手裏捏著透明文件袋，裏麵裝著準考證和文具，來的路上老爸和小後媽已經輪流檢查過一遍。

  　　盛沐沐剛下車，轉頭朝祁默攤開手心。

  　　祁少白不解地看過去。

  　　隻見，西裝革履的老爸突然伸手從口袋裏摸出兩條紅色束帶，遞到小後媽手中。

  　　祁少白：“？？？”

  　　盛沐沐沒有顧及周圍人目光，將發帶係額頭上。

  　　又朝身旁氣場強大且沉穩的英俊男人勾勾手指。

  　　祁默配合地彎下身子。

  　　盛沐沐踮腳，將他額前碎發撥到後麵，係上同款發帶後，她上下打量一眼，滿意地點點頭，摸著下巴點評：

  　　“不僅英俊不減，還顯得更年輕了。”

  　　“……”祁默身子微僵，緩緩直起來。

  　　祁少白終於看清紅色發帶上的字——【祁少白加油！】

  　　字體遒勁有力，筆鋒利落。

  　　他認出那是老爸的字。

  　　祁少白驚了。

  　　瞳孔史詩級地震。

  　　以盛沐沐的腦回路，做出任何中二行為在他眼裏都不算奇怪。

  　　難以置信的是，老爸居然也跟著一起中二。

  　　還沒從震驚中緩過神來，肩膀被拍了拍。

  　　轉頭見到盛沐沐一臉驕傲地衝他挑了下眉。

  　　“小祁同學，這儀式感，夠不夠足？有沒有被鼓勵到，有沒有感覺動力滿滿？”

  　　“……呃，”祁少白一時啞口，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半晌才啟唇，“……夠——”

  　　“還不夠！”盛沐沐神秘一笑，迅速接過話頭。

  　　祁少白疑惑：“？”

  　　餘光瞥見老爸眼尾翹了翹，掃了周圍人群一眼，看上去像是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似的。

  　　祁少白太陽穴突突一跳，隱約不安。

  　　連向來從容淡定的老爸都覺得好笑到要注意周圍人眼光的事，會是什麽事？

  　　祁少白收回視線，恰好撞入盛沐沐深不可測的目光之中。

  　　盛沐沐突然抬手，伸出一根手指，點中祁少白眉心。

  　　用特別漫畫人物的誇張語氣，半眯著眼開口：

  　　“暗藏文曲星之力的勇敢少年呐，去吧，向世人展現你的能力吧，我以我之神奇魔力為你助力，一舉奪魁！”

  　　祁少白：“………………”

  　　祁少白徹底懵了。

  　　看著還抵在眉心的那根手指，懵出了對眼。

  　　被盛沐沐指尖點住額頭，像是中了定身術。

  　　不知道該不該閃開。

  　　更不知道該說什麽。

  　　周圍傳來驚訝聲響，離他們最近的是一對年輕夫婦，女人眼睛亮了，“謔，還能這樣……”

  　　“來，朝南你過來，媽也要給你助助力。”

  　　“助力？媽，我都要進考場了，你就別拚夕夕砍一刀——了——”

  　　衛朝南轉頭，陡然見到被定住的祁少白，嗓音突然放緩。

  　　反應過來老媽口中的“助力”是啥意思，捧腹大笑，眼角擠出淚花。

  　　“祁少……你……啊哈哈哈哈……”

  　　衛朝南看到祁默和盛沐沐的額頭，笑意更甚，用感歎他們一家人氣場相近的羨慕語氣道：

  　　“叔叔，阿姨，你們的頭帶好酷啊！！！”

  　　祁少白咽了下口水，眼睛一動，向好兄弟刺去一個眼刀。

  　　深呼吸……

  　　好羞恥。

  　　不過……羞恥之餘竟然真的有種被注入動力的微妙感是怎麽回事。

  　　想必是最近一年動漫看得太多，他的中二病也快到晚期了。

  　　很快，中二之魂出現人傳人現象。

  　　本來還稍顯凝重的考場門口，氣氛頓時變得輕鬆起來。

  　　不斷能看到有家長握拳替孩子加油打氣，用活潑語氣鼓勵：

  　　“衝鴨！”

  　　“製霸考場！”

  　　……

  　　門衛將大門拉開，宣布考生可以開始進考場。

  　　周圍傳來一陣嘈雜，人群開始走動起來。

  　　祁少白摸了下後脖頸，靦腆垂眸。

  　　忽然抓過老爸的手，又抓過小後媽的手。

  　　將三人手掌疊在一起，自己的放在最上麵。

  　　嗓音清澈洪亮。

  　　“我會加油的！”

  　　之後，緩緩抬眸，降低音量。

  　　“我愛你們。”

  　　……

  　　陽光正好，微風不躁。

  　　少年收回手，揚了揚下巴，笑起來。

  　　輕鬆轉身，跑進考場。

  　　背影恣意昂揚，無懼風浪。

  　　校園內的香樟樹將耀眼光束切割成明明滅滅的光點。

  　　鋪在他將要前進的道路上。

  　　身後，男人攬緊女人肩頭。

  　　他們倚在一起，目送祁少白踏上人生的第一道考驗。

  　　“如果我沒記錯，小祁是第一次說這麽肉麻的話吧？”盛沐沐突然仰頭問道。

  　　祁默：“嗯，是第一次。”

  　　“真不容易啊，讓這小子說出這樣的話。”盛沐沐慈母笑，手不自覺落在男人腰間，輕輕扶住，語調暗藏小得意，“托我的福，你第一次聽到咯。”

  　　男人眸色微深，偏頭看她。

  　　靜默許久。

  　　一道炙熱低沉的嗓音緩緩飄落她耳畔。

  　　“盛沐沐，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