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打打殺殺
作者:沈恪李雲曦      更新:2023-06-23 18:29      字數:10318
  第63章 打打殺殺

    打打殺殺這種事,總是在所難免的。

    沈恪送李雲曦回房, 如今在劉府中都過了明路了,自然便也不用東躲西藏的,他們也不可能再同住一屋, 隻是為了李雲曦的安全著想,劉邕便就將沈恪與蘇程玉安排在李雲曦廂房旁的房間裏。

    回到李雲曦的廂房門口的時候, 沈恪送李雲曦回屋,一路上兩人都沉默不語。等到李雲曦入了廂房,她看著沈恪打算出門的時候,突然開口喊道:“維楨, 我、有些話想同你說。”

    站在門口的蘇程玉稍稍一愣, 回頭看了一眼沈恪,以及麵上帶著惴惴不安神情的李雲曦, 他後退了一步,離廂房的門口略微遠去。

    沈恪想了想,便就往裏走去, 行至李雲曦的身邊, 大抵是為了避嫌,廂房的房門並未關上。蘇程玉遠遠的,可以看到屋子裏,李雲曦似乎是同沈恪說了什麽,兩人也就坐了下來。

    李雲曦抬眸看向沈恪,注意到沈恪麵上發白的神色,她伸手給沈恪倒了一杯熱水,推送過去, 隨後小聲問道:“維楨, 你是不是生氣了?”

    沈恪不由得一怔, 他沒想到李雲曦竟然會這般詢問, 他抬眼對上李雲曦的雙眸,看到李雲曦眼中的忐忑不安,他緩緩歎了一口氣,輕聲道:“沒有。”

    李雲曦望著他的臉色,心中浮起一絲酸楚,低低地道:“我知道,你不喜歡我這般自作主張,,”

    “不是自作主張,”沈恪開口打斷李雲曦的話,他一臉正色地道,“殿下可以做任何的決定,臣隻是覺得自己很沒用,若非如此,如何要讓殿下涉險?”

    李雲曦想著這一路上沈恪的保護,她低下頭,喃喃地道:“豐城的事,是我要插手的。本就該是我做的事,可是卻讓維楨你這般辛苦,還因此受了傷。”

    她的話語裏滿是自責,他們分明就還是在逃命的路途上,沈恪三番四次地護著她,她卻偏偏要插手豐城的禍事,累得本就重傷在身的沈恪一次次地涉險,她心頭湧起的不僅是自責,更是心疼,其間還夾雜著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沈恪不知道該怎麽開解李雲曦,他很少同女子相處,李雲曦大抵是同他相處最久的姑娘了,久到入了他的眼,進了他的心,而後被他小心翼翼地藏在心間。

    他看著李雲曦交握在一起的手,修長白皙的漂亮手指絞動著,體現出主人的不安。

    “殿下,這事兒,本也是臣該做的。臣是東慶的臣子,這些事也是臣的責任。隻是不該讓殿下因此涉險,臣不是怪殿下答應了劉邕同意作為誘餌,臣隻是擔心屆時臣保護不了殿下。”

    今夜刺殺聞越,不僅是令他的傷勢加重,更是令他明白豐城的事後頭怕是有更多的問題,明日的誘餌行動,誰能知道到底來的會是何等高手?若是如今夜裏這般的高手,多來幾個,隻怕他們誰也奈何不了對方?

    劉邕這人,如今應當說是看不清他的底細,看著憐憫眾生,可是卻又顯現出殘酷無情的一幕,劉邕既然知道聞越是內奸,當初又怎麽同意讓聞越去處理入城難民的事?

    那些難民的死,劉邕就一點都不知情?沈恪心底浮起一絲的譏諷,依著劉邕這般的動作,他不相信。

    因此,對於劉邕安排的人手保護李雲曦,他並不信任,他想到時若是有了變故,隻怕對方是會舍棄李雲曦的,畢竟一個郡主死在秦楚人的手上,哦,不對,應該是狄夷人的手中,將是一個不錯的輿論導向。

    對於保護李雲曦,他能相信的隻有自己,也隻會是自己。

    聽得出沈恪話語裏的擔心,李雲曦麵上的神情微微一鬆,她笑了笑,道:“你不要擔心,劉大人既然答應了,應當是會做好萬全準備的。”

    “對了,這是依蘭給我的,說是給我護身的。”李雲曦取出一個小巧的袖環,遞給沈恪看,溫聲解釋著,“依蘭說明天她會陪著我的,還有這個袖環是一個暗器,很適合我使用,不費勁,又輕巧。裏頭藏著的暗針都塗了迷幻人的麻藥,依蘭說本是可以塗上毒藥,但是怕我會誤傷自己,因此就換了這麻藥,用來防身應當也是足夠的。”

    沈恪接過這精巧漂亮的袖環,仔細端詳了一番,注意到袖環周邊是密密麻麻的花勾勒出來的紋路,但是在這紋路間暗藏著不少針孔,隻要扣動掛墜至手指上的指環,便就能發射出密集的鋼針。而在這袖環的中間有一道略大的口,他細細打量著,確定裏頭藏著一枚精巧的鋼釘。

    “殿下,使用這袖環的時候,定然要小心。”沈恪將袖環遞還回去。這個防身的武器,還不錯,隻是確實是怕李雲曦誤傷自己,畢竟李雲曦從未使用過這等東西。隻是裏頭的鋼針是塗抹著麻藥,便就還好。

    李雲曦收回袖環,她點了點頭,開口輕聲道:“依蘭是劉大人唯一的外甥女,劉大人無兒無女,便是拿著依蘭當自己的親閨女看待的,既然他能同意依蘭姑娘與我同行,那便說明劉大人已經做好了準備。”

    她雖然是應下了劉邕的注意,但是並不代表她沒有認真思慮過。李雲曦知道自己的性命很珍貴,看著沈恪三番四次地拚命保護,她如何不會珍惜自己呢?縱然是要擔起作為東慶郡主的責任,她也不會想要白白枉送自己的性命的。

    “而且,劉邕大人答應了我,此間事了,他們便會讓我們平安離開。”李雲曦看向沈恪,視線掃過沈恪清瘦了不少的身子,低低地道,“我不想再看著你受傷了。”

    這一句話出口,李雲曦的麵頰不由得微微發紅,落在沈恪的耳中,沈恪麵上的神情一僵,他的手稍稍握緊,側頭低低地咳嗽了一聲。

    “蘇程玉明日會同我們一起行動。”沈恪小聲道了一句。

    李雲曦麵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眼神飄向屋外,掃過一眼那遠遠站著的身影,她小聲地道:“他要一直跟著我們嗎?”

    聽到李雲曦這一句問話,沈恪心頭一驚,他定定地看向李雲曦,注意到李雲曦眼中的擔憂,瞬間就明白了李雲曦已然是發現蘇程玉恢複了心智。

    “殿下,是何時發現蘇程玉清醒了?”

    李雲曦抿了抿唇,扯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笑容,而後輕聲道:“一開始就發現了。”

    “嗯?”

    “就是你同蘇程玉找到我的時候,我就發現了。”

    沈恪略微發愣地看著李雲曦,他怎麽都想不到李雲曦竟然是在一開始就發現了蘇程玉的不同,那麽這些日子,李雲曦還聽著蘇程玉那口口聲聲的‘爹娘’,沈恪唇邊不由得勾出一抹無奈的笑,,

    李雲曦也想到了這些日子以來蘇程玉的呼爹喊娘,她不好意思地低頭笑了一下,“我怕戳穿了以後,他要動手捉拿我們。你身上還帶著傷,而他既然想要裝,我就想著,那就順著他的意,等你傷勢好些以後,咱們再想法子甩開他,,”

    沈恪聽著李雲曦這話,一抹哭笑不得的感覺自心頭上湧,他想著蘇程玉是怕李雲曦尷尬,也不想嚇著李雲曦,這才繼續裝傻,倒是想不到李雲曦是滿心不信任蘇程玉。

    沈恪歎了一口氣,輕聲道:“豐城的龍鱗衛出了事,蘇程玉,,”

    他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蘇程玉,若是讓人繼續跟著,蘇程玉畢竟是龍鱗衛,於他於自己,都不是一件好事,但是若是蘇程玉執意要跟著,這一路上好歹也是同生共死過,他也不知道該如何甩開人?罷了,先等豐城的事結束之後再說。

    “等豐城的事,都了結了以後再說。時辰也不早了,小郡主,你且先睡一會兒。”

    沈恪見李雲曦的麵上顯露些許疲色,他開口安撫著。

    李雲曦抬頭對上沈恪的雙眸,看出其間的關心,她心頭微微發暖,輕輕地點了下頭,而後便就又開口道:“維楨,你還受著傷,也早點歇著。啊,你的被衾,我都給你攏好了,你,,”

    她站起身來,下意識地要扶沈恪回裏間的床榻之上去歇息,隻是這手才堪堪伸出去,突然想起來,如今他們的身份,劉邕都知道了,因此也不必再躲在一間裏了。

    沈恪注意到李雲曦的尷尬,他起身對著李雲曦躬身一禮,道:“殿下,那臣先退下了。”

    “哦,好。”

    看到沈恪走了出來,蘇程玉轉身上前,注意到房門的合上,他伸手扶了一把腳步踉蹌的沈恪,低聲道:“小郡主,是如何想的?若是劉邕給他逼迫的,,”

    沈恪搖了搖頭,道:“不是,這是小郡主自己的意思。”

    蘇程玉麵上的神情一凝,他的眉眼間浮起一絲焦躁,低聲道:“若是如此,明日這誘餌行動,劉邕可真的會做好準備?”

    都是從風風雨雨裏走過來的人,對於人心從來都不是像李雲曦那般想得簡單。

    “先休息吧,”沈恪伸手揉了揉額角,他渾身都乏力得厲害,若不是那醫術高超的依蘭姑娘出手診治,隻怕他早就倒下了,便是如今倚靠著那兩枚藥丸的藥效,也是熬到了極限,“明日,咱們看緊點。想來劉邕既然肯讓他那唯一的外甥女同行,應當不會拿小郡主的命當兒戲。”

    蘇程玉看得出來沈恪的身體熬到了極限,他也不同人多囉嗦,隻是扶著人回了房,指了指放置在桌上還散發著熱氣的藥碗,開口道:“這是先前劉邕讓人送來的藥,你且喝了。對了,他說衣櫃裏有新衣裳,你可以換上。”

    聽到蘇程玉這話,沈恪突然想起劉邕先前略微怪異的眼神,他喊住正要離開的蘇程玉,開口問道:“對了,你給我找的這身衣裳,到底是打哪兒來的?”

    蘇程玉略微驚詫地看了一眼沈恪,而後道:“這當然是從劉府裏隨便一件廂房找到的,衣裳雖然是舊的,但是能穿就好,當時那時間,我去哪兒給你整一聲新衣裳?”

    他隻是以為沈恪是嫌棄找的是舊衣裳,故而話語裏的語氣不見得多好。

    沈恪聽著蘇程玉這話,便就知道對方是誤會了,他歎了一口氣,也不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發問,隻是在蘇程玉的腳踏出房門的時候,低聲道了一句:“小郡主知道你恢複心智了。”

    蘇程玉的身形一頓,他似乎是想不到會這般快就讓李雲曦看出來,沉默片刻,他也隻是低低地應了一聲‘嗯’,而後就出了房門。

    一夜無風雨,翌日是一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

    陽光明媚,劉府中的馬車慢慢地行出,車上坐著兩名嬌俏的姑娘。

    依蘭看著坐在身旁的李雲曦,此刻李雲曦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她的眼神飄向馬車的窗子外,而後又沉默地回頭盯著她手邊的袖環看。

    “郡主,不要擔心,”依蘭放柔了聲音,低低地安撫著,“舅舅都安排好了,錢叔他們的身手很好的。城中目前還是安全的。”

    “對了,疫病現下有所控製了。你也不必擔心疫病的事,先前用的藥有了效果,等我再改過兩次,應當是可以完全控製住的。”

    李雲曦抬頭歎息道:“依蘭姑娘,你真的很厲害。”

    一介女兒身,卻能不懼危險地去疫病處尋訪,在城中人心惶惶的時候,還能鎮定地開義診。便是到了如今,也敢同她一同以身犯險。

    聽著李雲曦的話,依蘭麵上的神情微微發愣,她的目光落在李雲曦的麵上,看得出對方眼中的真誠與欽慕,她麵頰上微微發燙,而後小聲道:“郡主謬讚了,郡主才是真的蕙質蘭心,勇敢堅強。”

    “郡主,這一路行來,想來是危險重重的。”依蘭看著李雲曦略微消瘦的麵容,京中的亂象離她很遠,太子謀反叛逃,而她作為嘉樂郡主被迫和親,這樁樁件件在一夕之間到來,李雲曦過往也隻是個讓爹娘捧在手心嗬護的小姑娘,這些事兒對她來說,應當是猝不及防的,也是可怕的。

    依蘭對於所謂的謀反叛逃並未有

    麗嘉

    多深的感覺,她的舅舅從來不曾同她說過朝政之事,加上她的心性本就是略微涼薄,因此,關注的也就隻有這一座小小的豐城。

    對於李雲曦,大抵是緣分,見到的第一眼,她便對這個姑娘心生好感,現下知曉了她的一路顛簸,便就更是心生憐愛了。

    李雲曦搖搖頭,她低下頭,小聲地回道:“我並不勇敢,要不是維楨,我肯定是不知道怎麽辦?這一路上,我除了哭,就隻會給維楨拖後腿。要不是為了我,維楨也不會傷得那麽重。”

    她低低的嗓音裏帶著絲絲縷縷的哽咽與難以掩飾的自責:“我若是能像依蘭姑娘這般醫術了得便就好了,至少,至少,在維楨受傷的時候,我不會胡亂找錯藥,,”

    依蘭伸手握住李雲曦的手,溫聲道:“這一路凶險,郡主能夠走下來,便很厲害了。”

    “若是郡主願意,我可以教郡主醫術的。”

    “真的可以嗎?”李雲曦小聲詢問著,眼中閃著盈盈淚光,一絲絲的希冀在其間閃耀。

    依蘭抿唇一笑,點點頭道:“自然可以。回去後我便就過往學習的醫術心得送給郡主。”

    “謝謝。”

    李雲曦心頭思緒一轉,她拉著依蘭的手,輕聲問道:“依蘭,我有一事,想要問問你。”

    依蘭看看李雲曦這一臉鄭重的模樣,低聲回道:“郡主請說。”

    “維楨的傷,如何了?”

    李雲曦緊張地看著依蘭,她每次詢問沈恪,沈恪總是輕描淡寫地說是沒什麽大礙,她並不相信,若是沒什麽大礙,沈恪又怎麽會對今日的行動憂心忡忡。

    依蘭看著麵前眉目如畫的姑娘,歎了口氣道:“郡主是很擔心沈大人的吧。”

    “沈大人的傷勢很嚴重,昨夜裏我替他診脈的時候,心中很是驚詫,”依蘭秀眉微微擰起,“並不是驚詫沈大人的傷勢嚴重,而是驚詫在這般嚴重的傷勢之下,他竟然還能行動自如?”

    依蘭想著昨夜裏摸到的脈象,沉屙纏身,脈像凝滯,換做一般人的話,別說是心動自如,隻怕是在床榻上奄奄一息了。

    聽著依蘭的話,李雲曦心頭一緊,她握著依蘭的手不由收了收勁,低聲道:“那、那要怎麽辦?”

    “好好休養。”依蘭皺著眉頭,而後認真地道,“服藥,調養。藥,需要上好的藥,調養,需要一段長時間的靜養。”

    “沈大人是武者,功夫好,內息綿長渾厚,用好藥養起來,會比一般人恢複得快的。但是,”依蘭一臉凝重地道,“正是因為沈大人是武者,因此靜養,更是不能動武。”

    “若不然,這傷,怕是怎麽都養不好的。”依蘭眼中透出一抹憂色,不必了解沈恪的為人,從沈恪的脈象裏便就知道沈恪不是一個聽從醫囑的人,“他的傷,已然是傷及根本了。若不是用的藥極好,怕是早就撐不住了。”

    “我不知道他手中的藥是誰給的,但是那藥很不錯,對身體的損害極小。”

    李雲曦是個聰慧的姑娘,敏銳地抓住依蘭口中的‘損害極小’,她的眉頭一擰,不由地發問道:“什麽叫損害極小?”

    依蘭沒想到李雲曦並不知曉這事兒,她略微遲疑後,才緩緩道來:“大抵是處境太過凶險,沈大人是用藥提著內息,這才能與人交手。”

    “但是這藥再是損害小,也是有損害的。因此疊著他原先的傷,便就是傷上加傷,現下尚能壓製著住,等到後期,若是一同爆發出來,也就凶險了。故而我前頭才說,他需要靜養。”

    李雲曦略微晃神,麵上的神情呈現出一片茫然。

    依蘭看著李雲曦這般模樣,她複又輕聲安撫著道:“郡主,我說過的,沈大人是習武之人,武藝高強,隻要好好用藥,好好靜養,總會恢複的。”

    依蘭終究還是隱瞞了些許,沈恪的情況其實比之更嚴重,便是好生用藥靜養,至少是三五年之內也無法完全恢複。而三五年之後,那也是看運氣了。

    她怕李雲曦太過憂慮,因此刻意將此事瞞下。然而便是這般說法,也是令李雲曦慌亂得無所適從。依蘭敏銳地從李雲曦的這般姿態中察覺到了些許異樣。

    莫不是這小郡主對那一位沈大人,,

    “郡主,你對沈大人是不是,,”

    “什麽?”李雲曦抬頭看向依蘭,隻是話語尚未說完,馬車忽然停了下來,驟然停下的馬車令車內坐著的兩名女子微微一晃,險些沒坐穩。

    李雲曦與依蘭兩人相對一眼,心頭微微一驚,李雲曦摩挲著手中的袖環,心中警覺頓生。

    依蘭拉開馬車旁的窗簾,往外看了看,此時馬車正行經到一處街巷,這裏略微安靜,周邊的人聲不多,便是有一些鋪子,也是零零散散地關著。大抵是近來的疫病影響,因此大多鋪子都關著了,外出的行人也少了,安安靜靜的,給人一股沉悶的感覺。

    依蘭掀開簾子,鼻尖嗅到一股淺淡的甜香味,她的麵色一變,迅速從袖中取出一支瓷瓶,倒出兩枚藥丸,遞給了李雲曦一枚,開口道:“將這藥含在舌根之下,外頭有人用了甜夢香。”

    李雲曦雖然並不知道那所謂的甜夢香是什麽,但是看著依蘭的麵色,便也知道那不是什麽好玩意。她按著依蘭的意思,將藥含在舌根之下,清淡的薄荷氣息在唇間回蕩,令她略微有些迷糊的意識瞬間就清醒了過來。

    還未等她們倆人有所行動,便就聽著車外有聲音傳來。

    “小姐,人來了。”車夫的聲音從馬車外傳來,依蘭麵上神情很是冷肅,她將車內的桌子掀開,顯露出中間一枚圓環,依蘭用力一扯,隻聽得嗖嗖嗖的聲音,馬車的落下層層鋼板,將兩人圍在馬車內。

    隨後是一陣咄咄咄的聲音從馬車外傳來,馬車落下的鋼板在微微震動著,李雲曦朝著四周的鋼板看去,卻是清晰地看到鋼板隨著咄咄咄的聲音在震動,應當是有密集的箭矢在圍攻這輛馬車。

    她心頭的懼意升騰起來,緊緊地握著手中的袖環,思量著車外的情況,也不知道這般來勢洶洶的敵人,沈恪他們是否能夠對付?

    此時的車外,已然是一片混亂。

    就在箭矢朝著馬車齊射而去的時候,隱藏期間的錢澤便就出手了。一陣掌風,呼嘯著朝著某一處酒館的窗台拍出,啪嗒一聲,窗台轟然碎裂,無數的碎木片夾著血水濺落出來,便是連那慘叫聲都未曾發出,隱匿在此處的敵人也就入了地府。

    隨著錢澤的出手,他攜帶著的護衛便就紛紛從暗處湧了出來,在箭雨稍歇的時候,朝著箭手所在的地方湧去。噌噌的銀光閃過,是護衛的佩刀在陽光下舞動,閃耀著森冷的光芒,在箭雨中穿梭。護衛的速度很快,但是那些箭手的動作也不忙,在第一輪的阻斷之後,很快便就繼續第二亂的齊射。

    護衛們並不能當即將所有箭手斬殺,故而這第二亂的齊射到來後,他們多少便就都有了損傷。肩上,腿部,,多多少少都中了箭,很快就踉蹌著倒地。一旦倒地,便就成了靶子,在中了數箭之後不甘死去。

    而先前散落在空氣裏的甜夢香也開始發揮作用,護衛的動作明顯比先前要遲鈍許多。這遲鈍的動作更是加大了他們的傷亡。

    突然,一道刀氣從天而出,朝著馬車劈去。

    沈恪的身影自暗處躍出,從這一輪又一輪的攻勢裏可以看出,來者不善,是要殺了李雲曦她們。不論馬車裏有誰,這群人應當是得到了消息,他們要到是死的李雲曦。

    轟然一聲巨響,沈恪手中的長劍同對方的刀氣相撞,一道猛烈的聲響夾雜著勁氣在空氣裏蕩開。沈恪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腥甜衝口而出。他還來不及看清出刀的人是誰,便就聽得蘇程玉厲聲喊道:“沈恪,火/炮!”

    沈恪身形一僵,他朝著對方看去,便就看到一道白光衝天而來,他下意識地避開,而後就聽得轟然一聲巨響,巨浪幾乎將他掀翻,誰也想不到對方竟然有火炮在手,竟然趕在豐城的城區中動用這般殺傷力極強的火/炮。

    但是對於沈恪來說,火/炮的使用不是最為令他震驚的,而是這一枚火/炮所使用的地方,,沈恪回身看去,便就隻見原先那停駐在街巷上的馬車,車廂此刻已然被炸得粉碎,碎裂的木屑以及那一匹鮮血淋漓的馬兒在硝煙間悲鳴。

    沈恪隻覺得心頭轟然一聲,心頭的怒意攜著悲痛湧了上來,心神失守之下,險些被疾射而來的箭矢紮穿。他往前走了兩步,滿目便是那一團炸成碎片的馬車,心口處一陣劇痛,不由得低頭嘔出一口血。

    “快走。”一道沙啞的聲音在自馬車不遠處的傳來。

    自硝煙之後,沈恪與隨後趕來的蘇程玉登時就看到了狼狽跌在街角的李雲曦以及依蘭。在他們的身邊是一條腿血淋淋地癱坐在地上的老莫,而依蘭正摸出銀針替老莫止血。

    在剛剛火/炮擊來的時候,老莫早一步將兩人從馬車上救了下來,恰好就早了這麽一步,讓兩人都活了下來。

    隻是驟然炸開的木片紮穿了護著兩名姑娘的老莫,帶著劇痛的傷腿讓老莫一時間無法行動,看著停在他身邊的依蘭和李雲曦,老莫滿頭是汗地喊著兩人趕快離開。

    依蘭是認得老莫的,現下這種情況,她自然是不會丟下老莫獨自離開。而對於李雲曦來說,她不是不知輕重地不離開,而是這地兒她不熟悉,如今這雙方交手之間更是殺意淩厲,她若是行差踏錯,隻怕更會給沈恪他們添亂。

    好在他們三人所停留的地方恰好是在街巷的角落裏,這一時半會兒得也算安全。

    沈恪注意到李雲曦還活著,他堵在心頭的氣勉強鬆了一鬆,然而不僅僅是他注意到李雲曦他們逃得一命,那些襲擊者自然也是注意到了。既然傾巢而出,便就不會放李雲曦一馬。

    兩道淩厲的劍風朝著李雲曦那一頭刺去。

    沈恪握緊手中的長劍,反身攔截:“蘇程玉,將小郡主他們帶走。”

    “是。”蘇程玉在沈恪攔住人的那一刻,便就尋找朝著李雲曦那一頭跑去。然而他快,更有人比他快。

    沈恪手中的長劍與破空而來的漆黑劍鋒相撞,劃拉出一道刺耳的盡數相撞聲,一道刺眼的火花在空氣裏閃現,驟然來襲的人是一名女刺客,蒙著臉,身材頎長,看起來比一般的姑娘要高不少。

    從對方的行動來看,不殺李雲曦是不會罷休的。

    沈恪眼中透出一抹冷意,他驟然腳尖一擰,膝蓋微曲,翻身躲過對方刺來的長劍,他畢竟是重傷在身,便是服了激發真氣的藥,也撐不了多久。因此這一戰必定是速戰速決。

    他常年執行任務,比現下更加驚險的場麵也是見過的,看著李雲曦暫且平安,他的劍鋒也穩定了不少。女刺客的身手不錯,手中的長劍同她極為契合,劍勢靈動滑膩,動若遊蛇,輕如煙霧,隻是對方的內息不夠綿長渾厚,劍招轉換間略微僵硬。

    想來是功夫練得還不夠到家,沈恪手中的長劍宛若成了他的手臂,靈巧地擊在對方每一擊的弱點處,震動的內息透過相撞的長劍透進對方的經脈,令女刺客手中的動作越發地遲緩,那一名女刺客自然也是發現了這般情況,她眉頭擰了起來,忽然間一道尖嘯聲傳來。

    沈恪側頭看去,便就看到一道矮壯的人影朝著李雲曦他們三人躍去,來勢洶洶,拳鋒畢露。而本該將李雲曦帶去安全地方的蘇程玉卻被另外兩名女刺客攔截住。

    眼看著那名矮壯的拳師即將靠近李雲曦,沈恪心頭一緊,手中的劍勢略微凝滯,便是這麽一下空擋,令女刺客手中的長劍攜著內勁突刺過來,他反手一擋,那猛烈的劍鋒砸在他的長劍上,令他不由得悶哼一聲,體內的氣血翻湧。

    正在此時,一道身影擋在了李雲曦他們麵前,正麵接下那一擊長拳。

    是錢澤。

    沈恪心頭一鬆,但是很快便就注意到一名刀客握著長刀追著錢澤趕了過來,看來剛剛錢澤便是被這一名刀客攔截住了,而能夠攔住錢澤的刀客應當並不簡單。

    果然,在錢澤接下拳師的長拳的時候,那一名刀客手中的長刀閃耀著異常刺眼的刀芒,朝著錢澤的脖頸處砍去,錢澤一掌同拳師對上,另一掌蓄起內勁,猛然與刀芒相碰。

    轟然一聲,便就見著錢澤腳下所站的石板碎裂開來,而他體內的內息急速運轉,迸發出來的內勁奮力撞了出去,將拳師與刀客一同擊飛。

    拳師和刀客翻轉往後退去,一口血沫從拳師的口中吐出,但是錢澤的麵色也不好,眼尖的沈恪可有看到錢澤的手掌在微微顫抖。

    刀客的刀很快又再次襲來,錢澤厚實的手掌再度同刀客的刀勢對上,刀客似乎想要纏住錢澤,讓拳師動手,故而他手中的刀是一次快過一次地斬下。

    錢澤便就隻能一次又一次地出掌抵抗。眼看著拳師手中的拳覆蓋上了內勁,拳師的步伐很快,瞅著錢澤無暇顧及的瞬間,朝著李雲曦攻擊過去。

    沈恪心頭焦急,低喝一聲,顧不得女刺客那淩厲的劍鋒,任由劍鋒穿進他的臂膀,他眉眼一凝,長劍反手一刺,狠狠地穿入女刺客的喉嚨,一聲輕微的響動,劍尖紮穿了女刺客的喉管,眨眼間,女刺客身形一凝,在沈恪的長劍抽出的時候,便就軟軟地倒了下去。

    正當這時,那名拳師身形一矮,貼著地麵滑了過去,拳風如星芒閃現,直逼李雲曦的腦袋。

    沈恪眉眼一凝,體內的內息急速運轉,在身形朝著李雲曦那一頭奔去的時候,一枚藥丸扔進了口中,藥丸入口即化,隨後便是一陣猛烈的氣勁在體內流轉,他的身形驟然間就出現在了李雲曦的身前,長劍橫擋,叮的一聲,攔住了拳師的進攻。

    嘭的一聲在街巷上響起,護牆竟然在這一刻稍稍搖晃,些許粉塵落了下來。

    劇烈的疼痛順著手腕的經脈蔓延上來,一股氣勁從擋住對方拳頭的長劍上傳了過來,須臾之間,便就令沈恪站不穩了,他悶哼一聲,唇邊有血水溢出,但卻倔強地不肯後撤一步。

    手中握著的長劍一寸寸地裂開來,裂紋很快就遍布整柄長劍。

    拳師咧嘴一笑,眼中露出一抹得意的笑,眼白裏閃著些許血絲,令他看起來異常可怖。他感覺得出來沈恪已然是強弩之末了,隻要多加一層氣勁,便就能將眼前的攔路螞蟻碾碎。

    “死。”拳師低聲喝道。隨後另一隻拳頭朝著沈恪砸了過去。

    “沈恪,閃開!”

    女子的嬌喝聲在沈恪的身後響起,沈恪體內的內息瘋狂運轉起來,狂暴的真氣湧入他的奇經八脈,忍著經脈碎裂的痛楚,沈恪腳下一蹬,整個人恰到好處地震動氣勁,鬆劍右撤。

    呲呲呲——

    無數的銀絲在空氣裏閃現,穿破那一道道氣勁,在輕微的破空聲裏,紮入拳師的眼睛,劇烈的刺痛感在拳師的眼中炸開,令他迸發出來的氣勁登時就鬆懈了。

    拳師伸手輕輕捂著雙目,嘶吼著‘我的眼睛’,而劇痛也令他的拳風四處揮舞,撞在一旁的胡牆上,青石板上,激蕩起一層有一層的粉塵。他的麵上滿是沁出的血水,朝著四周胡亂踏行。

    看著眼前幾近瘋狂的拳師,李雲曦握著袖環的手顫抖地厲害,她的雙眸滿是水色,眼看著拳師要踏行過來的時候,她又重重地摁下袖環的中間,一道鋼釘朝著拳師的胸口處飛射過去,噗呲一聲,鋼釘紮入對方的心口,那名拳師痛哼一聲,大抵是橫練外家功夫,那一枚鋼釘雖然紮入了他的要害,卻未曾令他立時斃命。

    沈恪握著布滿裂紋的長劍,一邊嘔血一邊撐起身子,咬了咬牙,運轉體內殘留的內息,朝著拳師撲了過去,長劍狠狠地切入拳師的喉嚨,再切入之後,那一柄長劍仿佛是完成了它的使命,轟然碎裂開來。那名拳師嗬嗬地嘶吼,伸手緊緊地拽著沈恪的衣裳,可是到了最後卻也隻是無力地轟然倒下。

    沈恪握著殘留下來的劍柄,靜靜地看著地上滿臉血水緊閉雙眼的拳師屍體,他低頭嘔出一口血來,縱然場上的戰鬥還未完全結束,可是他也已經無力支撐了。

    身子一晃,大口喘息的沈恪驟然倒下。

    “維楨!”李雲曦顧不得什麽危險,滿臉淚痕地跌撞朝沈恪跑去。

    場上的戰鬥其實也到了尾聲,血氣在空氣裏很是濃鬱,倒在地上的沈恪被李雲曦攬進懷裏,他清雋的麵容上很蒼白,唇邊染著些許血色,令他看起來莫名呈現出一抹淒豔的神色。

    他的呼吸很微弱,吃力地睜開眼,對上淚眼婆娑的李雲曦,他扯了扯唇角,輕輕動了動身子,便就感覺到渾身上下都疼得厲害,額上的汗珠大顆地淌落下來,對上李雲曦滿是懼怕的雙眸,他勉強開口道:“別怕,殿下、做得很好。咳咳,,很厲害,,”

    剛剛若不是李雲曦及時扣動袖環給予拳師致命一擊,隻怕他是真的要同拳師搏命了。沈恪低低地咳嗽著,些許血水嗆了出來,驚得李雲曦渾身顫抖,抽噎著喊道:“維楨,,依蘭,依蘭,,”

    依蘭聽著李雲曦的呼喊聲,她便急忙從剛剛處理好傷勢的老莫身邊站起來,匆匆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