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信我一次
作者:沈甄陸時硯      更新:2023-06-23 10:17      字數:3157
  第一百五十二章 信我一次

  四月底, 吏部考試的結果終於出來了。

  前三甲, 無一例外,都直接被封了官。

  周述安任從八品監察禦史;程嘉容任正九品典客署掌客;隨鈺任從八品吏部主事。

  風起雲移, 烈日懸空。

  整個長安城都忙了起來,主衣局忙著給新上任的官吏趕製官服;京兆府忙著準備春蒐(春季狩獵);鴻臚忙著接待外使——也就是回鶻的二王子烏利。

  四月三十,午時。

  許三娘許意寧帶著小妹許意清登了雲陽侯府的門。

  進屋後, 許意寧衝沈家三個姐妹笑道:“過幾日便是春蒐了, 阿姐、謠謠,還有三妹妹可都會去?皇後娘娘怕咱們不喜打獵那些, 還特意找了幾個戲班子呢。”

  沈謠道:“我和甄兒會去,但阿姐怕是去不成了。”

  許意寧“哦”地一笑,道:“阿姐可是在議親?”

  提起這個事,沈姌就忍不住扶額。

  因著周述安身邊沒有親人,所以提親的事也就簡單了許多, 在雲陽侯的“格外積極”下,竟是有了幾分趕鴨子上架的意思, 沈姌不過說了一句“再看看。”周述安請的媒人便進了雲陽侯府的大門。

  你說她有多歡喜吧,,也沒有。

  但要說抗拒, 也談不上。

  畢竟,小娘子也是看臉的。倘若婚事以十分為滿,沈姌給周述安打七分,怕是其中的四分都來自那張臉。她嘴上雖然不承認,但心裏頭卻是清楚的。

  沈姌緩了一口氣道:“別亂說。”

  “阿姐放心,我不會亂說的。”許意寧緩緩道:“不論結果如何,上次的事終究是怪我, 阿娘罰我在祠堂跪了三日,阿姐,我真是後怕。”

  沈謠哼哼道:“才跪了三日嗎?大伯母就該讓你多跪幾日。”

  許意寧道:“這件事,你怎麽說我我都認了。”

  沈謠臉色好看些,“這還差不多。”

  許意寧道:“就知道謠謠不會輕易原諒我,今兒我帶了賠禮來。”

  說罷,許意寧身邊的婢女便拿了三套衣裳過來,都是京中最為流行的款式,且都是胡服。

  “此次春蒐設在驪山,驪山陡峭,我想著那些曳地長裙行動實在是不便,便找了裁作趕製了三套衣裳出來。”許意寧拿出一套衣裳搭在沈謠肩膀上道:“謠謠,你穿胡服一定很好看。”

  沈謠拍她,“吼,徐意寧你的嘴巴今日真是抹蜜了。”

  許意寧一臉認真道:“你怎麽冤枉我!我這是肺腑之言啊。”

  雲陽侯府嬉鬧聲不斷,傍晚時分,許意寧帶著許意清離開侯府,出門時,撞見了周述安。

  周述安腳步一頓,凜這雙眸看了她們一眼。

  那種審視的、讓人背脊發涼的目光,顯然不是一個八品監察禦史會有的。

  許意寧微微頷首,拉著許意清的手便上了馬車。

  許意清道:“阿姐,方才那是誰啊。”

  “碧色的官服,□□的官。”許意寧道:“他便是周述安。”

  許意清道:“沈家的阿姐,要嫁的人就是他嗎?”

  許意寧點了點頭,後又喃喃道:“沈家女的運氣也是極好了,誰能想到,救她上來的,竟會是狀元。”

  ********

  周述安進了沈文祁的書房,沈文祁一抬頭,笑道:“官服領回來了?”

  周述安點頭,“是。”

  沈文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別看監察禦史隻是個八品官,這絕對是個得罪人的活兒,誰若是有意為難你,你直接來與我說便是。”

  聽了這話,周述安整個人愣住。要是心裏不觸動,那定然是假的。

  上輩子,他過了吏部的考試,也是任了這個從八品的監察禦史。

  世人都說他官運興旺,得了聖心無人能比。可他是如何一步步走進波詭雲譎的陷阱裏,又是如何一步步爬出來,隻有他自己清楚。

  “多謝侯爺關照。”周述安頓了一下,道:“今日晚輩前來,還有一事。”

  沈文祁拿起帨巾擦了擦手上的墨汁,抬頭道:“何事?”

  周述安開始胡謅,道:“李棣那人,侯爺可記得?”

  沈文祁眉宇一蹙,點了點頭,“記得。”

  周述安道:“晚輩近來發現,他與許家有接觸。”

  沈文祁一愣,道:“許家?”

  周述安道:“正是。”

  沈文祁目光一沉,“因他篡改戶籍一事,我一直派人跟著李棣,卻並未發現任何疑點,容暻,這話輕易說不得。”

  周述安道:“李棣並非是親自與許家接觸,而是通過另一人。”

  “何人?”

  “範陽盧氏,盧十一郎,此人與李棣交好,與許家亦有婚約。”周述安一字一句道:“許家姊妹不少,許三娘卻偏偏約了沈姌一人前去赴宴,那些女郎的心思,若無後麵的事,倒也說得通。可盧十一又將李棣帶去了慕蘭湖,李棣的戶籍還被悄無聲息地做了手腳。侯爺,世上有這種巧合嗎?”

  聽了這話,沈文祁不禁有些心驚,喃喃道:“許家?”

  隔了好半晌,沈文祁抬頭道:“許家這樣的世家,牽一發而動全身,此事若是與他們有關,必是得了左相的授意,可,,三皇子勢大,多次打壓太子,都是左相為其周旋。”

  想想上輩子那些事,此刻,周述安都不得不感歎,許後這放長線釣大魚的手段,真是絕非常人可比。

  為了六皇子,她究竟鋪了多少年的路?

  周述安道:“侯爺,眼下無人,晚輩想同您說句大膽的。”

  沈文祁點頭。

  “六皇子沉迷詩畫不攬政,可他終究是皇子,韜光養晦,避其鋒芒,也是一條路。”周述安又繼續道:“侯爺,沈姌那日若是沒有落水,此刻,她該與誰議親呢?”

  那便是兵部尚書之子了。

  周述安道:“這些大多都是晚輩的猜測,可那戶籍,卻是證據。”

  沈文祁默了半晌道,“是啊,能讓荊州的官,和戶部一起閉嘴的,除了許家的許家有這個能耐,還有誰有呢?”

  周述安話鋒一轉,道:“侯爺可知道回鶻的二王子來京了?”

  沈文祁點頭,“自然知道。”

  周述安沉聲道:“後天的春蒐,侯爺還是讓二姑娘稱病留在家中吧。”

  話音一落,彷如一道驚雷劈在了沈文祁頭上。

  “容暻,你等我一會兒。”沈文祁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對老管家道:“許家女可是離開了?”

  “回侯爺,方才是老奴親自送二位姑娘出府的。”

  沈文祁道:“謠謠呢?”

  老管家道:“還在院子裏。”

  沈文祁大步流星地跨進瀾頤院。”

  此時雲陽侯夫人、沈姌、沈謠、沈甄皆在。

  婢女們紛紛低頭道:“侯爺。”

  聞聲,身著胡服的沈姌緩緩回身,對沈文祁笑道:“阿耶,好看嗎?”

  好看,當然好看。

  雲發豐豔,蛾眉皓齒,顏盛色茂,景曜光起,,確實是能讓二王子一見傾心的好看。

  沈文祁麵色徹底沉下來,道:“這胡服是誰給你的?”

  沈謠笑道:“許三娘啊,她說此次春蒐設在驪山,驪山陡峭,女郎們喜歡的那些曳地長裙行動不便,就送了衣裳來。”

  沈文祁抬手捏了太陽穴,深吸一口氣道:“此次春蒐,你留在家中吧。”

  沈謠眨了眨眼道:“這是為何?聽聞皇後娘娘還找了戲班子來。”

  朝堂上的事沈文祁不便與她們細說,於是道:“宣平侯與我說月末要來府上提親,你和你阿姐一樣,都別去了。”

  沈謠的臉頰染上了淡淡的一抹緋紅,道:“知道了。”

  沈文祁又看了一眼沈甄,“兩個姐姐都不去,你也在家吧。”

  沈甄也跟著點頭,“好。”

  傍晚時分,周述安從沈文祁的書房中走出來。

  晚膳後兩人喝了不少酒,沈文祁酒量不佳,開始還說些正經事,至於後來說的那些,周述安豎著耳朵都不知道他在說些甚。

  能聽清的就那麽幾句話:

  “你年紀尚淺,倒是比我懂得做官。”

  “要待她好些。”

  周述安坐在水榭中吹了半晌風,待酒醒了些。

  他揉了下眼睛,該走了。

  剛起身,沈姌緩緩走來,遞給他一個碗盞道:“醒酒湯。”

  沈姌又補了一句,“阿娘讓我送來的,”

  周述安以拳抵唇,請咳一聲道:“多謝。”

  他接過,一飲而盡。

  見他喝了,沈姌準備離開,誰料周述安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手腕就這樣被他握住,沈姌整個人不由一怔。

  沈姌往回拽了一下,提醒他,“你,,這是作甚?”

  借著這股酒勁,周述安不但沒放手,還將人拉的近了一些。

  男人身上的竹葉香和酒氣撲鼻而來。

  周述安目不轉睛地看著她,這樣具有攻擊性的目光,盯的人麵頰發燙。

  漫天紅霞中,她的眼睛是那樣好看。周述安情不自禁地吻在她的眼皮上,良久,他低聲道:“沈姌,信我一次,你不會後悔的。”

  女兒家的一顆心,被微風拂過,晃了晃,定住,又晃了晃,,

  沈姌回屋後,坐下。

  沈謠問她,“你這臉怎麽紅了?”

  沈姌瞥了她一眼。

  沈謠嗤嗤笑,道:“阿姐居然這麽快就屈服了,我還以為你會和阿耶吵一架。”

  沈姌道:“挑事,是吧。”

  沈謠連忙擺手,“不敢不敢。”

  沈謠趴在沈姌耳邊說著悄悄話。

  專心吃瓜的沈甄毫不關心。

  水靈靈的眼睛,水靈靈的瓜。

  脆脆的吃瓜聲,惹得沈謠和沈姌一齊看她,此刻皆是在想——她們這三妹妹,會嫁誰?

  作者有話要說:明早還有一更,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