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名聲
作者:沈甄陸時硯      更新:2023-06-23 10:17      字數:3518
  第七十三章名聲

  元慶十七年, 五月三十。

  房簷下的風鈴在微風的吹拂下, 輕輕搖晃,發出細碎的聲響。夕陽西下,濃濃流雲紛至遝來,將靜謐的沈宅覆蓋。

  稀疏的雨點墜在地上,沙沙作響,不一會兒的功夫的功夫便大雨如注。

  忽聞一陣敲門聲, 清溪放下手中的竹掃帚,皺了下眉,心道:這太子殿下上午剛送了兩個女婢過來, 這會兒又是誰,,

  須臾, 清溪走進春錦堂, 掀開幔帳道:“姑娘, 有人來找了。”

  “是誰?”沈甄正彎腰給她的白鴿喂食。

  “是孫家小姐和王家小姐。”清溪撇嘴繼續道:“東宮的人早上才來過,她們下午便來了, 這一個個, 果然都是千裏眼、順風耳。”

  沈甄一笑, 心裏清楚,她們如此殷勤, 不過是想來看看她過成了什麽樣子罷了。

  又或是想看看, 她的宅子裏有沒有男人。

  沈甄伸手拍了拍鴿子頭, 長歎了一口氣,“讓她們進來吧。”

  孫宓和王蕤一進屋內,眼神便四處打量個不停。

  王蕤道:“三妹妹, 你回長安了,怎麽都不跟我們說一聲。”

  “昨日我剛回京,還沒來得及說,便遇上你們了。”說罷,沈甄抬手給兩個斟了茶,“兩位姐姐喝茶吧。”

  王蕤尷尬地笑了一聲,然後道:“昨兒也是巧了,清清說珠月閣新上了些釵子,約我們去瞧瞧,沒想到竟遇上了你。”

  “確實很巧。”

  王蕤又道:“哎,去年你家出事的時候,我恰好生了風寒,阿娘不許我出門,三妹妹不會怪我吧。”

  “自然不會。”沈甄看著她的眼睛道。

  王蕤端起眼前的茶盞,抿了一口,若無其事道:“欸,對了,那八千貫,不知是誰給三妹妹還上的?”

  沈甄指尖暗暗用力,淡淡道:“是阿耶曾經的學生。”

  “是嗎?”王蕤笑著拉過她的手,“那這段日子,三妹妹受了不少苦吧。”

  “承人照顧,倒也還好。”

  就在這時,孫宓率先遞過來一個帖子,“沈甄,下個月許四娘要在曲江辦賞花宴,你既然回來了,便一起來吧。”

  “我就不去了。”沈甄推回道:“我與各位姐姐不同,每日還需照看鋪麵,這份好意,隻能心領了。”

  孫宓是個沉不住氣的,立馬道:“清清念著往日情分,央求她四姐姐邀你同遊,你竟看都不看便要回絕?”

  王蕤推了下她的臂肘,打圓場道:“三妹妹有所不知,清清如此做,是特意為了你。”

  “近來京城傳出的那些話,想必三妹妹也有所耳聞了。咱們女子的名聲大過天,三妹妹何不趁此機會澄清一番?也免得叫人誤會才是。”

  說罷,王蕤又給孫宓使了眼神,孫宓皺著眉頭道:“沈甄,你若是差銀子,就說出來,大不了我回家取,給你些。”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沒什麽想要解釋的,多謝各位姐姐的好意。”沈甄將請帖推了回去。

  孫宓一急,又道:“沈甄!你可真是不知好歹!”

  沈甄不接話。

  王蕤看沈甄這幅油鹽不進的架勢,知道再勸下去也是無用,便道:“三妹妹,這帖子我們就放這兒了,你先別忙著拒絕,再好好想想,畢竟這流言蜚語,對你沒有半點好處。”

  王蕤將孫宓從沈宅裏拉了出來。

  孫宓一甩手中的蒲扇,“她沈甄有什麽好跟咱們擺譜的,也不看看她在外麵是什麽名聲,我們親自給她送帖子,已是給足了她麵子,換做是別人,誰還願意同她在一處?”

  自打沈甄回京的消息的傳出來,京中流言就像是烈火沾了油,火勢蔓延之快,根本無法熄滅。

  有人說沈甄給人當了妾室,有人說她去揚州做了瘦馬,還有人說,她給人做了外室。

  今日能回京,是被太子殿下所救。

  王蕤將聲音低了低;“外麵傳的,會不會有假?”

  “嘁。”孫宓道:“你怎麽也跟清清一樣,還替她說上話了?我聽阿娘說,雲陽侯府被抄家之時,沈家的旁支為了避嫌,可是分文未拿!沈甄的親叔伯都不肯出手相助,上哪能冒出來一個,不計回報還肯給她還八千貫的大善人!依我看,她八成是給人當了外室。”

  “你別忘了,她那張臉,以前就沒少惹出事來。”

  “這倒是有幾分道理。”王蕤低聲道,“不過她也是命好,還能得太子殿下照拂。”

  孫宓笑了一下,“也就僅僅是照拂罷了。”

  牆外的聲音漸行漸遠,清溪盯著桌上的帖子,緩緩開口道:“姑娘,您去嗎?”

  “不去。”沈甄搖了搖頭,“我雖猜不出她們這是唱的哪一出,但有一點,許家女絕對沒有這個好心幫我正名聲。”

  許意清雖然永遠都是那副舍己為人、大義凜然的模樣,但實際上,她貫是會利用別人做事。

  就如比昨日,她剛一進京,就十分巧地遇見了她們。

  巧合嗎?她不這樣認為。

  京城這些有名的貴女裏,嘴巴最大的便數王蕤,與她結怨最深的當屬孫宓,,她怎麽就那麽倒黴,剛出門,就都撞見了?

  她隻怕是消息傳的還不夠快吧,,

  沈甄自知自己的心機不如許七娘深,便想著:既鬥不過,那還不如敬而遠之,少給自己惹點麻煩也是好的。

  至於名聲,她眼前閃過那人的臉,不由攥了攥手心,,她也確實給人做了外室不假。

  用過晚膳,大雨驟停,沈宅的大門再一次被人敲響,沈甄蹙眉道:“這又是誰!”

  “奴婢出去瞧瞧,要還是那幾個人,奴婢就說姑娘歇下了。”

  沈甄點了點頭。

  半晌過後,清溪返回,話還未說完,沈甄驀地放下手中的繡帕,疾步走了出去。

  而不遠處的垂花門外,也有一人正朝她闊步走來。

  那人鬢若刀裁,眸如寒冰,狠厲的眼角中忽然泛起一抹柔和,四目相對,他開口喚她。

  “三妹妹。”蘇珩一頓,“是我來晚了。”

  沈甄愣住。

  傍晚的風帶著幾分清冷,空氣入喉,都帶著幾分苦澀的味道,“世子?”

  蘇珩一笑,“全長安,也隻有你還喚我世子。”

  沈甄這才發現自己叫錯了,立馬改口道,“侯爺。”

  “你怎麽叫都成。”

  二人在涼亭中坐下,沈甄偏頭看他。

  年少時的蘇珩頎長清瘦,芝蘭玉樹、現在卻如山崖間的鬆柏一般,孤寒參天,筆直而立。

  一別近三年,沈甄既覺得他陌生,又覺得他熟悉。相顧無言之後,二人同時開了口。

  蘇珩道:“這段時間,受委屈了嗎?”

  沈甄道:“護國公的事,我聽說了,侯爺節哀。”

  清溪端來茶水,放到桌案上,隨後緩緩退下。

  沈藍色的上空,被紅霞所染,愈來愈沉,蘇珩看著眼前的亮如星瑩的雙眸,久久緩不過神來。

  一晃,她都這麽大了。

  蘇珩眸光稍暗,笑著同她說起了漠北。說起漠北的漫天風雪天有多冷,說起漠北的烈日豔陽天又多炙,說起沈甄送給他的貓,都已經生出了第五代子孫。

  沈甄小時候養過兩隻貓,但因著對毛發過敏,雲陽夫人強行要她把貓兒送走,小姑娘哭得淚眼婆娑,蘇珩隻好給她想了個法子。

  他來替她養著。

  沈甄眼前一亮,“侯爺給它們也帶回來了?”

  “想著回來見你,便都帶回來了。”蘇珩點頭,“現下那些個貓崽子,霸占了我一個院子。”

  兩人到底是青梅竹馬,一提起從前的事,關係立馬親近了許多,蘇珩習慣性地給她斟茶,提起茶壺,緩緩傾斜。

  哪怕他極力控製,也掩飾不住他整個手臂都在顫抖。

  “你的手,,怎麽了”沈甄看著他道。

  蘇珩看了他一眼,隨口道:“傷了。”

  “怎麽弄的?”

  “被人挑斷了筋脈。”

  沈甄捂住嘴,低聲道:“那你還能,,”拿起劍嗎?

  將軍的手臂意味著什麽,誰會不清楚?

  “不是還有左手?”蘇珩笑道。

  天色愈發暗了,一道微弱的陰影映在了他身上,時間倒轉,不由沈甄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忍不住鼻尖一酸,潸然淚下。

  蘇珩看著她的眼睛,低聲道,“怎麽,你嫌棄我?”

  沈甄連忙搖頭。

  蘇珩拿出一張帕子,替她擦了眼底,“哭什麽,我左手還能打馬球。”

  “真的?”沈甄接過帕子,自己擦了擦。

  蘇珩的手一空,隨即道:“自然是真的,不信你去打聽下?”

  沈甄知道,他這在安慰自己。

  默了半晌,蘇珩一臉正色地看著她,“日後,長平侯府便是你的靠山,記住了嗎?”

  你受過的那些委屈,我絕不會讓你再受一次。

  ,,

  ******

  京兆府。

  陸大人忙碌一日,上午去太醫院調出了大晉開國以來瘟疫的記錄,整整一下午,都沒看完眼前的卷宗。

  食指抵額,揉了半響。

  孫旭在一旁疑惑不已,他和陸大人共事多年,還未見過他主動查案,便道:“陸大人為何要看這瘟疫的記錄?”

  陸宴隨口道:“就隻是看看。”

  孫旭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又看了看外頭天氣不錯,道:“一會兒散值,陸大人要不要一同去酒樓喝點?魯參軍和鄭大人都去。”

  陸宴抬眸道:“你們去吧,我這還有卷宗尚未看完,就恕不奉陪了。”

  孫旭給他比了個佩服的手勢,笑道:“陸大人不愧是長安城的父母官。”

  傍晚時分,衙內的人也都走的差不多了,陸宴落筆之時,倏然感覺心口一痛,這種疼法,真真是再熟悉不過。

  不及片刻,他便坐不住了,瞧著外麵暗下來的天色,不禁冷嗤一句,果然不讓人省心。

  上了馬車後,陸宴低聲道:“今日從保寧坊那邊,繞一圈再回府。”

  “屬下明白。”楊宗道。

  馬車轉動,一路向南,緩緩駛入保寧坊,然在沈宅門前停下的那一刻,便是連楊宗都不敢說話了。

  這沈宅門前,居然,,,赫然橫著另外一輛馬車。

  “怎麽回事?”

  陸宴掀起馬車的幔帳,抬眼一望,眸色一沉,心跳都好似跟著滯了片刻。

  心口的憤怒瞬間蓋過了疼痛。

  這是長平侯府的馬車。

  沉默片刻後,陸宴忽然勾起嘴角,眸中含著一股滲人的笑意,轉了轉手上的扳指。

  沈甄,可以啊,才分開幾天,就知道為別人哭了啊。

  楊宗咽了咽唾沫,低聲道:“主子,咱,,”

  “回府。”

  陸宴放下了幔帳。

  作者有話要說:線線:陸總,晉江文學城的頁麵,好不好看?

  陸宴:閉嘴吧。

  ☆、第七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