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情網
作者:沈甄陸時硯      更新:2023-06-23 10:17      字數:6817
  第六十一章情網

  談話間, 沈甄的眼睛偶爾飄向不遠處。

  沈姌知道她在找誰。

  她透過沈甄的眼睛,看到了女兒家初初動心時才有的一份純粹、一份孤勇。

  就像幾年前的自己。

  李棣夜以繼日地忙碌, 回府的時候累地到頭就睡, 朦朧之際,卻仍記得在她耳畔喊一句, 姌姌。

  再給她掖掖被角。

  那時的她,當真以為自己遇上了世間好的郎君, 遇上了最疼自己的郎君。

  四年裏, 李棣的中衣小衣皆是出自她的一針一線。

  隻因他一句夫人的湯真是世間美味, 她甚至還特意找了各地的廚娘去學,,

  誰沒傻過呢?

  所以就在她同李棣翻臉之後, 有很長一段時間, 她都不敢相信,那些不堪入耳的, 都是真的,而她手裏捧著的, 卻是假的。

  時至今日,她已是很難再去相信誰。

  隻不過,她不想用自己的想法去影響沈甄, 因為每個人的命數都不一樣, 也許陸三郎對她的情誼,也非鏡花水月。

  她能做的,隻能是盡快把李棣的罪證拿到手罷了,別讓李家的事,有一朝成了沈甄的拖累。

  “大姐姐?”沈甄又喚了她一聲。

  沈姌回神, 一笑,拉住了她的手,倏然記起了陸三郎囑咐她帶給沈甄的一句話。

  “甄兒,你打聽太後娘娘要作甚?”沈姌道。

  “太後娘娘?”沈甄眨了眨眼,道:“我並沒有打聽太後娘娘,,”

  沈姌皺眉道:“那為何陸三郎要我同你說,太後現在仍是昏迷不醒?”

  話音墜地,沈甄瞬間反應過來了那人的意思,小臉染上一絲紅暈,低聲道:“還沒醒來?”

  沈姌點了點頭,“太後年事已高,這回傷的又是頭部,怎可能輕易就沒事了,聽說若不是許家、許七娘在,隻怕是,,”後麵的話,不用說,沈甄也知道了。

  思忖片刻,沈甄不禁用捂住了小臉。

  原來,他說的都是真的,她不該同他發脾氣的。

  沈姌看著沈甄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怕是又給陸三郎搭橋了。

  時候不早,兩姐妹分開。沈姌從後門離去,而沈甄則是坐上馬車,往驪山的方向駛去。

  天色漸暗,沈甄有些不安地挑起幔帳,向外麵看去,棠月立馬低聲道:“姑娘不必擔心,大人很快就過來了。”

  棠月話一出口,沈甄方才發覺自己做的實在太過明顯,應當收一收了。

  沈甄閉上眼睛,小憩了一會兒,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到了溫泉莊子。

  就在這時,隻聽身後傳來了一陣馬蹄聲。

  沈甄回頭,正好看到陸宴拉緊韁繩,翻身下馬。

  她愣在原地沒動,他走過去,敲了一下她的頭,“漲一歲,連招呼都免了?”

  沈甄忙喚了一聲大人。

  陸宴回拉住她的手,輕聲道:“今日我們宿在這兒,明日再回去。”

  “大人明日不上值嗎?”

  “逢七休沐。”陸宴帶著她朝裏麵走去。

  這處溫泉莊子,顯然又是陸宴的私產,舉目望去,亭台樓閣,楊柳依依,風景秀麗。

  用過晚膳後,他們推開一扇門,偌大的溫泉池映入眼前。

  溫泉池分為上下兩層,長十尺,深四尺,周圍的階梯是用墨石砌成,仔細一看,每一塊石頭上麵都有蓮花紋路,且各不相同。

  四周煙霧繚繞,霧氣騰騰,美雖美,但一男一女共處在這兒,難免多了一絲旖旎。

  沈甄仰頭看他,猶豫再三,才道:“是我誤會了。”

  陸宴扣住沈甄的腦袋,壓入懷中,“聽你大姐姐說了?”男人的嗓音沙啞,裏麵含著些許不被信任的無奈。

  不得不說,陸宴的城府,可比眼前的溫泉池深多了。

  他知道沈甄對那晚的事,十分介懷,即便哄好了,總是還有一根隱形的刺,如果他沒猜錯,從前沈甄和許七娘,應該就不太對付,這刺若是不徹底拔幹淨,說不準哪日又要被提起。

  這邊,沈甄也回想起這人近來是如何哄自己的,不禁有些汗顏。

  她伸手環住他的腰,踮起腳,親了親他的喉結,起初男人不低頭配合,她便隻能攥住他的衣襟,看他。

  陸宴垂眸回望,隻一眼,就跟一腳踩入了沼澤地一般。

  心一緊,便低頭吻住了她。

  為保理智還在,陸宴替她褪下襦裙後,特意留下了她中衣,想著讓多泡一會兒,祛祛寒。

  然而下水後,他才知道他錯了,濕透的衣衫,貼在玲瓏的曲線上,隻會讓人更崩潰罷了。

  那兩顆粉珍珠,根本不放過他。

  ,,

  ******

  這廂沈姌回到李府,一進內室,便看到李棣坐在榻上,手上拎著一個食盒。

  “你來做什麽?”沈姌看著他道。

  “這是你愛吃的酥餅,我特意去買的。”李棣道。

  沈姌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覺眼前的男人著實好笑,長平侯明日率軍入京消息剛傳出來,他便又忙著給自己鋪下路了?

  “姌姌。”李棣又喚了她一聲,“跟你想的那些都沒關係,我隻是不想跟你一直僵下去,既然要過一輩子,總得有個人先低頭,對麽?”

  沈姌沒說話,隻是冷冷地望著他。

  在李棣看來,以沈姌的脾氣,早該讓她出去了,如今這樣望著他,說不定是從他身上看到了什麽昨日舊影。

  沈姌的柔情和心軟,他是見過的。

  李棣知道逼急了她不好,便哽咽道:“好好,我先出去。”

  李棣走後,沈姌咬了咬下唇,嗤笑一聲,喃喃道:“怪不得,他寧願給何婉如送走,也不和離。”

  清麗皺眉道:“姑娘這是什麽意思,,”

  “長平侯,蘇珩,明日便要進京了。”

  若是蘇珩還肯念著往日情分,站到太子那邊,那長安的局勢,就又要變了。

  屆時太子的勢力且不說能與六皇子勢均力敵,但也足夠讓六皇子恨的牙根癢癢了。

  有時候,感情一旦褪去,理智便會回攏。

  沈姌看著手邊的食盒,突然想,既然李棣想要同她做戲,那她為何不配合他呢?

  ******

  文氏,也是就是李棣的母親,此刻正對著李棣拍案而起。

  “你明知道如兒的腿腳不好,還逼著她上路?李棣!你忘了你答應過娘什麽嗎?”

  李棣頷首,拇指抵這太陽穴,拚命地揉:“阿娘,眼下這狀況,我也是沒辦法將她留在京中,若是叫別人知曉,你兒子的官還做不做了?”

  文氏瞪著他的眼睛道:“你當真不是為了那個罪眷?”

  “沈姌不是罪眷,那是您的兒媳。”李棣答。

  文氏氣地將杯盞摔在地上,“兒媳?你見到她是怎麽氣我這個老婆子的沒有?若不是我這老婆子命硬,你已經守孝了!”

  “阿娘,等事情平息,我自會將如兒接回來,何家那一家子老小,我也都會管,不會叫菩薩說咱們忘恩負義。”

  李棣知道自己的母親在乎什麽,何婉如救過她的命,她在菩薩麵前發過誓,說今後會待何婉如如親生閨女一般好。

  文氏抬手抹了抹眼淚,“記著你說的,出去吧。”

  “那兒子先走了,阿娘好好歇息。”

  可惜,李棣這浪子回頭的戲碼剛過了一個晚上,就被人拆了戲台子。

  天剛微微亮,清麗便闖入內室,叫醒了沈姌,“姑娘,不好了,出大事了。”

  沈姌睜開眼睛。

  出事了,出大事了。

  這幾個字,從去年聽到現在,眼下已有了一種冷水潑到底,凍僵了的感覺。

  “說吧。”沈姌道。

  “那何家娘子,找上門來了。”清麗道。

  沈姌挑眉,“何婉如?”

  “是。”清麗重重點頭,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

  “清麗,有話直說便是。”何婉手裏若是沒點籌碼,又怎會半路跑回來?

  “她有了身孕,,”說這話時,清麗的聲音都是顫抖的,自家主子一直想給姑爺生個孩子,可是四年過去,偏偏就是沒有任何動靜。

  沈姌硬著頭皮看過大夫,也舍下過臉求過送子觀音,可最後隻得了李棣一句話,緣分未到。

  誰能想到,今日的她會如此慶幸,他們緣分未到。

  清麗在一邊紅了眼眶。

  沈姌揉了揉她的頭,“傻了?這有什麽好哭的?何婉如這孩子來的剛剛好,走,我們去看看。”

  沈姌走進祿安堂。

  文氏、何夫人、何婉如、李棣,四個人臉上四種表情。

  李棣愣在遠處,兩隻微微顫抖。

  何婉如知道李棣的夫人是個美人,卻不知道,能美成這樣,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腿,眼淚劈裏啪啦地落。

  何夫人拍大腿哭,嗚嗚的,聽著就十分痛苦。

  這時,文氏起身,清了清嗓子道:“沈氏你來的正好,我有話對你說,既然如兒有了身孕,她便是我李家正經的兒媳,不能走了。”

  說罷,文氏拉住何婉如的手,“如兒,你留下來,讓該走的人走!”

  “母親!”李棣怒道。

  何婉如哭的那叫一個肝腸寸斷,沈姌能夠想象,李棣膽敢說不要她,她現在便能衝向柱子,一頭撞死。

  何夫人看了眼李棣,也跟著哭,“我們如兒命苦,沒這個命入李家族譜。”

  瞧瞧,族譜,這就是擺明了看不上妾的位置。

  李棣的臉色由白轉青,真是所有人都在逼他。

  文氏知道立即和離不現實,她也不能將自己的兒子往死路逼,便退一步道:“你不願和離,那便給如兒抬成平妻吧。”

  沈姌知道,隻要她現在上前一步,擺出主母的姿態,讓這四個人誰也下不來台,何婉如的平妻之位就成了。

  但她如今有了別的成算。

  沈姌看向李棣,硬給自己逼出兩滴淚,低聲道:“這就是你說的,低頭?”

  說完便轉身離開。

  “姌姌。”李棣喊了一聲。

  整個李府亂成一片。

  作者有話要說:出門大家記得帶口罩~

  ☆、第六十二章(捉蟲)

  一段沉默過後, 李棣皺起眉,對何夫人道:“嶽母, 我欠如兒的名分,日後定會補償。”

  嘖。

  要不怎麽說男人絕情呢?這才短短幾日,他竟又變了主意。

  給不了何婉如正妻的名分,這便是結果。

  文氏氣得手都在哆嗦, “如兒才是你的發妻啊!你怎麽能,,”

  “母親!京城有多少隻眼睛盯著我?我有得選嗎?一旦被禦史彈劾,惹了不該惹的人,這安生日子誰也不用過了。”

  何夫人沒見過什麽世麵, 她不知道李棣在外麵有多難, 她隻知道妻妾有別, 如兒一旦成了妾室, 那以後就是要低人一等。

  何夫人長呼了一口氣, “如兒, 跟阿娘走吧, 這裏容不下你。”

  何婉如的淚水浸濕了整張帕子。

  可相比沈姌的眼淚, 何婉如的眼淚就顯得沒那麽值錢了,畢竟她整日都在以淚洗麵,就算李棣對她確實有幾分情意,也耐不住如此消磨。

  何婉如看出了李棣眼裏的不耐, 心裏有些慌。

  她知道他向來喜歡自己的乖順, 畢竟李棣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你聽話,我便對你好些。”

  何婉如逐漸停了啜泣聲, 退一步道:“這孩子,您還要嗎?”

  四目相對,李棣的目光緩緩向下,落在她的肚子上,心軟了軟,“如兒,你好好養身子,把孩子生下來,這是我第一個孩子,我不會虧待你,也不會虧待他。”

  “好,我都聽您的。”何婉拉住了他的手。

  “如兒!”何夫人咬牙切齒道。

  何婉如衝母親搖了搖頭。

  何夫人一臉很鐵不成鋼,指著何婉如的臉,喊道:“你分明是他明媒正娶過來的,現在卻甘願做小?”

  李棣的臉色越來越暗,說實話,他並不喜歡一家子都在責備他的感覺。

  半晌,他轉身離去,來到了沈姌這兒。

  沈姌抱膝而坐,頭埋在雙膝之間,乍一看去,她好似還是那個為他掏心掏肺的李家夫人。

  這不禁讓他的心跟著一暖。

  話說李棣為何會碰了何婉如,還讓她懷了孩子呢?

  論出身,何婉如不過是個商家女,即便盡力偽裝,可身上仍是有一股散不去小家子氣。再論樣貌、何婉如雖然算得上清秀,但與沈姌這樣的嫵媚逼人的美人相比,差的就不是一星半點了。

  李棣之所以能把何婉如接回長安,說白了,就是他已經演夠了卑微的沈家女婿。

  這些年,他明明都已經做了長安的官,得了聖人賞識,可在沈姌麵前,卻好像還是那個出身不顯的寒門之子。對比之下,何婉如就不一樣了,李棣同她一處時,且不說身子是否愉悅,內心的確是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沈家倒後,他眼見沈姌崩潰,眼見她怒氣衝天,他在威脅她的同時,也在隱隱期盼著,她能像此刻這樣。

  可憐一點,軟弱一點,求求他,哭一哭,興許他也會心軟一些。

  畢竟他對沈姌,也不是不喜歡。

  李棣走過去,將手放在她的背脊上,柔聲道:“姌姌。”

  沈姌抬起頭,紅著眼睛,哽咽道:“你和她,竟然連孩子都有了?”

  李棣的心緊緊的,啞聲道:“姌姌,我們也會有孩子,那會是我的嫡子。”

  沈姌攥著手心,忍了忍,借機道:“怪不得我出個門,你都要派人盯著我,你是不是怕我找她麻煩?”

  不得不說,很多事通過“爭風吃醋”的口吻說出來,其目的,就不再那麽明顯了。

  說完,沈姌的眼淚便流了下來。

  明明一家子都在哭,可唯有沈姌的眼淚燙著了李棣的心口。

  他攬住沈姌的肩膀。

  沈姌一把推開他,“李棣,你拿阿耶的事威脅我,我還能去哪!你的事,我還能同誰說!你竟還防著我!”

  李棣頭回看到她這樣,心一慌,立馬道:“好、好,我不會再派人跟著你了,行嗎?”

  默了須臾,李棣又道:“把怡蘭堂收拾出來給她住,行不行?”這個她,指的就是何婉如。

  也不知為何,李棣在沈姌麵前,就是有些叫不出何婉如的名字。

  沈姌不語。

  “她有了身孕,我沒法再讓她走,不過你放心,我沒考慮過平妻之事,我與她已經和離,再入府,也不會高過你。”

  沈姌看著他深情款款的眼睛,突然為何家女感到悲哀。

  走趟鬼門關,就為了替這樣的人生下孩子,真的值得嗎?

  “我有一個條件。”沈姌道。

  “你說。”李棣又是一臉防備。

  “從此刻起,何氏不許踏入我院子半步。”

  李棣鬆了一口氣,“這是自然。”

  傍晚時分,李棣離去,沈姌算了算日子,差不多又該去大理寺獄了。

  ******

  翌日,天還未亮,李棣就匆匆出了門,工部進來修建城門,他作為工部侍郎,並沒有太多精力可以放在內宅上。

  沈姌拉著清麗的手,“我們現在去大理寺獄。”

  清麗點了點頭,“奴婢這就去叫人備馬。”

  外麵下了一夜的雨。

  沈姌跨出門,正要撐傘,雨便停了,濃濃的烏雲被風吹散,陰霾不在,露出了藍瑩瑩的天來。

  馬車軲轆緩緩轉動,橫穿幾條街巷,來到了大理寺獄。

  在向獄丞報了姓名之後,她跟著獄使來到了同上次一模一樣的地方。

  “這間牢房的鑰匙隻有一把,在我們周大人那兒,還請李夫人等會兒。”獄使道。

  沈姌細眉微蹙,有些不解。既然太子都已經替父親爭奪了探視權,那為何獄使手裏還沒有鑰匙?

  半晌後,一道筆挺英武的身影,出現在了沈姌麵前。

  周述安隨口道,“你手上拿的是什麽?”

  “眼下已是夏季,我來給父親送些鞋襪。”說完,沈姌便將手裏的東西遞了過去。

  進牢房的東西皆需要經獄使的手,這是規矩。

  周述安低頭掃了一眼,沉聲道:“不用查了,直接拿進去吧。”

  一旁的獄使聽到這般語氣,立馬心領神會,躬身退了下去。

  沈姌的目光一滯。

  她什麽時候,同這位周大人,有了免查的交情?

  周述安避開了她的目光,拿出鑰匙。

  此刻的沈姌剛好站在門前,周述安開鎖,手臂恰好貼上了她的腰。

  二人相觸,沈姌立馬退後一步,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可周述安的眼裏,什麽都看不到,冷冷清清,好像方才那個動作再正常不過,隻是她站的位置離門鎖太近罷了。

  一切都是她多想了。

  沈姌走進去,與雲陽侯說了好半天話,期間,她時不時便用眼睛瞥向外麵。

  獄使走了,也沒人提醒她究竟到沒到一刻鍾。

  “阿耶,我進來有一刻鍾嗎?”

  雲陽侯在牢裏閑來無事,隨手做了個簡單的更漏,他看了一眼,緩緩道:“應是到了。”

  “姌姌,你先回去吧,阿耶在這無事,你莫要跟著操心,別讓周大人難做。”

  說起來,雲陽侯自己都沒想到,他一朝入獄,除了起初還挨過幾個不輕不重的板子,之後便再無一人為難他。

  外麵那位周大人,偶會還會同自己探討幾個工部的問題。

  再然後,竟還有人在禁止探視期間送了大夫進來。

  他一直以為是太子在保他。直到前幾日見過太子,他才知道,這一切皆非太子所為,,

  沈姌點點頭,“那阿耶保重,女兒下個月再過來。”

  “好。”

  沈姌走出去,關門,輕聲道:“多謝大人關照。”阿耶在牢裏的近況,她已聽說了一二。

  大理寺獄的光線不足,四周都是銀燈,白色的光,不免有些荒涼。

  他側頭看她,看了良久,才輕聲道:“怎麽這麽快就出來了?”

  沈姌愕然,“難道還沒到一刻鍾?”

  男人滾動的喉結之上,是消瘦的下頷,和戲謔的嘴角。

  “李夫人太守規矩,倒是讓我白替你守門了。”

  沈姌眼皮一跳。

  她不想探究他眼含的深意,行過禮,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大理寺。

  ******

  “沈甄,你要是累了,就睡會兒。”

  沈甄坐在馬車裏,咬唇盯著那個趕路都不忘翻案卷的男人。

  太陽升起,穿上官服,他眉眼冷雋,薄唇微抿,矜貴又自持,早已不複昨日的模樣。

  一聲聲的“甄甄”,眼下也換回了沈甄,,

  沈甄揉了揉自己可憐的、磨破了皮的膝蓋,哀怨地看了他一眼。

  小姑娘的眼神陰沉沉射過來,陸宴總不能再裝沒看見,他翻閱的動作一頓,偏頭看她。

  “都學會瞪人了?”陸宴嘴角噙了一絲笑意,攬過她的腰,低聲道:“誰教你的?”

  顯然,沈甄已不像之前那麽怕他了。

  她幾不可聞地哼了一聲。

  極輕、極柔、極短促的一聲。

  陸宴拎起她的手,啄了啄她的手背,“那一會兒下馬車,我背你。”

  沈甄哪裏會讓他背?

  她將手抽回來,閉上眼睛,徹底不理他了。

  日落時分,他們到了東市滿頤樓的後門。

  馬車停穩,陸宴率先下來,隨後背朝沈甄。

  這是真要背她的意思,,

  也是,以陸宴的性子,但凡他開口的,的確不曾失言過。

  沈甄拍了他一下背,顫聲道:“大人這是作甚?這是長安,不是揚州。”

  如果這時候,有誰看到鎮國公世子背著一個女子下了馬車,還不知道要惹出怎樣的禍事來,,

  沈甄戴上帷帽,自己扶著沿角,下了馬車。

  此刻的沈甄,自己都說不清,為何會如此不安。

  他們進了二樓的一間包廂。這裏是陸宴名下的酒樓,倒還算安全。

  陸宴點的都是她愛吃的,他坐到她身邊,捏了捏她的耳朵,“你多吃點。”

  陸宴總覺得,他家小姑娘太瘦了。

  沈甄用完了手裏的奶羹,打開支摘窗,心不在焉地看向窗外。

  夏日的風甚是和煦,四周樹葉撲簌簌地顫抖,晚風拂起了她鬢角的碎發。

  就在這時,外麵傳來了好大的動靜。

  敲鑼打鼓,鞭炮齊鳴。

  有人大喊,“長平侯回京了!”

  “那是長平侯?竟生的如此英俊?”

  “當然!那可是咱們大晉的少年將軍,你可知他一刀便砍下了敵國將軍的頭顱?”

  “不愧是蘇家的兒郎,有護國公當年的風采。”護國公的稱號,是老長平侯戰死沙場後成元帝對他的追封。

  長平侯。

  沈甄一愣,想起了長姐同自己說的話,立馬起身朝外望去。

  夢境與眼前交疊,陸宴好似又看到了沈甄依偎在那人懷裏的背影。

  他心髒驟跌,鈍痛,就連四周的空氣都變得稀薄。

  男人起身,“啪”地一聲將窗子闔上。

  沈甄一愣,美眸瞪圓。

  旋即,陸宴便將沈甄抵在了包廂的牆壁上,深深淺淺地吻了起來。

  沈甄,你別看外麵。

  一眼都別看,

  ******

  作者有話要說:剛剛jj把更新給我抽了,能看app看不了。

  ☆、修羅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