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好消息
作者:孟芳起計庭堯      更新:2023-06-21 10:12      字數:2362
  第三十九章 好消息

    孟芳起租的店鋪,離她家三四公裏的距離,原來是家開了好多年的饅頭店,房東老公去世,她自己忙不來,便歇業將店麵租出去。店鋪不算大,二十平米不到,每月租金十塊錢。孟芳起跑了幾天,等個體工商業營業執照辦好,店裏簡單收拾一番,將家裏縫紉機搬到店裏,掛上塊“孟家裁縫店”的牌子,生意就算開張了。

    左右鄰居都知道孟芳起離開棉紡廠,大家都說她傻,就她原來那個工作不知道多好,偏偏做些吃力不討好的事。不過私下說歸說,好幾戶相熟的人家還是送了紅封過來。

    然而想象是美好的,現實卻異常艱難,孟芳起這麽些年,頭一回嚐到無事可做的滋味。這春節過去,大家都沒有做新衣的需求,一連三四天,店裏都沒生意。她甚至開始琢磨要不要暫時關了店,再去鄉下進點蔬菜回來賣,好歹臨時過度一下。

    這天孟芳起從店裏回家,卻見曹素娟和計庭堯站在門口說話,她愣住,看到曹素娟身上的郵局製服才反應過來。曹素娟往她身上看過來,笑說:“芳起你回來了,有你的信件,剛才我交給庭堯了。”

    孟芳起神色一凜,庭堯,這話聽著總有幾分不那麽順耳。

    她跟著笑笑:“素娟,晚上留家裏吃飯吧。”

    “不了,我這還有別的信要送呢。”曹素娟對她說完,又扭頭對計庭堯講,“你放心,我不是那麽嘴碎的人,不會亂說。”

    “謝謝。”計庭堯回她。

    孟芳起不知道兩人在打什麽啞謎,等曹素娟走後,計庭堯把信遞給她,主動解釋道:“你知道的,她跟我姐關係不錯,我請她暫時不要跟我姐講你在外麵做事。”

    這是兩人約定好的,暫時瞞著他父母。天氣逐漸變暖,孟芳起低頭看了眼院子角落裏冒出的嫩草,她忽然有些說不出的煩躁,含糊不清“嗯”了聲,說:“我知道,你今天怎麽這麽早回來,醫院沒事嗎?”

    “今天醫院領導跟我談了一些事,晚點我再跟你說。”計庭堯走在她左側,又出聲問她,“誰寄來的信?”

    孟芳起捏著信封看了眼,臉上終於露出抹坦然又真誠的笑意,說:“就我那個筆友。”

    “噢。”計庭堯說。

    孟芳起走進房間,在計庭堯書桌前坐了下來,她取出小刀,仔細把信封封口拆開。計庭堯跟著她進屋,這會兒他站在旁邊,看她拆信件,看也不是,不看又有幾分好奇,總覺得有些尷尬,便借口說:“我去鍋爐房打水。”

    他走了出去。

    孟芳起在信件裏,收到一張對口詞作品《無山不可攀》。頭兩句便是引用主席在《水調歌頭·重上井岡山》裏的詞:“久有淩雲誌,重上井岡山。”

    再讀最後兩句:“無吟不可越,無山不可攀。世上無難事,隻要肯登攀!”

    她這位素未謀麵的摯友,更像她人生的引路人,他的人生和她一樣坎坷,孟芳起知道對方是高考恢複後的大學生,他說自己比班上最小的同學大了近十歲,被人喊做“老大哥”。

    他也愛寫詩,不過孟芳起並未對他的愛好感到任何不適。她讀完信,小心翼翼將信疊好裝進餅幹鐵盒子裏。

    晚上夏紅纓跟朋友去看電影,孟繼平去南嘉大學自習室,家裏隻有孟芳起和計庭堯,吃完飯兩人坐在屋裏看電視。孟芳起想起計庭堯傍晚時分說的話,便問他:“醫院領導跟你談什麽了?”

    計庭堯有些猶豫,隔了片刻說:“醫院有個公派出國學習的名額,領導說組織上同意讓我過去,讓我回來跟家屬商量一下。”

    孟芳起不太懂這些,她連隔壁省都沒去過,更別提出國,直接問出她最關心的問題:“要去多久?”

    計庭堯說:“應該是兩年。”

    孟芳起沒有出聲,連電視裏播放的聲音都聽不太清楚,模模糊糊,聽得她頭暈,耳朵發脹。她半天才說話:“兩年也還好。”

    計庭堯自然是想去的,這次機會極其難得,不過因為他已經成家,到底要同孟芳起商量。孟芳起一直覺得自己在大是大非上拎得清,別人也誇過她識大體,可是此刻她突然覺得壓根不是那回事。兩年的時間,說不長,其實也不短,指不定會出什麽變故。

    但她不想成為計庭堯的絆腳石,去年因為她,他的工作就差點兒受影響。孟芳起笑了下,意圖將自己與那些不舍得男人離家的女同誌割裂開,她覺得自己應該表現得大度且穩重,她坐直了身子,像賢妻良母那樣擺出一副溫和的態度問他:“去哪裏?”

    “美國。”

    “挺好的,你去吧,我同意的。”孟芳起又問了一句,“什麽時候去,這才正月裏呢?”

    “急不來,還有幾個月,要參加留學選拔考試。”計庭堯說,“明晚我們回幹休所那邊吧。”

    在個體戶和出國進修這點上,計家人表現出了截然不同的兩種態度,連計父都不再說什麽“背叛人民”之類的話,計母甚至搬出了“師夷長技以製夷”來提前勸誡計庭堯,仿佛隻有他這樣,才是真正地為國家做貢獻,其他都不過是禍國殃民。

    孟芳起心裏有股說不出的諷刺,她內心的想法自然是不能說出口,何況近來她的工作遭遇滑鐵盧,更沒有指點別人的本事。在眾人圍著計庭堯說話時,她獨自離開沙發,走到院子裏。

    不久,計母跟著到她身邊,她有話想單獨對孟芳起說,孟芳起也知道,兩人離開院子,往外麵走了幾步。

    計母喊了聲孟芳起的名字,又問她:“你們現在有什麽打算?”

    孟芳起不太明白,臉上閃過一絲疑惑扭頭看她,計母笑了笑,對孟芳起說:“本來我是不想操心這個事情的,你看文清他們都這麽大了,不過我這心裏也著急……現在庭堯有這麽個機會,兩年時間也不短,我的意見呢,你們趁著這段時間抓緊要個孩子。以後你要上班忙不過來,我也能幫著帶帶孩子。”

    孟芳起和計庭堯結婚近半年,這還是計母第一次直白說出這樣的話。孟芳起點點頭:“媽,我知道的。”

    計母得償所願聽到自己想聽的話,笑著牽起她的手,拍了拍說:“咱進屋吧,夜裏還是冷得很。庭堯這個還沒一準呢,他這個外語水平也不知道怎麽樣。”

    她話雖然這樣說,但是對計庭堯的信心是毋庸置疑,仿佛如今他出國進修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當然同樣的,孟芳起也對計庭堯有信心,她曾數次看到計庭堯閱讀那些外文書。

    “肯定沒有問題的。”孟芳起說。

    婆媳兩人在這個事件上,思想倒是保持高度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