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百姓時日曷喪,予及汝皆亡
作者:沈嫿崔韞      更新:2023-06-20 15:10      字數:2245
  第459章 百姓時日曷喪,予及汝皆亡

    沈嫿每日都會在淳氏繡坊待上半日。

    周而複始。

    就這麽過了兩個月。

    後,她關了繡坊。老繡娘全部帶著繡了一半的繡品歸家,隔三日便有人上門送所需的物品。

    新繡娘跟著她一同回了宅院。沈嫿每日都會花半日的功夫授課。

    孫姨一家,也被她接來。

    女娘的一切行為都透著不同尋常。

    纖細染著蔻丹的指尖,加之清水,捏著塊磨錠。垂直均力輕重有節的打著圈。

    慢慢磨研,墨汁變的濃稠,這才停下。

    她眸色澄澈,吸滿墨汁的狼毫很快勾勒出輪廓。耗時多日,宣紙上的雪團活靈活現,同沈嫿上次在崔韞那邊瞧見的一般無二。

    做完這些,在用無膠白粉在畫稿背部描繪紋路。好方便上棚。

    “娘子。”

    孫姨匆匆入內。穩重的麵容上難免驚慌。

    沈嫿抬眸。看向她身後的倚翠。甩了甩泛酸的手腕。不乏打趣。

    “正值新婚,老朝我這兒跑什麽?”

    倚翠麵色一紅,將門掩上。

    孫姨麵色凝重。

    “如今外頭私底下都在傳一句話。”

    沈嫿笑意收了些許。

    “我知。”

    她不以為然,好似再說午膳吃什麽那般隨意:“一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好賴不識,草菅人命。百姓時日曷喪,予及汝皆亡。”

    梅雨季節,最是會落雨。

    隨著她這一聲落,屋外狂風呼嘯電閃雷鳴。

    孫姨壓下驚恐。卻也清楚其中厲害。在見沈嫿這般遊刃有餘的姿態,稍稍心安,也就沒敢多問。

    沈嫿淨手,又細細的抹上香膏。

    “就和您說了吧,免得夜裏整宿難眠,您無需掛慮。如今局勢動蕩絕不會輕易被平息,豐州隻是個小地方,即便再小,也勢必被卷入其中。”

    這兩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可見爀帝搖擺不定。衡州那邊的官員被處以極刑。也不知期間發生了什麽,他最後,選擇保全姬妄。

    行刑時。

    周章平的妻子踉蹌而來,再無往日的鮮活。發髻淩亂,瘦的枯槁。

    她哭的肝腸寸斷。

    “擺平,就是這般擺平的?”

    “這些人處死了又如何,幕後之人,皇家為何不揪?一座礦山,死了多少人?本命不該絕!鬧的滿城風雨,怨聲載道,老天爺,您是聽不見嗎,為何還是輕飄飄掀過。我夫早亡,是他清廉!不是他活該!”

    悲涼說完這句話,她承受不住的暈倒在眾人眼前。

    衡州百姓本就對此不滿。明眼人都知,礦山一事沒那般簡單。當初這些官員被逮捕時,雖慌亂,可那仍舊醜惡不知悔改的嘴臉,可見身後有靠山。

    他們對周夫人本就異常敬重,見此,這些時日壓抑的情緒徹底爆發。

    哀者淒淒。

    “我兒子大好年華,逃出了礦山,可還是死了,官府派人送了些糧食和銀子,這是買一條人命,還是買我全家閉嘴?”

    有不少人衝過去,紅著眼質問。

    “當初知府大人,無端入獄,衡州多少人跑去盛京求情。盛京那些大人物誰管了?人在牢獄為何沒了?是誰動了刑?這些通通不論,卻隻會避重就輕,便是連解釋都沒。是!我們人微言輕,可要一個真相大白為何這般難!”

    “今之為官,管錢糧收,卻不管百姓死。可笑可笑!”

    “真相?隻怕這是龍椅上坐著的那人所為。不然,誰敢如此猖獗!我說為何這麽久才下令。可見是有意拉長時日,以為時間久了,我們就忘了,便不會計較了。難不成,他還能自己罰自己麽。如此的帝王,不把人當人。我看大祁將亡!”

    委任行刑的是金仲的人,當即麵上做不虞的眯眼。精明的亮光一閃而過。

    “放肆!”

    “本官顧念爾等家中辦喪,不勝哀婉。可若鬧事,卻斷然留不得。”

    “來人,將這些鬧事的全轟走,若有人還胡作非為,全抓了。”

    百姓裏頭混雜了不少姬謄的人,時不時的煽風點火。

    “要抓便抓,我就那麽個兒子,再無親眷,本就無甚留戀,還會怕你不得!呸!狗官。一窩子都是黑心的。”

    “抓?反正不把人命當命了,不如在場的人,你全都砍了!”

    民憤更重。衡州衙門上刻著‘明鏡高懸’的牌匾被砸。

    那場幾月前被崔韞,金仲安撫下來的動亂,再次上演。

    茗庭雅閣,茶香嫋嫋,氤氳一室。崔韞不疾不徐的煮茶,動作如行雲流水。

    不遠處,姬謄同謝珣下著棋。兩人議著正事,崔韞未曾多言半句。隻半垂著眸細細去聽。

    “東窗事發,醜事畢露。天下學子最有風骨,萬不恥舞弊一事。盛京有的亂了。”

    “今正言直諫,則近死辱而遠榮寵。一朝天子如何能避。”

    姬謄溫聲道:“給通州,邊境那邊去信,求朝廷撥賑災款。”

    “隻怕國庫空虛。”

    “總要逼一逼父皇他老人家的。”

    給不出,是丟臉,不給,也是丟臉。

    給了,就入他們的口袋了。

    可沒壞處。

    說著,他看向崔韞:“你說呢?”

    謝珣動作一頓。

    袁少卿這個參謀也在,你問崔韞作何!

    這些時日,姬謄對崔韞實在看重。即便崔韞愛搭不理。

    譬如。

    ——上次給你送的糖,你若愛吃,我便再送。

    崔韞的回複永遠顧左右而言他。

    ——周夫人那邊,影十已去偽裝。

    由不得他不去深思。

    崔韞的確生的俊美無雙。可姬謄他是娶妻了的。他也見過姬謄同韋盈盈相處,眸中的愛慕能瞧出來。

    可謝珣也曾聽過一種人的存在。

    郎君愛,女娘也愛的多情種。

    謝珣一僵,棋子跟著下錯了地兒。明明這一局,敗局已成,可姬謄顯然心思都在崔韞身上。竟不曾察覺。

    崔韞的嗓音平淡冷靜。

    “戶部貪墨嚴重,早間大旱時,賑災款撥下,落到災民碗裏的粥,米粒無己清的能照影,以至於那年死了那麽多人。”

    “局勢嚴重,戶部尚書隻怕不敢頂風作案。”

    不過,他很快找到了解決方案。

    “其子好賭成性。”

    入了賭坊,簽下生死狀,給不了銀子,便生死不論。

    戶部尚書總會缺錢的。

    他喝下一盞茶,算了算時辰,這才緩緩起身。

    “是時候入宮了,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