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援兵到了
作者:花容江雲騅      更新:2023-12-06 14:54      字數:74457
  第292章 援兵到了

    嘭!

    傍晚時分,一聲炮響在空中炸開。

    如血的殘陽下,穿著玄鐵甲胄的禁衛軍在山林間疾速穿行。

    江雲騅很快收到消息,當即下令:“保護六公主和郡主,和我一起殺出去!”

    “是!”

    六公主受著傷,護衛直接把她背起來。

    江雲騅看了花容一眼,花容立刻說:“我沒受傷,我可以自己走。”

    花容並非為了避嫌,隻是洞裏通道狹窄,背著人實在不方便。

    江雲騅沒有強求,叮囑花容:“跟緊我。”

    “好。”

    反賊也看到了信號彈,葉棠收到消息很快趕來,發現江雲騅要把人救走,立刻下令:“快把他們攔下,不能讓他們把主子帶走!”

    直到這個時候,葉棠還沉浸在戲裏,非要讓人覺得花容和這些餘孽是一夥的。

    江雲騅抓住花容,拉著她衝到最前麵,其他人也立刻將他們護在中間。

    花容之前在遠峰郡見識過戰場的可怖,但她隻是負責跟在醫師身邊救治傷員,沒有像現在這樣近距離的麵對死亡。

    江雲騅揮出去的每一劍都會染血,那些圍上來的反賊也招招想要他們的命,血腥味在空氣中蔓延開來,攪得花容胃裏直翻騰。

    江雲騅出手狠辣,拉著花容艱難的殺出血路拐進一條地道,和其他人分散開來。

    地道裏沒光,漆黑一片,江雲騅抓著花容的手緊了緊,低聲說:“別怕,我帶你出去。”

    “好。”

    花容應了聲,跟著江雲騅快步往前走。

    然而走出沒多遠,江雲騅就踩中了機關。

    江雲騅悶哼一聲,抓著花容的手驟然用力,花容被捏得很疼。

    “怎麽了?”

    “沒事,等我一下。”

    江雲騅說完鬆開花容,蹲下身去掰腿上的獸夾。

    這是山中獵戶用來捕捉野獸的工具,鐵齒鋒利且深,若不是江雲騅反應快,用劍擋了一下,他的左腿可能已經廢了。

    獸夾夾得很緊,痛得鑽心,僅憑一人之力很難打開,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傷上加傷。

    江雲騅沒有發出聲音,花容卻聽到他的呼吸聲越來越重,一顆心不自覺揪緊。

    不知道過了多久,江雲騅終於打開獸夾,把腿取出。

    他把獸夾丟到一邊,撕開衣擺隨意包紮了下,便又起身抓著花容:“跟著我的步子,不要隨便踩其他地方。”

    “你傷的很嚴重嗎?要不我在這裏等你,你先去和援兵接頭吧。”

    這地道又黑還設有機關,如果不帶她,他應該很容易就能出去。

    “不嚴重,隻是個老鼠夾子罷了。”

    江雲騅說的雲淡風輕,好像他真的隻是被老鼠夾子夾了一下。

    花容不再說話,專注的辨別他落腳的地方。

    怕再陷入機關,兩人走的很慢,沒有會兒便被葉棠帶人追上。

    火把將地道照亮,花容這才看到江雲騅鮮血淋漓的左腿,他雖然包紮了,血卻沒有止住,方才他們走過的地方,留下了一串豔麗的血腳印。

    “郡主這麽急著走,可是忘了你的藥還在我這裏?”葉棠說著拿出那瓶藥,“若是沒有這瓶藥,郡主怕是活不了多久了吧?”

    禦醫都診不出花容得了什麽病,葉棠明顯是故意詐他們的。

    花容平靜的說:“不過是些調理身子、好孕育子嗣的藥,回去讓禦醫再配一瓶就行,沒什麽要緊的。”

    現在最重要的是離開這裏,絕不能被一瓶藥困住。

    “隻是子嗣艱難的話,郡主為何會無緣無故流鼻血?”葉棠沒有被花容騙過去,幽幽道,“郡主曾中過蠱毒,這應該是清除體內餘毒的解藥,若餘毒不清,郡主便會化為一灘血水,這藥郡主當真不要了?”

    葉棠跟在墨晉舟身邊對蠱毒之事也有所了解,半猜半騙,竟也差不多說中了真相。

    “你既知我中過蠱,便該知道,若無高人為我解毒,我早就該毒發身亡了,這就是一瓶調理身子的藥,你要覺得是寶貝,不妨留著自己用。”

    花容表現的毫不在意,話鋒一轉又道:“你們的蹤跡已經被發現了,你剩下的時間應該比我短,墨晉舟留下來的信我看過,你若是想知道,我可以背給你聽一聽。”

    葉棠說過這些人都和朝廷有不共戴天之仇,就算葉棠鬆口,這些人隻怕也不會願意放人,江雲騅的腿傷成這樣,不如就在這兒拖延一點時間。

    “你分明是在耍花樣,你以為我會相信……?”

    “阿棠,如果你能看到這封信,說明我已經不在人世了,我這一生時時刻刻都在算計人心,權衡利弊,早就迷失了自我,可悲的是到了彌留之際才看清自己的心。”

    花容打斷葉棠,有模有樣的背了一段話出來,葉棠掙紮著不肯相信,眼眶卻紅了起來。

    她知道墨晉舟把自己當作棋子,向來隻有利用,還是忍不住期盼他對自己能存有一絲溫情,所以當花容以墨晉舟的語氣開口時,不管這封信是不是真的存在,她都無法叫停。

    花容繼續背下去,借著這個機會把墨晉舟的身世和齊王多年的算計都說出來。

    最後她說:“阿棠,我這被偷調的一生就是個笑話,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替我好好感受一下這個世間的美好。”

    聽到這句話,葉棠終於落下淚來,不過她並未沉浸在悲傷之中,而是擦掉眼淚冷笑:“郡主編得很動人,但你說的我一個字都不信!”

    葉棠說完,把手裏的藥砸向石壁。

    江雲騅立刻飛身去接藥,其他人則拔刀朝他和花容攻來。

    雖然知道地道裏有機關,花容還是下意識的往前跑,剛跑了兩步,就撞進一個冷硬的懷抱。

    江雲飛摟住她的腰把她撈到身後,江雲騅也拿著藥趕回,兩人同時提劍擋下反賊砍下來的刀,再一腳把人踹飛。

    下一刻,援兵從地道湧入,將反賊逼退。

    江雲飛放開花容,正要問她有沒有受傷,卻看到兩道鼻血湧了出來。

    “你……”

    “我沒事,剛剛不小心撞到鼻子了。”

    花容捂住鼻子,避開兩人的目光:“六妹妹還不知道在哪兒,二位大人快去救她吧。”

    江雲騅皺緊眉頭,剛剛葉棠也說過花容會流鼻血。

  第293章 臣女拜見陛下

    “江廷尉的腿也受傷了,來人,護送他和郡主出去。”

    江雲飛下完令便帶人進去剿殺餘孽。

    幾名禁衛軍把花容和江雲騅一起送出山洞。

    外麵是晚上,夜風寒涼,入口處擺著幾十具屍體,血腥味在空氣中經久不散。

    江雲飛帶了禦醫隨行,看到江雲騅,禦醫立刻迎上來:“大人,你受傷了。”

    “我沒事,”江雲騅沒讓禦醫幫自己查看傷勢,看向花容說,“靈清郡主流鼻血了。”

    禦醫立刻來幫花容把脈。

    今晚有雲,沒什麽月光,隻有士兵手裏的火把帶來的光亮,花容的鼻血還沒止住,手上和衣裙上都是血。

    禦醫被這景象嚇到,詫異的問:“郡主流了這麽多血?”

    “不是,是別人的血不小心濺上來的,我隻流了一點兒血。”

    禦醫也不相信有人流鼻血會流得渾身都是,他診脈沒有診出什麽異常,便教了花容幾個止血的法子,然後看向江雲騅。

    “下官看大人的腿傷得很嚴重,請大人快坐下讓下官處理傷口。”

    江雲騅就地坐下,拿出那瓶藥給禦醫:“看看這是什麽藥。”

    禦醫打開嗅了嗅,聞出幾味藥,卻不能立刻判斷出完整的藥方是什麽樣的,他謹慎的說:“這藥不是太醫院配製的,若要詳細配方,得拿回太醫院多研究幾日才行。”

    江雲騅倒了一粒藥讓禦醫帶回去研究,剩下的都還給花容。

    趁人不注意,花容吃了一粒藥,鼻血終於止住。

    江雲騅腿上的傷很深,褲子剪開後,露出來的傷口猙獰可怖,血也不住的湧出。

    禦醫額頭冒出汗來,江雲騅卻好像感覺不到疼,一直盯著花容看。

    花容走到一邊坐下,避開他的目光,不知是不是最近鼻血流的有點多,她感覺腦袋有點暈。

    江雲飛帶來的援兵足有上千人,且都是禁衛軍精銳,山洞雖有地道機關,那些反賊也還是很快被剿滅。

    江雲飛帶著人從洞裏出來時,禦醫正好幫江雲騅包紮完。

    “傷勢如何?”

    禦醫擦了擦汗說:“大人的腿是被獸夾夾到的,傷口很深,雖然沒有傷到骨頭,但也至少要休養三個月才能複原,這段期間要好好養護,不然很有可能留下腿疾。”

    “我感覺還好,沒有他說的那麽嚴重……”

    江雲騅不想示弱,正欲起身,江雲揚走了過來,他用劍拍了拍江雲騅受傷的腿,挑眉道:“都這樣了還叫不嚴重,阿騅你不想要這條腿可以直說,二哥可以幫你啊。”

    江雲揚剛在賊窩裏大殺了一場,眉眼間皆是殺氣,冷血又無情,好像江雲騅敢再逞強,江雲揚就會動手砍下他這條腿。

    江雲揚那一下拍得挺疼的,江雲騅皺了皺眉,抿唇不語。

    在兩人說話的時候,江雲飛環視一圈,才在角落尋到花容的身影。

    她抱腿坐在一棵樹下,整個人籠在陰影裏,腦袋埋在膝上,像是睡著了。

    江雲飛沒想打擾花容,正要向禦醫詢問情況,花容突然抬頭朝他看了過來。

    許是剛睡醒的緣故,花容的眼神有些迷茫,看清他的臉後,眉眼舒展,露出笑來。

    江雲飛一頓,心髒猝不及防的被撞了一下,理智築成的高牆被撞出裂痕,江雲飛還是提步走到花容麵前。

    “郡主的身體可有恙?”

    “我沒事,多謝大人又救了我一次。”

    花容說完扶著樹站起來,眼前卻是一黑,身子也跟著向前栽去。

    江雲飛立刻上前,穩穩的扶住花容。

    視線仍是黑的,花容抓著江雲飛的胳膊,低低的說:“我沒事,就是坐太久了突然起身有點暈,別驚動其他人。”

    沒有水,花容臉上仍殘留著鼻血的痕跡,一路奔逃,烏發也有些散亂,看上去狼狽又可憐。

    但她聲音柔柔,並不宣揚自己的脆弱。

    江雲飛抿唇,扶著花容坐下。

    “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我再讓人給大人做幾雙冬靴吧,不知大人平日穿多大的鞋子?”

    花容說這話時,恰好有夜風拂過,鬢邊的一縷散發從江雲飛手背劃過。

    像是輕柔的鳥羽掃過心尖,激起一陣酥麻的癢。

    江雲飛的眸色瞬間變暗,雖然覺得於理不合,還是伸手幫花容把那縷頭發撥到耳後。

    江雲飛的動作很快,快到花容以為那隻是自己的幻覺,剛剛其實什麽都沒有發生。

    她不敢向江雲飛求證,鬆開抓著江雲飛的手,耳廓不受控製的發燙。

    江雲飛也直起身,肅然的說:“出了這樣的事本就是我等保護不力,況且下官是奉皇命行事,郡主不必總覺得虧欠了別人什麽。”

    江雲飛說完命人去砍樹做擔架送傷員下山。

    此次反賊餘孽作亂,情況很危險,但好在六公主和花容都沒有出事,江雲飛主動在朝堂上承擔了保護不力的罪責,昭和帝降了他的職,調他去夷州做校尉,江雲騅發現綠梳才找到密道救人,得到爵位繼承權,江雲揚仍是郴州校尉,職位不變。

    散朝後,昭和帝去了禦書房,花容已經在裏麵跪了好半天了。

    聽到開門的聲音,花容立刻俯身行禮:“臣女拜見陛下。”

    她還穿著那身染血的衣裙,隻把臉擦幹淨了些,裙擺鋪開,像一朵被風雨摧殘,隻剩下幾片花瓣的殘花。

    “受傷了?”

    昭和帝問,話裏帶著威壓,並無關切。

    “回陛下,郡守大人帶著援兵來的很及時,臣女並未受傷。”

    禦書房安靜下來,片刻後,昭和帝再度開口:“朕聽說那些反賊餘孽都視你為新主子,讓你帶著他們繼續完成大業。”

    這話帶著探究。

    花容直起身,迎著昭和帝的目光說:“刺客出現後,是六妹妹主動帶人把臣女擄劫進了觀景台下的密道中,臣女相信六妹妹不會與反賊勾結,但也想不通她為什麽要這樣做,陛下能為臣女解惑嗎?”

    花容剩下的時日不多,便是在昭和帝麵前也沒什麽顧忌。

    堂堂九五至尊容不下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孤女,他都敢做,花容為什麽不敢說?

    “你既然知道朕的用意,可知你現在為何能安然無恙的出現在朕麵前?”

  第294章 我不委屈,你別哭

    出了禦書房,花容還在回想昭和帝的話。

    昭和帝想殺她實在是輕而易舉,就算在江雲飛眼皮子底下,也能讓人暗中動手嫁禍到反賊餘孽頭上。

    她能安然無恙的被救回來,說明有人讓昭和帝改變了主意。

    可九五至尊的想法是不會輕易改變的,要說服昭和帝留她一命,肯定要付出一定的代價。

    江雲揚和江雲騅一直在山裏找人,是江雲飛回城找的援兵。

    他許諾了什麽出去?

    想到這裏,花容的心緊了緊。

    她剩下的時間不多了,不管江雲飛還是其他人,為她做什麽都是不值得的。

    花容的思緒有些雜亂,出宮後卻看到江雲飛。

    他騎著馬守在馬車旁,看上去像是在等她。

    花容不自覺加快速度來到他身邊,江雲飛嚴肅的說:“六公主蘇醒後把事情經過都說出來了,讓郡主受驚了,下官送郡主回府。”

    江雲飛還穿著玄色朝服,墨發梳得一絲不苟,語氣冷寒透著疏離,明明是他特意在等花容,卻好像和花容一點兒都不熟。

    花容沒有在意,看著江雲飛問:“大人向陛下承諾了什麽才讓我活著回來的?”

    江雲飛神情未變,往後退了一步,沉沉道:“郡主和六公主被反賊餘孽挾持,茲事體大,下官自然要向陛下承諾一定會將你們安全救出,不過也要多虧阿騅提前帶人進到山洞保護郡主和六公主才能成事。”

    江雲飛並不居功,更不肯向花容泄露分毫內幕。

    花容胸口越發滯悶,她想告訴江雲飛自己隻剩下半年壽命,可江雲飛如果真的和昭和帝達成了什麽交易,她現在說出這個秘密也沒有什麽用。

    帝王之威,豈容出爾反爾?

    花容握緊拳頭,把翻湧的情緒壓下,柔柔開口:“我回去就讓人準備謝禮,不知郡守大人何時出發前往駐地?”

    江雲飛的傷已經養的差不多了,這次風波後,伯府繼承人也會定下來,他差不多該啟程去駐地戍守了。

    “此次保護不力,下官已被降職為校尉,月底便會出發前往夷州,郡主此番受了驚嚇需要好好休養,而且下官也沒來得及讓人幫郡主取膏藥來,謝禮就不必了。”

    夷州貧苦荒涼,向來都是流放之地,昭和帝給的處罰未免太重了。

    花容忍不住問:“怎會是夷州?大人平亂有功,本該升職的,就算功過相抵,也該保留官職,怎麽反而被降職?”

    花容說著便想返回宮中找昭和帝辯論,被江雲飛拉回來:“郡主要做什麽?”

    “這不公平!”

    花容很生氣,聲音帶了哽咽,江雲飛這才發現她紅了眼,眼眶裏全是眼淚。

    江雲飛沒想到花容的反應會這麽大。

    他沒有哄姑娘的經驗,兩人還在皇宮外麵,也不能有什麽越矩的行為,他隻能壓低聲音說:“夷州地形豐富,氣候與越西頗為相似,是很好的練兵之地,我是願意去那裏的,並不覺得委屈,你別哭。”

    江雲飛不說還好,說完花容的眼淚就控製不住了。

    如果江雲飛是用自己的前程換她平安歸來的,花容寧願自己早早的毒發身亡或者直接死在那些反賊餘孽手裏。

    她明明已經盡力隱藏自己的心思,隻是想在臨死之前為他做一點點力所能及的事,為什麽還是害了他?

    她當真連喜歡這種念頭都不該有嗎?

    花容哭得停不下來,江雲飛第一次感到無措,怕惹人注目,他看向馬車那邊命令:“愣著做什麽,還不快過來扶郡主上車?”

    江雲飛的語氣有些凶,周恒也和月清一起過來扶花容。

    上了車,花容的眼淚慢慢止住,月清小心翼翼的問:“郡主,你剛剛是和江大人吵架了嗎?”

    江大人不是專程等在這裏護送郡主回家的嗎,怎麽會和郡主吵架呢?

    花容搖搖頭,閉上眼睛不願說話。

    馬車很快來到郡守府,江雲飛騎著馬跟了一路,見花容下車的時候已經恢複平靜,暗暗鬆了口氣,看向月清說:“之前爬山導致郡主腰上的舊疾犯了,記得找大夫診治一下,郡主受了驚嚇,這幾日需要好好休養。”

    “謝大人提醒,奴婢一定會好好照顧郡主的。”

    話到這裏就結束了。

    花容臉上還是濕漉漉的,許是覺得方才失態有些丟臉,腦袋低低的垂著。

    江雲飛盯著她看了片刻,胸中雖有千言萬語,終究什麽也沒說,掉轉馬頭離開。

    半個月後他就要啟程前往夷州,這一別,此生也許再也不會有相見的機會了。

    但願她以後都平安喜樂、順遂無憂吧。

    ——

    深夜,景陽侯府。

    衛映辰回到臥房,剛把燈點上,就看到床上多了個不速之客。

    “我隻聽說有采花賊喜歡偷闖女子閨閣,世子闖男子臥房是什麽癖好?”

    “我對你不感興趣,”江雲騅淡淡開口,“我來隻是想問當初給她解毒的蠱醫在哪兒?”

    蠱醫給花容解毒的時候,江雲騅還因為胸口那一刀躺在床上起不來,所以他並沒有見過那個蠱醫,也不清楚花容體內的蠱毒何時能清除。

    在山洞裏看到花容流鼻血的畫麵讓江雲騅很不安,他需要親自驗證。

    衛映辰脫了外衫搭在屏風上,掃了眼江雲騅腿上有些滲血的繃帶,漫不經心的說:“世子的腿都傷成這樣了還能翻牆進來,看來我府裏這批護衛還是不夠警覺啊。”

    江雲騅不想跟衛映辰繞彎子:“我知道衛家的情報網很厲害,但如果她體內的蠱毒很棘手,多一個人幫忙也不是壞事,我隻是希望她能好好活著。”

    江雲騅主動放軟語氣,不再像之前那樣和衛映辰針鋒相對。

    衛映辰眸光微閃,平靜的說:“她體內的蠱毒已經清除了,身體並無大礙,如果你不信,可以另外再找個蠱醫為她診治。”

    衛映辰臉上看不出絲毫端倪,江雲騅卻不知為何還是不安,他想了想又問:“她身上帶著一瓶藥,說是調理身體的,但禦醫並不認得那種藥,可是你給的?”

    “這個我不清楚,但她願意吃,應該是對身體無害。”

    江雲騅皺眉,還是感覺有些不對勁。

  第295章 我會帶她走

    衛映辰說話滴水不漏,江雲騅也拿他沒辦法,隻能帶著疑慮離開。

    衛映辰滅了燈,剛準備躺下休息,一個冷寒的聲音便響了起來:“她體內的毒當真解了?”

    衛映辰沒想到屋裏還有個人,忍不住埋怨:“不是都說忠勇伯府家風嚴正嗎,你們怎麽一個個都喜歡不請自來?”

    “我是來送謝禮的。”

    江雲飛拿了一把匕首給衛映辰:“新任遠峰郡郡守叫曹洪,之前是我的副將,日後見到這把匕首,他會給衛家商隊放行。”

    之前花容和墨晉舟一起被押送回京,忠勇伯府不便出麵保她,唯有衛映辰頂著花容未婚夫的身份可以暗中疏通,讓花容在天牢裏免受酷刑審訊,江雲飛謝的是這件事。

    衛映辰接了匕首,似笑非笑的說:“外界傳聞江校尉眼裏容不得沙子,若讓旁人知曉江校尉與我暗中勾結,必然名聲盡毀,江校尉對她如此深情卻不讓她知道,究竟圖什麽呀?”

    江雲飛毫不猶豫的反問:“衛公子為了給她體麵,不惜大肆下聘,將皇家逼得下不來台,又是圖什麽呢?”

    “我圖的當然是和忠勇伯府拉攏關係,再借機讓皇家欠衛家一個大人情,我是生意人,不會做沒有對自己無益的事。”

    衛映辰答的很快,好像所有的一切在他眼裏都可以拿來做交易。

    屋裏很黑,很好的遮住衛映辰臉上的表情。

    江雲飛淡淡的說:“這些利益並沒有得罪皇家的危害大。”

    當一個商人做了一件弊大於利的事,多少是有幾分私心在裏麵的。

    衛映辰要先探究江雲飛的真心,江雲飛便也不示弱。

    衛映辰敗下陣來,說:“我錯了,我不該這麽好奇去探究江大人的想法。”

    江雲飛把剛剛的問題又問了一遍:“她體內的蠱毒全都清除了嗎?”

    江雲飛沒有聽到葉棠那番話,看到花容流鼻血,也以為她是不小心撞到的,直到剛剛聽到江雲騅和衛映辰的對話才感覺有些不對勁。

    衛映辰收好匕首,漫不經心的說:“禦醫都沒有診出她身體裏有什麽毒素,就說明餘毒已經清了,江大人為何有此疑問?”

    “我問的是你,不是禦醫。”

    江雲飛加重語氣,並不想耗費時間猜來猜去。

    衛映辰沉默,片刻後問:“江大人既然這麽關心她,為什麽不去問問她本人?”

    江雲飛抿唇不語。

    衛映辰躺下,幽幽的說:“江大人不想讓人知道自己的一腔深情,便不該再好奇探究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我祝大人此行一切順利,百戰百勝!”

    衛映辰說完放下床帳,阻絕了江雲飛的視線。

    ——

    花容回到府裏,幾個少年立刻去燒熱水準備飯菜。

    月清伺候著花容沐浴,眼淚也沒停過。

    好在葉棠的怨恨都發泄到了六公主身上,花容沒有遭罪,倒是一點兒外傷都沒有。

    月清還是很心疼:“郡主又瘦了不少,這幾日肯定沒有吃好也沒有睡好,一會兒吃了飯早點兒休息吧。”

    “我不累,一會兒我畫幾張圖紙,明日你拿去成衣鋪讓繡娘做幾身冬衣,再挑兩匹新進的布匹回來。”

    冬衣厚重,半個月的時間不多,花容自己隻能趕一套衣服出來。

    月清連忙說:“內務府會給郡主做衣服,郡主何須親自動手?”

    “江大人又救了我一次,我想做身衣服給他做謝禮。”

    月清脫口而出:“可是這不大合適吧。”

    郡主雖然自立門戶了,但到底沒有成婚,給男子做衣服難免招人詬病。

    花容垂眸,淡淡的說:“隻做一套,混在鋪子裏那些繡娘做的衣服裏,讓掌櫃的送去,不會被人發現的。”

    花容的語氣很平靜,月清卻感覺到了難以言喻的悲傷,默默的去準備筆墨。

    花容提起筆就停不下來,一直畫到淩晨才被月清勸去睡覺。

    月清把那些圖紙小心的收好,拿著花容換下來的髒衣服去後院,準備洗完衣服再睡,走到半路卻被人捂住口鼻拖到簷下。

    月清嚇得不輕,衣服全都掉到地上,卻聽到那人說:“我是江雲騅,別叫。”

    江三少爺,他怎麽半夜來郡主府了?

    月清很震驚,卻還是乖乖點頭,這才被放開。

    轉身,果然看到江雲騅的臉。

    月清行了禮,小聲問:“江三少爺深夜來此是有什麽要事嗎?”

    “她睡了?”

    “是,郡主剛剛才睡下,要奴婢去叫醒郡主嗎?”

    “不用,我找你。”

    月清捏緊絹帕,有些緊張,下一刻聽到江雲騅問:“這些時日你一直貼身伺候你家主子,可發現她的身體有什麽異常?”

    月清腦海裏立刻浮現出花容流鼻血的畫麵,但花容讓她不要聲張,她不知道該不該說,遲疑的問:“三少爺說的是哪方麵的異常?”

    “她從什麽時候開始流鼻血的?”

    江雲騅不知道花容之前有沒有流過鼻血,這麽問是故意詐月清的。

    月清心頭一緊,臉色也很明顯的發僵,江雲騅立刻意識到不對勁,聲音冷了下來:“說實話,不然出了事就拿你是問!”

    月清不敢再隱瞞,把花容最近經常流鼻血的事說出來。

    “禦醫也診不出病因,郡主說她找一位神醫開了藥,吃完那藥就會好起來的,不讓奴婢聲張。”

    江雲騅的臉一點點沉下來。

    他不通醫術也不懂蠱術,但花容老是流鼻血,身體肯定是出了問題的。

    得想辦法給她治病才行。

    江雲騅沒有為難月清,悄無聲息的出了郡主府,卻在府外看到了江雲飛。

    “大哥。”

    江雲騅喚了一聲,心髒有些滯悶。

    於情於理,他都不該在深夜偷偷翻牆進郡主府。

    江雲騅腿上的紗布早就被血染透,江雲飛看了一眼,沉聲提醒:“禦醫說你的腿傷得很厲害,需要好好臥床靜養一段時間。”

    “我知道,”江雲騅點點頭,隨後說,“她……郡主最近一直在流鼻血,她的身體肯定出問題了,得找大夫好好為她診治才行……”

    “阿騅,”江雲飛打斷,一字一句的說,“如果她的病治不好,我會帶她走。”

    “……”

    江雲騅的拳頭驟然握緊!

  第296章 抱歉,打擾了

    吃過早飯,花容便讓月清把圖紙送去鋪子裏,又叫來周恒和幾個少年,檢查他們最近讀書練字的成果。

    周恒年紀大些,進步明顯比其他人快。

    “主子剛回來,還是多休息一下吧,我會監督他們好好念書的。”

    周恒擰著眉,看花容的眼神滿是擔憂,好像花容是什麽易碎的珍寶。

    “我沒事,”花容淡淡開口,“我準備找人合夥開個鏢局,等談妥後,你就帶周逸他們去鏢局念書學功夫……”

    花容還沒說完,周恒就跪了下去,急急的說:“我們願意誓死追隨主子,求主子不要趕我們走!”

    他們在人牙子手裏吃夠了苦頭,好不容易跟著花容過了幾天安穩日子,實在不想被趕走。

    “我不是要趕你們走,”花容把周恒扶起來,“你們年紀還小,郡主府也沒有那麽多事要做,不如好好學些本事,等你們學成,才好幫我打理鋪子。”

    花容說的很認真,周恒鬆了口氣,隨後說:“那讓他們去學就好了,主子身邊總不能沒人保護。”

    “我會另外雇人保護,你得去鏢局幫我管著他們,你剛剛不還說要監督他們好好念書嗎?”

    這幾個孩子都很善良,花容會在死前為他們脫籍。

    他們在鏢局既可以讀書,又可以習武,雖然沒有家人撐腰,日後也能靠自己的本事糊口,月清如果把鋪子的買賣做大,還能和他們互相幫扶。

    花容能為他們做的隻有這麽多了。

    周恒抿唇,直勾勾的看著花容,半晌執拗的說:“我哪兒也不去,主子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少年說完眼眶有些紅,不知是怕去鏢局受欺負,還是察覺了什麽。

    花容還想再勸,周逸進屋稟報:“主子,江三少爺來了。”

    花容眸光微閃,讓周恒去準備茶點,起身去到前廳。

    廳裏不止江雲騅,還有十來個老者。

    見到花容,眾人紛紛行禮,江雲騅看著花容說:“我覺得郡主那日的鼻血流的有些蹊蹺,特意帶他們來為郡主診治,萬一那些反賊餘孽給郡主下了什麽毒就不好了。”

    江雲騅分明是在懷疑什麽。

    花容平靜的說:“我並沒有感覺身體有什麽地方不適,世子多慮了,況且男女有別,就算我真的不舒服,也會自己找大夫,不用世子操心。”

    花容拒絕的很果斷,顯得江雲騅在多管閑事,還沒有分寸。

    江雲騅並未把花容的話放在心上,嚴肅的說:“郡主被擄劫是因為我保護不力,我理應為郡主的健康負責,反正陛下讓我養傷,我現在有的是時間。”

    最後一句話頗有幾分耍無賴的意味,好像花容不讓大夫診脈,江雲騅就要賴在郡主府不走。

    江雲騅前些時日都沒有出現在花容麵前,花容以為他已經放下過往,沒想到他會突然變得這般強勢,這場景倒是和兩人最開始發生糾葛的適合有些像。

    花容初時想躲著他和他劃清關係,他也是這般步步緊逼的。

    知道拗不過江雲騅,花容讓周恒搬了扇屏風到廳裏,擋住江雲騅的目光才讓大夫診脈。

    和之前禦醫診治的結果一樣,這些大夫隻能診出花容腰上的傷疾和因為絕子湯虧虛的身子,無法診出蠱毒。

    診治結束,花容得了一堆調理身子的藥方,她隔著屏風看著江雲騅問:“大夫都已經診治完了,世子還有事嗎?”

    這話是變相的逐客令。

    江雲騅抿唇,想了想說:“陛下賜了很多補藥到忠勇伯府,我用不了這麽多,一會兒派人送些過來。”

    怕花容會拒絕,江雲騅又補充了一句:“我大哥因為這件事降了職,這些都是應該給郡主的補償。”

    花容福身,柔柔道:“多謝世子。”

    話題到此終結。

    屏風後花容的身影單薄又瘦弱,江雲騅看得心疼,卻連越過屏風的勇氣都沒有。

    沉默良久,他隻能起身說:“既然郡主的身體無恙,那我就不打擾郡主了。”

    說完起身朝外走去。

    他腿上纏著紗布,傷口很疼,走的很慢。

    快到門口時,他聽到花容說:“我聽聞世子的腿傷得很嚴重,世子最近還是多休養一下吧,若是為了不相幹的人和事落下腿疾就不好了。”

    花容不是故意刺激江雲騅的,她是打心底認為他們如今是毫不相幹的關係。

    江雲騅的心被刺痛,沉沉的說:“在我心裏,你不是不相幹的人,就算為你廢了這條腿,我也覺得值。”

    江雲騅很執拗。

    花容歎了口氣,不解的問:“世子家世好,相貌也好,日後必然會有良人相伴,何必一直困在過去?”

    “我沒有困在過去,我隻是希望你能過得好。”

    “我現在過得已經很好了。”

    所以你放手吧,不要再來打擾我了。

    江雲騅聽出了花容的弦外之音,垂在袖中的手猛然收緊,喉嚨淤滯,猶如針紮。

    許久之後,他才聽到自己沙啞的聲音:“抱歉,打擾了。”

    江雲騅走後,花容在屏風後站了很久。

    當初她雖然是被逼無奈才做江雲騅的通房的,卻也確確實實對他動過心的。

    他是那樣的少年氣盛、意氣風發,在城外莊子為她捉魚摘花,還親手做了發簪給她。

    她習慣了被人欺負,猛然被人這樣憐惜,自是心動不已。

    在他為她插上發簪的那一刻,她甚至想不計名分,一輩子在他身邊侍奉,哪怕日後年老色衰,被他厭棄也無怨無悔。

    可是很快她就被狠狠打臉,他對她的那些好,不過是做戲和施舍,連半分真心都沒有。

    他早就心有所屬,所以在雲山寺,哪怕她一直被傷害被誣陷,他也選擇視而不見,偏袒自己所愛之人。

    她的心不是一下子死掉的,而是在他一次次的偏袒忽略之下燒成灰燼的。

    現在不管他做什麽都太遲了。

    站太久,後腰開始泛疼,花容回過神來,回到後院坐在秋千上發呆。

    月清去了鋪子很久還沒有回來,花容擔心她會出事,正想叫周恒去看看,鼻尖又是一熱。

    她連忙吃了一粒藥,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這就是你說的沒事?”

  第297章 可以洗幹淨再還我

    “大人,你怎麽在這兒?”

    藥吃下去後,要等一會兒才能止住血。

    花容不想讓江雲飛看到自己這樣,背轉過身,手忙腳亂的擦血。

    江雲飛走到花容身邊,遞了自己的汗巾過來,花容沒接,捂著鼻子說:“之前撞得有點狠,所以才會斷斷續續的流鼻血,一會兒就好了,沒事的。”

    花容很想鼻血能馬上止住,但她越著急這血反而流的更歡。

    殷紅的血從指縫溢出,滴滴答答落到裙擺上。

    江雲飛沒有收回汗巾,就這麽靜靜的站在旁邊看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鼻血終於止住。

    花容急急的說:“你看,鼻血不流了,我真的沒事。”

    花容說完彎眸笑起,不肯泄出分毫脆弱。

    江雲飛眸子微暗,拉著花容去廚房,幫她打了一桶水。

    透過水麵,花容看到自己滿臉的髒汙,狼狽又詭異。

    現在隻是流鼻血而已就這般模樣,也不知道最後毒發的時候會變得怎樣醜陋不堪。

    胸口堵了一下,怕被江雲飛看出異樣,花容連忙蹲下來捧水洗臉。

    天氣冷了,井水反而是溫熱的。

    花容洗完臉,江雲飛又把汗巾遞了過來:“擦一下。”

    眼睫沾了水,花容看不太清楚江雲飛的表情,遲疑片刻還是接了汗巾擦臉。

    她還是想問江雲飛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月清帶著周恒衝過來,拉著花容說:“郡主,你沒事吧?”

    這是白天,江雲飛不該出現在這裏的,花容下意識的要替他遮掩,周恒先一步向江雲飛行禮,恭敬道:“大人,那幾個賊人已經被抓住了。”

    前廳裏,幾個賊人鼻青臉腫的跪在地上。

    他們和之前夜裏翻進郡主府的賊人是一夥的,這些時日都躲在暗中觀察郡主府的守備情況,今天商量好要盜竊郡主府的財物,白日趁人不注意翻到府中,準備在井水裏下迷藥,明日一早再把偷盜的東西運出城。

    這夥賊人很貪心,知道衛家下的聘都在郡主府,想把庫房裏的寶貝都拉走,江雲飛是追著他們進來的。

    賊人被周恒他們打的不輕,把同夥也都供了出來。

    江雲飛讓人把他們送去衙門,然後才對花容說:“賊人都被抓起來了,郡主不用擔心。”

    “多謝江大人。”

    花容道了謝,想把汗巾還給江雲飛,但見上麵還有水印,低聲說:“這汗巾被弄髒了,我讓鋪子掌櫃另外送幾條到府上吧。”

    “我不覺得髒,”江雲飛答的很快,在花容詫異的目光中說,“這是我心愛之物,它並未做錯什麽,不該因為世俗被毀,郡主可以讓人洗幹淨再還給我。”

    江雲飛的語調舒緩,神情平靜,好像真的隻是在說汗巾。

    花容不敢多想,捏緊汗巾吩咐周恒:“送江大人。”

    兩人走後,月清扶著花容回院子。

    花容一直緊緊捏著汗巾,月清沒提洗汗巾的事。

    月清按照花容的吩咐把圖紙交給掌櫃,又拿了兩匹新到的布回來。

    一匹鴉青一匹靛藍,上好的蜀錦,單單是放在那裏都很好看。

    花容拿了剪刀開始裁剪,月清在一旁幫忙,花容想到她遲遲未歸,壓下紛亂的思緒問:“怎的去了這麽久,可是發生什麽事了?”

    “奴婢遇到樓姑娘的丫鬟了,樓家要給她議親,不許她隨便出門,她很擔心郡主,特意讓丫鬟來打聽郡主有沒有受傷。”

    幸好樓瑤當時坐的離花容比較遠,若她也被一同擄走,怕是要遭受不少非議。

    莫名的,花容想到江雲揚之前說的話。

    也許真的是她命裏帶煞,和她走太近的人都會遭遇不幸。

    裁剪完,花容寫了份禮單遞給月清:“把這些送到樓家,替我謝謝樓姑娘關心。”

    月清掃了眼禮單,見上麵的東西都很貴重,忍不住說:“郡主,隻是幾句關心用不著送這麽重的禮吧,不然樓姑娘成婚的時候豈不是要把庫房搬空?”

    正是怕等不到那個時候,所以找個借口提前把禮送了。

    花容笑笑,說:“我有分寸,送去吧。”

    月清隻好拿著禮單去庫房。

    月清走後,花容拿了針線開始做衣服。

    半個月的時間很快就會過去,她得抓緊些才行。

    ——

    從郡主府出來,江雲飛的臉就沉了下來。

    他親眼看到花容坐在秋千上發呆,然後開始流鼻血,又看著她動作熟練的吃藥擦掉血跡裝沒事人。

    她不是第一次流鼻血了,但禦醫都不能查出病因,也就意味著目前沒有人能治她。

    這個日子她就這樣守著秘密,誰也不說,獨自承受著一切。

    如果不是被反賊餘孽劫持露餡兒,她會不會就這樣獨自麵對死亡?

    江雲飛不敢再想下去,掐斷思緒去找衛映辰。

    衛映辰和李湘靈的婚期將近,內務府趕製好喜服送來,江雲飛到時,衛映辰正好把喜服穿到身上。

    衛映辰生的俊朗,這喜服很合身,巴掌寬的八寶腰帶束出窄腰,喜服上用各式珠寶繡著連理枝,襯得衛映辰唇紅齒白,矜貴高雅。

    “如何?”

    衛映辰攤開手,把喜服展示給江雲飛看,江雲飛無心欣賞喜服,隻盯著衛映辰問:“誰給她下的毒?”

    衛映辰神情微頓,屏退下人,漫不經心的反問:“什麽毒?”

    “她不是生病,那就隻能是被人下的毒,禦醫查不出來,說明這毒不是出自昭陵,而是來自外邦,下毒的人是誰?”

    毒雖難解,但如果能找到下毒之人,多少應該有些希望。

    江雲飛猜的很準,看出他想做什麽,衛映辰搖頭說:“她之前中過墨晉舟下的蠱,蠱雖然解了,餘毒卻沒能排出體外,如今毒已入骨髓,回天乏術。”

    江雲飛已經有了不好的猜想,但親耳聽到衛映辰這樣說,心髒還是像被一記重錘砸中,片刻後他說:“蠱術來自越西,越西公主穆珂還在宮裏,她也許能有解決之法。”

    “太遲了,”衛映辰歎了口氣,“越西使臣團離開昭陵國境,她就‘不小心’溺水身亡了。”

    這次叛亂茶點兒導致昭陵滅國,昭和帝當然不會容忍一個異國公主在宮中享受榮華富貴。

    江雲飛抿唇,良久才問:“她還剩多少時間?”

    “說不準,得看她的造化。”

  第298章 我幫她喝

    花容讓鋪子掌櫃幫忙找了個可靠的鏢局合作,條件談好後,花容換了男裝,帶上周恒去醉仙樓吃飯。

    鏢局的人都很豪爽,覺得周恒的根骨不錯,一直讚不絕口,承諾花容會教他們習武念書,直到他們成年,花容隻需要出一千兩銀子幫鏢局擴大規模,以後鏢局會免費幫鋪子裏運送布匹,每年也會把走鏢的分紅送到鋪子裏。

    除了口頭承諾,雙方還會簽訂書麵契約,拿到官府蓋官印,若是鏢局的人失信,也可拿著文書告官求個公道,算得上穩妥。

    大家坐到一起說了會兒話,酒樓夥計就上齊了酒菜。

    鏢局的人平日走南闖北,坐上飯桌免不了要勸酒,掌櫃的一直在說花容不會喝,卻架不住這些人的熱情。

    不想讓場麵太難看,花容主動倒了一杯,站起身說:“我早就沒了親人在世,在心裏把這幾個孩子當成自己的弟弟看待,諸位大哥都是性情中人,把他們交給諸位我很放心,以後就有勞諸位多擔待了。”

    花容說完仰頭一飲而盡。

    這不是花容平日在宴會上喝的果酒,而是辛辣燒喉的烈酒。

    一杯下去,花容被辣出眼淚,臉也跟著紅起來。

    鏢局的人見她真的不會喝酒,卻又這麽豪爽,一人陪了三杯,氣氛頓時熱烈起來。

    沒一會兒,鏢局大當家便勾著花容的肩膀和她稱兄道弟。

    “東家,你這身板兒委實有些太弱了,我傳你一套身法,你每日一早起來打一遍,不出半年,我保證你身強體壯,無病無災!”

    大當家生的高壯魁梧,邊說還邊拍花容的背,花容被拍得很疼,眉頭皺起。

    周恒見狀忙把花容拉開,自己坐到大當家身邊:“我家主子已經喝過了,我陪大當家喝。”

    花容確實有些招架不住,正想趁機溜走去馬車裏等,卻被五當家攔住:“男人哪有不會喝酒的,東家的酒量不好,那是因為之前沒有認識我們,以後咱們多聚,這酒量慢慢就練出來了。”

    說著話,花容手裏又被塞了一杯酒,這些人起著哄,非要讓她練酒量。

    花容推辭不過,隻好硬著頭皮喝。

    但她知道這酒很辣,不敢再一口悶,隻能小口小口的抿。

    剛抿了一口,廂房門便被推開。

    江雲飛沉著臉大步走來。

    五當家和三當家的胳膊還搭在花容肩膀上,花容有種幹壞事被抓包的心虛,五當家和三當家更是後背發涼。

    走鏢的都是混黑白兩道的,對官場的人也熟悉,對江雲飛這種有軍功在身的武將更是耳熟能詳。

    眾人很快認出江雲飛,難免有些激動。

    “這不是江大少爺麽,你……你怎麽來了?”

    五當家喝的最多,看江雲飛的眼神充滿崇拜,舌頭控製不住打結。

    江雲飛徑直走到花容身邊,拿走她手裏那杯酒喝掉,沉聲說:“酒我幫她喝了,人我要帶走。”

    江雲飛並不是在跟這些人商量,說完直接拉著花容離開。

    廂房裏一片寂靜,過了一會兒,五當家才訥訥開口:“江大少爺是昭陵的英雄,你就算是不喝酒,要把人帶走也是可以的。”

    醉仙樓後院,花容上了馬車,江雲飛也跟進來。

    馬車是單乘的,空間不大,來的時候周恒駕車,花容一個人坐剛剛好,這會兒多了個江雲飛,便顯得逼仄起來。

    花容喝了一杯烈酒,這會兒酒勁兒開始翻湧,腦袋有些暈,但她還沒醉,記得剛剛發生的一切。

    江雲飛從她手裏搶過酒杯,替她喝了一杯酒。

    那杯子是她喝過的。

    他們用同一個杯子喝了酒。

    花容的心跳快了些,各種各樣雜亂的念頭不受控製的冒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花容才從這個紛雜的思緒裏抓住重點,看著江雲飛說:“大人是不能喝酒的,我這就找人送大人回府。”

    江雲飛喝醉了會做一些和他平時截然不同的事,花容怕會出什麽亂子。

    花容說完便要下車,卻被江雲飛扣住手腕。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緣故,江雲飛的掌心很燙,眼神也很燙。

    花容垂下眸子,不敢看江雲飛的眼睛,沒話找話:“大人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江雲飛沒有要放開花容的意思,直勾勾的盯著她問:“在我來之前,你喝了多少?”

    他的酒量實在不好,隻一杯,嗓子便啞了。

    不複平日的冷肅,多了兩分蠱惑。

    花容耳根發燙,如實說:“我隻喝了一杯,他們隻是很熱情,並沒有強人所難。”

    “這麽烈的酒,你也敢喝,不辣嗎?”

    花容這會兒也覺得自己膽子有些大,鏢局那些人畢竟都是會武功的大老爺們兒,她穿著男裝混在裏麵,萬一醉了,難保不會發生什麽意外。

    花容理虧,弱弱的解釋:“我沒想到他們會這麽熱情,更沒想到他們喝的酒這麽烈。”

    雙方合作都談成了,一直扭扭捏捏的不喝酒也不大像話。

    江雲飛沒了聲音,看花容的眼神幽深如墨。

    花容感覺車裏的氣氛有些怪異,她想讓江雲飛放手,還沒開口又聽到他問:“你把成衣鋪留給那個丫鬟,又把這幾個臭小子安排進鏢局,你把所有人的後路都考慮好了,可有為自己考慮過?”

    花容渾身一震,詫異的看向江雲飛。

    他……知道她時日無多了嗎?

    花容的震驚表現的太明顯,圈著她的手又加重了些力道:“如果沒有被人看到流鼻血,你是不是要一直瞞著所有人,然後找個沒人的地方獨自麵對一切?”

    花容的確是這樣打算的。

    等月清對成衣鋪的事上手,周恒他們適應了鏢局的生活,她就會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等死。

    她不清楚這毒到後期發作起來會是什麽樣的,如果太痛苦的話,她想直接了結自己,反正這世間也沒有什麽值得她留戀的。

    花容想的很灑脫,可當聽到江雲飛這樣問,她還是感覺有些難過。

    她其實還是有留戀和遺憾的。

  第299章 我心悅你

    “大人,你喝醉了。”

    胸腔無數情緒在翻湧,最終還是被理智壓下,花容避開江雲飛的目光,提醒他喝醉了。

    還有十多天他就要去夷州駐守,她不想因為自己讓他分神。

    他雖然放棄承襲爵位,肩上依然擔負著很重的責任,不該被兒女情長所擾。

    “我沒醉,”江雲飛鬆開花容,把打濕的袖子展示出來,“我沒喝那杯酒,現在很清醒。”

    他不是仗著酒勁兒上的馬車,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

    花容的臉越發的燙了,腦子也跟著混沌起來,在理智崩塌之前,她還是堅持說:“這幾次流鼻血雖然有些奇怪,但應該對身體不會有太大的影響,大人不必擔心,我……”

    “花容,”江雲飛開口打斷,沒有稱她為郡主,而是喚了她之前的名字,花容頓時失聲,一顆心不可自抑的狂跳起來,片刻後,她聽到江雲飛問,“你可願意隨我離開瀚京?”

    這聲音像一道驚雷,在花容耳邊轟然炸開,她的腦子被炸成一片空白,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大人是要去夷州駐守的,我在那邊也沒有認識的人,更幫不上什麽忙,說不定還會給大人添亂……”

    “無妨,我會護你周全。”

    江雲飛很堅定,好像早就想好要帶花容離開。

    花容終於忍不住抬頭去看他,他明明沒有喝酒,平日蓄在眸底的寒意卻全部融化,溫柔極了。

    心髒被狠狠擊中,花容的眼眶控製不住發熱,她說不出話來,隻能搖頭。

    她能平安回來,江雲飛已經不知道付出什麽代價,昭和帝不會輕易放她走的。

    況且她也沒有合適的身份跟著江雲飛去夷州,天下人會如何看他?

    能得到他這番話,花容已經死而無憾了。

    搖著腦袋,眼淚順著花容的臉頰滾落。

    江雲飛像是能聽到她的心聲,溫聲說:“我不會讓你沒名沒跟跟我走的,我會說服我爹求陛下賜婚,若是他們不肯,可以把我從江家族譜除名。”

    江雲飛的語調始終沒什麽起伏,好像他說的隻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

    花容完全被震住,整個人呆若木雞。

    是大少爺中邪了還是她喝太醉膽大包天出現了幻覺?

    她有那樣不堪的一段過往,大少爺怎麽會對她說出這樣的話?

    花容忍不住掐自己的臉,剛掐了兩下,便被江雲飛攔住:“你沒在做夢,我是認真的,我會堂堂正正的娶你,帶你離開這個地方……”

    “我不願意!”花容急急的打斷江雲飛,“我現在身份尊貴,又有很多錢,就算什麽都不做,也能衣食無憂的過完餘生,我不想跟著大人去夷州那樣的貧苦之地。”

    這話應該是決絕的,可花容的聲音在顫抖,眼淚也掉得越發的凶。

    江雲飛這番話說的太突然了,她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根本無法隱藏自己的情緒。

    江雲飛想幫花容擦淚,花容偏頭躲開。

    江雲飛收回手,啞著聲說:“既然不願意,為什麽要哭?”

    花容對江雲騅早就死心,放狠話的時候都做不到毫不動容,現在要她對江雲飛說狠話和往她心上紮刀子沒什麽區別。

    她是真的很喜歡眼前這個人啊。

    在她身份低微,被各種欺負的時候,是他屢次救她於水火之中,對她來說,他是救贖,更是天上皎月。

    能離他近一點,或者能和他說上幾句話,她就已經很滿足了。

    可現在他說要帶她走,還要給她一個名正言順的名分。

    她藏了那麽久的喜歡得到了同樣鄭重的回應,她卻無福消受,她如何能不哭呢?

    眼淚怎麽也止不住,花容隻能帶著哭腔說:“我知道大人是可憐我時日無多,想讓我最後這段時間能過得開心些,但我不需要大人的可憐,我能照顧好自己。”

    “我不是可憐你,”江雲飛毫不猶豫的否認,看著花容的眼睛說,“我心悅你,所以想娶你為妻,並不是因為其他任何原因。”

    “可是大人之前一直都在和我保持距離,我還和三少爺有過那樣一段過往,大人難道喜歡自己親弟弟的女人?”

    江雲飛遲疑了下,還是決定說出來:“其實我比阿騅更早認識你。”

    花容茫然,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江雲飛撚了撚指尖,說:“在你進府之前,阿騅曾意外落水,大病一場後,阿騅的身體變得很差,母親心疼阿騅,那段時間家裏人無意中對我生了許多怨懟,我也因此很自責,想要一了百了,是你救了我。”

    花容想起自己剛進府時救的那個小廝。

    她沒想到那個小廝會是江雲飛。

    “就算我曾經救過大人,但那時你我年紀都很小,根本沒有萌生情愫,大人難道要因此以身相報?”

    “那夜相救我連你的臉都沒看清楚,自然不會萌生情愫,但從那以後,我就一直在關注你,你被府裏的人欺負後,夜裏總會去祠堂躲著哭,若是遇到什麽高興的事,就會到那個池子旁,跟池子裏的魚說話。”

    這些事花容都是自己偷摸著幹的,沒有對任何人說過,江雲飛能說的這樣詳細,必然不是作假。

    花容忽然想起她有幾次去池子旁說完話,回去後欺負她的人就會莫名其妙的被主子懲罰,當時她以為是錦鯉顯靈保護她,如今再看,應該是江雲飛聽到後暗中幫她出氣。

    花容心底五味雜陳,低聲勸道:“大人既然暗中幫忙還了我的人情,我們也算是兩清了,沒必要為我這個將死之人鬧得眾叛親離。”

    江雲飛沒有接話,繼續說:“後來我去了軍中曆練,偶爾回來一次也沒有見到過你,直到那年回來參加阿騅的及冠禮。”

    花容眼睫微顫,在聽到江雲騅的及冠禮後,想到了一件事。

    那段時間她的胸口脹疼的厲害,明顯長大了不少,臉也長開了,高大海和內務處的小廝總是有意無意的戲弄她。

    江雲騅及冠那日,府裏設宴請了不少人,花容忙到深夜才有時間休息,高大海騙她喝了兩杯酒,又安排她去值夜。

    那夜她迷迷糊糊的,第二天在自己屋裏醒來什麽都不記得了。

    “那天晚上,大人遇到我了?”

  第300章 是你親口說喜歡我的

    江雲騅的及冠禮辦的很盛大。

    忠勇伯帶著江雲飛和江雲揚從軍中趕回來,瀚京的世家大族也都收到邀約前來觀禮。

    府中酒宴直到夜幕深重才散,江雲騅覺得不過癮,又拉著江雲飛和江雲揚到執星院繼續喝。

    江雲飛那時已養成不喝酒的習慣,隻陪著喝茶。

    等江雲騅和江雲揚都喝趴下,江雲飛才從執星院離開。

    花容就是在半路一頭撞進江雲飛懷裏的。

    江雲飛的體魄在軍中練得很紮實,穩穩站在原地沒動,反倒是花容被撞疼了鼻子,捂著臉痛呼出聲。

    聽到聲音,江雲飛立刻就認出了花容。

    不過花容的模樣和他記憶中有了些偏差。

    原本唯唯諾諾又瘦弱不堪的小姑娘長胖了些,個子比他肩膀還高一點,許是個子躥的快了些,身上的衣裙小了,勒出纖細的腰和明顯豐滿的胸。

    小姑娘的臉也長開了,雖然沒有打扮,卻也看得出五官明豔,相貌不俗,這會兒吃痛,雙眸含著淚,更有一種懵懂無辜的天然魅惑。

    江雲飛那時也正年輕氣盛,不自覺就回想起小姑娘撞上來時的綿軟感覺。

    “奴婢該死,求主子恕罪。”

    花容腦子不大清醒,卻認出江雲飛的衣服不俗,連忙跪下道歉。

    “起來吧。”

    江雲飛很好說話,花容謝了恩站起來,身子卻是不穩的,眼看又要栽倒,江雲飛扶了她一把,這才注意到她身上有酒氣。

    “喝酒了?”

    “兩杯,”花容誠實的豎起兩指,仗著酒勁兒吐槽高大海,“高管事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吃錯藥了,一直挑我的刺,今天還故意逼我喝酒,想看我犯錯好扣我的月錢,我才不會讓他如願!”

    看出花容醉了,怕她出事,江雲飛便把她帶去了祠堂。

    花容一路上都在嘀咕,到了祠堂便把江雲飛當成了好姐妹蘭花,抱著江雲飛的胳膊撒嬌:“蘭花姐姐,你之前說我給你繡的帕子很好看,你能不能讓夫人看到那帕子,幫我說說好話,調我去繡房做事呀?我雖然沒有府裏那些繡娘能幹,但我肯吃苦,也會努力跟她們學東西的。”

    胳膊下的觸感又軟又彈,江雲飛沒想到花容會有這樣的舉動,渾身一僵,連忙把手抽出來。

    花容的表情頓時失落起來,她一屁股坐到地上,抱著自己的腿說:“我剛剛是開玩笑的,蘭花姐姐在大小姐身邊做事也不容易,我就是覺得最近高管事脾氣太差,想發發牢騷罷了,姐姐別當真。”

    花容的聲音帶了哭腔。

    這些年她受了太多欺負,都不敢奢望有人能幫自己了。

    花容的樣子看上去有點可憐,江雲飛心念微動,沉聲應道:“我會幫你,過段時間你就可以去繡房做事了。”

    花容立刻仰頭看向他,歡喜的問:“真的嗎?”

    “嗯。”

    “蘭花姐姐你對我真好,等我去了繡房,一定買好吃的孝敬你。”

    喝醉酒的小姑娘挺好哄的。

    江雲飛不自覺勾了勾唇,轉身離開,走了幾步就發現花容跟了上來。

    江雲飛停下,看著花容問:“你跟著我做什麽?”

    “天好黑,我怕,我想跟蘭花姐姐一起。”

    花容說著吸吸鼻子,像條被遺棄的小狗。

    江雲飛莫名起了逗弄的心思,故意問:“跟我回去就是我的人了,你可想好了?”

    花容根本沒有思考,一個勁兒的點頭,又上前想要抱他的胳膊:“奴婢願意做蘭花姐姐的人,姐姐就要了奴婢吧。”

    江雲飛及時躲開了花容,卻被她的話撩動心弦。

    他的年齡不小了,母親知他尚未立下軍功,沒有急著為他訂婚,卻也拐著彎兒的勸他先納一個通房。

    如果他開口,母親肯定是願意把花容放到他的淩飛院中的。

    可他不常在家中待,她這樣軟糯的性子,必然要受欺負,處境恐怕不會比現在好,更何況他是長子,日後是要繼承爵位的,日後必然要娶妻。

    若他娶的妻子氣量小、容不得人,她哪日被打殺了也不一定。

    這個念頭隻在江雲飛心裏冒了個芽,就被江雲飛掐滅。

    他想,做人不能恩將仇報的。

    江雲飛沒有帶花容回淩飛院,而是陪著她在祠堂坐了一晚上,直到天快亮的時候才施展輕功把花容送回房間。

    當時他以為那隻是很尋常的一夜,此後經年,那一夜卻幾乎成了他的心魔。

    他無數次的想,如果那一夜他自私一點兒把花容帶回淩飛院,後來的她會不會就不用經曆那麽多的痛苦?

    可惜,沒有如果。

    江雲飛從記憶中抽身,看著花容好奇的雙眼,溫聲應道:“那晚我確實遇到你了,你喝了酒,醉得一頭撞進我懷裏,許久不見,你從弱不禁風的小姑娘長成了明眸皓齒的少女,我就是在那個時候對你見色起意的。”

    江雲飛沒有用一見鍾情來美化自己,而是用的見色起意,並不介意向花容展露自己也有世俗欲望的一麵。

    花容對那晚的事毫無印象,也不相信江雲飛見色起意的說法。

    畢竟她從來沒有從他身上感受到侵略和冒犯,他一直都很尊重她。

    默默消化掉江雲飛說的那些淵源,花容坦誠的說:“我相信大人是真的心悅於我,但我不能嫁給大人……”

    江雲飛直接打斷:“你是怕阿騅還是怕世人的眼光?”

    花容都要死了,自然是不怕這些的,但江雲飛的人生還很長,花容不想讓他承受世人的謾罵。

    花容搖頭,說:“我不怕這些,我隻是早就心有所屬,所以不願意委屈自己。”

    “你喜歡的人不就是我嗎?”

    江雲飛直接戳穿,花容愣了一下,連忙否認:“不是的,我不喜歡大人,我之前隻是想感謝大人,我……”

    花容的語氣有些急,然而話沒說完,江雲飛便傾身湊近。

    馬車晃了下,花容也控製不住往前栽,她下意識的伸手撐在江雲飛胸膛,然後便聽到他說:“明明是你親口說喜歡我的,不想認賬了?”

    “不可能,我沒有!”

    “在遠峰郡的時候,有天夜裏,你來帳中找我,很多人都看見了,你不信的話,可以跟我一起去找人證。”

    “……”

  第301章 等我

    花容完全不記得自己有做過向江雲飛表明心跡的事,但她知道江雲飛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

    她當時應該是被蠱毒控製才會做出這樣的事。

    花容努力理清頭緒,看著江雲飛問:“所以大人之前是因為這個故意疏遠我的?”

    江雲飛滯了一下,說:“抱歉。”

    花容醒來後就不記得這件事了,他不想刻意提起讓她困擾,而且當時他已經做了決定日後要戰死沙場,不想把她卷入世俗風波之中。

    但現在不一樣。

    她剩下的時日不多,他不能放任她獨自麵對這一切。

    “大人之前不曾回應我,說明並不喜歡我,如今知道我時日無多,卻要娶我,還說不是同情可憐我?”

    “不是!”江雲飛反駁,胸口起伏大了些,“我之前不回應,是因為我注定要在沙場征伐,不能一直陪在你身邊,若我戰死,你隻能一個人承受世俗的眼光,我不能那樣對你。”

    有郡主的身份在,加上千戶食邑,花容不管嫁不嫁人都能過得衣食無憂,可如果和他在一起,誰都可以對她指指點點。

    他不能那樣自私。

    花容一顆心被各種情緒撐得又脹又酸,她沒辦法再對江雲飛說狠話,紅著眼問:“大人不願意讓我獨自承受,怎知我會願意丟一堆爛攤子給大人?”

    她當然願意和江雲飛在一起,可她隻剩半年時間了,死後,江雲飛就成了和親弟弟搶女人的鰥夫,別人會怎麽看他?

    “這不一樣,我扛得住,你不用擔心這些。”

    他少時就進軍營曆練,這些年早就見慣了生死,根本不在意別人怎麽看自己。

    可花容做不到不在意。

    她啞著聲說:“不管大人扛不扛得住,我都不能這樣做,請大人和之前一樣,把這份喜歡藏在心底,莫要讓人窺見。”

    “可我不願再藏了。”

    他已經把這份喜歡藏在心底很多年了,今天既然說出了口,就不想再藏。

    不管別人怎麽看,他都要讓花容知道,她值得被堅定的選擇,值得光明正大的被愛。

    花容好不容易才止住的眼淚又湧了出來,她已經無力遮掩,隻能說:“大人如果真的希望我最後這段時間能過得快樂,就不該自毀前程,那樣我會寧願自己現在就死掉。”

    最後一句話花容說的很決絕,她敢說就真的敢這樣做,反正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江雲飛握緊拳頭,感覺有些無力。

    他沒辦法治好花容,也沒辦法控製她的想法,除非她願意,他帶不走她。

    車裏的氣氛冷下來,僵持片刻,江雲飛說:“如果我能想到萬全之法,你會願意跟我走嗎?”

    花容想拒絕,對上江雲飛滿是痛惜的眸後,改口道:“會。”

    他給了她明明白白的喜歡,她也應該堅定的回應。

    如果不會給他帶來任何負擔,她是願意跟他走的。

    他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遺憾和留戀,最後的時光如果能和他一起度過,不管去哪兒,都是好的。

    隻是他還有十多天就去夷州了,哪有什麽萬全之法?

    花容沒抱期望,江雲飛卻舒展了眉頭,鄭重的說:“等我。”

    說完便要離開,花容抓住他的袖子,不放心的問:“大人要做什麽?”

    她怕他會跟別人做什麽不平等交易。

    剛剛大哭了一場,花容的臉上淚痕未幹,眼睫還是濕的,讓江雲飛有些恍惚,像是回到了多年前那個晚上。

    她一頭撞進他懷裏,也曾這般眼淚汪汪的看向她。

    那夜他顧慮太多,沒有把她帶走,這一次再不會這樣了。

    像無數次在腦海中演練的一樣,江雲飛伸手揉了下花容的腦袋,淡聲說:“別怕,我帶你走。”

    周恒和掌櫃陪鏢局的人吃了兩個多時辰才吃完,鏢局的人盡興而歸,周恒這個愣頭青醉得死死的,被掌櫃和酒樓夥計一起抬下來。

    掌櫃沒想到花容還在馬車裏,詫異的問:“東家怎麽沒回府休息?”

    掌櫃做了多年買賣,到底老練,並未喝太多,神智仍是清醒的。

    “那杯酒後勁兒有些大,我扛不住,就在車裏眯了一會兒。”

    花容說著把周恒拉進車裏,掌櫃點點頭,又問:“那江大人呢?”

    花容頓了下,放下簾子才說:“他與我說了幾句話就走了。”

    江大人特意趕來,看上去像是有很重要的事,怎麽說幾句話就走了?

    掌櫃不解,但也不好多問,叫酒樓派人駕車把花容和周恒送回去。

    月清早就備好醒酒湯,見花容眼眶紅紅的,關切的問:“郡主的眼睛怎麽這麽紅,可是鏢局那些大老粗說錯話冒犯了郡主?”

    “沒有,我就是有些舍不得這幾個孩子。”

    花容明明比周恒他們大不了幾歲,語氣卻老成的像位老母親。

    月清笑著開解:“鏢局離郡主府不遠,郡主想他們了可以隨時讓他們回來,郡主對他們這樣好,他們也會時時刻刻惦記著郡主的。”

    花容笑了笑沒有解釋,又問了成衣鋪的事。

    月清已經學著看賬簿了,鋪子裏什麽時候進新布,怎麽囤布料她也都記下來,不僅對答如流,還能對鋪子裏的衣服樣式提出創意。

    花容很滿意,柔聲道:“周恒他們都是會知恩圖報的好孩子,以後你記得給他們添置衣服,他們也會記著你的好,等他們長成也能幫你撐腰。”

    “郡主放心,奴婢會記著的,不過這些都是郡主的恩情,奴婢不敢居功。”

    花容沒再說什麽。

    第二天下起雨來,溫度又降了些,花容腰疼,直接穿上襖子,又在腰後墊了墊子,和月清一起在屋裏做衣服。

    窗外雨聲陣陣,屋裏一片靜謐,花容很喜歡這樣的感覺,雖然這幾年做繡活少了些,動作還是很快。

    月清被吸引,忍不住誇讚:“郡主的女紅真好呀。”

    花容笑笑,想起了三娘和蘭花,不由發呆。

    過了會兒,敲門聲響起。

    周逸進屋,從懷裏拿出一包糖炒栗子遞給花容:“剛剛江大少爺派人送來的,還熱乎著呢。”

  第302章 他之前得罪過你嗎?

    這場秋雨連下了好幾天,每一日,江雲飛都會派人送各種各樣的零食來。

    月清全都看在眼裏,卻也沒有問花容。

    郡主現在是自由身,不管是誰,隻要對郡主好都是可以的。

    花容速度快,趁著這幾日的功夫做好了一件冬衣,又開始做大氅。

    天放晴後,花容收到了樓瑤的帖子。

    她後天過生辰,請花容去吃飯。

    江雲嵐是樓瑤的表姐,樓瑤生辰她多半是要去的,花容不想和她碰麵,本想拒絕,來送信的丫鬟卻說:“之前郡主給的禮物實在太貴重了,我家小姐一直覺得過意不去,後天要親自下廚好好招待郡主,郡主若是不來,小姐一定會很傷心的,而且小姐還有事想與郡主說。”

    丫鬟隨主,平日吃吃喝喝比樓瑤要胖一些,模樣單純,這會兒可憐巴巴的看著花容,實在有些讓人難以拒絕。

    花容隻好讓月清收下請帖。

    丫鬟走後,月清一臉為難的看著花容,花容疑惑:“怎麽了?”

    “郡主之前讓奴婢送了好些貴重的禮物去樓家,這次樓小姐生辰送什麽好呀?”

    要是送的輕了,月貌怕會落人口舌,但如果送的太重,又顯得有些像冤大頭。

    花容倒是不在意,淡淡的說:“我記得庫房還有好些首飾,一會兒挑一些就是,不必太招搖。”

    “是。”

    ——

    生辰宴當日,花容起了個大早,到樓家的時候,江雲嵐已經到了。

    樓瑤在逗孩子玩,看到花容,立刻高興的迎上來:“郡主,你來啦。”

    樓瑤抓著花容把她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一邊,確定花容沒事,這才鬆了口氣,不停的嘀咕:“聽說郡主回來,我就想來探望的,可我爹娘說外麵不安全,又想趕緊把我嫁出去,不許我出門。”

    說到婚事,樓瑤的表情變得低落。

    花容並未聽說她訂了親,正想問樓家為她相看的哪個人家,江雲嵐開口:“阿瑤放手,郡主雖然平易近人,但你不能沒有規矩。”

    江雲嵐的語氣頗為嚴肅,樓瑤鬆開手,哀求的看向江雲嵐:“嵐姐姐,我太久沒出門,剛剛有些太高興了,你別跟我爹娘說,最近學的規矩我全都記著呢。”

    江雲嵐把樓瑤拉到身後,向花容行了禮才開口:“阿瑤之前在家沒有受太多約束,所以還是小孩子心性,但現在到了京裏,很多規矩都是要學的,不然以後說不定會闖出什麽樣的禍來,郡主也別太縱著她。”

    這話說的生分,也暗示花容不跟樓瑤講規矩就是在害她。

    花容神情未變,頷首道:“夫人說的是,不過這是樓家的家事,我一個外人還是不插嘴的好。”

    花容說完找地方坐下。

    有江雲嵐在,樓瑤不方便跟花容說話,坐了一會兒便去了廚房。

    片刻後,之前送帖子的小丫鬟奉上糕點。

    借著放糕點的動作,小丫鬟低聲對花容說:“郡主,我家小姐在外麵等你。”

    江雲嵐沒有要跟花容說話的意思,坐的也離她有些遠,並未聽到小丫鬟說話。

    等小丫鬟退下,花容慢吞吞的吃了塊糕點,又喝了兩杯茶水,這才借口要去茅房。

    出了院子,那個小丫鬟果然在外麵等著。

    花容跟著小丫鬟去到花園,遠遠的就看到躲在假山後滿臉焦急的樓瑤。

    “發生什麽事了?”

    花容走過去問,樓瑤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委屈巴巴的說:“爹娘想把我嫁給江雲揚,我不想嫁,郡主能不能幫我想想辦法?”

    樓瑤說著話裏帶了哭腔,看上去相當的不情願。

    花容很是意外,樓瑤性子單純,樓家也很寵她,花容還以為樓家會為她相看個門第不高但脾性溫和的郎君,沒想到會是江雲揚。

    可江雲揚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前都不像是會被人拿捏的主,若是他不同意,是斷然不會有這門婚事的。

    想到這裏,花容問:“這門婚事是誰提出來的?”

    樓瑤的臉一下子紅起來,鼓著腮幫子說:“我爹娘已經幫我相看好一個郎君了,誰知道那個混蛋會橫插一腳,突然找媒婆上門提親,他還偷偷去恐嚇那位郎君,胡說八道毀我的名聲,我才不要嫁給他!”

    原來是江雲揚主動找人登門提的親,那這門婚事怕是躲不掉了。

    花容已經料到結果,試探著說:“二少爺既然願意找人上門提親,說明是喜歡你的,你為什麽這樣討厭他?”

    “他就是個不要臉的流氓,我才不會喜歡他!”

    樓瑤脫口而出,臉變得更紅了。

    花容想到之前在山上發生的事,敏銳的問:“那天在山上,他對你做什麽了嗎?”

    “沒有,”樓瑤急急的否認,不想提起那天的事,又不死心的問花容,“郡主,你有辦法能幫我退婚嗎?”

    樓家是不想主動攀高枝的,但江雲揚主動登門提親,他們也不想拒絕,忠勇伯府門第雖高,有樓氏這個親姑母在府中照看,樓瑤也吃不了虧,而且現在江雲飛和江雲騅都沒有成親,樓瑤要是率先生下江家長孫,在府中的日子不會難過。

    即便是花容這個外人,也看得出這門婚事對樓瑤是極好的。

    不過樓瑤這樣不情願,勉強成婚說不定日後會和江雲揚成為一對怨侶。

    花容想了想說:“自古以來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要強行退婚,必然會得罪忠勇伯府和江二少爺,你兄長的仕途可能會受到影響。”

    樓瑤咬唇,眼眶紅了起來。

    她隻是想讓這門婚事作廢,不想連累家人。

    “不過也不是全然沒有辦法,”花容話鋒一轉,樓瑤的眼睛頓時亮起來,熱切地看著花容,“你可以想辦法讓江二少爺生厭,隻要他不喜歡你,自然會主動退婚,隻是那樣對你的名聲也會有些影響。”

    “我不怕的,”樓瑤非常堅定,“隻要能不嫁給他,名聲壞一點也沒關係。”

    花容又幫樓瑤出了一些計策才離開。

    走出去沒多遠卻遇到江雲飛。

    花容有些心虛,默默祈禱江雲飛沒有聽到她剛剛和樓瑤的對話,下一刻卻聽到他問:“雲揚之前得罪過你嗎?”

    “……”

  第303章 為了我,請你珍視自己些

    “我和二少爺沒什麽交集,大人怎麽突然這麽問?”

    花容微微睜大眼睛,裝的一臉無辜。

    樓瑤還派了小丫鬟在旁邊守著,江雲飛應該沒有聽到吧。

    江雲飛眼底閃過興味,往前走了一步,壓低聲音問:“你可知習武之人的感官比尋常人要強很多?”

    他身手高強,五感更是不知有多敏銳,即便有小丫鬟守著,也能輕鬆聽到花容和樓瑤在密謀什麽。

    背後說人被抓包,還嘴硬不肯承認,花容的臉燙起來。

    她捏緊帕子強裝鎮定,為自己辯解:“樓小姐之前對二少爺有些誤會,不是很想答應這門婚事,我也是怕他們婚後過得不幸福,所以幫她出主意,讓她好好考驗一下二少爺,也能讓他們看清自己的內心,對他們是有好處的。”

    花容給樓瑤出主意的時候可沒有這麽大公無私,江雲飛看破不說破,點頭附和:“你說的有道理,我也覺得雲揚這次的決定有些過於草率了。”

    說這話時,江雲飛的唇角是上揚著的,沒有平日的冷肅,帶著兩分興味,花容莫名想到“助紂為虐”四個字。

    他難道要幫她坑自己的弟弟?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花容也忍不住想笑,鼻尖卻突然一熱。

    來不及上揚的唇角壓下,花容立刻吃了一粒藥。

    怕在宴上失態,來之前她吃過藥的,但這藥似乎隻能止血,並沒有預防的效果。

    她不想讓江雲飛看到自己這樣,轉身背對著他。

    江雲飛臉上的笑意也消失幹淨,沉沉道:“在這裏等我一下。”

    江雲飛找東西打了些水來給花容擦臉。

    等臉上的血汙都被擦幹淨,花容已恢複如常,她剛想說話,江雲飛搶在她之前開口:“別跟我說你沒事,除了流鼻血,還有沒有感覺有其他不適?”

    花容搖了搖頭,說:“最近隻是流鼻血,沒別的不適,而且我吃的都是補氣血的東西,就算是天天流鼻血也沒事的。”

    江雲飛不愛聽這話,眉心擠出一道褶皺。

    花容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岔開話題:“我出來好久了,再不回去會惹人懷疑的。”

    花容說完要走,被江雲飛堵住路。

    “夷州距瀚京千裏,途中要經過四個州,八個縣,湘南的氣候濕潤,物產豐美,景色也是出了名的好看,各地還有各種不同的美食,我已派人前去探路,這一路會很好玩的。”

    若隻有江雲飛自己,他定然是一心隻想趕快到夷州赴任,絕不會關心途中有什麽樣的景致,現在這些都是他為花容做的。

    他不擅長哄人,更不擅長服軟,隻能用美景和美食誘惑。

    變相的要求花容珍視自己的身體,活久一點。

    他還有很多很多的事想帶她去做,一定要再多給他一點時間。

    花容本以為這十幾天的時間,江雲飛是不可能帶她走的,如今看來這件事好像已經板上釘釘。

    他真的會帶走她,還為以後做了計劃。

    心尖顫了顫,花容輕聲說:“大人放心,我會珍惜這條命,不會求死的。”

    花容耽誤的時間有點長,剛走到院外,江雲嵐就派人來尋。

    “郡主怎麽去了這麽久?”

    “我看花園的桂花開得好,忍不住多欣賞了一會兒,夫人找我有事?”

    “沒什麽,隻是有些擔心郡主,”江雲嵐仔仔細細打量著花容,“方才臣婦聽說今日府裏還有男賓,怕會衝撞郡主,所以派人來找一找。”

    江雲揚向樓家提了親,今日來赴宴的隻有江雲揚和江雲飛,江雲嵐怕的是花容會碰到江雲飛。

    大哥那樣的性子,不動心則已,一旦動心,怕是十匹馬都拉不回來,大哥馬上就要去夷州赴任了,最後這點時間千萬不要生出事端才好。

    “多謝夫人。”

    花容平靜回應,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沒多久,樓瑤做好菜回來。

    宴上定的菜很多,樓瑤隻做了自己新研製的醉蟹和板栗燜雞。

    兩道菜的味道都很好,隻是吃到一半,江雲揚就翻牆進了後院。

    江雲嵐見狀皺緊眉頭:“二哥,這裏是後院,外男是不能隨便進的,你怎能如此無禮?”

    樓瑤兔子一般躲到江雲嵐身後,連聲附和:“就是就是,嵐姐姐你看他多沒有禮貌啊。”

    江雲揚並不在意江雲嵐如何說,冷森森的看著樓瑤命令:“過來!”

    今日人少,每人單獨坐的一桌,別人的飯菜都很正常,唯有江雲揚那份不是太鹹就是太酸,隻可能是樓瑤搞的鬼。

    樓瑤被看得後背發涼,一個勁兒的搖頭。

    江雲揚沒什麽耐心,直接走過去,把樓瑤從江雲嵐身後拎走。

    “嵐姐姐救命,他要殺了我!”

    樓瑤剛喊了一聲,就被江雲揚捂住口鼻,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響。

    “二哥,這是樓家,你別太過分!”

    江雲嵐試圖阻攔,江雲揚已拎著樓瑤大步離開,隻丟下一句:“我有分寸,你別管!”

    江雲嵐如何能放心,帶人追上去。

    花容坐著繼續吃東西,月清忍不住問:“郡主,你不跟上去看看樓小姐麽?”

    “江二少有分寸,不會出事的。”

    隻是娶妻之路會多些阻礙罷了。

    花容快吃完的時候,樓瑤才回來,她的眼眶雖然紅撲撲的,明顯哭過,嘴角卻是上揚著的。

    腳步輕快的走到花容身邊說:“江二哥實在是太沒規矩了,江大哥帶他回去領罰了,我爹和我哥哥對他的印象也一落千丈,這下應該不會逼著我嫁人了。”

    反擊成功,樓瑤的腰杆都比之前挺得直了些,趁人不注意衝花容眨了眨眼。

    月清看得目瞪口呆。

    乖乖,樓小姐這是和郡主聯合起來把江二少爺給坑了?江二少爺日後要是知道真相,豈不是會報複郡主?

    花容聽到江雲飛出了手,唇角不覺勾了勾,委婉提醒樓瑤:“江二少爺一旦動心應該不會輕易改變,樓小姐不妨耐心些,好好體會他的真心。”

    樓瑤眨眨眼,了然的點頭,信心十足的說:“郡主說得對,我一定會好好考驗他的!”

  第304章 最好想清楚再說話!

    吃完飯從樓家出來,花容去了一趟針線鋪。

    她想再做一套護具,得用牛皮和一些經久耐用的線才行。

    正挑著東西,一道詫異的聲音響起:“咦,這不是靈清郡主嗎,你這樣高貴的人,怎麽還親自來買針線,誰能有這麽大的臉麵用你做的東西?”

    說話的是個穿水藍衣裙的少女,少女聲音柔柔,麵上含笑,看花容的眼神卻透著敵意和諷刺。

    花容對她很有印象,她是柳如雪的貼身婢女蘭因。

    柳如雪之前被江雲騅弄傷腳,這些時日都在府裏休息,蘭因保護主子不力受了罰,不僅對江雲騅心生怨懟,還恨上了花容。

    就算花容現在是郡主又怎麽樣,這也改變不了她以前爬男人床的事實!

    靈清擋在花容麵前,冷眼睨著蘭因:“你不過是個奴才,郡主做事輪得到你插嘴嗎?”

    蘭因眨眨眼一臉無辜:“我家小姐與郡主交好,奴婢也是關心郡主,郡主現在身份不同了,若是底下人做的東西不合心意,大可讓她們重新做,哪有郡主自己動手的道理?”

    這話說的,好像花容自己做東西就是小家子氣,飛上枝頭也享用不來榮華富貴。

    “賤婢,誰給你的膽子竟敢對郡主不敬?”

    月清眉心一擰,拔高聲音嗬斥。

    話音剛落,蘭因忽的跌坐在地,捂著臉大聲叫嚷:“奴婢說錯話了,求郡主看在我家小姐的麵子上,饒奴婢一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今日難得放晴,街上過往的行人不少,蘭因這一喊,路過的人立刻被吸引過來看熱鬧。

    這場景,很像是花容刁蠻跋扈,為了一點兒雞毛蒜皮的事故意在這兒欺負一個小丫鬟。

    月清臉色微變,向圍觀的人解釋:“你們別聽她胡說,是她先對我家主子不敬的,我沒有碰她,她自己就跌倒了。”

    月清一開口,蘭因立刻砰砰砰的磕起頭來:“奴婢真的知錯了,郡主要怎麽責罰奴婢都可以,隻求郡主莫要遷怒我家小姐和靖安侯府。”

    這麽多人看著,蘭因磕得很用力,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在控訴花容仗勢欺人。

    靈清氣得不輕,卻也沒有失去理智,看向鋪子夥計:“我家主子身份尊貴,你就這麽讓她在這兒被人圍觀?”

    夥計知道兩人都不好惹,連忙說:“咱們鋪子後麵有個院子,郡主若是不嫌棄,可以去裏麵稍坐片刻。”

    “院子裏還有其他人嗎?”

    “沒有沒有,院子裏很清淨,絕沒有人敢打擾郡主。”

    夥計撩起簾子,花容去往後院,蘭因見狀還要說話,被月清喝住:“詆毀皇室可是重罪,縱然你是靖安侯府的婢子也難逃罪責,你最好想清楚再說話!”

    月清畢竟是在宮裏待過的,一身氣勢壓得蘭因渾身一顫,把到嘴邊的話都咽了回去。

    月清又看向鋪子夥計,揚聲道:“方才鋪子裏發生何事你應該都看清楚了,你若不敢如實回答,那就趕緊去報官,讓官府的人來主持公道!”

    月清是一點兒都不害怕見官的,也不容任何人詆毀花容。

    蘭因見月清如此硬氣,不由得有些心虛,但這麽多人看著,她不能露怯,隻能硬著頭皮說:“這位姐姐,求你別報官,奴婢真的知道錯了,奴婢知道太後和皇後娘娘都會為郡主撐腰,奴婢以後再也不敢亂說話了。”

    蘭因的心眼兒很多,搬出太後和皇後,暗示官府會偏袒花容,根本不會主持公道。

    月清冷笑出聲:“姑娘哪裏是知錯,分明是連太後和皇後娘娘一起怪上,這可不止關乎郡主的聲譽了。”

    夥計原本還想從中調和,聽到這裏卻嚇得不敢吭聲,這兩位姑奶奶的嘴皮子也太厲害了。

    夥計不敢引火燒身,連忙去報官,又找人給靖安侯府送信。

    柳如雪得了信很快趕來。

    除了馬夫,她隻帶了一個婆子,剛下車,人就踉蹌了下。

    那婆子立刻痛惜的說:“小姐別急,你腿上還有傷呢,萬一傷上加傷可是會落下傷疾的。”

    那婆子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夠在場的人都聽清。

    柳如雪蹙了蹙眉,搖頭說:“我沒事。”

    說完和婆子一起走進鋪子。

    蘭因又衝柳如雪磕頭哭了一番,她把過錯都攬到自己身上,卻隻字不提事發經過,末了悲痛萬分的說:“小姐寬仁,對奴婢恩重如山,為了奴婢竟帶傷趕來,奴婢這輩子都還不清這份大恩,若郡主非要揪著這件事不放,奴婢隻能以死謝罪!”

    說到最後,蘭因的語氣變得悲壯,好像馬上就要去赴死,主仆情深足以令天地動容,圍觀的眾人不由得偏向蘭因和柳如雪一些。

    人家小姐都帶著傷來了,這丫鬟就算做了再大的錯事,郡主也不至於當麵把這丫鬟逼死吧。

    月清並不慌張,按照規矩先向柳如雪行禮,然後才道:“這麽多人在這兒看著,郡主從未說過要逼死這丫鬟,甚至連苛待責罵都不曾,這丫鬟如此惶恐害怕,難道是貴府有隨意打殺下人的規矩?”

    蘭因想在人前扣花容一個刁蠻跋扈的帽子,卻也提供了許多人證。

    蘭因的額頭是磕青了的,除此之外一點兒受傷的痕跡都沒有,月清雖然嗬斥了她幾句,卻算不上打罵。

    蘭因哭得再凶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柳如雪掃了蘭因一眼,正想說話,江雲飛穿過人群走來,寒聲問:“發生何事?”

    江雲飛看都沒看柳如雪,隻看著月清。

    江雲飛前些時日都給花容送了吃的,看到他月清的底氣越發足了,把事情經過原原本本的說出來。

    末了,月清說:“這丫鬟先對郡主出言不遜,又故意裝出一副被欺淩的樣子把事情鬧大,欲圖詆毀郡主,奴婢也不知道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江雲飛氣場強大,眼神更是銳利如刀,蘭因被看得直冒冷汗,不敢辯駁,隻默默落淚。

    柳如雪沒急著辯解,柔聲問:“不知郡主現在何處,我有幾句話想與郡主說。”

    柳如雪說著倚到婆子身上,像是腿疼的站不住了。

    圍觀眾人都露出憐惜之色,江雲飛卻是神情冷然,硬邦邦的說:“現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事情緣由,柳小姐見郡主做什麽?”

  第305章 願君珍重,莫再重蹈覆轍

    針線鋪後院挺大的,院子裏種著兩棵桂花樹,桂花開的很好,滿院飄香。

    桂花樹下放著幾口大染缸,浸著各色絲線。

    花容正想細看,隨風從圍牆躍了下來。

    他走到花容麵前,拱手行禮:“見過郡主。”

    隨風一直跟在江雲騅身邊曆練,今日穿了一身皂色長衫,氣概早就和之前大不相同。

    花容被江雲騅奪去清白那夜,曾送醉酒的他回執星院,那時就是隨風拿的銀豆子打賞花容,匆匆數年過去,已是物是人非。

    花容沒應聲,隨風抬起頭說:“自那日從郡主府回來,三少爺就病了,三少爺的腿本來就傷的很重,如今又鬱結在心,傷勢不僅沒有好轉,反而越發惡化了,郡主能不能去看看三少爺?”

    這麽多年,隨風對江雲騅的忠心倒是不曾變過。

    他也知道現在對花容提這樣的要求不合適,說到最後,語氣帶了祈求。

    “忠勇伯府的府醫和宮中的禦醫都是醫術極高超的,若是連他們都想不到辦法,我就更不能了。”

    “可是三少爺的腿也是為了救郡主才受傷的,郡主當真能如此絕情?”

    隨風有些著急,聲音大了些,為江雲騅感覺不值。

    花容平靜的看著他,過了會兒問:“是他讓你來找我的嗎?”

    隨風抿唇,沒了聲音。

    江雲騅沒有讓他來找花容,是他實在看不下去,擅作主張來的。

    “我對三少爺和蕭茗悠那段過往知道的不多,隻聽說他曾想舍棄一切帶她私奔,但被家裏阻止了,後來他們還見過麵嗎?”

    花容突然提起蕭茗悠,隨風誤以為她是因此和江雲騅鬧別扭,連忙解釋:“那個女人早就被處決,三少爺也識破她的真麵目,郡主不必因為她耿耿於懷。”

    隨風說著麵上染了兩分喜色,如果花容還介意蕭茗悠,那說明她對江雲騅還是有感情的。

    花容反問:“如果蕭茗悠是好人,並沒有受人指使接近三少爺,你覺得三少爺現在會和她在一起嗎?”

    隨風皺眉,板著臉說:“這個假設沒有意義,她已經死了。”

    “的確很沒有意義,”花容讚同的點頭,“所以人不應該一直惋惜那些已經逝去的人和物,而應該珍惜當下。”

    “三少爺當初是被迷惑了,也不能完全怪他,而且郡主還捅了三少爺一刀,若不是三少爺瞞著所有人,郡主恐怕難逃反賊同黨的罪名,郡主為何不能原諒三少爺?”

    花容現在的地位是多了,但她之前隻是個出身卑微的丫鬟,隨風並不覺得江雲騅的所作所為不可饒恕。

    花容默了默,過了會兒開口:“當初在郴州,你幾乎被打成廢人,身上可有落下什麽傷疾?”

    隨風臉色微變,他當時身上的骨頭被打斷了好幾處,雖有大夫精心調養,還是不可避免落下傷疾,即便是現在,偶爾下雨也會隱隱作痛。

    花容把隨風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柔柔的說:“三少爺為你報了仇,打人者也早就死了,你可原諒那些人了?”

    隨風原諒不了。

    就算那些人已經死了,他也永遠無法忘記那些人向自己棍棒相加時的嘴臉。

    他隻恨那些人沒有死在他手上。

    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花容笑了笑:“我在三少爺身邊伺候的時日雖然不長,身上卻也落下了不少傷疾,我喝過絕子湯,此生注定無子,每月來葵水會疼,後腰的舊傷到了陰雨天和冬季更是疼得刺骨,這具身體每承受一分痛,就會提醒我過去有多不堪,如果是你,你能完全忘記那段過往嗎?”

    不能。

    隨風喉嚨發緊,說不出話來。

    有風吹來,滿樹桂花被吹落,花容伸手接了兩朵,眸底隻餘釋然。

    “三少爺生的俊朗,如今又承襲了爵位,瀚京多的是好姑娘願意嫁給他,他沒必要浪費時間在我身上,你替我轉告他,若他當初能忘掉舊人,珍惜身邊人,也不至於走到今日,願君珍重,莫再重蹈覆轍。”

    花容的語氣平淡,沒有絲毫的感情和留戀。

    隨風知道她心意已決,不再多勸,翻牆離開。

    手裏的落花香得沁人心脾,花容又想再多做幾個香囊。

    江雲飛定然是不愛用熏香的,可以裝些能驅蚊安神的香料在囊中,這樣比較實用。

    花容正琢磨著要裝什麽材料進去,就見江雲飛走進院來。

    剛剛才在腦子裏想過一遍的人,現在就出現在眼前,花容的臉莫名有些發熱。

    她下意識地把手藏到身後,強裝鎮定:“大人,你怎麽會來針線鋪?”

    他派人往郡主府送吃的也就罷了,光天化日追著她進針線鋪算怎麽回事,這未免也太高調張揚了。

    花容覺得要和江雲飛好好說一下,不能由著他放飛自我。

    江雲飛並不覺得自己出現在這裏有何不妥,瞥見花容的小動作,問:“藏的什麽?”

    “沒什麽。”

    江雲飛不說話,隻直勾勾的盯著花容看。

    花容很快敗下陣來。

    反正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便伸出手,攤開手掌,將掌心兩朵桂花展示給江雲飛看:“就是兩朵桂花,剛剛起風了,吹到我手上來的,很香。”

    花容的手生的很好看,五指纖細,許是最近老是流鼻血的緣故,皮膚白得厲害,下麵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見,有種薄如蟬翼的脆弱。

    讓人不自覺憐惜。

    江雲飛隻掃了一眼桂花,注意力就都被花容的手吸引。

    他雖然向花容表明了心跡,但兩人現在什麽名分都沒有,這樣盯著花容的手看是很唐突的,但花容並未察覺不妥,江雲飛便也放棄君子原則沒有提醒。

    江雲飛在花容心裏的形象實在太正直了,花容對他確實毫不設防,而且她還想著香囊的事,以為江雲飛是喜歡桂花的,試探著說:“大人平時用香囊嗎?”

    江雲飛很敏銳,看著花容的眼睛問:“你要送香囊給我?”

    在昭陵,女子送男子香囊,有表白定情之意。

    花容立刻否認:“沒有,我就是隨便問問。”

    “我平日不用香囊,但如果是你送的,我會用。”

  第306章 這是第二次

    從針線鋪出來,月清和蘭因已經不在鋪子裏,圍觀的百姓也都散了。

    花容往旁邊巷子看了看,見周恒也不在馬車上,眉心微擰。

    江雲飛溫聲說:“他們去了巡夜司,傍晚應該能回來,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靖安侯府也是昭陵屹立百年的世家大族,巡夜司應該不會為了這點小事抓人得罪靖安侯府。

    花容看向江雲飛。

    他被任命為夷州校尉,今日發生的事不在他的管轄之內,他貿然插手,難保不會惹來非議。

    “這隻是件小事,月清就能處理,大人何必摻和進來,若是被人扣上一頂假公濟私的帽子怎麽辦?”

    “我既然向你表明心跡,自然不能坐視你被欺負。”

    這還是在大街上,江雲飛一點兒也不害怕被人聽見。

    花容心頭一緊,壓低聲音說:“月清一直護著我,我並沒有被欺負,而且大人之前答應過我不會讓自己陷入流言蜚語之中的。”

    花容的語氣忍不住有些著急。

    她是真的害怕江雲飛會因為她被嘲諷詆毀。

    江雲飛薄唇微抿,淡聲說:“我的私心雖然是偏向你的,卻並未借忠勇伯府的權勢壓人,隻讓他們秉公處理,你不必如此害怕。”

    如果有人敢借題發揮嚼舌根,他也絲毫不懼。

    “可是……”

    人言可畏。

    後麵四個字沒能說出口,江雲飛突然上前,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花容不覺屏住呼吸。

    午後的陽光正好,江雲飛逆光站著,平日的冷肅消融,唇角微微上揚,俊朗如風。

    花容的心跳不受控製漏了一拍,片刻後聽到江雲飛帶著戲謔的聲音:“現在我已經攪和進來了,你確定要在大街上與我爭論這些?”

    兩人雖然保持著距離,但就這麽在街上站著也挺顯眼的。

    花容辯不過江雲飛,隻能乖乖上馬車。

    剛坐好,江雲飛也跟著上來,沉聲提醒:“坐穩了。”

    說完揮鞭,駕著馬車朝郡主府駛去。

    馬車平穩的向前駛去,風偶爾撩起車簾一角,金色的陽光便會和江雲飛的衣擺一起躍入花容的視線。

    花容知道這也是不合規矩的,卻感覺很安心。

    在她最後的時光裏,有人護她周全,讓她免受委屈,不會再曆風雨。

    馬車很快到郡主府,花容下車道了謝便要進去,被江雲飛叫住:“等等。”

    花容停下,江雲飛從懷裏摸了一樣東西遞過來。

    花容接過打開,發現是幾塊花生酥。

    江雲飛已經連著好幾日讓人送零食來了,自己還隨時揣吃的在身上,花容覺得他可能對自己有什麽誤解,忍不住說:“大人,我其實並沒有很饞吃的。”

    “我知道,”江雲飛點頭,隨後隨意的說,“這是你從郴州失蹤後,不知不覺養成的習慣。”

    花容愣住。

    那年在郴州,她已經決心假死逃離江雲騅,江雲飛最後一次見她是在客棧。

    那時她想送他幾步,被誤以為是問他要吃的。

    唯有那一次,他身上沒有吃的。

    若不是江雲飛提起,花容都快忘記這件事了,於他而言卻是刻入骨髓的遺憾。

    所以他養成了隨時在身上帶點兒零食的習慣。

    之前江雲飛向花容表明心跡,花容隻覺得意外吃驚,直到這時她才真切的感受到,她的的確確是被深愛著的。

    那些一直沒有被說出口的愛意,在經年的歲月裏不曾消弭分毫,反而像是被窖藏的酒,隻揭開一點兒縫,濃鬱的酒香便會噴湧而出。

    胸口被各種情緒撐得又酸又脹,花容包好花生酥,歉然道:“對不起,我那個時候隻想到自己,沒有考慮其他人。”

    欺瞞太子也是欺君之罪,花容害怕江雲飛不會同意那個計劃,所以故意瞞著沒說。

    她沒有想到他會一直記著那件事。

    “有什麽好對不起的,”江雲飛的眼神透出溫柔,“你隻是在努力過好自己的人生,沒人有資格指責你。”

    不止心髒,花容的眼睛也開始發酸發脹。

    所有人都知道她之前做了江雲騅的通房丫鬟,是個以色侍人的玩意兒,所以即便她成了郡主,也沒人能瞧得上她。

    連她自己都覺得那段過往是她這輩子都洗不掉的汙點,江雲飛卻說她在努力生活。

    他看到了她的被逼無奈,也看到了她心底的堅持。

    他好像真的不覺得她髒。

    花容擦了下眼角,鄭重地向江雲飛鞠了一躬:“大人,謝謝你。”

    謝謝你之前深埋愛意,暗中守護。

    謝謝你如今袒露愛意,珍我重我。

    “我所言所行皆是心之所向,你如此謝我,反倒顯得疏離傷人。”

    江雲飛沒有扶花容起來,隻是語氣聽著有些難過。

    花容連忙解釋:“我不是要與大人劃清界限,隻是方才大人那番話實在太讓我感動了,我才想要做點什麽表達心裏的感受。”

    江雲飛迅速發問:“你對我就隻有感動?”

    “不是的,我也喜歡大人!”

    花容太著急,腦子裏想到什麽,嘴巴就跟著說了出來。

    話出了口,花容腦子一片空白。

    她剛剛還在提醒江雲飛行事不能太張揚,現在卻站在郡主府大門口對他說了喜歡。

    萬一有人在暗中觀察,她這一句話就能害江雲飛身敗名裂。

    後怕湧上心頭,花容想要解釋,江雲飛卻含著笑說:“這是第二次。”

    “什麽?”

    花容問完就反應過來。

    除了被蠱蟲控製那一次,這是她第二次對江雲飛說喜歡了。

    這一次她沒有喝酒,腦子很清醒。

    她無從抵賴。

    花容的臉燒得厲害,不敢再麵對江雲飛,拎著裙擺逃進府中。

    江雲飛站在原地,撚了撚指尖,唇角又上揚了兩分,直到在忠勇伯府看到柳如雪才收斂笑意。

    柳如雪剛從殷氏的沁瀾院出來,看到江雲飛,立刻停下來福身行禮:“江大人。”

    “柳小姐不是應該在巡夜司麽,怎麽來忠勇伯府了?”

    “我是來向江大人道歉的,大人不在,伯母便讓我去她院中坐了會兒。”

    江雲飛的臉一點點冷下來:“柳小姐不曾得罪我,道的是哪門子的歉?”

  第307章 登門賠罪

    “我府中的丫鬟鬧事擋了江大人的路,我怕耽誤大人的正事,理應向大人道歉。”

    柳如雪的聲音柔柔,整個人看上去也十分的柔婉嫻靜。

    江雲飛走到柳如雪麵前,沉沉的說:“本官並沒有什麽事要做,隻是恰好路過,柳小姐如此鄭重其事的來向本官道歉,莫不是想讓本官做個見證,陪柳小姐一道去郡主府賠罪?”

    柳如雪根本沒有想過要去向花容道歉,聽到江雲飛的話不由有些慌,急急的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柳小姐不是這個意思難道是不想向郡主賠罪?郡主的雙親雖然早已故去,但還有陛下和皇後撐腰,柳小姐莫非覺得陛下和皇後隻是假仁假義,不是真的疼愛郡主?”

    江雲飛的聲音不大,說出來的話卻十分的大逆不道。

    靖安侯府的下人嚇得跪下,柳如雪的表情也出現裂痕,僵硬的說:“我當然是要向郡主賠罪的,但不用勞煩江大人陪同。”

    “不勞煩,”江雲飛很爽快,“柳小姐都親自登門了,本官陪著走一遭也是應該的。”

    江雲飛說著抬手向柳如雪做了個“請”的手勢。

    柳如雪緊抿著唇,邁不開步子。

    跪在地上的婆子連忙說:“請大人明鑒,我家小姐之前崴了腳,現在傷還沒好,行動不便,還是改日再去向郡主道歉吧。”

    江雲飛不吃這套,冷淡的說:“柳小姐能來忠勇伯府,想必腳上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吧。”

    柳如雪既然能自己走進忠勇伯府,那就能自己去郡主府。

    婆子噎住,對上江雲飛冷寒的眸,不敢再吭聲。

    氣氛正僵持著,殷氏派了人來:“大少爺,夫人請你去一趟。”

    柳如雪以為自己得救了,暗暗鬆了口氣,下一刻卻聽到江雲飛說:“柳小姐求我陪她去郡主府賠罪,我要先出門,晚些時候再回來。”

    江雲飛在府中向來是說一不二的,那人感覺不妙,忙回沁瀾院稟報。

    江雲飛冷眼睨著跪在地上的人:“時辰不早了,還不快扶你家小姐走,莫不是等著本官親自動手?”

    下人哪敢讓江雲飛碰柳如雪,忙起身扶著她。

    到了府門口,江雲飛又問:“那個犯錯的丫鬟呢?”

    沒人喜歡幹得罪人的活,巡夜司最擅長的就是和稀泥,雖然看在江雲飛的麵子上把人帶去了巡夜司,卻隻是訓斥了幾句就放回家了。

    柳如雪沒想到江雲飛回問起蘭因,咬唇不語。

    江雲飛挑眉:“怎麽,柳小姐要包庇犯錯之人?”

    柳如雪也覺得蘭因是個蠢貨,但要她親自綁了蘭因去郡主府賠罪,這事一旦宣揚出去,她就會成為瀚京的世家貴女中的笑柄。

    但這會兒被江雲飛盯著,柳如雪也不敢說自己要包庇蘭因,隻能強撐著說:“我已經交代府裏的人好好懲治她,想來郡主也不願意看到她,就不用帶她去了吧。”

    “郡主願不願意見她不是柳小姐該考慮的事,柳小姐若是誠心賠罪,就該把人帶上,不是嗎?”

    江雲飛步步緊逼,沒給柳如雪留一點兒退路。

    柳如雪終於忍不住,瞪著江雲飛:“江大人在針線鋪就揪著我的婢女不放,現在又硬逼著我去郡主府道歉,你該不會是對郡主有什麽非分之想吧?”

    “本官是在救柳小姐,柳小姐的婢女得罪了郡主,柳小姐不去道歉,反而來了忠勇伯府,這事若是傳到陛下耳中,叫陛下誤以為在靖安侯心裏忠勇伯府比皇家更重要,豈不是會給靖安侯帶來無妄之災?”

    這事本就是柳如雪做的不妥,不管到哪兒,江雲飛都是說得上理的。

    柳如雪現在非常後悔自己剛剛因為一時衝動招惹了江雲飛。

    可惜這世上沒有後悔藥吃。

    柳如雪派人回去找蘭因,自己則坐上馬車和江雲飛一起去郡主府。

    郡主府裏,花容還躺在床上為那脫口而出的一句話懊悔不已。

    月清回來後見她把腦袋埋在枕頭裏,好奇的問:“郡主,你這是怎麽了,可是身體不舒服?”

    “我沒事。”

    花容坐起來。

    月清看到她兩頰緋紅,連忙上前摸她的額頭:“怎麽這麽燙,郡主是染了風寒吧。”

    花容含含糊糊說是捂太久捂紅的,轉移話題問月清去巡夜司都發生了什麽,聽到蘭因沒有受任何處罰,倒是一點兒也不意外。

    巡夜司的人沒必要因為她得罪靖安侯府。

    月清有些自責,沒能為花容出氣,花容剛安慰了她兩句,周逸就跑到門外,興奮的稟報:“郡主,江大少爺帶著靖安侯府的小姐來給你賠罪啦!”

    江雲飛怎麽又來了?

    花容眼皮一跳,腦子裏最先冒出來的就是這句話。

    她明明才和江雲飛分開不久,他就又來了,這頻率會不會太高了點?

    但柳如雪也跟著一起來的,還打著賠罪的名義,花容不能不見。

    月清幫花容重新梳理了下頭發,才扶著她去到前廳。

    廳裏,蘭因五花大綁的跪著,兩頰高高腫著,唇角還有血跡,很明顯不久前才受過掌箍。

    看到花容,蘭因立刻哭著求饒。

    這會兒哭得比之前在針線鋪真摯多了。

    柳如雪上前說:“巡夜司已查明緣由,都是我管教無方,才叫這賤婢衝撞了郡主,人我帶來交給郡主,郡主要如何處置都可以。”

    柳如雪說完,立刻有婆子奉上蘭因的賣身契。

    花容掃了一眼沒接,淡淡的說:“郡主府伺候的人已經夠多了,我看她已經受了罰,此事就算過去了,柳小姐還是把人帶回去吧。”

    柳如雪偏頭看向江雲飛:“江大人,我可以把人帶回去了嗎?”

    從進入廳裏,花容就一直避著江雲飛。

    聽到這話,忍不住抬眸朝江雲飛看去。

    是他讓柳如雪來道歉的?

    江雲飛的目光一直追著花容,花容一抬眸就撞進他眼裏。

    他極細微的彎了彎眸,說:“這裏是郡主府,自然是郡主說了算。”

    道完歉,江雲飛沒再為難柳如雪,和她一同離開。

    柳如雪一刻也不想再看到江雲飛,急匆匆的坐上馬車,卻在馬車駛動前聽到江雲飛說:“柳小姐既然腿傷未愈,就該好好在家休息,萬一養不好落下病根成了跛子可就不好了。”

  第308章 我要娶她

    江雲飛剛回忠勇伯府,便有下人迎上來:“大少爺,夫人……”

    江雲飛直接打斷,沉聲道:“我現在就去見母親,還有事嗎?”

    天快黑了,府門口剛點上燈籠,江雲飛的眉眼隱在昏沉的暮色中,冷得讓人頭皮發麻,下人不敢再說什麽,默默退下。

    沁瀾院裏,忠勇伯也在,不知殷氏與他說了什麽,忠勇伯的臉色頗為肅穆。

    江雲飛進屋行禮:“父親、母親。”

    殷氏已經從柳如雪口中得知江雲飛幫花容的事,臉色不大好看,並未應聲。

    忠勇伯衝江雲飛招招手:“過來坐,你的傷恢複的怎麽樣了?”

    “已經無礙了。”

    江雲飛在忠勇伯身旁坐下,腰背挺得筆直,兩人雖是父子,在家中的相處也和軍中一樣,並不親近。

    “夷州有群山圍繞,有天險作為天然屏障,因物產不豐,兵力和政事都很薄弱,你去了以後,不能懶散懈怠,要堅持練兵,知道嗎?”

    刀劍要常用才能銳利如新,一旦不用,很快就會生鏽變成破銅爛鐵。

    忠勇伯早已掙下赫赫戰功,如今也還在每日堅持操練和看兵書。

    江雲飛頷首:“兒子謹遵父親教誨。”

    忠勇伯點點頭,沒再說話。

    殷氏等了一會兒到底沒忍住,皺眉質問:“你今日為何非要逼如雪去郡主府賠罪?不過是樁小事,你如此計較,讓姑娘家的顏麵往哪兒放?別人又會如何看你?”

    “再小的事也有對錯之分,況且這件事巡夜司已有裁決,母親若是覺得昭陵律法沒有顧及柳小姐的顏麵,可以讓父親上奏陛下,修改律法。”

    江雲飛用的公事公辦的語氣,一點兒沒給殷氏留麵子,殷氏氣得脫口而出:“你少說這種冠冕堂皇的話,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為了誰?”

    “那母親呢?”江雲飛反問,“母親如此袒護柳小姐,莫不是要把她強行塞給三弟?母親從來不顧三弟的意願,把自己的想法強加於他,當真是為了三弟好嗎?”

    “雲飛,”忠勇伯沉聲嗬斥,“不得如此與你母親說話!”

    江雲飛已經不是一次兩次頂撞殷氏了,殷氏卻還是氣得發抖。

    她失望的瞪著江雲飛:“靖安侯府是昭陵的百年世家,如雪為她祖母守孝三年,是出了名的孝順,她母親身子不好,這三年侯府的事務大多是她操持的,她是瀚京數一數二的好姑娘,她若嫁給阿騅難道還會害了他?”

    “這是母親喜歡的女子,不是阿騅喜歡的。”

    “你看看他之前喜歡的都是些什麽貨色,配做當家主母嗎?”

    殷氏拔高聲音,不管是蕭茗悠還是花容,在她眼裏都是上不得台麵的,唯有世家大族出身的姑娘,才配做她的兒媳婦。

    “兵書上說,唯有統率賞罰分明,願意采納手底人的想法,才能得到精兵強將,養孩子應該也是同樣的道理,母親從來都不相信阿騅的選擇,也不給他自己做決定的機會,最後的結果不是把他養廢了,就是與他母子離心。”

    啪!

    江雲飛剛說完,就被殷氏打了一巴掌。

    殷氏氣極,用了全力,打完掌心都是麻的。

    她有些後悔,但更多的是惱恨,她不明白自己怎麽會養出這樣的兒子。

    “江雲飛,你怎麽敢咒自己的娘和親弟弟?”

    殷氏的聲音都在抖,眼眶紅得厲害。

    江雲飛仰頭看著殷氏,淡淡的說:“兒子自然不敢咒母親和阿騅,隻是不想阿騅步兒子的前車之鑒罷了。”

    言下之意,他與殷氏早就母子離心了。

    殷氏心頭一緊,忠勇伯也覺得江雲飛這話說的太過,正要阻止,又聽到江雲飛說:“母親可能不知道,十五年前,兒子已經死過一回了。”

    殷氏和忠勇伯同時一震,詫異的看向江雲飛。

    “十五年前,阿騅在宮中落水大病一場,病愈後身體變得很孱弱,時日一長,祖母和母親被耗得心神俱疲,對我也生了怨懟,我曾親口聽到祖母同母親說,落水的人應該是我。”

    聽到這話,殷氏心頭一顫,像是被人重重砸了一下。

    她終於明白,兩個兒子並不是去了軍營才與她生分起來的,而是阿騅落水後,她忽略了他們太多,才失去了他們的依賴。

    殷氏早就不記得自己曾說過這樣的話,底氣不足的辯解:“你也知道我那時憂心阿騅昏了頭,就算我說了什麽過分的話,也不是有心的,你難道要因為一句話記恨我一輩子?”

    江雲飛搖頭:“我不恨母親,長大後的我當然能理解母親,可年幼的我卻無法承受親生母親對自己的厭惡,所以那時,我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來贖罪。”

    年幼的江雲飛不懂為什麽弟弟落水後,家裏所有人都要怪罪他。

    不懂祖母和母親為什麽態度大變,聽到他生病不是關心他,還要責備他太矯情。

    更不懂母親為什麽希望落水的人是他。

    雖然江雲飛現在還好好的坐在這裏,聽到這話,殷氏和忠勇伯也還是心痛不已。

    江雲飛繼續說:“我跳進了府裏的水池裏,想要把自己溺死在裏麵,我以為,那樣祖母和母親就能高興起來了。”

    “別說了!”殷氏無法想象那樣的畫麵,心痛到呼吸困難,“你也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骨肉,我怎麽會盼著你死,你這樣做根本就是在剜娘的心啊!”

    殷氏說著痛哭出聲。

    忠勇伯麵上也浮起痛色,他從不知道自己這個聽話懂事的大兒子,竟然有過那樣難過絕望的時候。

    江雲飛起身安撫的拍了拍殷氏的背:“這件事在我心裏早就過去了,我今日提起並不是要讓爹和母親傷心愧疚,隻是想讓您們知道,兒子這條命是靈清郡主救回來的,兒子早就對她情根深種,如今她與三弟的情緣已斷,兒子要娶她。”

    殷氏還沒緩過來,又聽到江雲飛要和花容在一起,眼前陣陣發黑。

    她一直擔心的事到底還是發生了。

    殷氏抓緊江雲飛的手,決絕的說:“我不同意!”

    江雲飛對殷氏的反應並不意外,平靜的說:“我心已決,這事由不得娘做主。”

    話音剛落,下人來報:“伯爺、夫人,宮裏來人了!”

  第309章 太後賜婚

    “太後慈諭,齊王之女秉性端淑,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靜正垂儀,茲特以指婚忠勇伯長子江雲飛,擇吉日完婚,欽此!”

    宮人宣完旨,所有人都陷入死寂之中。

    唯有江雲飛像是早就料到這件事,朗聲道:“微臣領旨,謝太後恩典!”

    江雲飛上前接了懿旨放進懷裏收好。

    宮人走後,二老爺忍不住小聲問:“大哥,太後怎麽會突然把郡主賜婚給雲飛呀,這也太……”

    不匹配了。

    殷氏的臉色難看的很,樓氏忙把二老爺拽回來,捂了他的嘴。

    江雲飛看向殷氏,溫聲說:“還有三日我就要去夷州赴任,郡主到時會與我同行,婚宴隻能在夷州舉行,就不勞母親和二伯娘操心了。”

    “這怎麽能行?”二老爺推開樓氏,大聲道,“婚宴若是在夷州舉行,我們怎麽來得及去參加?”

    “郡主的雙親都不在世了,也沒什麽朋友,我不想惹她難過,也不願意浪費時間應酬,如此是最好的,大家也不用辛苦奔波一趟。”

    江雲飛說的委婉,卻是拒絕家裏人參加自己的婚宴。

    二老爺還想說些什麽,被樓氏和兩個兒子一起拖走。

    殷氏的眼眶紅的厲害,她怒到極致,反而發不出火,冷笑出聲:“好!真好!你可真是我的好兒子!”

    江雲飛這麽做,幾乎是和忠勇伯府斷絕了關係。

    喉嚨湧上腥甜,殷氏沒再看江雲飛,在丫鬟的摻扶下離開。

    忠勇伯深深的看了江雲飛一眼,隻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

    其他人也都散了,隻剩下江雲騅和江雲揚。

    江雲騅這幾日都在府裏養傷,人還病著,臉色有些蒼白,削瘦了很多。

    他神情複雜的看著江雲飛,許久才開口道了一句:“恭喜大哥。”

    江雲揚沒有道喜,直勾勾的盯著江雲飛:“我聽說大哥這些年一直在暗中搜集齊王被下毒的證據,大哥就用那些證據換了這個?”

    齊王的才能在昭和帝之上,野心又極強,但立長不立賢的祖製擺在那兒,他這輩子都不可能越過昭和帝,為了防止他篡奪皇位,太後命人暗中給他下了毒,讓他的身體一天天衰敗下去。

    做這些事的人都被滅了口,但也還是有蛛絲馬跡留下來。

    江雲飛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找到證據。

    江雲飛沒有否認,江雲揚嘖了一聲:“我之前還以為大哥不會對任何一名女子動心,沒想到如今為了個女子連家裏人都可以不要了。”

    這話帶著幾分怒意,有種被拋棄的感覺。

    江雲飛並不覺得愧疚,平靜的說:“這是陛下和太後的旨意,二弟若是有意見,隨時都可以進宮麵聖,不過我的事二弟做不了主,還是先把樓家小姑娘搞定再說吧。”

    江雲揚表情一僵,默不作聲的走了。

    江雲騅沒動,看了江雲飛一會兒問:“婚期定下後,能不能通知我一聲?”

    怕江雲飛誤會,江雲騅又解釋了一句:“我可以不露麵,我就是想看看大哥成婚時是什麽樣子。”

    “好。”

    江雲飛很爽快的應下。

    江雲騅還想再叮囑兩句,卻張不開口。

    他帶給花容的大多是不好的事,救贖花容的人是大哥,大哥肯定會對花容很好,用不著他操心什麽。

    好半晌,江雲騅才開口說:“時辰不早了,大哥早些休息吧。”

    說完轉身離開。

    腳上有傷,他走得很慢,背影有些寂寥。

    江雲飛站在原地看了會兒,然後去找管家。

    “明日把我名下的私產和田地都置換成銀票,還有這些年我得的賞賜,也都換成錢送到淩風院來。”

    “一天時間實在太急了,大少爺要這麽多錢做什麽?”

    “太後剛給我賜了婚,我要去夷州購置宅院辦婚禮,處處都需要錢。”

    那也不用把所有東西都變現呀,這架勢瞧著像是要分家。

    管家不敢擅自做決定,試探著問:“這件事大少爺與伯爺和夫人商量過了嗎?”

    江雲飛也不為難管家,淡聲說:“我剛想到的,還沒來得及與他們說,你可以去問問他們同不同意。”

    管家的腦子嗡了一下,連忙應聲:“小的一會兒就去問,無論結果如何,都會派人去淩風院與大少爺說的。”

    與此同時,郡主府。

    花容的腦子也是懵的。

    月清扶著她,輕快的說:“恭喜郡主,賀喜郡主!”

    周恒和幾個少年也跟著道賀。

    花容抓著手裏的懿旨,依然覺得自己在做夢。

    太後根本不待見她,怎麽會突然把她指婚給江雲飛,這裏麵會不會又有什麽陰謀?

    正想著,江雲飛派隨從送了一個錦囊來。

    花容讓月清拿了賞錢給他和幾個少年,回到屋裏才打開錦囊。

    江雲飛猜到她會多想,把前因後果大概解釋了下。

    太後給齊王下毒之事乃皇家醜聞,不可昭告天下,為了粉飾太平,昭和帝隻能答應讓太後為他們賜婚,背負亂點鴛鴦譜的罵名。

    反正太後年紀大了,做點糊塗事也很正常。

    如此也保全了忠勇伯府的顏麵。

    看完信,花容立刻把信紙燒掉。

    不過須臾,信紙便化為灰燼,花容的心卻一片滾燙,狂跳不止。

    大少爺真的做到了。

    她能光明正大的跟他走,甚至能嫁給他做他的妻子!

    可是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謀劃這些事的?

    如果她沒有命懸一線,他也會這樣做嗎?

    花容像個懷春的少女,躺在床上興奮的胡思亂想,一夜未眠。

    直到第二天早上梳洗的時候,血染紅帕子。

    花容連忙吃了一粒藥。

    動作越來越熟練,心態卻不複之前的平靜。

    人果然是貪心的。

    之前她可以坦然的接受自己時日無多,隻想盡可能多的做些東西送給江雲飛,如今得了他的表白,又能嫁給他了,便開始想要與他長相廝守。

    花容有些走神,神情泄出哀傷,月清忍不住問:“郡主,你最近總是在流鼻血,真的沒事嗎?”

    “沒事。”

    花容搖頭,一點點擦掉臉上的血。

  第310章 離京

    “郡主,太傅夫人來了。”

    花容和太傅夫人並無交情,雖然不知道太傅夫人怎麽會突然來訪,還是迅速帶著月清去往前廳。

    “夫人。”

    花容向太傅夫人福身行禮,剛蹲下去一點兒,便被太傅夫人扶住:“郡主不必多禮,快請起。”

    太傅夫人未出閣時便是瀚京有名的才女,與太傅一直伉儷情深,即便年過半百,一身氣韻也是十分的高貴優雅。

    月清很快沏了茶來。

    太傅夫人一邊品茶,一邊暗中觀察花容,見她行事從容,談吐柔婉,這才開口:“我今日來,其實是受人所托。”

    說著話,太傅夫人自袖中拿出一封豔紅的信紙遞給花容:“太後賜婚賜的太突然,雲飛要去夷洲赴任,眼下來不及辦婚宴,便請我夫君幫忙寫下了這封婚書。”

    信紙展開,蒼勁有力的字體映入眼簾。

    “雲飛七歲便入宮做太子陪讀,我夫君是他的啟蒙老師,我們亦把他視作自己的半個兒子,不管外人怎麽看,太後既然為你們賜了婚,希望你們能心意相通,白首不渝。”

    太傅夫人說著,拿出一支鎏金的蓮花金簪。

    “這玉簪原是一對並蒂蓮,是我的陪嫁之物,另一支給我女兒做了陪嫁,這一支……”

    “夫人,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花容連忙拒絕,太傅夫人直接把金簪塞進她手裏:“你是雲飛認定的妻子,便是再貴重的禮,你都應該收下。”

    言下之意,江雲飛已經認定了她,她若還妄自菲薄,就是在打江雲飛的臉。

    花容失聲,到底還是收下金簪:“靈清謝過師娘。”

    “好孩子。”

    太傅夫人露出笑容,因這一句師娘傳了花容好些馭夫術。

    太傅夫人離開後,江雲飛又派了隨從來傳話:“後日大少爺就要出發前往夷洲,郡主的車輦已準備妥當,陪嫁之物可直接交給順天鏢局的鏢師押運。”

    一切安排妥當,花容隻需要跟著江雲飛走就好了。

    花容一顆心軟了又軟,卻聽到周恒難以置信的聲音:“主子要丟下我們嗎?”

    這話一出,其他幾個少年也都繃緊小臉,緊張的看向花容。

    小狗似的。

    他們眼底的不安太讓人心疼,花容不敢看他們的眼睛,柔聲說:“我們在夷洲還沒置辦宅院,帶太多人去不方便,你們先在鏢局好好讀書學本事。”

    “夷洲也有鏢局,我們可以去夷洲學本事。”

    周逸鼓足勇氣反駁,花容是第一個讓他感受到溫暖的人,他不想離開。

    其他人跟著點頭。

    “可我已經跟鏢局的人說好了,為了讓他們好好對你們,我還扮做男子陪他們喝酒吃飯,你們要讓我之前的努力都白費嗎?”

    花容醉酒周恒是看到了的。

    幾個少年不覺低下頭去,沒了挽留的底氣。

    花容又說:“我已為你們脫去奴藉,你們不再是低人一等的奴隸,我希望你們為自己學本事,為自己而活,日後若能再相見,我會以你們為豪。”

    聽到脫藉二字,幾個少年皆是眼前一亮,他們被花容的話鼓舞,跪下齊聲道:“請主子放心,我們一定會奮發圖強,決不辜負主子的期望!”

    在花容和幾個少年說話時,靈清已默默清點好府中財物。

    她拿了清單給花容過目,花容核對完沒發現疏漏,柔聲道:“取三百五十兩現銀明日陪我去存到錢莊。”

    “夷洲也有錢莊,郡主何不到那裏再存?”

    “我自有用處。”

    這錢是花容給月清和周恒他們存的。

    她等不到他們成婚那日,隻能提前把錢存上,到時讓錢莊的人通知他們來取。

    如此也算是向他們賀喜了。

    花容不願多說,月清卻紅了眼,撲通一聲跪下。

    “奴婢當初雖然不是自願到郡主身邊伺候的,這些時日卻已認定郡主是奴婢此生唯一的主子,求郡主帶奴婢一起走吧!”

    “我知你忠心,隻是此行……”

    “郡主已經為奴婢考慮好了退路,奴婢隻是想送郡主一程也不行嗎?”

    月清說著落下淚來。

    她日日跟在花容身邊,目睹花容流了那麽多次鼻血,哪怕花容一直說自己沒事,也察覺到花容的身體應該是出了什麽問題。

    無論如何,她都想陪著花容。

    月清哭的停不下來。

    花容想到自己以後可能還會出現其他症狀,的確需要有人幫忙,輕聲說:“你既然願意,那就隨我一起吧。”

    第二日,太後召見了花容。

    太後的身子本來就差,被江雲飛逼著賜婚後,越發的不好了。

    見到花容,太後說了許多尖酸刻薄的話,花容安靜聽著,並不反駁,等太後說累了,才謝恩離開。

    太後氣得兩眼一番,昏死過去。

    第三日清晨,花容帶著月清,坐上了江雲飛讓人準備的馬車。

    兩人出發的很早,街道上冷冷清清,除了賣包子的小販,一個行人都沒有。

    忠勇伯府沒人來送江雲飛,花容也沒有跟其他人辭行,整個隊伍的人雖然不少,瞧著卻也有些寂寥。

    路過包子鋪,江雲飛買了包子豆漿,隔著車簾遞給花容:“先吃點東西墊墊。”

    靈清立刻接了東西,花容忍不住問:“大人吃了嗎?”

    “郡主放心,我帶了很多錢,不至於緊著郡主,餓著自己。”

    這話半是打趣,半是炫耀。

    花容的唇角不覺上揚。

    馬車緩緩駛出城門,駛離昭陵最富貴繁華的城池。

    城樓上,江雲騅安靜站著,雕塑一般凝望著越來越遠的馬車。

    江雲揚撞了下他的胳膊,問:“來了怎麽不露麵?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阿騅什麽時候變得這樣畏首畏尾了?”

    “二哥不也沒露麵麽?”

    江雲揚笑了一聲,理直氣壯的說:“我又不是來送人的,就是覺得城樓上空氣好風景好,想上來看看,為什麽要露麵?”

    江雲騅並不與他爭辯,淡淡的說:“二哥影響到我送人了,麻煩二哥去別處看風景吧。”

    “人都走那麽遠了,有什麽好看的,不如陪二哥去醉仙樓大醉一場。”

    “不去。”

    “為何?”

    “我已是陛下欽定的世子,當以家族責任為先。”

    江雲揚:“……”???

    阿騅瘋了?

  第311章 內子生性內斂

    傍晚,眾人抵達舟縣。

    馬車剛停穩,月清便為花容戴上幃帽,正準備先下車來扶花容,車簾便被挑開,江雲飛站在馬車旁,靜靜的朝花容伸出手。

    兩人已有婚約在身,隻是因為要趕路,沒來得及辦婚禮罷了,這又是在外麵,月清也沒提醒那些規矩,默默退開。

    花容抓著江雲飛的手下車,落地以後,江雲飛也沒急著鬆開手,隔著幃帽盯著她問:“感覺如何?坐在車裏累不累?腰疼不疼?”

    眾人皆忙著牽引車馬,似乎並未注意到兩人的親昵舉動。

    花容放心了些,輕聲說:“大人事先讓人在馬車裏鋪了軟墊,可坐可臥,一路上又時常命人停下來歇息,自然是不會累人的,但我並不是嬌氣之人,大人莫要因為我耽誤赴任。”

    花容對官場的規矩並不是太懂,仍是擔心會拖累他。

    “無妨,”江雲飛捏了下她的手,“你我是奉命同行,稍晚一些也不算什麽,況且夷州那些兵馬早就懶散慣了,我晚一些去,也能多發現一些問題。”

    江雲飛解釋的很清楚,花容安下心來。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進大堂,花容這才發現江雲飛並未選擇留宿官驛,而是住進了縣城中的一家客棧。

    舟縣緊鄰瀚京,得了皇城庇蔭,城中來往商客很多,客棧的生意也是極好的,一進大堂,各種喧嘩聲便撲麵而來。

    “二位客官,你們是打尖兒還是住店呀?”

    客棧夥計熱切的迎上來,江雲飛不著痕跡的上前半步把花容擋在身後,把腰間玉佩遞給夥計。

    夥計仔細辨認了一番,隨後笑得越發的諂媚:“原來是貴客,樓上快請,您要的飯菜都已經準備好了,一會兒就給您拿上來。”

    二樓廂房布置的很雅致,靠窗的位置還能把一樓的情況盡收眼底。

    花容和江雲飛剛坐下,便聽到樓下的人在議論。

    “聽說了嗎,太後把靈清郡主指婚給忠勇伯府大少爺了,她怕不是真的老糊塗了吧!”

    說話的是個在五大三粗的壯漢,已是深秋的天,他卻還穿著粗布短打,露出肌肉紮實的胳膊,渾厚響亮的聲音足夠讓所有人聽清。

    帷帽下,花容不安的抿緊了唇。

    怕從這些人口中聽到不堪的言論,亦怕聽到不利於江雲飛的傳言。

    江雲飛卻和花容截然不同,他像是根本沒有聽到下麵的人說話,倒了杯茶遞到花容麵前。

    “這是近兩年才從南邊傳來的煮茶技藝,嚐嚐。”

    茶水滾燙,嫋嫋的熱氣纏著江雲飛的指尖騰起,柔和了他身上的肅殺之氣,透出溫柔。

    花容的心一點點平複下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她和江雲飛已經有婚約了,不論結果好壞,不論她能陪他走多長時間,他們都應該一起麵對。

    樓下,壯漢說完,眾人紛紛加入討論。

    “誰說不是呢,江大少爺繼承了忠勇伯的衣缽,前不久還平定了叛亂,靈清郡主不過是一介孤女,沒有母家助力,如何配得上如此青年才俊?”

    “她不僅是孤女,還流落在外多年,說不定是個大字不識的膿包,別說配江大少爺,就是配我都還差了些。”

    這話一出,人群發出哄笑。

    這時有人提出異議:“靈清郡主是孤女不假,但陛下和太後都很疼惜她,還賜了她千戶食邑,如此恩寵可是能比肩長公主了。”

    “就是,你們也別把江大公子說的那麽好,我可聽說了,他有隱疾不能行房,郡主跟他說不定要守一輩子活寡呢。”

    冷不丁聽到這話,花容嗆得咳起來。

    她都快忘記江雲飛曾去過龍虎館這件事了。

    樓下的人也吵得更凶。

    “你瞎說什麽,江大少爺馳騁沙場,英勇善戰,怎麽可能不行?”

    “他本來就不行,不然身為長子又有軍功在身,忠勇伯為何要讓江三少爺承襲爵位?”

    昭陵自古都是長幼有序,嫡庶分明的,若無巨大變故,爵位都會由嫡長子繼承。

    吵到這裏,大堂詭異的陷入沉默。

    這時不知是誰說了一句:“江大少爺是不是這兩日就要去夷洲赴任了?”

    “朝廷命官都會宿在驛站,他總不會來這裏吧?”

    這話一出,大堂更安靜了。

    過了會兒,有人高聲說:“江大少爺年輕有為,靈清郡主貞靜賢淑,兩人無論是家世還是品貌都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啊!”

    “對對對,太後賜婚,這門婚事必然是極好的!”

    眾人一改之前的態度高聲稱讚,心裏都在罵娘。

    明明江大少爺這兩日極有可能路過舟縣,到底是哪個缺心眼兒的起的這個話題?

    花容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忍不住看向江雲飛。

    感受到她的目光,江雲飛立刻抬眸看過來:“怎麽了?”

    “剛剛下麵有你的人嗎?”

    他有隱疾的事,另立爵位繼承人的事,尋常商賈就算聽到什麽風聲應該也不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討論。

    “有,”江雲飛坦白承認,隨後又道,“我不是要演戲給你看,隻是想讓你知道,有些事並沒有你想象中那麽糟糕。”

    人言的確可畏,但也很好掌控。

    江雲飛沒有說一句安慰的話,直接讓花容親自去聽去麵對一直以來最大的擔憂。

    他像是會讀心術,能完全洞悉她的不安害怕。

    心跳快了些,花容怔怔的看著江雲飛舍不得挪眼。

    這時夥計奉上最後一道菜,見花容仍戴著帷帽,忍不住說:“姑娘放心,這裏雖然能看到樓下,樓下的人卻看不到姑娘,姑娘可以摘下帷帽了。”

    花容回過神來,正要摘下帽子,卻聽到江雲飛說:“內子生性內斂,不喜在外麵拋頭露麵,若非為了我,也不必在外奔波,你出去後莫要讓人進來打擾。”

    江雲飛那句“內子”說的極其自然,花容下意識想否認:“我們……”

    剛說了兩個字,江雲飛便給了一錠碎銀做賞賜。

    夥計喜笑顏開,連忙拱手:“恭喜貴人,賀喜貴人,小的祝二位恩愛不疑、白首到老,三年抱倆,兒孫繞膝!”

    花容被打斷,夥計走後,江雲飛看向花容問:“郡主方才想說什麽?”

    花容:“……”

  第312章 我終於也陪你看了場煙花

    “這些都是舟縣比較有名的菜,你嚐嚐,有喜歡的明天可以帶些在路上吃。”

    江雲飛夾了一塊紅燒肉到花容碗裏。

    她摘了帷帽,麵容被燭火映得發紅,眉眼透著一絲不自知的嬌媚。

    “謝大人。”

    道了謝,花容埋頭一個勁兒的吃東西,借此掩飾內心的羞窘。

    她知道自己是喜歡江雲飛的,也明白了江雲飛對自己的心意,但真正麵對麵的相處,感受他釋放出來的善意,花容還是會羞窘無措。

    許是看出她的不適應,江雲飛沒有再做出更親昵的舉動。

    吃完飯,客棧外麵傳來放煙花的聲音。

    花容被吸引側頭,但屋裏什麽都看不見。

    江雲飛起身去到外麵,片刻後回來說:“今晚縣令大壽,要放半個時辰的煙花,請了戲班子演皮影戲,還有福袋可以領,想不想去看看?”

    花容隻聽過真人唱戲,沒看過皮影戲,有些意動。

    她疑惑的問:“這也是大人安排的?”

    “不是,是你運氣好碰上的。”

    長這麽大,花容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誇自己運氣好。

    她還在猶豫要不要去,江雲飛已拿起幃帽幫她戴上。

    “想去就去,沒什麽好猶豫的,以後有什麽想要的也可以直接跟我說。”

    他的語氣帶著寵溺,莫名有些像在哄小孩兒。

    花容輕輕應了一聲,跟著他走出去。

    江雲飛沒帶她下樓,而是走到二樓長廊盡處,攬住她的腰肢,施展輕功躍上屋頂。

    花容沒想到江雲飛會這樣做,嚇了一跳,連忙抱緊他的腰。

    幾個跳轉間,江雲飛帶著她來到一處高高的屋脊之上。

    帶著寒意的夜風吹動帽紗,花容有些恐高,強迫自己鬆開江雲飛的腰,緊緊的抓著他的衣擺不敢放開。

    “怕高?”

    江雲飛很快發現她的緊張,花容點點頭,江雲飛拉著她坐下,看著遠處說:“這裏的視野很好,看到的煙花也最漂亮。”

    話音落下,一束絢爛的煙花便在上空綻開,無數流星撞入眼簾。

    花容之前已經看過幾場煙花,這一次卻是最漂亮最震撼的。

    花容被吸引,專注的望著夜空,在又一次煙花綻開的時候,她偏頭想告訴江雲飛自己好像看到了真的流星,卻撞進一雙深邃幽深的眸。

    江雲飛沒有看煙花,一直看著她,眸光繾綣,溫柔如水。

    在她看過來時,他也沒有移開目光,反而蠕動唇瓣,說了句什麽。

    煙花的聲音太大,花容沒有聽見,好奇的問:“大人,你說什麽?”

    方才的煙花炸完,四周恢複安靜,黑暗也迅速吞噬了那些絢爛的煙火,江雲飛在此時欺身湊近,在花容耳邊說:“我說,我終於也陪你看了一場煙花。”

    去年花朝節,花容是和江雲騅一起逛的街,看的煙花,後來衛映辰為她放了一場煙花,回京的路上,花容自己在驛站看了一場煙花。

    每一次,江雲飛都不曾在花容身邊。

    無人知道,他在心底肖想過多少次要陪花容看一次煙花。

    如今這個想法終於實現了。

    花容沒想到,江雲飛會在意這個,心髒又開始狂跳起來。

    這時又一朵煙花炸開。

    兩人眸底都映照出對方的模樣。

    花容這才發現兩人的距離有些過於近了,近到好像隻要其中一個人再靠近一點,就會親上。

    這一刻的光陰變得格外漫長。

    然而直到視線重新變黑,兩人也沒有做出任何動作。

    不知道過了多久,江雲飛突然問:“你怎麽不呼吸了?”

    “……”

    花容偏過頭,大口大口的呼吸,肺部有些發疼。

    她剛剛太緊張,竟然差點兒把自己憋死。

    “沒事吧?”

    江雲飛關心的問,話裏帶著笑意,不知是笑她傻還是因為別的。

    花容的臉燒得厲害,強撐著不看江雲飛,悶聲說:“我很好,大人好好看煙花吧!”

    “哦。”

    江雲飛看向夜空,唇角一直上揚著沒有放下。

    看完煙花,江雲飛又帶花容去看了會兒皮影戲,最後還擠到人群裏領了個福袋。

    福袋裏裝著一個壽桃,花容咬了一口,吃出一枚銅錢。

    江雲飛說:“這是壽星發的東西,寓意福壽綿延,你以後可以隨身帶著。”

    江雲飛手上沾染的血腥很多,向來是不會信鬼神之說的,現在卻信一枚銅錢能讓花容福壽綿延。

    花容心念微動,用絹帕把銅錢仔仔細細擦幹淨,妥善收好:“多謝大人為我帶來的福運。”

    兩人在外麵的時間有點長,回到客棧已是深夜,大堂的客人都散了,客棧裏靜悄悄的,隻有一個夥計在守夜。

    見江雲飛帶花容回來,立刻迎上來:“二位貴客的房間在三樓,請隨小的來。”

    上到三樓,花容才發現夥計竟然隻給他們安排了一間房。

    隔著幃帽,夥計並未發現花容詫異的神情,討好的說:“這是小店最好的上房,房裏有熏香,床也又大又軟,夜裏貴客若是要用熱水,搖一下床鈴就行,小的會立刻把水送上來的。”

    花容並非懵懂無知的少女,聽到用熱水便知夥計在想什麽,不覺有些尷尬,正想解釋,手腕被江雲飛扣住,江雲飛打斷夥計:“我知道了,退下吧。”

    江雲飛的語氣不是很好,夥計想起他說花容性子內斂,知道自己這馬屁拍的太過了,連忙退下。

    夥計一走,江雲飛便對花容說:“此去路途遙遠,我想隱瞞身份觀察民情,你我對外以夫妻名義走動比較方便,你放心,我不會對你做什麽,你睡床,我睡地上就好。”

    江雲飛說完打開衣櫃拿出被子鋪在地上。

    他解釋的很有道理,花容雖然還是不太自在,也不好意思拒絕,隻能說:“現在已經是深秋,地上很涼,大人的傷剛好,受的住嗎?”

    “無妨,”江雲飛拿了個枕頭丟到地上,“我的傷已無大礙,而且我常年習武,並不像尋常人那樣怕冷,之前在邊關,冰天雪地也睡過的。”

    花容抿了抿唇,到底沒有開口讓江雲飛睡到床上來。

  第313章 是不是應該改一下稱呼?

    天剛蒙蒙亮,江雲飛就坐了起來。

    他剛動了一下,床帳之後的花容也跟著動了動,江雲飛立刻說:“還早,你再多睡會兒。”花容便躺著沒動。

    江雲飛整理了下衣襟,走出房間。

    約莫半個時辰後,月清進屋問:“夫人可醒了?”

    江雲飛走後花容就沒睡了,她立刻應聲,撩開帳簾下床,看著月清問:“怎麽突然改口叫我夫人了?”

    第一次和江雲飛睡一個房間,花容隻脫了外衫,月清上前伺候她梳妝,柔聲說:“江大人說後麵這一路都要對外說與郡主是夫妻,方便行動,不止奴婢,其他人也都改了口,免得露餡兒惹麻煩。”

    花容點點頭,沒了聲音,月清便幫她把全部頭發挽起,梳了個夫人發髻。

    “夫人可要戴那支並蒂蓮的簪子?”

    花容帶的首飾不多,那支並蒂蓮的簪子是最漂亮的。

    花容搖頭,說:“不用,那個太招搖了,戴帽子也不方便。”

    月清還是覺得有點素,想了想說:“那戴一對耳墜吧。”

    說完拿出那對玉葫蘆耳墜。

    自從知道這對耳墜是江雲飛送的以後,花容就沒再戴出去過,這會兒看到,臉不受控製熱起來,不自然的說:“換那對琥珀耳墜吧。”

    月清不明所以,找出琥珀耳墜幫花容戴上。

    梳洗完畢,樓下傳來吵嚷聲。

    花容正覺奇怪,客棧夥計送來早飯,很是興奮的說:“夫人的夫君身手可真好啊,小人從未見過如此有氣勢的五禽戲,現在好些人都排著隊想與他切磋呢。”

    原來他這麽早下樓是去操練了呀。

    花容沒見過別人切磋武藝,想到江雲飛才養好傷,不免有些擔心,隻吃了半個包子,便忍不住戴上幃帽下樓去看。

    客棧後院有很大一片空地,江雲飛在這兒操練,眾人便也聚到這裏。

    圍觀的人太多,花容和月清站在人群的最外麵,隻能聽到眾人時不時的叫好和倒抽氣的聲音,根本看不到裏麵的情形。

    站了片刻,人群發出一陣歡呼,似乎是江雲飛又勝了。

    花容鬆了口氣,旁邊的人卻為了睡誰先與江雲飛切磋吵了起來。

    這些都是練家子,一個個身形高壯,聲音又大,花容有些害怕,正想帶月清離開。

    江雲飛便穿過人群來到她麵前。

    “可有受傷?”

    問著話,江雲飛冷冷的掃了吵鬧的幾人一眼,原本吵到想動手的幾人感受到可怖的威壓,不自覺噤了聲。

    “沒事,我就是來看看,聽說大人方才已經連贏了好幾個人,真厲害。”

    花容認真誇讚,語氣不自覺帶了兩分自豪。

    江雲飛的神情緩和了些,看向眾人說:“內子不喜爭強好勝之人,今日就到此為止。”

    這裏是客棧,又不是比賽打擂的地方,江雲飛這麽說了,眾人都散了,有人卻很不甘心,不滿的說:“我排了一早上,下一個就到我了,憑什麽就不比了呀,不會是怕輸吧。”

    聽到這話,眾人又都停下步子。

    江雲飛看了那人一眼,淡聲說:“習武之道不在於勝負高低,而在於自保和保護自己在乎的人,在我看來,從來都沒有絕對的輸贏。”

    那人嘁了一聲,不屑道:“我還以為你多厲害呢,原來是個怕女人的。”

    那人的語氣很是譏諷,並非全然為了比試,而是打心底瞧不上女人。

    江雲飛的眸子冷了下來,溫聲對花容說:“站遠點兒,等我一下。”

    “小心。”

    花容叮囑了一句,忙帶著月清遠離人群。

    江雲飛折返回去,衝那人勾了勾手指說:“過來。”

    “憑什麽?你讓我過來我就……”過來啊。

    最後三個字沒能說出口,江雲飛的拳頭已經來到他麵前。

    江雲飛出拳極快,拳風更是淩厲,似有橫掃千軍之勢,那人瞪大眼睛,瞳孔嚇得劇烈顫動,人群也跟著發出驚呼。

    不過江雲飛及時收力,拳頭並沒有真的落到那人身上。

    “怕女人怎麽了,你不是女人生的?”

    江雲飛問,聲音極冷,那人已嚇破了膽,回過神來,忙抽了自己一嘴巴。

    “我錯了,是我嘴賤說錯話了,對不起!”

    那人認慫認得很快,人群頓時發出笑來:“這天底下誰不是從娘肚子裏出來的,怕女人的男人才是好男人,一天張口就亂噴,哪天出門被打死都不知道為什麽。”

    江雲飛也沒太為難那人,見人認了錯,便放他離開,然後帶著花容上樓。

    兩人剛進屋,客棧夥計便抬了熱水來:“貴人一大早就下樓打拳,又操練了這麽久,出了不少汗,快洗洗吧。”

    江雲飛確實累出了一身汗,胸口和後背的衣服濕了一大片。

    客棧夥計走後,月清很有眼力見的說:“方才夫人擔心郎君沒吃多少東西,奴婢再去廚房拿些吃食,郎君一會兒洗完可以陪著夫人再吃一些。”

    說完退出房間,屋裏便隻剩下花容和江雲飛。

    沉默讓氣氛變得有些微妙。

    花容正想借口去幫江雲飛找衣服,江雲飛先一步開口說:“我其實不喜歡與人比武,今日會答應與人切磋,是發現有個少年人很有天賦,想指點他一二,你別多想。”

    他把月清的話當了真,不想讓她擔心。

    “我知道大人做事向來都是有分寸的,”花容看著江雲飛的眼睛,“我隻是覺得大人腰上的傷才剛養好,怕會不小心誘發舊傷,並不討厭大人與人比武。”

    武將的職責就是征戰沙場,若沒有好勝之心,是帶不好兵的。

    花容不懂官場,卻也明白這一點。

    花容的眼眸清亮,溫柔又堅定,江雲飛感覺自己的心弦被撥了一下,有些癢,一本正經的說:“既然我們如今是以夫妻的名義在外走動的,是不是應該改一下對彼此的稱呼?”

    聊了幾句花容本來沒有那麽不自在了,江雲飛突然說要改稱呼,花容不覺又捏緊了絹帕。

    江雲飛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還要時間適應,正想替她解圍,卻聽到花容開口喚了一聲:“夫君。”

    江雲飛神情一變,聲音啞了兩分:“你方才喚我什麽?”

  第314章 同乘

    “夫君。”

    花容又喚了一聲。

    聲音細軟,沒什麽底氣,小貓似的。

    花容喊完兩頰紅透,卻一直看著江雲飛的眼睛沒有退縮躲避。

    他已經為她做了太多太多,給了她名分和最大的偏愛,她自然也要盡自己所能去回應。

    江雲飛的眸子又深了些,他定定的看著花容,心裏有無數不能言說的欲念在叫囂,但怕會嚇到花容,最終隻說了一句:“嗯,以後我就是你的夫。”

    知道花容臉皮薄,江雲飛主動說:“聽說夫人之前幫我做了衣服,可否拿來給我試一下?”

    花容如蒙大赦,連忙去拿衣服。

    之前怕時間不夠,花容熬了幾個夜,秋冬的衣服各做了一套。

    秋裝是藏青色的,知道江雲飛不喜花哨,衣服上沒有什麽圖樣,隻在衣襟處繡了一點兒青藤做點綴。

    江雲飛穿好衣服走出來,噙著笑看著花容,問:“這是繡的葫蘆藤?”

    花容的臉又紅起來。

    之前她沒想到能和江雲飛在一起,繡葫蘆藤也是希望他能平安長壽,如今卻像是故意和自己的葫蘆耳墜呼應。

    花容很是不好意思,撒謊說:“是月清建議我繡這個的,她說這個寓意很好。”

    花容又羞又窘,再逗就要急了,江雲飛沒再糾結這個話題,摸著腰間問:“這是什麽?”

    “我在衣服裏麵縫了暗層加的鐵片,雖然有一點重,但對你來說應該不算什麽,平日走動應該還能鍛煉體魄。”

    最重要的是,上了戰場,能稍微護著腰一些,不至於再像上次那樣,險些被人腰斬。

    武將過的一直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花容便是擔心也不能阻止江雲飛上戰場,隻能盡可能的為他做點什麽。

    花容花了很多心思,鐵片加在衣服裏麵一點兒都看不出來,走動的時候也不會磨到皮膚。

    江雲飛試著打了兩下拳,動作很流暢,絲毫不會受到影響。

    江雲飛很滿意,他攤開手在花容麵前轉了兩圈展示衣服:“衣服很合身,腰上加的東西也很實用,非常好。”

    當年花容給他做那身衣服,隻得了一句“還不錯”的評價,今日他倒是不吝誇讚了。

    衣服得到認可,花容也很高興,她笑著說:“這次離京我還帶了不少布和針線,加上月清幫忙,還能給你做好些衣服。”

    從巫醫說她隻剩半年時間已經過去月餘,好不容易有了身份可以名正言順的給江雲飛做東西,花容自然不想浪費。

    江雲飛頓了一下,隨後恢複如常:“趕路已經很累了,不要總想著做這些,等到了夷州再做也不遲。”

    等到達夷州,剩下的時間就不多了。

    花容心底一陣悲哀,麵上卻道:“我知道的,我會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

    早飯後,眾人收拾了一下便又啟程出發。

    月清先扶花容上馬車,花容剛坐穩,江雲飛便掀簾坐進來。

    花容沒有準備,詫異的看著江雲飛,江雲飛坦然的問:“夫人有事?”

    兩人對外已宣稱是夫妻,同乘一輛馬車也不為過。

    花容還是忍不住問:“夫君不騎馬了嗎?”

    江雲飛很自然的說:“此行路途遙遠,為夫擔心夫人獨自坐在車裏會無聊,特意來陪夫人。”

    花容改口喚了他夫君,他便不再像之前那樣過分恪守禮節,演得和真正的夫妻沒什麽兩樣。

    花容有些慌。

    兩人同住一個房間還有床帳遮擋,馬車裏空間狹小,江雲飛又很高,就算花容努力把自己縮成一團,馬車稍有顛簸,兩人也免不了會有肢體接觸。

    花容找不到借口,隻能眼巴巴的看向江雲飛,盼著他能像之前那樣為自己解圍,再給自己一些時間適應。

    江雲飛的確看出了花容的慌亂無措,不過他沒有打算下馬車,而是狀似無意的捂了下腰腹的位置。

    花容立刻注意到,緊張的問:“大人怎麽了?可是有什麽地方不舒服?”

    “沒事,”江雲飛搖頭,而後看了眼馬車外,“今日還有很多人想找我切磋,我說我不小心牽動了舊傷,這才推辭過去的,不想叫人看出端倪。”

    那種爭強好勝的人自然可以直接拒絕,但若是上進求學的,便不大好拒絕了。

    江雲飛的理由很充分,花容拒絕不了,仍是不放心的盯著他的腰腹。

    他是極能忍疼的人,剛受傷養了沒兩天,在軍中走動時就能裝的和沒事人一樣。

    花容怕他現在也是在強撐。

    察覺花容的目光,江雲飛放鬆了些,靠著馬車壁問:“夫人若是不放心,可以親自檢查一遍。”

    說罷,鬆開手,一副任由花容為所欲為的模樣。

    他傷在腰側,花容若要檢查,便要脫掉他的衣服。

    花容怎麽能做這樣的事?

    “不用,我相信大人。”

    花容飛快的拒絕,忍不住瞪了江雲飛一眼。

    這些時日江雲飛待她極好,兩人又有了正經婚約,花容對江雲飛非常信任,這一眼不覺帶了兩分嗔怪。

    她鮮少做出這樣的表情,整個人都因此鮮活了兩分。

    江雲飛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她沒再說話。

    馬車很快駛出客棧。

    舟縣的路不及瀚京的寬闊,路麵也不夠平坦,沒多久,馬車便顛了一下。

    花容的膝蓋磕到江雲飛的,她更加努力的縮著腿,小聲道:“大人,抱歉。”

    “你喚我什麽?”

    江雲飛問,聲音低沉,並非責問,反而透著一分不易察覺的委屈。

    花容心底的愧疚更深,努力解釋:“我不是故意要與你生分,隻是你我才互通心意不久,這婚約也才剛剛定下,就算是已經成婚的新婚夫妻,也要花時間適應一下彼此,不是嗎?”

    “這是自然,我並未逼夫人的意思,隻是夫人之前已經改過稱呼了,何不與我一樣就此慢慢適應?”

    江雲飛並不著急,徐徐引導。

    花容找不到理由反駁,隻能點頭說:“我聽夫君的。”

    “夫人若真願意聽我的,不如先放鬆些,你我腰上都有傷,坐的太過緊繃,對腰不好。”

    這話也是為花容好。

    花容慢慢放鬆下來,右腿很自然的和江雲飛的貼在一起。

    她有些畏寒,衣裙穿的厚,江雲飛的體溫卻還是傳了過來。

    讓她心跳加速,怎麽也無法平複。

  第315章 就這樣,別點燈

    離開舟縣不久,就下起雨來。

    雨勢不算大,溫度卻降了下來,馬車裏雖鋪了毯子,花容的手腳還是有些發涼,後腰也開始隱隱作痛。

    但江雲飛也在車裏,花容不想讓他看出異樣,裝得若無其事。

    雨下了一天一夜,第二日不僅沒停,反而越發的大了。

    快到驛站時,馬車陷進泥裏。

    車夫掙紮了一會兒,馬車反而越陷越深了。

    江雲飛撩開簾子看了一眼,對花容說:“好好坐著,我下去看看。”

    江雲飛圍著馬車看了一圈,讓人搬來石塊墊在車輪下,又叫了四個人過來推車,這才把馬車從泥坑裏解救出來。

    江雲飛的衣服打濕了不少,還濺了不少泥巴,他沒再上車,和其他人一起騎馬。

    到了驛站,早有官差撐著傘在門口迎接。

    一看到江雲飛,官差立刻迎上來,討好的說:“大人辛苦了,我們接到信兒就讓人準備了熱水和薑湯,爐子上還溫了酒,大人趕緊進屋暖暖身子吧。”

    “有勞。”

    江雲飛淡淡的應了一聲,從官差手裏接過傘,親自去接花容。

    他雖然淋了雨,手卻是熱的,感受到花容的手很涼,眉心微皺,低聲問:“手這麽涼怎麽不說?”

    “我沒覺得冷。”

    花容否認,江雲飛的神情卻沒緩和下來,吩咐月清去拿披風,又讓驛站的官差準備火盆。

    官差有些遲疑:“大人,這還沒入冬呢,就要烤火了嗎?”

    隨從上前,拿了賞銀給那人,沉聲道:“大人吩咐什麽你照做就是。”

    得了好處官差不再多話,屁顛顛的去準備炭火。

    “我沒事,夫君淋了雨,比我更需要照顧。”

    花容並非不愛惜自己,隻是畏寒和腰上的傷都是老毛病,她早就忍習慣了。

    江雲飛繃著臉沒有應聲,一進屋便關上房門,直勾勾的盯著花容問:“腰上的舊傷可疼?”

    花容下意識的想否認,下一刻卻聽到江雲飛說:“讓我看看。”

    江雲飛的語氣滿是關切,卻也霸道,沒有商量的意思。

    之前他隻從大夫口中聽說她傷的重,落下了很嚴重的傷疾,並未親眼見過那傷究竟是什麽樣的。

    “不行!”

    花容毫不猶豫的拒絕,本能的護住胸口。

    她知道江雲飛是關心她,並不是要對她做什麽,但她現在還做不到在他麵前袒露自己的身體。

    江雲飛不曾嫌棄她髒,可身上每一處的傷昭示的都是和江雲騅有關的過往。

    她覺得羞恥。

    花容緊抿著唇,臉色有些發白。

    江雲飛意識到自己有些操之過急了,緩了語氣說:“我可以不看,但你必須對我坦誠,不能騙我。”

    江雲飛的眼神犀利,像是能看穿花容,花容隻好說:“腰確實有一點點疼,一會兒貼個膏藥就好了。”

    “好。”

    江雲飛退出房間,過了會兒,月清進屋來幫花容貼膏藥。

    花容的表情不好,情緒肉眼可見的低落,月清忍不住問:“是發生什麽事了嗎,夫人怎麽不高興?”

    花容垂著眸,連說話的勁兒都沒有。

    自從離開瀚京,這一路江雲飛對她非常好,事事都為她考慮周全了,她也下定決心要回應他的感情,可就在剛剛,她發現她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樣強大。

    她不知道該怎麽用這具殘破的身體麵對江雲飛。

    她這樣矯情,他又能容忍她多久呢?

    想到這些,花容有些恐慌。

    夜幕很快降臨,廚房送來飯菜。

    之前幾日江雲飛都是陪著花容一起用飯的,花容下意識的朝門口看了一眼。

    房門緊閉著,江雲飛不知去了哪裏。

    他……果然生氣了嗎?

    花容不覺捏緊帕子。

    月清輕聲問:“夫人是要找郎君嗎?”

    “不是。”

    花容搖頭,就算見到江雲飛,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和麵對。

    話音落下,屋裏陷入沉寂,花容看著滿桌的菜,一點胃口也沒有,隻坐著發呆。

    不知道過了多久,江雲飛突然推門而入。

    他換了身玄色常服,神情自然的在花容身邊坐下,見桌上飯菜都沒動過,看向花容問:“怎麽不吃,飯菜不合胃口?”

    花容怔怔地看著江雲飛,忘了說話,鼻子有些發酸。

    月清看得著急,幫忙問:“郎君這是去哪兒了,夫人一直在等郎君一起用飯呢。”

    “我在樓下洗了個澡,順便把髒衣服洗了,所以耽誤了點時間。”

    “郎君身份尊貴,哪裏需要自己親自動手洗衣服?”

    月清疑惑,江雲飛夾了筷子菜到花容碗裏,淡聲說:“那些人下手沒個輕重,我怕洗壞了。”

    換下倆那套是花容給他做的新衣服,他很珍惜。

    花容回過神來,聽到這話,一顆心酸脹不已,又有些懊惱自己竟然這樣小心眼,胡思亂想嚇自己。

    心情回升了些,花容這才注意到驛站的飯菜做得有些精致。

    她吃了口紅燒肉,鼓足勇氣找話題:“這個紅燒肉的味道和之前在舟縣吃的有點像。”

    “同一個廚子做的,味道自然是像的。”

    江雲飛說的很隨意,好像這是一件很尋常的事,花容詫異的看著他追問:“舟縣的廚子怎麽會在這兒?”

    “那日見你喜歡,就花了點錢請那廚子隨行做飯,等到了江州,再送他回來。”

    江州的美食更多,到時可以換其他廚子。

    眼睫輕顫,花容陷入沉默。

    夜裏,江雲飛依然是打的地鋪。

    隻是剛熄燈,他就感覺花容從床上坐了起來。

    “怎麽了?”

    江雲飛邊問邊起身準備點燈,下一刻卻被花容抓住手:“就這樣,別點燈。”

    花容說的很急,聲音有些顫抖。

    江雲飛便不動了。

    他的五感遠勝常人,適應黑暗後,看到花容在低頭解腰帶。

    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害怕,半天都沒解開,有些急了。

    江雲飛壓住花容的手,沉沉的問:“你這是做什麽?”

    花容的手涼得厲害,被他壓住後,渾身一顫,脈搏快得驚人。

    然後江雲飛聽到花容慌亂又柔軟的聲音:“夫君不是要檢查我腰上的傷嗎?”

  第316章 想哭就哭,別忍著

    “不要勉強自己來討好我,我之前那樣說隻是擔心你的身體,並不是……”

    “我知道,”花容打斷江雲飛,胸口燙得厲害,“我知道夫君做的一切都是出於愛和嗬護,所以我是心甘情願的,並不覺得勉強。”

    花容說完推開江雲飛,解開腰帶,一件件褪下衣衫。

    沒有點燈的屋子漆黑一片,給了花容勇氣支撐。

    她一鼓作氣,很快脫到隻剩裏衣。

    到底還是覺得害羞,花容頓了頓,憑著感覺轉身,背對江雲飛脫下裏衣。

    裏衣下,花容的身量嬌小,背影纖弱,腰肢更是不盈一握。

    深吸一口氣,花容脫了裏衣,上半身隻剩下肚兜。

    她拆了發飾,一頭烏發披散下來,擋住大片的背,稍微多了一點安全感。

    但她並不知道,黑暗並沒有遮擋江雲飛的視線,現在的場景落在江雲飛眼中,更像是籠了一層黑色的薄紗。

    薄紗之下,他曾無數次肖想過的人,嬌小玲瓏,卻曲線完美,誘人至極。

    江雲飛一向覺得自己的自製力超群,不會失控,此時卻感覺理智和自製力正在一點點崩塌。

    花容此刻也很難熬。

    黑暗給了她安全感,卻也讓她看不到江雲飛的神情動作。

    她知道江雲飛不會傷害她,未知的一切卻還是讓她感覺不安。

    就在花容忍不住想抱著自己的胳膊時,江雲飛帶著薄繭的指腹輕輕壓上她的腰。

    屋裏燒著炭火,溫度比外麵高,江雲飛的手卻還要燙一些。

    花容瞬間繃緊身子。

    她腰上的傷雖然早就好了,卻留下了很大一片猙獰的疤,所以後腰的皮膚是凹凸不平的,並不像尋常女子的肌膚那般嬌嫩光滑。

    江雲飛一寸寸撫過那片傷疤,一點點感受著花容曾經曆過的痛苦。

    花容沒有跟他說過那段經曆,他隻從搜集到的信息知道,那時她無人可依,還被官府通緝過一段時間。

    她一個人熬過常人難以想象的痛苦,一個人在鬼門關徘徊又活了過來。

    回到瀚京後,她沒有把那些痛苦掛在嘴邊,也沒有被怨恨蒙蔽雙眼變得滿腹戾氣。

    在她身上閃爍著的,依然是堅韌的、積極向上的力量。

    依然讓他怦然心動。

    “抱歉。”

    許久之後,江雲飛才聽到自己的聲音。

    花容有些疑惑:“這些傷又不是因為夫君受的,夫君為何要覺得抱歉?”

    “如果我能少顧慮一些,早些把你放到身邊,你也不會受這麽多磨難。”

    他比阿騅先遇到她,也比阿騅先動心。

    他有機會做選擇,可他沒有選擇她。

    “那也不是夫君的錯,夫君已經為我做了很多很多事了,現在能和夫君在一起,是我此生最大的幸運。”

    江雲飛沒有接話,放在花容腰上的手也收了回去。

    花容鬆了口氣,正準備穿衣服,忽然感覺一股溫熱的氣息撲到腰上。

    她整個人僵住,渾身的汗毛都倒豎起來。

    “江雲飛……”

    花容試圖阻止,然而剛說完江雲飛的名字,兩片溫暖柔軟的唇落到腰上。

    “唔!”

    花容不可自抑的泄出一聲低吟,而後死死咬唇,將後麵的聲音都憋回去,眼角含了淚。

    江雲飛竟然在親她腰上的疤!

    沒有對話,沒有更多的舉動,隻是簡簡單單一個吻,竟讓花容覺得自己是這世上最珍貴的寶物。

    時間變得漫長,長到花容好像把前半生又過了一遍,所有的苦難都被這個吻撫平。

    她沒有說出口的自卑、她試圖掩蓋遺忘的不堪,都被江雲飛看在眼裏。

    他用這個吻告訴她,他不會因為那些過往對她有任何偏見,他愛她至此,可以接納她的所有。

    在他麵前,她的一切顧慮、怯懦都是多餘的。

    花容很想克製住情緒,眼淚卻不受控製的掉落,身子也跟著輕輕顫抖起來。

    江雲飛從背後擁住她,沉沉的說:“想哭就哭,別忍著。”

    花容轉身,抱著江雲飛失聲痛哭起來。

    多年前在那個山洞裏的倉皇害怕和委屈,在這一刻終於找到了出口。

    如果沒有發生那麽多的坎坷曲折,如果那一天有人能救救她多好啊……

    江雲飛不擅長安慰人,他隻是緊緊的抱著花容,讓她知道他一直在她身邊。

    等花容哭累了,江雲飛幫她穿上裏衣,把她抱回床上。

    眼淚流完了,理智便漸漸回籠,想到自己的失態和之前那個吻,花容渾身發燙,哪怕屋裏沒有光亮,也害羞的不敢腦袋。

    江雲飛幫花容蓋好被子,又揉了下她的腦袋,啞聲道:“睡吧。”

    宣泄完情緒,花容比之前更依賴江雲飛,脫口而出:“那你呢?”

    話一出口,花容便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整個人躲進被窩裏。

    她問這話,很像是在暗示邀請。

    黑暗中,江雲飛眸底卷起風暴。

    他是個正常男人,對花容動心的這些年裏,他當然有過不為人知的悸動和欲念,如今兩人朝夕相處,更是難以自持。

    但現在的時機還不成熟,她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氣接納他,他不能嚇到她。

    “我還是打地鋪。”

    江雲飛的聲音比剛剛更啞了。

    花容躲在被窩裏不敢應聲,過了會兒又聽到江雲飛說:“你別胡思亂想,我不是對你的身子不感興趣,我是怕你會被嚇到,而且你腰上有傷疾,稍有不慎,便會傷上加傷……”

    江雲飛一本正經的解釋,花容實在羞得不行,從被窩裏鑽出來,捂了江雲飛的嘴:“我知道夫君都是為我著想,我不會胡亂猜測的,夫君快別說了!”

    哭過一場,花容的嗓子也是啞的,柔軟的發絲垂落,自江雲飛胳膊掃過,把江雲飛眸底翻湧的欲念攪成了滔天巨浪。

    在花容沒有注意到的地方,江雲飛握緊了拳頭,手臂和額頭的血管都變得鼓脹。

    花容說完那句話又躲回被窩裏。

    烏龜似的。

    江雲飛的喉結滾了滾,到底還是回地鋪睡下。

    花容是真的累了,呼吸很快變得平穩,江雲飛卻有些輾轉難眠。

    軍營裏的糙老爺們兒愛說葷話,江雲飛雖然沒有親身經曆過,卻也知道一些疏解之法。

    隻是花容就睡在旁邊,他沒辦法施展。

    忍的有些辛苦。

  第317章 夫君,對不起

    情緒得以發泄,花容睡得很香,醒來時天已大亮,屏風後,傳來“嘩嘩”的水聲。

    “誰!?”

    花容下意識的嗬斥了一聲,起身想找趁手的東西,屏風後的水聲更大,片刻後,江雲飛穿著裏衣裏褲走出來,沉聲說:“是我。”

    他和之前一樣,一大早就下樓打拳操練了,回來見花容還睡著,就自己去了屏風後洗澡。

    剛洗完澡,江雲飛身上很清爽,隱隱有皂角清香,出來的有些著急,裏衣並未係好,小片肌膚露出來,很健康的小麥色,看著就很結實有力。

    看到江雲飛,花容整個人都放鬆下來,不過很快昨晚發生的一切就被眼前的情景勾了起來。

    昨晚屋裏很黑,花容隻感受到了江雲飛有些粗糲的指腹和寬厚的胸膛,並未親眼看到江雲飛的體魄有多強健。

    後腰的位置似乎還殘留著柔軟濕熱的觸感,再想到江雲飛說的那些話,花容的臉又燒了起來。

    她慌亂的移開目光,說:“我馬上洗漱,不會耽誤趕路的。”

    “不急,慢慢來。”

    江雲飛回了一句,這才拿起屏風上的衣服穿起來。

    屋裏亮堂堂的,他一點兒也不介意花容在場,好像兩人是已經生活了好些年的老夫老妻。

    花容別過頭,卻也覺得喉嚨發緊。

    昨晚他們已經有過親密舉動了,她也並不抗拒江雲飛的觸碰,可他畢竟在戰場殺敵無數,體魄那樣強悍,她多半是承受不住的。

    和江雲騅的那段過往屈辱更多,給她留下的體驗並不好,這些年花容再沒有與男子親近過,想到那些事還是有些怕。

    好在,江雲飛也沒有急著要做什麽。

    早飯後,眾人又要啟程趕路。

    江雲飛突然對花容說:“一直在馬車裏坐著確實挺悶的,夫人可想扮作男子,騎馬看看外麵的風景?”

    騎馬的話,兩人就不用坐在馬車裏了,可以更自在些。

    花容眼睛一亮,毫不猶豫地點頭,唇角都跟著上揚。

    江雲飛眼底染上笑意,又問:“為夫之前教夫人的技巧,夫人可還記得?”

    “記得的。”

    你教給我的所有東西,我全都記著的。

    換上男裝,花容不用再戴幃帽,江雲飛親自牽了一匹馬給她,花容抓住馬鞍,利落的上馬,然後看向江雲飛。

    眼神晶亮,等著誇獎。

    整個人都鮮活起來。

    “上馬上的不錯。”

    江雲飛誇了一句,隨後抓著馬韁繩,坐到花容後麵。

    兩個人的重量有點沉,馬被壓得往前走了幾步。

    花容被慣性帶的撞進江雲飛胸膛,耳廓迅速染上紅暈。

    “專心點,不管發生什麽情況,都要抓緊馬韁繩。”

    江雲飛圈住她,把馬韁繩抓在手裏,低沉的聲音貼著花容的耳廓鑽入耳中,激起一片顫栗。

    花容咽了咽口水,忍不住問:“我們要騎一匹馬嗎?”

    早知如此,還不如坐車裏。

    車裏好歹還有一點空間,騎馬兩人的身子幾乎都貼在一起了。

    花容甚至能感受到江雲飛的心跳。

    “夫人有腰傷,獨自騎馬為夫不放心,”江雲飛找了很好的理由,隨後又道,“昨晚夫人對為夫那樣主動,今日莫非又要翻臉無情,冷落為夫?”

    這話莫名帶了兩分哀怨,和江雲飛平日的形象相差甚遠。

    好像花容是拈花惹草的浪蕩子,把人撩撥完就不負責任了。

    他怎麽能這樣說?

    花容忍不住偏頭去看江雲飛。

    兩人的距離很近,江雲飛幾乎是貼著花容的耳廓在說話,花容偏頭的時候,正好親到江雲飛的下巴。

    花容微微睜大眼睛,想要把腦袋轉回去,後腦勺被扣住。

    江雲飛單手抓著馬韁繩,騰出一隻手摁著她。

    “別動!”

    江雲飛命令,眸底欲念翻湧。

    嘭嘭嘭!

    心髒在胸腔敲起了鼓,震得花容渾身發麻。

    馬還在往前疾馳,她不敢推開江雲飛,也不敢亂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江雲飛才鬆開手。

    花容立刻低下頭去,連脖頸都染上緋色。

    她之前怎麽不知道大少爺竟然也有這麽……這麽無賴的一麵?

    “夫人自己想親為夫可以直說,如此出其不意的偷襲,若是出了什麽意外可怎麽好?”

    江雲飛的聲音有些啞,語氣帶著戲謔,不動聲色的往後挪了挪,不想叫花容發現他的異樣。

    花容忍不住在江雲飛腿上掐了一下,咬牙命令:“閉嘴,別說話了!”

    她才不是故意偷親他的。

    花容掐的力氣不是很大,跟撓癢癢似的。

    江雲飛的眸子瞬間變得晦暗,還想說些什麽,花容身子一軟,突然朝著馬下栽去。

    江雲飛立刻摟住花容,同時勒住馬韁繩。

    花容暈過去了,鼻尖不住湧出血來,那血不是豔紅的,隱隱有些發黑。

    江雲飛沉了臉,抱著花容下馬,從她懷裏摸出藥,喂了一粒給她吃下。

    隨行的人很快趕到,江雲飛命人去找大夫,月清抱著披風跑過來給花容蓋上,默默搓著花容的手幫她取暖。

    郡主的手實在太涼了。

    花容感覺自己做了一個非常漫長的夢,夢裏白霧彌漫,除了她自己,一個人都沒有。

    她漫無目的的走了很久很久,像個孤魂野鬼。

    她想她可能死了,可她舍不得江雲飛,還有很多話想和他說。

    她不想死。

    所以最後她又醒了過來。

    她剛睜開眼,江雲飛的聲音就傳入耳中:“你醒了?渴不渴?想不想吃東西?”

    睡的太久,花容整個人都軟綿綿的打不起精神。

    夢靨裏鬼魂般的狀態還沒有散去,她癡癡的看著江雲飛,一眼也舍不得挪開。

    江雲飛俯身在她眉心親了一下,溫柔的說:“醒過來就好,沒事了。”

    “我睡了很久嗎?”

    “嗯,很久,”江雲飛沒有隱瞞,“你睡了整整四天四夜,我們現在已經到江州了。”

    江雲飛的眼底滿是青黑,眼珠更是布滿血絲,下巴處冒出青黑的胡茬,比當初在遠峰郡受傷的時候還要狼狽。

    這幾日他一直守在花容身邊親自照顧,花容睡了多久,他就熬了多久。

    “夫君,對不起啊……”

    花容很抱歉,剛說了一句,就被江雲飛封了唇。

    這是一個沒有欲念的吻。

    良久,花容聽到江雲飛說:“我不要對不起。”

    我要的是你。

  第318章 三日後成婚

    在花容昏迷期間,江雲飛派人把江州的大夫都請了過來。

    花容醒來後,那些大夫又來給花容看了一遍診。

    無一例外,沒人能診出花容身上有蠱毒,也沒人知道花容還會不會再這樣突然陷入昏迷。

    隻能給她開一些調理身體的方子。

    江雲飛從頭到尾都很平靜,等大夫全都走後,對花容說:“再過三日,江州會舉行一場河神祭典,典禮會持續兩日,這是江州一年一度的盛會,非常熱鬧,我讓人包了畫舫,到時帶你去看。”

    他沒有怪罪那些大夫,對花容的態度也和之前一樣,好像花容隻是不小心暈倒了一下。

    “好。”

    花容應下。

    夜裏在江雲飛準備打地鋪的時候主動開口:“夫君,地下涼,睡床上來吧。”

    怕江雲飛拒絕,花容又補充了一句:“我一個人也冷。”

    江雲飛滅了燈,躺到花容身邊。

    花容沒有撒謊,被窩裏,她的手腳都是冰涼的,一點兒溫度都沒有。

    江雲飛躺下後,花容自發的鑽進他懷裏,手也落到他腰上。

    江雲飛立刻抓住花容的手:“做什麽?”

    “我冷。”

    花容理直氣壯,僵持片刻,江雲飛還是鬆了手。

    他還穿著衣服,花容摸索了一會兒才找到江雲飛腰腹的疤。

    那條疤挺長的,從左腰後側一直延伸到前麵,幾乎形成了一個半圓,可見當時的情況有多凶險。

    江雲飛腹部全是肌肉,花容的手一放上去,他就繃緊了腰腹,硬邦邦的,那道疤痕也變得硌手起來。

    “長新肉的時候傷口會很癢,你能忍住不撓嗎?”

    長新肉的時候是傷口恢複最難熬的時候。

    花容經曆過,比一般人的感受更深。

    江雲飛也想到這一點,反問:“你當時忍住了嗎?”

    “沒有,”花容搖頭,“我的意誌力沒有那麽強,那時大夫把我的手綁起來了,我實在癢的受不了,就會在地上蹭。”

    花容向來是不願意提那些舊事的,但這次醒來後,她很想多跟江雲飛說說話。

    江雲飛沉默了會兒說:“長新肉的時候確實很癢,我會做些別的事來轉移注意力,如果沒事可做,我會想你。”

    花容沒想到江雲飛會這樣回答,愣了一下,而後和他貼的更緊,低低的問:“夫君都是如何想我的?”

    說這話時,花容就貼著江雲飛的喉結,唇瓣會掃過江雲飛的喉嚨,呼吸也都會噴在他的頸側。

    誘惑的意味很明顯。

    江雲飛沒了聲音,呼吸沉了兩分,眼眸在黑暗中變得灼熱。

    “夫君,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我想現在就做你的妻。”

    這次昏迷沒有嚇到江雲飛,但嚇到了花容。

    她怕她撐不到去夷州和江雲飛拜天地,她怕那時她病入膏肓,狼狽憔悴,叫人一看就生厭。

    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她想放縱一下。

    花容說完主動去親江雲飛。

    她沒有太多經驗,親的笨拙又小心翼翼,唇瓣甚至發著顫。

    江雲飛氣血翻湧,忍了又忍,終究還是翻身把花容壓在下麵,奪走主動權。

    “張嘴!”

    江雲飛命令,花容心跳極快,雖然因為未知有些恐懼,還是乖乖照做。

    這個吻和她剛醒來時那個安撫的吻不同,帶著極強的侵略性,似要將所有的空氣都席卷一空。

    花容很快缺氧,受不住的嗚咽一聲,想要推開江雲飛,卻被他抓住手十指相扣。

    江雲飛其實並沒有花容想象中的那麽冷靜。

    在她昏迷不醒的四天四夜裏,他擔心懊惱極了。

    他才剛剛把她帶離瀚京,好不容易讓她和自己親近了些,還有很多很多的事沒有陪她做,他不能接受她就這樣離去。

    花容的主動對江雲飛無異於是最好最烈的藥。

    他也想讓她徹底做他的妻,從身到心都完全屬於他。

    氣氛很快升溫,花容無力招架,隻能憑本能配合,然而江雲飛卻沒有更進一步。

    他用了所有的理智讓自己停下來,微喘著氣說:“今晚不能,我們就在江州辦婚禮,明日我陪你去選喜服,三日後我們成婚。”

    江州的祭祀典禮挑的都是黃道吉日,這日子自然是沒得挑的,而且祭祀也有祈福之意,全城百姓還能跟著一起慶賀。

    江雲飛知道花容最在意的是什麽,哪怕到了這個時候,也還是顧及著她的自尊和體麵。

    他要給她尊重和名分,風風光光的娶她為妻。

    花容喉嚨哽得厲害,艱難應聲:“好。”

    女子嫁衣大多是自己親手做的,現成的嫁衣不多,尺寸也不合身,不過江雲飛給的錢多,成衣鋪的掌櫃叫了三個繡娘趕工改衣服。

    買好婚服,江雲飛又帶花容去買喜糖喜果和喜被,最後帶著花容去了一處幽靜的小院。

    不過半日的光景,院中四處都掛上了紅綢,門窗上也都貼上了喜字,最重要的是院子裏還做了一個秋千。

    這個院子的布局和花容在漓州買的那個有點像。

    花容詫異的看向江雲飛,江雲飛說:“漓州太遠了,我讓人把那個院子畫了下來,本想在夷州布置個一模一樣的給你,現在隻能用這個將就一下。”

    自從知道花容還活著,江雲飛就派人暗中調查齊王的死因,順便也查了些花容的經曆。

    如果江雲騅沒有那樣執著的把花容找回來,她應該會在漓州那處宅院裏過著安靜閑適的生活。

    雖然很平淡,卻讓人很安心。

    花容走過去坐到秋千上,江雲飛輕輕推了她一下,溫聲說:“到時你就從這裏出嫁,等我來接你。”

    雖然沒有至親朋友,但她可以在自己喜歡的院子裏出嫁,也沒有什麽可遺憾的了。

    花容點頭應下,而後抬手揉了揉額頭,像是有些不舒服。

    江雲飛立刻穩住秋千,近身來問:“怎麽了?”

    “沒事,就是好些日子沒坐秋千,感覺頭有點暈。”

    江雲飛皺眉,想抱花容回屋休息,卻被花容勾住脖子,封住了唇。

    “夫君,謝謝你!”

    花容親了一下就想跑,被江雲飛拉回來,加深這個吻。

  第319章 怎麽,夫君不喜歡?

    當天晚上,花容就住進了江雲飛命人為她布置的院子裏。

    第二天天一亮,江雲飛便出門去見江州州府。

    他們的婚期定的很急,但畢竟是太後賜婚,就算沒有賓客,也不能潦草了事。

    江雲飛打算請江州州府為他和花容主婚,如此才不會委屈她。

    江雲飛走後,月清在屋裏幫花容梳妝打扮起來。

    “奴婢在宮裏學過不少妝容式樣,主子可以都試試,後日奴婢一定把主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叫大人看得挪不開眼才好。”

    月清說著眼眶有些發紅。

    決定陪花容離京的時候她就有了心理準備,猜想花容可能身體出了什麽問題,但她沒有想到問題竟然這樣嚴重。

    嚴重到江大人都等不及到夷州,馬上就要舉辦婚禮。

    花容不想這樣傷感,安慰了月清幾句,讓她先幫自己挽發。

    月清連忙斂了情緒拿起木梳,然而才梳了幾下,手上就再沒有動作。

    “怎麽了?”

    花容疑惑,轉頭去看月清,月清忙把梳子藏到背後:“沒什麽,奴婢剛剛眼睛進沙子了。”

    這話沒什麽可信度。

    花容把月清的手從背後拉出來,看到木梳上纏了不少頭發。

    正常人也會掉頭發,但絕不會掉的這樣多。

    月清小聲安慰:“奴婢聽說多吃芝麻對頭發好,用加了何首烏的頭油也能護養頭發,一會兒奴婢就讓人買些回來。”

    花容把木梳上的頭發解下來,淡聲說:“別告訴大人。”

    照這樣掉下去,她這一頭秀發很快就會掉完,根本藏不住。

    想到這裏,花容又補充了一句:“等成婚後,我會跟他說的。”

    “奴婢明白。”

    怕弄掉花容的頭發,月清沒有梳太複雜的盤發,釵環首飾也以簡單大氣為宜,最招搖的便是太傅夫人之前給的那支並蒂蓮的金簪。

    弄好頭發,月清又幫花容修描眉毛,抹上脂粉,最後擦上唇脂。

    有脂粉掩蓋病氣,花容整個人都明豔起來,像是傲然盛放的牡丹,高貴優雅。

    月清一個勁兒的誇讚,正好成衣鋪的人把改好的嫁衣送上門來,便伺候花容穿上。

    嫁衣的用料比不得宮裏,但顏色很正,上麵繡著同心結和鴛鴦,應江雲飛的要求用金線在衣襟和袖口加了雲紋,穿到身上也不失貴氣。

    衣裙改的很好,束出花容不盈一握的腰,搭配今日的妝容,美得攝人心魄。

    月清看呆了去。

    花容對著鏡子看了會兒也覺得很滿意,怕把衣服壓皺了,很快脫下來掛好。

    月清還想幫花容除掉發飾洗去臉上的脂粉,被花容拒絕。

    “主子戴著這些不累嗎?”

    “塗這些東西也挺麻煩的,還是先留著吧。”

    花容說著把那支並蒂蓮的金簪取下收好,找出那對玉葫蘆耳墜戴上。

    這頭秀發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她想多給江雲飛留下一些美好的印象。

    ——

    江雲飛傍晚的時候才回來。

    按照規矩,男女在成婚之前是不應該見麵的,但花容的時間不多了,他沒打算遵守這個規矩。

    江州的美食挺多的,回來的路上,江雲飛特意繞路去買了些。

    剛進門,就看到花容提著燈籠緩緩而來。

    他安排了足夠多的人手在這裏保護,但花容身邊伺候的隻有一個月清。

    這會兒天已經黑了,院子裏沒有點燈,唯有花容手裏的燈籠發出暖黃色的光暈,她整個人也籠在光暈裏,身姿嫋嫋,眉目柔婉,像是從畫裏走出來的。

    江雲飛曾無數次在腦海裏設想過,他從戰場上回來,進家門的時候,花容會像現在這樣來迎他。

    心髒被撞了一下,江雲飛快步走到花容麵前。

    “夜裏有風,怎麽出來了?”

    “這幾日睡太久了,我想出來走走,”花容仰頭看著江雲飛,“而且夫君一直沒回來,我有些想夫君了。”

    江雲飛是不懂女子用的胭脂水粉的,他隻覺得花容身上有一股平日沒有的淡香,籠在光影中的麵容也更美麗動人。

    這次醒來,她不再像之前那般矜持害羞,主動了很多。

    會坦坦蕩蕩的說出愛意和想念。

    “是我回來晚了,抱歉,吃過晚飯了嗎?”

    江雲飛道歉,說著拉起花容的手。

    觸手果然一片寒涼。

    江雲飛很自然的幫花容搓了搓手。

    花容上前一步,抵著江雲飛的鞋尖,嗔怪的問:“夫君一整日都不曾見我,都不抱抱我親親我嗎?”

    出門的時候,花容特意又補了一次唇脂。

    這會兒一雙唇瓣又紅又潤,櫻桃似的誘人。

    江雲飛的喉結滾了滾,攬住花容的腰,把人撈進懷裏:“誰教你這些的?”

    花容不答反問:“怎麽,夫君不喜歡?”

    話音落下,江雲飛的氣息就強勢的侵入花容的肺腑。

    江雲飛直接用行動回答。

    他喜歡。

    不管什麽樣,隻要是她,他都喜歡。

    唇脂都被吃掉,進屋的時候,花容的唇卻比出門前更紅更豔,腿也有些發軟。

    月清向江雲飛行了禮便退下。

    江雲飛打開食盒,端了足足八樣菜出來。

    食盒做的精巧,底下有炭火煨著,菜都還是熱的。

    花容深吸了一口氣,期待的說:“聞著好香啊。”

    花容說著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嚐了一口,眼睛亮起,好像吃到了天底下最好吃的美食。

    然而她的心卻在不住下墜。

    她剛剛其實什麽味道都沒有聞到,吃進嘴裏的東西也隻嚐到一點鹹味。

    花容把其他菜也都嚐了一遍,並未嚐出區別。

    她失去了嗅覺,味覺也不怎麽靈敏了。

    心髒鈍鈍的疼起來。

    她原本還盼著也許能有奇跡讓她好起來,或者她能靠著意誌力多陪江雲飛一段時間,如今看來,她可能連半年的時間都沒有了。

    真的好舍不得啊。

    想到這裏,花容的鼻子有些發酸,她連忙掐斷思緒,夾了一筷子菜喂到江雲飛嘴邊:“很好吃,夫君也嚐嚐。”

    花容掩飾的很好,江雲飛卻還是敏銳的察覺到不對勁,他沒有拆穿,吃了菜,配合的說:“嗯,確實很好吃。”

  第320章 成婚

    淩晨,江雲騅踏著寒涼的夜露趕到江州城外。

    時辰尚早,城門緊閉著,他進不了城,隻能在外麵等待。

    他下了馬,來到一處空地,就這麽席地而坐。

    隨風遞了水囊和烙餅過來:“距離開城門的時間還早,世子何不找個農家借宿,非要在此等候?”

    自從接到江雲飛的消息,江雲騅立刻動身趕來。

    比起夷州,江州離瀚京近多了,但信鴿飛了一天,隻剩下兩天時間,路上江雲騅連一口氣都沒歇過。

    江雲騅沒有回答,喝著水朝城門方向看了一眼。

    明日就是花容和自家大哥成婚的日子,他想盡可能早一點進城。

    他們離京還不到半個月,江雲騅卻感覺好像已經過了一輩子。

    吃完東西,江雲騅又倒了點水洗臉,讓隨風重新給他束發。

    他是來賀喜的,儀態自然要得體些才好。

    時間一點點流逝,濃墨般的夜色漸漸被晨光取代,附近趕集的農戶也都陸陸續續來排隊等著進城。

    看到排在第一個的江雲騅,全都很好奇。

    如此俊美金貴的郎君,竟然和他們一樣在這裏排隊,他這般迫不及待想見的,一定是對他特別重要的人吧。

    ——

    成婚前夜,江雲飛仍陪著花容。

    花容太期待,根本睡不著,江雲飛便一直陪著她說話。

    他已經派人在夷州置辦了一處二進的宅院,主院種著一棵槐樹,槐樹下也搭了一個秋千,花容隨時都可以去玩。

    院子臨江,風景很好,等江雲飛沐休時,便可以陪花容去遊船賞景。

    夷州的氣候不適合種棉花和養桑蠶,織布技術有些落後,花容可以在這方麵大展拳腳,江雲飛也讓人盤了間成衣鋪給她。

    他事事都安排好了,不讓她委屈,也不讓她悶在家裏無聊。

    那樣的生活,是花容一直以來都想要的。

    她伸手捧住江雲飛的臉,湊過去親了一下,然後問:“夫君,如果我死了,你會做什麽呀?”

    花容時日無常兩人都心知肚明,這麽直白的提出來還是第一次。

    江雲飛沒有猶豫,平靜的說:“我會練兵,打仗,征服越西,把那裏變成昭陵的國疆。”

    這是江雲飛答應昭和帝的,也是他早就為自己設想好的結局。

    花容的心顫了顫,又聽到江雲飛說:“如果我沒有死在戰場上,就回來陪你,活著,我為你掃墓,死了,你我同穴,再不分離!”

    他心中擔著家國大義,但他心裏從始至終隻有她一個,她是他此生唯一的妻,他沒想過續弦另娶。

    戰事一起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結束,江雲飛在戰場上也不知道要受多少傷,花容腦子裏浮現出江雲飛年老體衰,還要拖著一身傷病為自己掃墓的畫麵,心中頓時絞痛,忍不住開口:“都說人死如燈滅,我若死了,便說明此生與夫君的緣分盡了,夫君不必為我……”

    話沒說完,江雲飛就低頭咬了花容一口,明顯帶著警告。

    花容現在恃寵而驕,並不害怕,繼續說:“我聽雲山寺的高僧說,人死了會喝孟婆湯,過奈何橋,忘記前世種種,開始新的人生,若我也如此,二十年後,夫君還在為我掃墓,我卻少女心動,愛上旁人……唔!”

    這話江雲飛是真的不愛聽。

    他封了花容的唇,強勢掠奪,許久之後才啞聲道:“明日就成婚了,夫人與其想那莫須有的來世,不如好好想想洞房之夜該如何招架。”

    話裏滿滿的都是威脅,花容有些害怕,咽了咽口水說:“夫君,你知道的,我腰不好。”

    “夫人放心,為夫能忍到今日,自然不是莽撞人。”

    言下之意,他會護著她的腰,也會讓這洞房之夜過得精彩。

    江雲飛說完這話也不睡了,起身出門,最後一次確認迎親事宜。

    花容臉熱,躲進被窩裏。

    兩個時辰後,月清進屋幫花容梳妝打扮起來。

    前日試過妝,月清這次熟練了很多,一邊梳妝一邊不停的說吉祥話。

    屋裏燭火搖曳,花容看著鏡子裏穿著嫁衣的自己,唇角一直上揚著。

    一切準備妥當,月清扶著花容坐到床上,等著江雲飛來接。

    沒多久,天便亮了,門口很快傳來鞭炮聲。

    月清連忙幫花容蓋上蓋頭。

    沒人攔門,江雲飛進來的很快,沒一會兒,花容便聽到腳步聲到了自己麵前,不覺緊張的捏緊絹帕。

    “忠勇伯長子江雲飛,前來求娶靈清郡主,郡主可願嫁與我為妻?”

    江雲飛朗聲詢問,不等花容應聲,便有其他人起哄:“嫁給他!嫁給他!”

    月清的聲音也混在其中,花容看不到外麵的情景,小聲問:“怎麽這麽多人?”

    她還以為就隻有他們兩個呢。

    “別怕,”江雲飛安慰,聲音很溫柔,“他們都是來祝福我們的。”

    江雲飛的話花容自然是不懷疑的。

    她點點頭,繃直了身子回答:“我願意。”

    話落,就被江雲飛抱了起來。

    花容嚇了一跳,怕自己摔倒又怕蓋頭會掉,最後還是抓的蓋頭。

    她忍不住小聲嘀咕:“我戴著蓋頭什麽都看不見,要做什麽先與我說一聲,不然我會被嚇到的。”

    話裏帶著嗔怪。

    “好,”江雲飛很爽快的答應,在眾人的歡呼聲中提醒,“馬上要出門了,娘子小心。”

    他的力氣很大,抱著花容毫不費力,花容沒有放在心上,下一刻卻被江雲飛拋起來掂了掂。

    花容忍不住驚呼一聲,騰出一隻手環住江雲飛的脖子。

    人群發出歡呼,江雲飛也笑了笑,胸腔震動。

    “前路還長,娘子抱緊了!”

    不用拜別父母,江雲飛直接抱著花容出了宅院。

    外麵更加熱鬧,鑼鼓喧天,花容雖然什麽都看不見,也被感染露出笑容。

    江雲飛把花容抱進花轎,在她耳畔說:“我叮囑過轎夫莫要顛簸娘子,我在前麵為娘子引路,娘子莫要害怕。”

    “有夫君在,我不會害怕的。”

    江雲飛隔著蓋頭在花容眉心親了一下退出花轎,迎親的隊伍很快向前走去。

    江雲騅一直隱在暗處,看著江雲飛小心珍重的把花容從宅子裏抱出來,默默跟在迎親隊伍最後麵。

    在漫天的嗩呐聲中,祝福花容。

    願她從今往後,恩愛幸福、順遂無憂。

  第321章 洞房花燭

    迎親的隊伍在江州城足足繞了一大圈,直到快中午的時候才進到城東一處大宅子裏。

    忠勇伯和殷氏都不在,也沒有多少賓客,儀式很快結束。

    月清先扶花容回房間休息,江雲飛送走江州州府後,找到江雲騅。

    “阿騅來了怎麽不進來坐一坐?”

    “我說過不會打擾大哥……和大嫂的。”

    江雲騅頓了頓,還是叫出了那個稱呼,而後摸出一遝銀票遞給江雲飛:“我想來想去都不知道買什麽賀禮合適,還是覺得送這個最實在,大哥到夷州後處處都需要用錢,應該能派上用場。”

    江雲飛沒有推辭,大大方方收了銀票,讓隨從拿了一壇酒給江雲騅。

    “這是江州有名的梨花白,十年陳釀。”

    也是他和花容的喜酒。

    江雲騅接過,直接打開,抱著壇子猛灌了一口,再睜眼,眸子有些紅,啞著聲說:“大哥和她之間的事我都知道了,這些年,大哥可曾恨過我?”

    “不曾,”江雲飛的目光坦蕩又磊落,“隻是在知道你強迫她,還把她弄丟的那三年裏,我很失望。”

    他對江雲騅的用心,遠比給花容的嗬護要多。

    他沒有想過,自己的親弟弟竟然真的會染上紈絝習性,為了自己的所愛,不顧是非曲直,不惜犧牲另外一條活生生的性命。

    江雲騅抿唇,默不作聲的喝完一整壇酒,轉身離開。

    他嘴上沒說恭喜,每走一步卻都心如刀割。

    他一時興起想養在身邊的兔子,終於完完全全屬於別人了。

    ——

    知道花容肯定會等著自己,江雲飛很快回到婚房,拿喜稱挑了蓋頭。

    蓋頭下,花容的妝容精致,眉眼嫵媚,開了臉的麵頰粉嫩光澤,桃子似的透著香甜。

    聞到江雲飛身上有酒味兒,花容顧不上嬌羞,連忙問:“夫君喝酒了?”

    他今日是新郎官,喝酒是難免的。

    花容當即要讓月清去準備醒酒湯,被江雲飛拉住:“我沒喝,是阿騅喝的。”

    猛然聽到江雲騅的名字,花容愣了一下,有些恍惚,不過很快就恢複如常,問:“二少爺沒來嗎?”

    她沒問他們兄弟倆都聊了些什麽,把江雲騅和江雲揚一樣看待。

    江雲飛搖頭,也沒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吃東西了嗎?”

    花容點頭:“吃了一些,夫君還沒吃吧,我讓月清拿去熱一熱。”

    “不用了。”

    江雲飛在桌邊坐下,拿起筷子直接吃起來。

    他習慣了軍中雷厲風行的作風,沒一會兒,就吃的差不多了。

    月清撤下飯菜,江雲飛則主動幫花容取下頭上的釵環:“今日可覺得累?”

    “不累,”花容仍沉浸在甜蜜中,“我什麽都沒做,都是夫君在出力,該是夫君累才對。”

    “為夫也還什麽都沒做,如何會累?”

    江雲飛答的很自然,花容卻覺得他話裏有話,不由得偷偷看他。

    江雲飛立刻捕捉到她的眼神,問:“怎麽了?”

    花容想到他昨晚的警告,有些心虛,討好的說:“夫君,能嫁給你真是我此生最大的幸運,我真的好喜歡夫君呀。”

    “為夫也很喜歡夫人。”

    說著話,頭上的釵環皆已除去,烏發自然垂落。

    見江雲飛還要拿梳子幫自己梳頭發,花容搶先說:“月清給我頭上抹了很多頭油,臉上還有很厚的脂粉,我想先去清理一下。”

    “好。”

    江雲飛很爽快的答應。

    花容鬆了口氣,進了耳房清理。

    她和江雲飛已經成婚了,是名正言順的夫妻,新婚夜發生點兒什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事到臨頭,花容還是很緊張。

    她怕自己會突然流鼻血破壞氣氛,又怕自己的反應不夠青澀讓他介懷。

    思來想去,花容在耳房磨磨蹭蹭一個多時辰也沒敢出去。

    不知不覺,天色暗下來,屋裏點了燈。

    屋裏安安靜靜,江雲飛耐心十足的等著,沒有要來催花容的意思。

    花容不想讓他一直等著,終於鼓足勇氣出去。

    屋裏,江雲飛也洗了澡,把大紅喜服換成了寬鬆的睡袍。

    見花容出來,立刻偏頭看過來,麵上沒有絲毫不悅,笑意溫和。

    “夫人洗好了?”

    花容點頭,正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磨蹭了這麽久,江雲飛便開口說:“今日是我們的新婚夜,還沒喝合巹酒呢。”

    桌上的飯菜都撤了,隻留了花生大棗這類寓意吉祥的幹果和一壺酒。

    都說酒壯慫人膽,花容感覺自己也需要壯壯膽。

    她走過去,江雲飛已倒了兩杯酒出來。

    “這是梅子酒,不那麽醉人的。”

    花容沒聽到江雲飛說什麽,直接端起自己麵前那杯一飲而盡。

    “合巹酒不是這麽喝的……”

    江雲飛試圖給花容講解,花容卻把他那杯也喝掉,而後捧著他的臉親了上來。

    花容敢這麽做,靠的完全是這兩杯酒給的勇氣,但因為緊張,她的動作很急,磕得彼此都有些疼。

    花容哼了一聲,卻沒退縮,怯生生的探索。

    剛洗完澡,她身上帶著皂角清香,嘴裏卻全是梅子酒的味道,唇舌很軟,整個人也是軟的。

    江雲飛單手環著她的腰,隻稍稍用力,就把人撈進懷裏坐到腿上。

    花容自發的環住他的脖子,然而好一會兒過去,除了親親,花容就沒有別的動作了。

    江雲飛扣住花容的後腦勺,和她拉開一點距離,眸色幽暗的問:“你想做的,就隻是這樣?”

    兩杯梅子酒還不夠花容完全醉倒,她已經清晰的從江雲飛身上感受到了危險,卻沒打算逃脫。

    她騰出一隻手,扯開江雲飛的睡袍帶子,用冰涼的指尖感受他胸膛的溫度。

    江雲飛周身的肌肉驟然繃緊,眸底卷起風暴。

    像是要吃了花容。

    花容到底害羞,趴在江雲飛肩膀央求:“夫君,把燈滅了好不好?”

    “好。”

    滅了燈,屋裏陷入黑暗。

    花容的羞恥感降低了些,其他感官卻被放大,江雲飛的呼吸明顯越來越沉,花容的緊張也越來越重,後背冒出汗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江雲飛忽然抓住她的手,啞著聲問:“摸夠了嗎?”

  第322章 再來一次

    江雲飛說完那句話就掌握了主動權。

    經過離京這幾日的相處,花容知道江雲飛並不像平日表現的那麽冷肅正經,但她沒有想到他在閨房之事上會如此……如此大膽,甚至稱得上嫻熟。

    她不止腰上有傷,胸口也曾被蕭茗悠用簪子刺傷。

    江雲飛帶著憐惜的吻,一寸寸落在傷疤之上。

    盡管有黑暗掩護,花容還是渾身滾燙,像是一隻煮熟了的蝦。

    她實在害羞,腦子有些混沌。

    不知道自己的手都碰過哪些地方,隻知道江雲飛一直扣著她的手腕,引她不斷地往更隱秘的地方去。

    偏偏江雲飛還很在意她的感受,時不時會問她疼不疼,難不難受,花容不答,他就會一直問。

    幾次之後,花容實在忍不住,氣得在江雲飛肩上咬了一口。

    她隻是氣惱,沒舍得用全力咬,於江雲飛而言更像是撓癢癢。

    知道她的承受力比他想象中的強一些,江雲飛便不像之前那樣束手束腳。

    月光透過紗窗透進來一些光亮,屋裏無風,床帳卻輕輕搖晃,偶爾泄出細軟的低吟。

    不多時,屋裏又恢複安靜。

    江雲飛緊緊的抱著花容沒有鬆開,兩人的心跳都是亂的。

    身上出了很多汗,貼在一起不大舒服,花容卻不敢亂動,緩了一會兒小聲說:“夫君,我想喝水。”

    她剛剛喝了兩杯酒,這會兒酒勁兒上來,開始口幹。

    江雲飛下床去倒水。

    花容剛喝了一口,突然聽到江雲飛問:“剛剛弄疼你了嗎?”

    花容險些嗆到,熱著臉說沒有,江雲飛把杯子拿走,又問了一句:“那你感覺舒服嗎?”

    花容沒臉回答,把自己塞進被子裏裝沒聽見。

    江雲飛回到床上,花容把被子都裹走,一點兒也沒給他留。

    江雲飛也不介意,連人帶被撈進懷裏,坦然的說:“你我是夫妻,是這世上最親密的人,沒有什麽是不能聊的。”

    那也不能一直聊這個呀!

    花容惱羞成怒,想了想從被子裏鑽出來,反問:“夫君不是向來不近女色嗎,怎麽會懂得這麽多的花樣?”

    江雲飛理直氣壯的說:“我怕會弄傷你,特意買了幾本避火圖來看。”

    不止避火圖,私下他還詢問過大夫,萬一沒有控製住,還準備了藥膏補救。

    花容啞然,感覺江雲飛在她心裏的形象從剛正不阿的君子變成了經驗老道的大尾巴狼。

    她想再躲回被窩裏,被江雲飛挖了出來。

    肌膚再次相貼,花容腦中警鈴大作,然後便聽到江雲飛說:“再來一次,剛剛時間太短了。”

    一炷香的時間哪裏短了?

    花容腹誹,撒著嬌說:“夫君很厲害,時間一點兒也不短,我現在好累。”

    江雲飛不為所動。

    “我出力,累不著你。”

    “可是……”

    沒給花容抗議的機會,江雲飛直接把她又拽入欲望之淵。

    第二日,花容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身子被清理過,還給她穿上了裏衣裏褲,床單和被褥也都換過。

    陽光透過紗窗灑進來,屋裏亮堂堂的,有種歲月安好的靜謐。

    花容懶洋洋的不想動,望著床帳出神,這時江雲飛關切的聲音響起:“怎麽了,可是覺得哪裏不舒服?”

    昨晚的纏綿瞬間湧入腦海,花容不自覺避開目光,怕江雲飛食髓知味,今晚又接著折騰,煞有其事的說:“腰好像有點疼。”

    江雲飛立刻走到床邊坐下,大掌伸進被子裏,力道適中的揉起來。

    他是真的很會揉,花容不由得閉上眼睛享受。

    江雲飛細細觀察著她的表情,確定她沒什麽大礙,放下心來,誠懇的說:“昨夜是我太放縱了,你放心,以後我會有分寸的,你若不喜,我們也可以繼續像以前那樣相處,不必勉強。”

    說到最後,江雲飛的語氣有些落寞,好像被花容嫌棄了。

    花容頓時心軟,立刻說:“我沒有不喜,也不覺得勉強。”

    “那夫人可覺得舒服?”

    “……”

    花容抓起枕頭砸向江雲飛。

    婚禮已成,江雲飛不打算在江州久留,下午想帶花容去城中各處逛逛。

    出門前,江雲飛拿出一支葫蘆樣式的玉簪插到花容發間。

    月清眼尖,驚奇的說:“郎君這簪子在哪兒買的,和夫人的耳墜竟然像是一套的。”

    花容這幾日都戴著那對玉葫蘆耳墜,與這玉簪再匹配不過。

    花容也好奇的看向江雲飛,江雲飛神情不變,拿了黛筆幫花容描眉,雲淡風輕的說:“偶然看見,覺得很適合就買回來了。”

    買那簪子時,他還以為沒有機會送出去,如今戴到花容頭上,才覺得沒有白買。

    收拾妥當,兩人一同坐馬車出門。

    昨日的祭祀典禮雖然過了,城中的商客卻還有很多,街上各處都很熱鬧。

    江雲飛先帶花容去河邊祭台逛了一圈,那裏仍有高僧誦經,向河神祈福。

    花容原本不信鬼神,幫江雲飛求過佛珠後,就對這些有了敬畏心。

    遠遠的看了一會兒,有個小沙彌過來作揖:“阿彌陀佛,二位施主,這裏還有幾條錦鯉沒有放生,放生會帶來福報的,二位施主與這幾條錦鯉有緣,可要放它們一條生路?”

    雲山寺偶爾也有這種活動,但都要捐夠香油錢才有資格放生。

    花容看向江雲飛,本想放生一條錦鯉就夠了,江雲飛直接開口:“還剩多少,都放了。”

    小沙彌愣了一下,說:“還剩八條,不過要捐八十兩香油錢,前些時日下大雨,城北十裏的楊家坳被山洪衝毀,村民流離失所,這些香油錢都會用於幫助村民重建家園。”

    江雲飛很爽快的拿了一百兩銀票給小沙彌。

    小沙彌雙手合十,又作了一個揖,帶著兩人去放生。

    花容剛放走一條錦鯉,耳邊便傳來女子哀哀切切的哭泣。

    偏頭,一名身著青綠長裙的女子帶著丫鬟站在河邊,像是要尋短見。

    花容還要細瞧,江雲飛擋住她的視線,沉聲說:“河風大,放完就走吧。”

    江雲飛明顯不想讓花容和那女子有什麽交集,花容便沒有多問,放完錦鯉就要離開,卻聽到撲通一聲。

    那女子當真跳了河。

  第323章 你不生氣嗎?

    跳河的姑娘叫謝雲柔,是太醫院院首家的庶女,亦是殷氏和太後為江雲飛挑的妾。

    江雲飛和花容前腳剛離京,殷氏後腳就派人護送謝雲柔來追他們。

    顧慮花容的身子,江雲飛的速度不快,謝雲柔很快就追上來,一直暗中關注著江雲飛和花容。

    江雲飛的警惕心很強,在驛站的時候感覺有人暗中盯著自己,當即找到謝雲柔。

    他從未想過納妾,也不接受有人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硬塞個女人到他身邊。

    江雲飛拒絕了謝雲柔,當天夜裏就寫信回府說明此事。

    謝雲柔卻沒有回京。

    她在謝家隻是個沒有地位沒有尊嚴的庶女,若被江雲飛退回去,不止她,連她親娘都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她想為自己搏一條生路。

    醫館裏,謝雲柔喝了藥,身子還在不住的顫抖。

    又冷又怕。

    屋外,她的丫鬟碧溪一直跪在地上哭求:“郡主,求你發發善心留下我家小姐吧,不然老爺會打死我家小姐的。”

    新婚第一日就冒出個妾來,這事聽著挺糟心的。

    但江雲飛沒錯,太後和殷氏這麽做是不希望江雲飛無後,謝雲柔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若花容不答應,便成了惡人。

    花容沉默,正斟酌著字句,江雲飛冷聲開口:“之前在驛站我已經說的很明白了,靈清郡主是我此生唯一的妻,除了她,我不會再對任何人動心,我已寫信回京說明此事,也讓家中長輩妥善處理此事,你們若非要糾纏下去,可是要逼我打殺妾室?”

    這對主仆的糾纏讓江雲飛有些不耐煩,尤其是她們還打擾了他和花容出門遊玩的興致,說話時眉宇間帶了殺氣。

    碧溪有些被嚇到,卻還是硬著頭皮說:“大人,我家小姐可是奉太後和忠勇伯夫人的命來的,你不能……”

    “謝院首都可以隨意打殺自己的親生女兒,我打殺個不討喜的妾室又有什麽問題?”

    江雲飛直接打斷,看碧溪的眼神如同看著死人。

    碧溪渾身發涼,不敢再說話。

    謝雲柔這時強撐著從房裏走出來。

    她一身濕透,換了醫館小廝找來的衣裳,頭發濕漉漉的披在肩側,臉色慘白,整個人搖搖欲墜,像是馬上就會暈過去。

    江雲飛並未憐惜,反而眉頭緊皺。

    謝雲柔的臉色又白了兩分,聲音沙啞的開口:“我隻是個庶出的女子,在家中並不受寵,若不聽從安排到大人身邊侍奉,回去後便會被沉塘,連我生母也會受到牽連,大人若當真接受不了我,那便打死我吧。”

    謝雲柔說著視死如歸的在江雲飛麵前跪下。

    江雲飛下顎緊繃,周身都冷了下來。

    他不喜歡被人威脅。

    眼看氣氛冷凝,花容柔柔開口:“謝小姐如果真的一心求死,今日就該尋個人跡罕至的地方投河。”

    真實意圖被戳破,謝雲柔眼底閃過憤恨,瞪著花容說:“郡主有人寵著,自然是站著說話不嫌腰疼。”

    花容是知道出身卑賤、沒有選擇有多難的,她怎麽會站著說話不嫌腰疼。

    花容沒有在意謝雲柔的語氣,繼續說:“謝小姐之前與我夫君並無交集,能堅持到這裏,無非是聽說我身體不好,子嗣艱難,想找機會懷上子嗣,好在忠勇伯府占據一席之地,對吧?”

    這是太後和殷氏親口許諾謝雲柔的。

    江雲揚和江雲騅都還沒成婚,謝雲柔如果生下江家長孫,殷氏便會做主把她扶為平妻,和花容平起平坐,到時她母憑子貴,就能徹底擺脫庶女的命運,眼下的難堪又算得了什麽呢?

    被戳穿心中所想,謝雲柔咬著唇不說話了。

    江雲飛冷笑出聲:“全瀚京的人都知道我去龍虎館抓藥,你難道沒聽說?”

    “可是夫人說那都是假的,大人之前是為了郡主才故意撒謊……”

    謝雲柔沒說完就被江雲飛打斷:“陛下因為我有隱疾才另選的爵位繼承人,你若懷了我的骨肉,便是欺君之罪,你可擔得起這個責?”

    言下之意,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有隱疾,為了不欺君,他此生都不會有自己的孩子。

    謝雲柔的美夢注定落空。

    身子晃了晃,謝雲柔感覺有些難以承受。

    這個世上怎麽會有男人不介意自己的妻子子嗣艱難,為了她,甚至甘願被世人嘲笑有隱疾!?

    “話已至此,該怎麽做謝小姐自己選,若謝小姐敢再來打擾我和內子,我絕不會手下留情!”

    說完這句話,江雲飛拉著花容大步朝外走去。

    他有些生氣,步子邁得大,花容要小跑著才能跟上。

    上了馬車,江雲飛的臉也還是緊繃著的。

    花容試著拽了拽江雲飛的袖子,嬌嗔的喚他:“夫君。”

    江雲飛偏過頭,不予理會。

    花容又喚了一聲,江雲飛依然沒有看花容,冷冷的問:“你不生氣嗎?”

    江雲飛問的突然,花容脫口而出:“我為什麽要生氣?”

    說完就後悔了。

    他們昨日才拜堂成婚,正是新婚燕爾的時候,突然得知他納了妾,作為妻子她理應拈酸吃醋,這般冷靜顯得一點兒也不在乎他。

    江雲飛的臉色果然更冷寒了些。

    花容暗道不妙,湊到江雲飛,抱著他的胳膊說:“夫君明明事先見過謝小姐,卻故意瞞著我,我原本是生氣的,但聽說夫君早就不假辭色的拒絕了謝小姐,還不許謝小姐打擾我,我就不生氣了,夫君如此愛護我,我再耍小性子未免太無理取鬧了。”

    江雲飛沒有拒絕花容的觸碰,板著臉說:“在我麵前,你可以耍小性子。”

    他娶她就是為了讓她活得恣意。

    花容捧著江雲飛的臉,讓他麵向自己,飛快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夫君背著我納妾,不僅不哄我還要衝我發脾氣,我現在特別特別生氣,沒有十個親親是絕不可能消氣的。”

    花容故意鼓起腮幫子,瞧著俏皮又活潑。

    江雲飛再也繃不住,把人撈進懷裏,重重的吻下去。

    隻是吻著吻著,氣氛就變了味兒。

    花容及時抓住江雲飛的手,氣惱地提醒:“江雲飛,這是在馬車裏!”

    “哦,那回家可以嗎?”

    “……”

    說好的節製呢?

  第324章 我可以幫忙

    在江州停留兩日,逛了好玩的地方,買了些特產,便又要出發趕往夷州。

    出發當日,花容又見到了謝雲柔。

    她換了一身湘妃色長裙,梳回少女發髻,戴著麵紗緩緩而來。

    江雲飛一看到她就皺緊眉頭,謝雲柔沒有在意,柔柔開口:“我聽說大人這些日子都在派人到處問醫,我父親有不少學生和至交好友的醫術都很高超,不過這些人的脾氣都有些古怪,大人若是需要,也許我能幫上忙。”

    謝家是醫藥世家,結識的名醫自然不少,有謝雲柔引見,的確比江雲飛無頭蒼蠅一樣去找要快的多。

    不過天上沒有無緣無故掉餡餅的好事,謝雲柔分明是還沒有完全死心。

    江雲飛有隱疾又如何,天下名醫那麽多,治好也不奇怪,謝雲柔陪他一同去找名醫治病日後說不定還能傳成一段佳話呢。

    江雲飛的神情並沒有因為謝雲柔的話有太大的變化,冷淡開口:“在京中時,謝大人已經診過了,並未診出病因,謝大人的知交好友若有解法,應該會寫信告訴謝大人,就不勞謝小姐費心了。”

    江雲飛想治好花容,卻也不會任由謝雲柔拿捏。

    謝雲柔捏緊絹帕,隻能祭出殺手鐧:“我父親師承南陵醫聖蕭明淵,師祖年事已高,早就歸隱田園,不再給人治病,行蹤也難以捉摸,但我知道他在哪兒。”

    蕭明淵的名號江雲飛是聽過的。

    忠勇伯年輕時曾與越西敵軍鏖戰三天三夜,那張戰役傷亡慘重,戰後屍體處理不當,險些發生病疫,蕭明淵及時研製出藥方救了許多人。

    郴州發生病疫時,朝廷也想請他出手,但那時他早已歸隱,不問世事。

    如果他能幫花容診治,說不定真的有轉機。

    江雲飛撚了撚指尖,問:“他現在何處?”

    “師祖一生救人無數,嘴上說著歸隱,其實還是放不下,便四處做起了遊醫,上個月還將自己診治過的疑難雜症編寫成書托人送給父親,師祖收了個天資聰穎的弟子,將他帶回了南陵老家。”

    從江州到夷州,中間正好要經過南陵。

    江雲飛有些意動,看著謝雲柔問:“你想要什麽?”

    我想要個孩子。

    知道江雲飛不可能答應,謝雲柔輕聲說:“我怕回家被嗟磨,想賣大人一個人情,請大人想法子庇護我,讓我回京不必被人看輕欺負。”

    謝雲柔沒有提具體的報答,這個庇護也不知道要做到什麽程度。

    江雲飛想了想說:“我與景陽侯世子關係很好,我可以寫信給他,讓他照拂你,若內子的病能治好,你可到衛家錢莊支一千兩銀子做謝禮。”

    謝雲柔是被推出來做妾的,謝家沒給她準備什麽嫁妝,這一千兩銀子對她來說分量很重。

    謝雲柔點頭答應,江雲飛立刻讓人拿了紙筆,白紙黑字的寫下來,要謝雲柔簽字畫押。

    麵紗下,謝雲柔的表情有點僵:“大人的人品我是信得過的,沒必要這樣吧。”

    江雲飛沒給謝雲柔留麵子,直白的說:“我對謝小姐的人品還不太了解,還是寫清楚比較好,謝小姐若是不願意,那就算了。”

    江雲飛說完要撕掉契約,謝雲柔連忙開口:“別撕,我簽!”

    簽好契約,謝雲柔便帶著碧溪一起趕路。

    前兩天謝雲柔還比較安分,第三日中途休息的時候正好不遠處有個茶棚,謝雲柔出錢讓碧溪買了些酒給隨行的人暖身子。

    月清知道後,趁江雲飛不在,跟花容吐槽:“這位謝小姐真能拉得下臉,大人理都沒理她,她竟還操起主人家的心了。”

    月清很看不慣謝雲柔的做法。

    花容沒想跟謝雲柔爭,這幾日她的頭發掉得更多了,人也有些犯困,有時和江雲飛說著話都能睡過去。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有多少清醒的時間,不想浪費在謝雲柔身上。

    連趕了四日路才抵達驛站。

    下車的時候,謝雲柔崴了腳,碧溪叫嚷的很大聲,江雲飛卻充耳不聞,徑直抱著花容進了驛站。

    天氣越發冷了,江雲飛第一時間讓官差燒了火盆送進屋裏,又在床上加了兩床被子。

    即便如此,花容的手也是冷冰冰的。

    江雲飛又命人打了洗腳水來。

    碧溪扶著謝雲柔進屋,看到的就是江雲飛蹲在花容麵前幫她洗腳的畫麵。

    江雲飛的肩背寬闊,即便蹲著,一身氣勢也是威嚴的。

    他的手掌寬大,皮膚是偏深的小麥色,襯得花容的腳又小又白。

    昭陵向來是男尊女卑,做妻子的伺候丈夫洗腳很正常,男子願意屈身為妻子洗腳的少之又少。

    花容也沒想到江雲飛會為自己做這樣的事,有些抗拒,然而江雲飛的手抓得很緊,她根本掙不開,臉頰染上紅暈。

    兩人衣著整齊,並未做什麽露骨之事,這一幕對謝雲柔的衝擊卻極大。

    她慌亂的背轉過身,江雲飛握著花容腳的畫麵卻在腦海裏揮之不去。

    就算他們是夫妻,也不能做這樣的事啊!

    “沒人教過謝小姐進屋前要先敲門嗎?”

    江雲飛並不覺得尷尬,繼續幫花容洗腳,他的動作很溫柔,對謝雲柔說話的語氣卻是一片冷寒。

    碧溪連忙解釋:“大人,我家小姐的腳扭傷了。”

    “我又不是大夫,謝小姐來找我是能止疼還是能療傷?”

    碧溪提出要求:“驛站沒有大夫,大人能不能幫忙想想辦法?畢竟我家小姐也是為了幫大人的忙才會如此奔波勞累的。”

    “謝小姐並不是白幫忙,也是為了自己利益,如果謝小姐連最基本的自理能力都沒有,我看之前的約定也沒有繼續的必要了。”

    江雲飛並不慣著謝雲柔,謝雲柔隻好悻悻的離開。

    快到門口時,花容又流了鼻血。

    江雲飛絲毫不慌,幫花容堵住鼻子,花容則拿藥吃下。

    謝雲柔看到這一幕,心底不由得浮起一個大膽的猜測。

    江雲飛如果沒有隱疾,那他之前在江州讓人到處尋醫,該不會是因為郡主生了什麽病吧?

  第325章 有姐姐的信

    “還好嗎?可有覺得哪裏難受?”

    江雲飛熟練的幫花容擦掉臉上的血汙,聲音雖然是平靜的,眼底卻布滿擔憂。

    花容下意識的搖頭,眼前卻一陣陣發黑,連忙抓住江雲飛的手,江雲飛立刻把她擁入懷中,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撫。

    過了好一會兒,花容才緩過神來。

    “我沒事了,剛剛隻是突然有點頭暈。”

    聽到花容這樣說,江雲飛也沒有急著放開她,花容感覺他的心跳有些快。

    他很擔心她。

    他們彼此都清楚,她病入膏肓,時日無多,但這段時間的相處實在是太美好了,誰都不舍得放手。

    花容環住江雲飛的腰,無聲的回應。

    睡覺前,花容拿出一個香囊給江雲飛:“這裏麵裝的都是能止血藥材,萬一遇到什麽緊急情況,也許能派上用場。”

    香囊上麵繡的是鴛鴦戲水,很常見的款式,但那對鴛鴦繡的活靈活現,水紋也很逼真。

    江雲飛接過看了又看,問:“什麽時候做的?”

    這一路他幾乎都和花容待在一起,沒見過她拿針線。

    花容笑了笑說:“趁你早上去操練的時候做的。”

    花容笑得有些得意,像是瞞著家裏大人偷偷幹了什麽大事的小孩兒。

    江雲飛心疼她的身體,卻也沒舍得說她,把香囊妥善收好,鄭重的說:“做的很好,以後我都帶著它。”

    之前那串佛珠他也是從不離身的。

    等江雲飛躺下,花容立刻鑽進他懷裏,手也不安分的動來動去。

    江雲飛很快捉住她,溫聲說:“這幾日趕路太累了……”

    “我不累,”花容說著趴到江雲飛身上,“夫君若是累了,便躺著別動,我來出力。”

    “……”

    花容很快見識到了江雲飛的耐力有多強。

    她很沒有骨氣的求饒:“夫君,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亂來了,饒了我吧。”

    “好。”

    江雲飛答應得很爽快,行動卻不是那麽一回事。

    花容忍不住掐他的腰,可他身上都是汗,滑膩膩的,根本掐不住。

    江雲飛啞了聲:“夫人何時變得如此口是心非了?”

    “我沒……”

    花容想辯解,聲音變得破碎。

    第二日,花容是被江雲飛抱上馬車的。

    謝雲柔和碧溪早早的在驛站門口站著,江雲飛抱著花容路過的時候,兩人很清晰的看到花容脖頸上有一處玫紅色吻痕。

    無聲的昭示著兩人的恩愛和纏綿。

    上了馬車,碧溪在謝雲柔耳邊嘀咕:“小姐,你看到郡主脖子上的痕跡沒有,江大人他分明不是不行,而是很行!”

    謝雲柔到底還未出閣,聽到這種話題很是臉熱,嗬斥了一句:“別說了!”

    碧溪並不怕謝雲柔,繼續說:“小姐你可要多努力一下,老爺可說了,若是一年之內聽不到小姐的喜訊,姨娘就得被掃地出門!”

    謝雲柔在謝家沒什麽地位,之前和碧溪一樣在謝夫人身邊伺候,碧溪在外人麵前對她忠心耿耿,實則是替謝夫人監視謝雲柔的。

    謝雲柔橫了碧溪一眼,咬著唇不說話了。

    又走了兩日,一行人抵達襄陽。

    江雲飛把花容安頓好,便說有事出門去了。

    花容讓月清拿了針線來,準備再給江雲飛做些護膝護腕,剛把線穿好,房門就被敲響。

    謝雲柔在門外說:“有人給姐姐寫了信,柔兒幫姐姐拿來了。”

    花容連話都沒跟謝雲柔說上幾句,她就叫上姐姐了。

    花容想不到誰會給自己寫信,有些疑惑,示意月清去拿信,門一開,謝雲柔和碧溪就硬擠進來。

    月清皺眉,忍不住說:“郡主並沒有說謝小姐可以進來,謝小姐這般未免太失禮了。”

    謝雲柔沒有在意月清說什麽,拿著信走到花容麵前:“我是急著給姐姐看信才會如此,還請姐姐莫要生氣。”

    信是殷氏寫的。

    雖然有太後賜婚,殷氏卻還是不認可花容的身份,江雲飛在江州擅自辦婚禮的事也讓她心寒,她要求花容接納謝雲柔,並幫助謝雲柔懷上江雲飛的孩子,不然她就以病重為由,要求花容回京侍疾。

    一個孝字大於天,花容如今是忠勇伯府唯一過門的媳婦,殷氏若是病重,江雲飛有公務在身不能回京,侍疾的重任自然要落到花容頭上。

    信的內容不多,花容很快就看完了。

    謝雲柔期盼的看著花容問:“姐姐,信裏說什麽了?”

    她沒問是誰寫的信,隻問信裏的內容,分明是有底氣的。

    “沒什麽。”

    花容麵不改色,讓月清拿火折子來,要把信直接燒掉。

    謝雲柔有些急:“這信是從京裏來的,姐姐不拿給大人看看麽?”

    她不敢直接把信拿給江雲飛看,隻能通過花容轉交。

    花容不為所動,把信點燃,淡聲說:“這信是寫給我的,我已經看過了,夫君看不看並不重要。”

    謝雲柔本以為有殷氏撐腰,自己的處境能變得好一些,花容的反應讓她感覺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她有些氣惱,蹙眉道:“江大人很愛郡主,事事都為郡主考慮周全,郡主明知自己子嗣艱難,患有連禦醫都治不好的病症,還如此容不得人,未免也太自私了!”

    這個世道子嗣是非常重要的,就算撇開花容和江雲騅的那段過往不提,無子這一條罪名也能把花容壓得抬不起頭來。

    謝雲柔理直氣壯的指責,月清皺眉,剛想反駁,花容卻點頭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就是不願意和別的女人分享自己的夫君,更不希望我的夫君被他不喜歡的女子糾纏,夫君早已警告過謝小姐,看來謝小姐是把他的話都當耳旁風了。”

    花容的語氣很淡,整個人卻從素日的與世無爭變得淩厲起來。

    下一刻,謝雲柔聽到花容命令:“來人,謝家庶女謝雲柔及其婢女對本郡主不敬,堵了嘴拖出去跪著!”

    “你……”

    謝雲柔氣極,剛說了一個字就被花容打斷:“謝小姐不是想讓我夫君憐惜麽,那就好好跪著,如此夫君回來才能看到我有多恃寵而驕、囂張跋扈,不是麽?”

    這話戳中了謝雲柔,她果然不再反駁,乖乖去門外跪著。

    午飯過後,江雲飛才從外麵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