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身世
作者:花容江雲騅      更新:2023-12-06 14:52      字數:82366
  第161章 身世

    宮裏派了馬車來接,到了宮門口,花容下車接受禁衛軍的檢查,跟在江雲飛身後步入宮門。

    今天日頭很強,江雲飛昂首闊步走在前麵,腰背挺闊,身上的玄鐵甲胄折射出冷寒的亮芒,他整個人好像也是冷的。

    花容胸口有些沉。

    她在殷氏麵前極力撇清和他的關係,說和他不熟,委實有些傷人。

    但她已經決定要和周林搭夥過日子,不好再解釋什麽。

    她欠江雲飛的人情已經數不清了,就當她再多欠一些吧。

    花容說服了自己,垂下眸子不再看他。

    到了承德門,江雲飛止步,一個麵容尖刻的嬤嬤帶著宮娥來接花容。

    這不是花容第一次進宮,但皇宮對她來說仍然是個十分危險的地方,方才江雲飛雖然一路都沒有和她說話,也還是讓她覺得有陪伴。

    這會兒要自己走,花容難免害怕,她不敢看江雲飛,隻能把腦袋垂得更低,將手裏的絹帕捏得更緊。

    朝嬤嬤跨出那一步的時候,江雲飛的聲音突然傳入耳中。

    “別怕。”

    他說,聲音很輕,一出口就被風吹散了,花容的心卻安定下來。

    飛快地看了江雲飛一眼,花容隨嬤嬤離開。

    一炷香後,一座莊嚴肅重的宮殿出現在眼前,殿門口的匾額上寫著“慈寧宮”三個燙金大字。

    花容入宮的次數雖然不多,卻也知道這是太後的寢殿。

    宮裏規矩嚴苛,花容先在殿外等候,待嬤嬤進去稟報,才得以入內。

    慈寧宮很大,裏麵花木繁茂,假山水榭皆備,負責伺候的宮娥太監更有二三十人。

    花容一路低垂著腦袋不敢東張西望,進到殿中,便跪下行禮:“奴婢叩見太後,太後萬福金安!”

    殿內的金剛石地磚擦得鋥亮,倒映出花容纖弱的身影,日光照不到殿內,額頭貼上去,冷得刺骨。

    太後沒有回應,反倒是一個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太後不在這裏,地上涼,快起來。”

    話音落下,花容被扶起來。

    抬頭,果不其然看到三娘。

    不過和幾年前那次見麵不同,三娘穿上了華貴的衣裙,滄桑的麵容被上好的脂粉掩蓋,滿頭珠翠叮當作響,雖然改不了蒼老之態,卻也比之前好多了。

    花容整個人都是懵的,反抓住三娘的手問:“您怎麽會在這裏?”

    三娘立刻紅了眼,撫著花容的臉頰說:“我與你說過的,你不是我親生的,是我撿來的,現在你的家人找來了,花容,你的出身並不卑賤,你是齊王的女兒!”

    三娘說完抱住花容,激動的哭出聲來。

    她苦了大半輩子,被贖身後也過得不好,本以為這輩子會就這樣蹉跎過去,沒想到花容的身世會這樣高貴,她也能跟著過上好日子。

    聽到這個消息花容沒有半點欣喜,隻覺得荒誕。

    她怎麽可能是齊王的女兒?

    為了證明蕭茗悠是假死的,上次麵聖她還說要挖了齊王的墓。

    當女兒的要挖老子的墳,這不是要被天打雷劈嗎?

    花容不肯相信,安撫了三娘幾句,皺眉問:“您撿到我的時候並沒有發現任何信物,如何能證明我是齊王的女兒?”

    齊王都死了好幾年了,沒辦法滴血驗親,總不能是他的鬼魂托夢說的吧。

    三娘哭得停不下來,哽咽著說:“你頭頂有三個戒疤,那是雲山寺的主持親自為你點的,那可以證明你的身份。”

    三娘剛說完,方才為花容引路的嬤嬤便又帶人進來,除去花容頭上的發飾,細細檢查。

    檢查完,那嬤嬤為花容梳好發髻,帶著兩人去到正殿。

    殿中,昭和帝和太後都在。

    花容和三娘一同跪下行禮。

    太後讓花容抬起頭來,細細的打量了一會兒,太後紅了眼,露出疼惜之色:“是她,她那雙眼睛和她娘長得一模一樣,也不知道這孩子這些年在外麵到底吃了多少苦頭。”

    太後說著招招手,示意花容到她身邊去。

    花容跪著沒動,看向昭和帝問:“除了頭上的戒疤,奴婢再沒有能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陛下真的能確定奴婢是齊王的女兒嗎?”

    魏家如今已經被推上風口浪尖,隻要驗證那位太子側妃的容貌,就能挖開齊王的墓將真相昭告天下,這個時候突然生出這樣的事端,分明是幕後之人搞的鬼。

    花容不甘心。

    三娘見花容把潑天的富貴往外推,一個勁兒的扯花容的袖子。

    太後倒是越發的喜歡花容,歎著氣說:“傻孩子,這些年哀家一直在派人找你,當然還有其他證據能證明你就是哀家的孫女,方才讓人檢查你頭上的戒疤隻是為了確保周全,這事不會有假的。”

    花容立刻問:“可是齊王的女兒身份尊貴,怎麽會流落在外?”

    太後歎了口氣,說:“這事要怪哀家,你出生不久,便立了太子,哀家怕你和你爹一樣身子不好,讓他把你帶上參加立太子的祭祀大典,沾沾福氣,誰知那日竟然有賊子作亂,混亂之際,你被賊子奪走,不見了蹤影,要不是你福大命大活到今日,哀家真是無顏去見我兒啊。”

    太後說著咳嗽起來。

    她已年過七旬,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今日也是高興精神才好一些。

    旁邊伺候的人立刻為太後奉上參茶,昭和帝也開口說:“既然人已經找回來,母後可以安心休養了,就按母後說的,封她為郡主,封號靈清,齊王府沒了,這些時日她就暫時住在宮裏,也好陪陪母後。”

    昭和帝直接拍板定下這件事。

    三娘連忙叩首謝恩,花容蹙眉說:“陛下,就算奴婢真的是齊王的女兒,也不必急著如此大肆的宣揚出去,奴婢……”

    就算被封為郡主,那些過往也不會被抹掉,堂堂皇室就不怕貽笑大方?

    太後打斷花容,歡喜道:“怎麽不能大肆宣揚,你是哀家的親孫女,哀家要把這麽多年虧欠你的都彌補回來!”

    太後笑得滿臉慈愛,好像真的隻是一個疼愛孫女的祖母。

    花容的心不住下沉,太後這麽做是在幫太子還是在幫幕後主使?

  第162章 孫女謝過皇祖母

    花容當天就和三娘一起住進了慈寧宮。

    太後為了顯示對花容的疼愛,命宮人搬了許多好東西到屋裏。

    翠綠的和田玉屏風、沉香木做的梳妝櫃、西洋鏡、鴿子蛋大小的南海珍珠,還有夜明珠……

    那些曾經花容連見都難得一見的東西,現在全都堆成小山一樣送到她麵前。

    三娘根本叫不出這些東西的名字,隻知道都是好東西,看了又看,愛不釋手。

    花容對這些不感興趣,等宮人都走了,拉著三娘問:“您是什麽時候入宮的?他們是怎麽找到您的?”

    “是太後派人來找的我,他們問我是不是你的親娘,我都如實說了,他們聽到你頭上有三個戒疤,就帶我進宮見的太後。”

    三娘是被蒙著眼帶到宮裏來的,她剛開始也很害怕,以為花容是什麽反賊之後,直到確定花容是齊王的女兒才放心下來。

    三娘很開心,拉著花容說:“現在好了,你可是郡主了,以後再也沒有人能欺負你了,你可以選一個自己喜歡的郎君嫁出去,然後好好過日子。”

    三娘暢想著美好的未來,整個人都煥發神采。

    花容和三娘想的卻截然不同。

    就算她身上真的流著齊王的血,也改變不了她被妓子養大,又給江雲騅做了通房丫鬟的事實。

    瀚京的世家大族容不下一個失潔的女子,所以淨靈湖底才會有那樣多的屍骸,萬般尊貴的天家又豈能容得下她?

    齊王都死了好幾年了,昭和帝這般輕易的將她認回,除了因為太後年邁,背後必然還有別的原因。

    隻是花容之前身份太低,對皇家辛秘並不了解,猜不到背後緣由。

    思索無果,花容又問三娘:“您發現我頭上有戒疤後,沒有找人問過嗎?”

    殷氏身邊的張婆子被人收買,江雲嵐身邊的紅柳也叛了主,今日認親來的太突然,花容不得不懷疑三娘。

    三娘並不知道花容在想什麽,愧疚的說:“我當時也覺得奇怪,可我實在太想要一個孩子了,就沒敢找人問。”

    三娘怕花容會怪自己,連忙又說:“我如果知道你是齊王的女兒,肯定會把你送回王府去的,但我又怕你是寺裏僧人與香客偷情生的,萬一聲張出去,你也活不了了。”

    三娘說著又紅了眼,她其實沒有好好養過花容,她在風月樓裏不得自由,幹的又是髒活,花容病了被欺負了,她都不在花容身邊。

    花容到底不忍心用惡意揣測三娘,安慰的抱了抱她,最後問:“您當初怎麽會想到送我去忠勇伯府做婢子呢?是不是有人對你說了什麽?”

    三娘搖頭,說:“沒人跟我說什麽,隻是那天剛好碰到忠勇伯府老夫人,她見你可憐,就把你收進府裏了,不然我哪兒來的門路把你送進去呀。”

    三娘的神情不似作假,花容有些疑惑,當年老夫人真的是碰巧遇上自己的嗎?

    花容沒再過問別的,安撫了三娘的情緒,很快又有宮娥送來華美的衣衫伺候花容沐浴梳妝。

    收拾妥當,花容被帶去向太後謝恩。

    太後剛服過藥,有些乏了,躺在床上休息,見到花容,立刻招手:“快過來讓皇祖母好好看看。”

    花容上前,沒敢真的把太後當成自己的祖母看待,半跪在榻邊,握住太後的手。

    剛沐浴過,花容的皮膚白裏透著紅,烏發梳成墮馬髻,插上漂亮的珠玉,整個人都染上嬌豔,像是含苞待放的牡丹。

    太後對花容的容貌很滿意,拍著花容的手說:“果然是我們皇家的人,便是流落在外這麽久,骨子裏也是有貴氣的。”

    之前這麽多年,花容一直被人踩在泥裏,從來沒有被人說過有貴氣。

    她雖然不信太後的話,卻也配合的笑笑,而後問:“皇祖母,我娘是什麽人啊?”

    太後隻提了齊王,並未提及齊王妃,花容之前還以為齊王隻有蕭茗悠一個妻子。

    太後眸光微閃,蒼老的手撫上花容的臉頰,幽幽的說:“你娘是越西國的公主,昭陵與越西和談之後,兩國就聯姻了,可惜你丟了以後,你娘鬱鬱寡歡,沒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花容愕然。

    昭和帝同意讓太後把她認回來,難道是因為越西國又有什麽動作?

    花容想得出神,太後則感歎的說:“這些年你在外麵受了很多苦,忠勇伯府那個小子之前是有些犯渾,但如今已經改正了,你若是喜歡他,哀家可以為你們賜婚。”

    有皇家做靠山,花容想做江雲騅的正妻並不是什麽難事。

    但花容一旦與江雲騅成婚,整個忠勇伯府都不能再提開棺驗屍的事了。

    花容眨眨眼,黯然的說:“孫女之前出身低微,到少爺身邊後,喝了絕子湯,若是不能調理好身子,恐怕難以勝任正妻之位。”

    沒有哪個世家大族願意讓兒子娶一個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做妻子。

    太後隻能憐惜道:“哀家明日就讓禦醫來為你調理身子,肯定能好起來的。”

    ——

    與此同時,忠勇伯府主院,殷氏難以置信的驚呼:“花容怎麽可能是齊王的女兒呢,她不是被風月樓的妓子養大的嗎?”

    殷氏完全被這個消息砸懵了。

    花容如果真的是齊王的女兒,太後會不會把她賜婚給阿騅,阿騅當初和蕭茗悠糾纏不清,現在又娶了齊王的女兒,傳出去這像什麽話?

    可太後要是不把她賜給阿騅,定會為她選個家世還算不錯的夫郎,日後見麵多尷尬呀。

    殷氏怎麽想都想不到完美的解決之法,忍不住問:“阿騅知道這件事了嗎?”

    忠勇伯點點頭,說:“雲飛會告訴他的。”

    殷氏眼皮一跳,拔高聲音:“雲飛怎麽會比阿騅更早知道這件事?”

    忠勇伯不知道後宅的事,眉心微皺,沉沉道:“雲飛現在暫代禦林軍統帥一職,比阿騅職位高高一些,先知道一些事也很正常,況且人是他親自送進宮的,你這麽大反應做什麽?”

    殷氏不知道江雲飛什麽時候回來接的花容進宮,更不敢告訴忠勇伯她懷疑自己向來成熟穩重的大兒子對親弟弟的女人感興趣,一顆心七上八下的沒著沒落。

  第163章 難道還比不過一個死人?

    太後對花容的身體很上心,第二天就叫了禦醫來幫花容診脈調理身子。

    隻是她不止被絕子湯損了元氣子嗣艱難,還有各種傷疾,根本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調理好。

    太後聽完禦醫的診斷神情很是凝重。

    花容倒是看得很開,反過來安慰太後:“皇祖母不必為孫女擔憂,孫女好不容易才回到皇祖母身邊,隻想好好盡孝侍奉皇祖母,不想嫁人。”

    “說的什麽胡話,女子哪有不嫁人的。”

    太後的語氣明顯不悅,眼神帶了威壓,慈愛全無。

    花容連忙跪下,裝出被嚇到的樣子,怯生生的說:“孫女說錯話了,求皇祖母恕罪。”

    花容低垂著腦袋,瞧著很是乖順。

    太後的臉色緩和了些,溫聲說:“你別害怕,哀家不是生你的氣,隻是你的清白已被江雲騅奪走的,身子也因他受損,他應該對你負責。”

    花容怯怯的點頭,似是心有餘悸,不敢再隨便接話。

    太後繼續說:“忠勇伯府世代忠良,你的身子需要調理很久才能恢複,哀家不能為了你寒了肱骨之臣的心,不過哀家會製造機會讓你們培養感情,隻要江雲騅主動求娶你,哀家必定讓你風光出嫁!”

    花容如今雖然是齊王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脈,但她的身子如此殘破不堪,想進忠勇伯府的門並不容易。

    太後的意思,是要製造機會讓花容撩撥江雲騅。

    隻要江雲騅主動求娶,一切問題就都迎刃而解。

    花容沉默,片刻鼓足勇氣看著太後說:“可是江三少爺喜歡的人根本不是孫女,他喜歡的是齊王妃。”

    聽到“齊王妃”三個字,太後的臉頓時沉了下來,她冷冷的說:“那個賤人已經死了,你如今身份尊貴,難道還怕比不過一個死人?”

    話裏除了鄙夷,甚至還有兩分惱恨。

    花容心中的猜測被驗證了五六分,太後應該是知道太子和蕭茗悠的事,所以提起蕭茗悠的時候才會如此生氣。

    如果那位太子側妃就是蕭茗悠,她入宮這麽久都沒有被戳穿會不會是太後在幫忙掩護?

    花容想的出神,太後又開口說:“你雖然在忠勇伯府做了十來年的丫鬟,但也算是受了他們的恩,哀家允你回去收拾一些舊物,把奴籍消了再回來。”

    “謝皇祖母恩典。”

    伺候太後用完午膳,花容便在宮人的指引下走出慈寧宮。

    快到承德門的時,遠遠的她便看到了江雲騅。

    太後有心給她製造機會,自然要派江雲騅護送她回府。

    為了顯示太後對齊王孤女的疼愛,承德門外安排了馬車來接,江雲騅站在馬車旁向花容行禮:“見過郡主。”

    江雲騅比花容高出很多,之前總是花容在仰視他,這是第一次,江雲騅在花容麵前低了頭。

    兩人的位置對調,感覺很是新奇。

    花容記著嬤嬤教的規矩,微微頷首回應,在宮娥的攙扶下登上馬車。

    有宮人提前到忠勇伯府報信,花容一出馬車,便看到樓氏帶著一眾丫鬟婆子在門口迎接。

    “拜見郡主!”

    眾人隨著樓氏齊聲高呼,花容雖然很不適應,麵上卻是分毫不顯。

    她穿著內務府精心製作的金絲百縷蝶衣,烏發梳成留仙髻,頭上珠玉圓潤,美得奪目,全然沒有做丫鬟時的卑賤怯懦,貴氣逼人。

    眾人皆在心裏嘀咕,皇家貴女就是不一樣啊,做了這麽多年的奴才,一換上華服照樣是人中龍鳳。

    “大嫂正忙著為郡主準備晚宴,讓我先帶郡主去住處看看,郡主請隨我來。”

    殷氏有誥命在身,不必也不想親自來接花容的,說準備晚宴不過是個借口。

    花容並不覺得有什麽,溫笑著隨樓氏前往後院。

    因花容救了江雲嵐母子,樓氏對花容的態度很是熱切,一路都在誇花容好看有氣質。

    過了垂花門便是後院,樓氏見江雲騅還著,忍不住提醒:“阿騅,郡主如今身份不同了,你還是不要隨便來後院走動了。”

    “二嬸提醒的是,不過我奉太後諭旨貼身保護郡主,不能讓郡主離開我的視線。”

    江雲騅說的認真,樓氏一臉愕然,看看花容又看看江雲騅,陷入沉默。

    這些小輩的愛恨情仇她是不大清楚的,但她那大嫂一直把阿騅當眼珠子一樣疼著,要是知道太後讓阿騅給以前的丫鬟做保鏢,怕是會氣得不輕。

    花容現在身份不同,殷氏雖然還是瞧不上花容,卻也讓人單獨收拾了一間院子給她住,屋中陳設亦是周全雅致,太後安排了宮娥伺候花容,殷氏就沒有再派丫鬟來。

    “郡主看看還有什麽需要添置的,稍後我就讓人送來。”

    府裏下人待客都是很周到的,樓氏隻是習慣性的客套了一句,下一刻卻聽到花容說:“我想嚐嚐今年的新茶,龍井和碧螺春一樣都來一點兒吧,另外今晚我想吃炸春卷和水晶肘子。”

    花容的語氣和神態很自然,一點兒也不客氣,樓氏愣了一下,然後才應聲道:“好,我這就吩咐人去做。”

    樓氏說完想走,花容又說:“蘭花姐姐的賣身契還在府裏便還是府裏的人,如今我行動不比以前方便,有勞二夫人讓人留意著些,等官府把葉家的事查清楚了,讓蘭花姐姐入土為安。”

    蘭花的賣身契在殷氏手裏,此事又可能影響到兩家的姻親關係,樓氏做不了主,思索了下說:“我與大嫂商量一下。”

    “好,”花容很爽快的答應,緊接著說,“明日之前二夫人應該能給我答複吧,若是夫人不願意,我隻好回宮求皇祖母了。”

    這話頗有兩分威脅的意味,樓氏眼皮跳了跳,這丫鬟翻身做了郡主到底還是和之前不一樣了。

    樓氏帶人離開,花容讓宮娥幫自己取了頭飾。

    江雲騅沒有要出去的意思,花容也沒覺得不自在,放下床帳閉目養神。

    晚上,花容和江雲騅剛進飯廳,江雲飛也和忠勇伯一起從外麵回來。

    等花容向忠勇伯行完禮,江雲飛才看向花容,頷首道:“郡主。”

  第164章 你怎麽知道她沒死?

    花容是第一次和這麽多“主子”一起同桌吃飯。

    忠勇伯和江雲飛本就是沉默寡言之人,江雲騅現在也不愛說話,江雲揚昨日恰好離京回了軍營,殷氏不開口,桌上的氣氛便沉悶得厲害。

    花容早就料到會出現這樣的場景,神情自如的吃著飯,剛吃了兩口,江雲騅夾了一隻春卷到她碗裏。

    殷氏立刻橫了江雲騅一眼。

    花容就算是成了郡主,殷氏也覺得她配不上自己兒子,江雲騅卻上趕著給她夾菜,這不是自降身份麽?

    江雲騅並不理會殷氏,又夾了塊水晶肘子到花容碗裏,說:“喜歡吃就多吃點。”

    殷氏的臉黑了下去,樓氏見狀不妙,也給花容夾了一隻春卷,笑盈盈的說:“之前不了解郡主的喜歡,以後郡主喜歡吃什麽都可以跟我說,郡主在府裏待了十來年,這裏也算是郡主的半個家了。”

    這話殷氏不愛聽,立刻嗆聲:“弟妹可別亂攀交情,郡主這些年在府裏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不把我們當仇人就不錯了,怎麽可能把這裏當自己家?”

    殷氏已經知道太後讓江雲騅給花容做保鏢的事,又聽說花容要喝新茶,還點起了菜,下意識的認定這些都是花容的刻意報複。

    掌家大權在殷氏手裏,樓氏不敢和她頂嘴,尷尬的笑笑:“大嫂說的是。”

    花容柔聲說:“夫人放心,忠勇伯府對我有恩,我不會恩將仇報,至於之前發生的一些不好的事,我都已經忘了。”

    花容說著夾起春卷咬了一口,好像那些過往對她來說真的不算什麽。

    殷氏哼了一聲,隻覺得花容說的好聽,做的又是另外一套。

    她還想再說些什麽,江雲騅又盛了碗湯放到花容麵前。

    江雲騅放下的時候用了些力,碗磕在桌上發出不大不小的聲響,無聲的警告。

    殷氏見江雲騅眼尾泄出不悅,隻能把到嘴邊的話咽回去。

    她和江雲騅的母子關係已經岌岌可危,她不能再像之前那樣一意孤行了,但就這樣閉嘴殷氏又覺得沒麵子,她想了想對忠勇伯說:“雲飛難得在京裏待這麽長的時間,是不是也該考慮一下他的婚事,他今年都二十八了,和他同齡的孩子都在學堂念書了。”

    這種事,殷氏向來都是私下跟忠勇伯商量的,這會兒突然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提起,不免有些奇怪。

    忠勇伯深深的看了殷氏一眼,沉沉道:“食不言寢不語,不想吃就出去!”

    忠勇伯行事向來隻重規矩,不近人情,便是殷氏,在他這裏也討不到什麽好臉色。

    殷氏掛不住臉,氣得離開。

    忠勇伯在府中積威極重,樓氏也怕惹他不高興,草草吃了幾口飯帶著二房的人離開。

    飯廳安靜下來,隻剩下筷子和碗碟碰撞發出的輕微聲響。

    吃完飯,花容開口:“我有些話想單獨與伯父說。”

    她現在是郡主,叫忠勇伯一聲伯父不算過分。

    忠勇伯起身,示意花容隨他去書房,走了幾步,忠勇伯停下,擰眉看著跟出來的兩人問:“你們跟來做什麽?”

    江雲騅理直氣壯:“太後讓我貼身保護郡主,郡主不能離開我的視線。”

    江雲飛更是坦然:“我也有話要與父親說。”

    忠勇伯抿唇,對兩人的行為頗為不悅。

    花容隻好說:“兩位少爺願意旁聽也可以。”

    四人一同進入書房,隻有太後派來伺候花容的宮娥被攔在外麵。

    房門關上,花容立刻說:“奴婢覺得奴婢的身世有古怪,老爺能不能暗中派人再好好調查一下?”

    這件事牽連太大,僅憑花容根本查不到線索,她隻能尋求忠勇伯的幫助。

    沒有宮娥看守,花容仍自稱奴婢,對郡主的身份沒有半點兒留戀。

    忠勇伯眸底閃過欣賞,開口依然威壓滿滿:“你的身份雖然還沒有昭告天下,但已經得到了陛下和太後的認可,皇室血脈並非兒戲,此事肯定不會有假,你為何會有如此懷疑?”

    “因為時機不對,奴婢之前麵聖,與陛下說過齊王妃沒死,希望陛下能派人去郴州開棺驗屍,如果奴婢真的是齊王的女兒,若要開棺,就得從奴婢的屍體上踏過去。”

    就算花容根本沒有見過齊王,有這層血緣關係在,她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齊王的墓被人挖開。

    忠勇伯早就知道這件事,神情很是淡定,隻是對花容的欣賞更多。

    這個丫鬟實在是敏銳,若她是男子,忠勇伯都想收她到自己麾下做事。

    “你怎麽知道她沒死?”

    江雲騅難以置信的看著花容,聲音啞得厲害。

    他沒想到花容竟然瞞著這樣大的一個秘密,連商量都不曾,直接就把這件事捅到了禦前。

    難怪那個時候她要爭剿匪的功勞。

    可她知不知道在禦前說出挖齊王的墓開棺驗屍這句話會有怎樣的後果?

    若是昭和帝震怒,她還能活到今天嗎?

    她寧願拿自己的命去試,也不願意再相信他,他在她眼裏當真有這般不堪?

    各種各樣的念頭湧上心頭,壓得江雲騅心髒悶疼,花容偏頭,平靜的看著他說:“奴婢親眼看到齊王妃坐馬車離開郴州的,奴婢確定她還活著。”

    這件事花容同樣沒有對江雲飛透露半個字,江雲飛比江雲騅先冷靜下來,他迅速把最近發生的事分析了一遍,雖然覺得結論很荒謬還是問了出來:“你懷疑齊王妃詐死成了現在的太子側妃?”

    江雲騅被太子貶為庶民後不久,江雲飛就奉旨回了遠峰郡戍守,他隻聽說蕭茗悠病亡的消息,並未親眼見到蕭茗悠的屍首。

    這位太子側妃被魏家尋回的時間和蕭茗悠在郴州病亡的時間相差不過兩個月,正好足夠蕭茗悠從郴州趕到瀚京。

    這話驚醒了江雲騅,他將所有的事串聯起來,竟覺得都合理了起來。

    那位太子側妃在魏家三年一直深居簡出,幾乎無人見過她長什麽樣,卻一回京就被賜婚給太子,若那人不是她,這三年太子怎會將納側妃的典禮辦得如此盛大,讓太子妃都顏麵掃地?

    江雲騅氣紅了眼,定定的看著花容。

    花容垂著眸並不看他,堅定地答:“是,奴婢懷疑現在的太子側妃就是之前的齊王妃蕭茗悠!”

  第165章 願終生不娶

    從書房出來,江雲騅的腦袋破了洞,半邊臉都被血染紅,瞧著很是猙獰。

    候在外麵的宮娥被嚇到,驚疑不定的問:“郡主,江三少爺受傷了,得趕緊清理包紮才行啊。”

    這兩名宮娥受了太後吩咐,也要抓住機會撮合花容和江雲騅。

    花容柔柔的說:“這傷有些嚴重,我怕是處理不好,還是請府醫來瞧瞧吧。”

    “不用,”江雲騅啞聲拒絕,定定的看了花容一眼說,“這些都是我該受的。”

    之前從花容這裏聽到太子和蕭茗悠的奸情,忠勇伯便猜到怎麽回事,這些天他每日拉著江雲騅操練,也是在給江雲騅機會讓他主動告訴自己,江雲騅卻什麽都沒說。

    江雲騅的腦袋是忠勇伯用硯台砸的。

    花容當時隻是個小丫鬟,不敢揭發太子和蕭茗悠的奸情也就罷了,江雲騅身為將門之後卻不能不知輕重。

    一國儲君與自己的皇嬸發生了見不得人的關係,有悖倫理不說,更有可能禍亂朝綱,到時天下百姓都要跟著遭殃!

    這傷確實是他該受的。

    回到院子,宮娥先伺候花容卸妝沐浴。

    花容沐浴完便要休息,宮娥小聲說:“郡主,還是幫江三少爺處理下傷口吧。”

    花容頷首應下,宮娥打來清水,備好傷藥和紗布便退出房間。

    花容安靜坐著沒動,過了會兒,江雲騅自己打濕汗巾開始擦自己臉上的血。

    他的動作很慢,目光一直落在花容身上,書房裏花容說過的話反複在耳邊回響,一遍遍提醒著他當初錯的有多離譜。

    他不止喜歡錯了人,還為了自己所謂的喜歡,將公理、道義甚至是最基本的禮義廉恥都拋到九霄雲外。

    藥粉撒到傷口上的時候江雲騅疼的皺了皺眉,包紮完,他自己端著血水去倒,一出門,果然看到兩個宮娥在門外偷聽。

    “你們想聽什麽?”

    江雲騅的神情很冷,語氣更是冷得要掉出冰渣。

    宮娥連連搖頭,接過水去倒。

    江雲騅砰的一聲關上門,回到屋裏對花容說:“安心休息,我守著你。”

    花容沒有應聲,放下床帳睡了。

    ——

    花容和江雲騅離開後,江雲飛仍在書房與忠勇伯議事。

    越西使臣將於五月啟程,約莫七月才會抵達瀚京,江雲飛要待到使臣團離京再回遠峰郡。

    使臣團入京存在的變故實在太多,皇宮和瀚京的守衛都需要加強,夜間巡邏的方式也要和之前有所不同。

    聊完正事已經是一個時辰後,江雲飛正準備回去休息,忠勇伯突然開口問:“你與郡主究竟怎麽回事?”

    因為花容,殷氏兩次提到江雲飛的態度都有些反常,忠勇伯閱人無數,自然嗅到其中不同尋常的意味。

    江雲飛微怔,隨後說:“兒子之前對郡主有些誤會,以為她是故意勾引的阿騅,在雲山寺的時候,對她提了一些過分的要求,知道真相後,兒子一直想要彌補。”

    “當真隻是彌補?”

    忠勇伯追問,江雲飛不作聲了。

    他對花容的心思,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就算不上坦蕩了。

    江雲飛的沉默已經足以說明一切,忠勇伯並未像殷氏那般如臨大敵,神情凝重的思索了一會兒說:“雲飛,你是我的長子,應該知道自己肩上擔的責任,你和阿騅不一樣。”

    話裏包含的意思很沉重。

    江雲飛是長子,肩上擔著的不僅僅是忠勇伯府的榮辱,還有昭陵的黎民百姓,他日後注定是要承襲忠勇伯的爵位統領千軍萬馬的,他不能像江雲騅那樣為了兒女情長任性妄為。

    江雲飛垂眸,沉聲應道:“兒子明白。”

    忠勇伯對江雲飛向來是放心的,並未多言,隻道:“你的年紀確實也不小了,讓你娘幫你相看個門第相當的姑娘把婚成了吧。”

    江雲飛握了握拳,看著忠勇伯說:“兒子向父親保證不會做越矩之事,請父親莫要逼兒子娶不喜歡的人,這對人家姑娘也不公平,而且若要傳承香火,有阿騅就夠了。”

    這是江雲飛第一次違背忠勇伯的意思,忠勇伯皺眉,問:“難道你要為了她終生不娶?”

    “如果娶不到兒子心儀的姑娘,兒子寧願終生不娶!”

    兄弟相爭不好聽,他不會越矩,亦不會委屈自己。

    ——

    第二天吃過早飯,花容就去府衙脫了奴籍。

    回府的時候,正好看到媒婆眉開眼笑的被管事送出來。

    應該是殷氏請來為大少爺說親的吧。

    大少爺這樣的青年才俊,應當會娶個極好極好的姑娘。

    然後兒孫繞膝、幸福美滿。

    兩日後,官府貼出告示把花容的身份昭告天下,殷氏命人準備了酒席宴客。

    花容在宮娥的侍奉下精心打扮了一番才出現在眾人麵前,眾人被驚豔到,全都誇花容天生麗質,難掩貴氣。

    花容從容回應,寵辱不驚。

    眾人閑聊了一會兒,魏夫人突然問殷氏:“江夫人,大公子的病還有得治嗎?聽說夷洲的巫醫專治各種疑難雜症,到時我可以幫夫人問問。”

    魏家被推上風口浪尖,朝中參奏要貶謫魏墨行的折子早就堆成了山,魏墨行索性自己請命,自願去夷洲赴任。

    任書這幾日就要下來,今日應該是魏夫人最後一次出席宴會,魏夫人不怕得罪殷氏,毫不掩飾自己的幸災樂禍。

    殷氏蹙眉,不悅的說:“我兒常年習武,身體好的很,連風寒都很少感染,何來的病災,魏夫人莫不是心有怨念故意咒罵我兒?”

    “是貴府的大公子自己去龍虎館看的病,所有人都知道了,江夫人怎能說我故意咒罵呢。”

    魏夫人說著忍不住掩唇笑起。

    龍虎館是專為男子看隱疾的地方,魏夫人一說,眾人就都知道江雲飛得的是什麽病了。

    殷氏氣得麵色鐵青,瞪著魏夫人怒道:“你休要胡說,我兒是有公務在身才去那裏的,才不是……”

    魏夫人打斷殷氏,幸災樂禍的說:“是我見識淺薄了,也不知道大公子有什麽公務,需要從龍虎館買藥回家。”

    去了龍虎館,還買了藥,不是有病是什麽?

    花容被這番對話驚得回不過神來。

    大少爺他……竟然不行麽?

  第166章 怎麽不繼續說了?(修)

    江雲飛去龍虎館看病的事實在太過炸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花容這個主角也被忽略。

    如今天氣暖和起來,她的腰雖然不那麽疼了,坐久了還是有些難受,花容剛放鬆下來靠著椅背,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太後宮裏的規矩最是嚴明,聽說郡主入宮後一直住在慈寧宮,坐相怎麽如此難看?”

    說話的是葉夫人。

    上次江雲騅非要她向花容道歉,她一直懷恨在心,如今花容成了郡主,她也隻想挑花容的刺。

    葉家是書香門第,葉夫人的父親是大儒,自己年輕時也得過才女稱號,在這些世家夫人向來很有優越感,若是哪家的姑娘行差踏錯一步,她定是要說上幾句的。

    葉夫人這話一出,在座的貴女們都不自覺坐直了些,其他世家夫人則在心裏笑話起花容來。

    到底做了這麽多年的奴婢,便是裝得再好,到底和自幼嬌養出來的貴女不一樣。

    花容並沒有因為葉夫人的話調整坐姿,反而坐得更加慵懶,淡淡的說:“我身子不好,禦醫讓我好好休養,皇祖母憐惜我,在宮裏都免了那些繁文縟節,葉夫人方才這話可是在怪皇祖母沒有教好我?”

    太後都免了花容的規矩,葉夫人卻還要給花容立規矩,難道葉夫人能越過太後去?

    花容的聲音柔柔,卻是綿裏藏針,葉夫人眼尾微垂,皮笑肉不笑的說:“太後慈愛是郡主的福氣,臣婦哪敢說太後的不是,隻是郡主在外行走,言行舉止還是要得體一些,萬一有不明事理的人誤會了,丟的可是太後的臉。”

    “葉夫人說的有道理,”花容隨口附和,而後話鋒一轉說,“可是皇祖母說四海之內皆是王土,我流落在外這些年過得不快樂,如今回到她身邊,不必再受約束,更不必在意不相幹的人的目光,我若活成葉夫人期望的樣子,豈不是辜負了皇祖母的一番心意?”

    太後雖然不是真心疼愛花容,但在這種場合搬出來嚇唬嚇唬人還是很有用的。

    兩人交鋒葉夫人沒有占到便宜,麵色不由得沉了下來,她不甘心就這樣被花容壓下去,繼續以長輩的姿態勸說:“郡主剛回來,太後自然憐惜,但時日一長,還是乖巧懂事些更招人疼愛,而且郡主的年齡也不小了,嫁入夫家難道還能這般不守規矩?”

    瀚京誰不知道花容之前是江雲騅的通房丫鬟,就算花容現在成了郡主,也沒幾個人願意讓一個失身的女人入門。

    女子都是要嫁人的,葉夫人自以為用夫家威嚇就能讓花容害怕。

    花容卻很淡定,看著葉夫人說:“我的婚事自有皇祖母為我操心,雖說女子以夫為天,但夫家的規矩總不可能大過天家,對吧?”

    葉夫人在葉家後宅向來說一不二,她記恨花容又沒辦法找花容撒氣,便把氣都撒到江雲嵐身上。

    在她看來,女子嫁入夫家後,就得被夫家任意擺布,就算是公主出了嫁也是一樣,但這話她不能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說出來,板著臉說:“這世上自然沒有哪家的規矩能大過天家,但孝順公婆、侍奉丈夫是出嫁後的女子的本分,郡主總不能連這都不遵從吧?”

    葉夫人見不得花容得意,拐著彎兒的想讓花容服軟認錯,花容若是答得不好,便是有太後撐腰,日後也很難找個好婆家。

    花容根本沒有想過要靠太後找什麽婆家,也不慣著葉夫人,冷靜的說:“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若當公婆的厚顏無恥,覬覦兒媳婦的嫁妝,還任意打殺兒媳婦的陪嫁丫鬟,安插人手像看犯人一樣把兒媳婦看守起來,做丈夫的又唯唯諾諾,見異思遷,這規矩不守也罷。”

    之前樓氏顧忌著江雲嵐,沒把事情說破,葉夫人便以為自己做的事沒人發現,這會兒被花容當眾說出來,臉一下子變得鐵青,她瞪著花容怒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麽!?”

    花容眨眨眼,滿臉無辜:“我隻是舉個例子,夫人這麽生氣做什麽,難道夫人的女兒遇到這種禽獸不如的人家了?”

    花容當著葉夫人的麵把她又罵了一遍。

    葉夫人氣得胸口不住的起伏,卻也不能認下這罵名,強壓著怒火說:“女子出嫁便是夫家的人,既然是一家人,嫁妝交給誰打理都是一樣的,郡主怎能把話說的這樣難聽?”

    花容反問:“依葉夫人所言,葉夫人嫁入葉家之後,可有把自己的嫁妝交給婆母打理?”

    葉夫人一進葉家就和自己婆母鬥智鬥勇,將掌家大權奪到自己手裏,怎麽可能把嫁妝交給婆母打理?

    葉夫人氣得都哆嗦了,之前她隻覺得花容難纏,但說話還算客氣,如今才知道花容不止牙尖嘴利,那針尖上還是淬著毒的!

    葉夫人氣得沒了理智,指著花容近乎詛咒:“郡主真是厲害,竟敢當眾頂撞長輩,臣婦倒要看看什麽人敢娶郡主為妻!”

    花容對成親之事並無期待,正要反駁,葉夫人麵前的杯碟突然碎裂,碎片紛飛。

    葉夫人身上濺了湯汁,整個人嚇得大聲驚叫,失了優雅,狼狽不已。

    其他人也被這突然的變故嚇得不輕,仔細一看才發現葉夫人桌上的杯碟是被一支銀筷釘穿的。

    眾人的目光全都落到江雲騅身上。

    在場的多是女眷,隻有他會武功。

    江雲騅並不掩飾自己做了什麽,眼皮微掀,涼涼的看著葉夫人問:“怎麽不繼續說了,剛剛不是很能說嗎?”

    他能用筷子釘穿桌子,自然也能用筷子釘穿葉夫人的脖子。

    葉夫人感覺脖子發涼,手腳更是一陣陣發軟,她什麽都不敢再說,青著一張臉離開。

    宴會的氣氛因此冷凝成冰,江雲騅掃了眾人一眼,拉起花容離開。

    行至無人處,花容掙脫江雲騅的手,皺眉說:“宴會還沒結束,中郎將要帶我去哪兒?”

    “這些人都是來看你笑話的,你就甘心像猴子一樣讓他們看?”

    花容揉揉手腕,反問:“我走了就不是笑話了嗎?”

    當初他拿她做幌子,聲勢鬧得那樣大,何曾考慮過她的處境?

  第167章 大少爺的病肯定能治好的(修)

    江雲騅被花容堵得啞口無言。

    當初他做事的確混賬,隻顧自己的想法,根本沒有考慮過花容,但事情已經發生,他再後悔也不能回到過去阻止。

    江雲騅想要再說些什麽,忠勇伯派人來找。

    約莫是聽說了他在宴席上做的事。

    江雲騅走後,花容又回到席間。

    因江雲騅那一出,眾人都沒敢再對花容說什麽風涼話。

    殷氏對花容之前和葉夫人的那番對話很不滿意,覺得她現在做了郡主一身反骨,日後絕對不會孝順公婆、侍奉丈夫,越看花容越覺得礙眼,板著臉問:“走都走了,還回來做什麽?”

    今日宴席是殷氏操辦的,花容與葉夫人鬥嘴,又中途離席,也打了殷氏的臉。

    花容斂了與葉夫人辯駁時的刺,低垂著腦袋說:“是中郎將非要拉我走的。”

    花容隻是實話實說,落在殷氏耳中卻成了推卸責任。

    你自己的兒子非要拉我走,怎麽能怪我?

    殷氏一噎,氣得離席,很多世家夫人小姐也都跟著離開。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李湘靈才來到花容身邊,低聲問:“怎麽回事,你怎麽會突然變成郡主啊?你成了郡主,那豈不是不能開棺……”

    沒等李湘靈說完,花容飛快地捂了她的嘴。

    這會兒周圍人多眼雜,說開棺驗屍的事很容易走漏風聲。

    “二小姐放心,不管我變成什麽身份,之前答應過二小姐的事都不會變的。”

    花容含糊不清的說了一句,衝李湘靈遞眼色,李湘靈眨眨眼表示自己知道了,等花容放手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可你是郡主怎麽會淪落到做丫鬟的地步呢?這麽多年怎麽都沒人找到你?”

    花容垂著眸說:“我也覺得很離譜。”

    她沒有享受過一日父母的疼愛,在遭受各種挫折磨難甚至差點死掉,落下一身傷疾之後,卻被找到說她是郡主,她身份尊貴,她值得這世間一切美好。

    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嗎?

    李湘靈看出花容並不高興,拿起酒壺,倒了一杯酒遞給她。

    “不管怎麽說,官府已經發出告示,你現在是正兒八經的郡主了,這是好事。”

    李湘靈給自己也倒了一杯酒,和花容碰杯。

    花容的酒量不好,怕喝醉了會出什麽亂子,正要推辭,李湘靈先一步幹了那杯,然後又勸道:“這是梅子酒,不醉人的,嚐嚐嘛。”

    花容試著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立刻在味蕾綻開,她一下子就喜歡上了。

    沒有人打擾,李湘靈陪著花容邊吃邊喝,給她介紹各大世家的夫人小姐是什麽脾性,有什麽喜好。

    花容插不上嘴,便安靜聽著,心底有些感慨。

    當初在雲山寺,李湘靈那樣欺負她,她還以為她們這輩子會成為宿敵,沒想到今日願意真心祝賀她的隻有李湘靈。

    李湘靈的酒量也不太行,等花容反應過來,她們已經把一壺梅子酒都喝完了。

    李湘靈的眼神變得迷離,嘟嘟囔囔的說:“我有點困了,你送我回去睡覺吧。”

    她的酒品還算不錯,不會大吵大鬧,知道犯困要回家睡覺。

    花容招來婢子幫忙把李湘靈送到馬車上。

    馬車走後,花容的酒勁兒也翻上來了。

    她感覺整個人都變得輕飄飄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怕會摔倒,花容不敢讓丫鬟扶,自己扶著牆,小步小步的往前挪。

    如此走了半炷香的時間都沒走到垂花門。

    江雲飛從外麵回來,遠遠的就看到花容貼著牆根,蝸牛一般往前挪。

    他本不想管的,但覺得花容的行為太過反常,還是走了過去。

    距離近些,江雲飛便聞到了梅子酒的味道。

    “郡主醉了怎麽不扶郡主回去休息?”

    “大少爺,是郡主不讓奴婢扶的,郡主說她現在在雲團上,萬一掉下去會死的。”

    “……”

    江雲飛本就沒什麽表情的臉更加冷了,他盯著花容看了會兒說:“我幫你看著她,你去叫人把郡主抬回去。”

    照花容這麽速度,明天早上都不一定能回屋。

    丫鬟有些猶豫,她要是一走,就隻剩大少爺和郡主兩個人在這裏了。

    江雲飛見丫鬟杵在原地沒動,眼尾一橫,問:“還有問題?”

    丫鬟被看得頭皮發麻,連連搖頭:“沒問題,奴婢這就去叫人。”

    現在是白日,府裏又人來人往的,她隻離開一小會兒應該沒什麽問題吧。

    花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完全沒有注意到丫鬟離開,現在守在她身邊的人是江雲飛。

    江雲飛也不出聲打擾,就隔著兩三步的距離,看著花容往前挪。

    過了會兒,花容挪到轉角的地方,她整個人已經昏昏欲睡,仍保持直線行走,沒了牆體支撐,身子一歪便要摔倒。

    江雲飛一個箭步上前,把她又抓回來。

    突然襲來的失重感讓花容清醒了一點兒,她本能的抓住身邊的江雲飛,眼睛睜得大大的,透著驚慌。

    江雲飛沉聲說:“你沒在空中,不會掉下去的,別怕。”

    花容腦子一片混沌,盯著江雲飛的臉看了很久才認出他是誰,但她這會兒腦子裏沒有規矩害怕,隻記得席間魏夫人說江雲飛去龍虎館看病的事。

    她拍拍江雲飛的肩膀,很是認真的安慰:“大少爺別難過,你的病肯定能治好的,就算萬一治不好,也會有很多女子願意嫁給大少爺為妻的。”

    “我不難過,”江雲飛幫花容過了轉角讓她重新靠著牆,便放開了她,在她迷茫的注視下繼續解釋,“我本就不想娶妻,所以不會難過。”

    花容眨眨眼,不知想到什麽,彎眸笑起,輕快的說:“好巧啊,我也不想嫁人,所以不管她們說得多難聽我也不會難過。”

    比今日更難聽的話她不知道聽過多少,委實犯不上置氣。

    花容眸底全是氤氳的酒氣,醉得徹底,笑起來時有種不諳世事的孩子氣,像是在求誇獎。

    江雲飛眸子微暗,忍了又忍,到底沒忍住,伸手在花容頭上揉了一下,放軟語氣說:“嗯,你做得很好。”

    話音剛落,便聽到了腳步聲。

    江雲飛立刻收回手退開,好像剛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第168章 春獵(修)

    花容醉得不輕,醒來時已經是夜裏。

    她渴得厲害,腦袋也一抽一抽的疼著,正想下床喝水,剛動了一下,床帳便被掀開,江雲騅遞了一杯水過來。

    屋裏燃著燈,床邊放著一隻凳子,江雲騅應該是一直坐在這裏守著她的。

    花容接過水小口小口喝著,努力回想醉酒前發生的事,隻能想起李湘靈一直在吐槽葉夫人和魏夫人,別的什麽都想不起了。

    喝完一杯水,花容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換了,蹙眉看向江雲騅。

    江雲騅似乎早就知道她要問什麽,淡淡的說:“你回來就吐了,是宮娥幫你換的衣服。”

    花容暗暗鬆了口氣。

    雖然她和江雲騅之前什麽都做過,但如今她不希望再和他有過分親密的接觸。

    喝完水,花容便又躺下。

    但不知道是不是白日睡得太多,這會兒她躺著一點兒睡意都沒有。

    雖有床帳遮擋,卻能清晰的感受到江雲騅的目光,灼熱滾燙。

    花容翻了個身背對著江雲騅,努力醞釀睡意,片刻後聽到他說:“對不起。”

    花容沒應聲,江雲騅繼續說:“當初是我不好,我不該隻顧自己,不考慮你的感受和處境,以後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了。”

    江雲騅說的很誠懇,沒了當初的年少輕狂,也沒有重逢後的懷疑防備,隻有滿滿的愧疚。

    花容沒有什麽想說的,一動不動裝睡,江雲騅也沒再說話。

    第二天吃過早飯,花容去了一趟周家。

    她之前跟周林說要把事情定下來,結果耽擱了這麽多天,如今情況有變,她還是要當麵跟他說一聲的。

    周林在忙,快晌午的時候才回來,見到花容,沒了之前的隨意,拘束的行禮:“草民見過郡主、江三少爺。”

    “周大哥不必多禮。”

    花容想扶周林,周林飛快地避開。

    之前他就覺得占了花容便宜,如今更是不敢妄想高攀郡主了。

    周林避得太快,氣氛有些尷尬,周林連忙說:“我上午幹粗活出了一身臭汗,怕髒了郡主的手,恭喜郡主找回家人。”

    周林的恭喜是真心的,但疏離也是真的。

    花容沒辦法說太多,隻能拿些銀子給他:“之前周大哥對我多有照顧,這些銀子拿去給周伯母治眼睛吧。”

    周林果斷拒絕,花容說:“我現在不便出來走動,那間成衣鋪還需要周大哥多幫我照看一下,這些就當作是我雇周大哥的工錢吧。”

    花容幾日沒來,周家院子翻修過,屋裏還添置了許多新家具,這些都是周林為了娶她做的準備。

    雖是搭夥過日子,但周林如此重視,花容卻爽了約,不做點兒補償花容實在於心難安。

    周林也猜到花容在想什麽,沒再推辭把錢收下。

    如今身份懸殊這樣大,兩人想搭夥過日子基本是不可能的,周林看看花容又看看江雲騅,溫和的說:“郡主聰慧明理,過去發生的事都不是郡主的錯,郡主一定要找個值得托付的良人過完餘生。”

    周林不清楚江雲騅和花容的那些過往,隻是真心的希望花容能過得幸福。

    花容聽出他的意思,溫笑著點頭。

    兩人準備離開時,周林又想起些什麽,對花容說:“少夫人最近在府裏過得好像不大好,郡主能不能讓二夫人去看看她?”

    花容想起葉夫人的臉,猜到江雲嵐的處境恐怕是非常不好,點頭應下,回府後她沒找樓氏,而是直接找殷氏說了這個情況。

    殷氏現在對花容很不滿意,聽完這話不耐煩道:“郡主如今的身份的確不同了,但也不能插手別人的家事!”

    “我並不是要插手別人的家事,隻是想還大小姐的恩情罷了,葉家若是欺人太甚,忠勇伯府也會麵上無光,夫人待二房向來寬厚,應該不會坐視不管。”

    樓氏性子軟弱,當初有丫鬟爬二老爺的床懷上子嗣都是殷氏出麵處置的,與葉家相鬥,自然也要靠殷氏。

    花容說完便要離開,被殷氏叫住:“等等。”

    花容停下問:“夫人還有事嗎?”

    殷氏直勾勾的看著花容說:“之前我對你不好,你有什麽可以衝我來,若是雲飛和阿騅為你傷了兄弟感情,我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江雲飛去龍虎館看病的事傳得沸沸揚揚,殷氏不僅成了這些世家夫人眼裏的笑話,忠勇伯府所有兒郎的婚事都有些受影響。

    連江雲飛都有隱疾,其他人會不會也有?

    旁人隻想看笑話,殷氏卻覺得江雲飛這麽做都是為了花容。

    花容沒想到殷氏會對自己說這個,愣了一下說:“夫人太高估我了,我不會對忠勇伯府存有這樣惡毒的心思,大少爺更不會做這樣荒唐的事!”

    又在忠勇伯府住了兩日,花容便回了慈寧宮。

    太後對花容表現的很是想念,吃完晚飯又對花容說:“再過兩日有春獵,你也跟著去看看吧。”

    昭陵先祖皇帝是在馬背上打下來的江山,如今雖然沒有戰事,皇室子弟每年都還會有圍獵,不過一般都是秋獵。

    秋季的獵物比較多,也更為肥美,今年怎麽會變成春獵?

    花容心底覺得奇怪,麵上卻不顯,隻怯生生的說:“我不會武功,也沒狩過獵,去了怕是不好吧。”

    “又不是讓你去狩獵,哀家是讓你去長長見識,多露一下臉,免得日後還有人不認識你。”

    太後有些不高興,覺得花容實在太小家子氣。

    花容假裝惶恐,抓著太後的手說:“孫女都聽皇祖母的,皇祖母就是讓孫女上刀山下火海,孫女也沒有不願意的。”

    花容的乖順讓太後的臉色好了些,她拍拍花容的手說:“這次春獵要去差不多半個月,機會難得,你抓緊時間多和江家那小子相處一下,你與他早就有過夫妻之實,該怎麽做不需要再讓人教了吧?”

    太後這是暗示花容直接把江雲騅勾上床榻,好把兩人的婚事定下來。

    如此忠勇伯府就不能再提開棺驗屍的事了。

    花容低下頭,羞怯的說:“皇祖母放心,孫女明白。”

  第169章 為她折腰(修)

    今年春獵,昭和帝也要親自前往,為了保證禦駕安全,隨行的禁衛軍足有上百人。

    除了幾位皇子,昭和帝還欽點了一些世家子弟同行,加上丫鬟小廝,隊伍稱得上是浩蕩壯觀。

    花容是第一次參加春獵,有些緊張,也有些興奮。

    出城後,花容忍不住想看看外麵的情景,誰知剛把車簾掀開一條縫,就看到江雲飛騎著在馬車旁並行。

    江雲飛暫代禦林軍統帥一職,要負責這次春獵所有人的安全。

    今天他穿的不是玄色甲胄,而是自己的銀色盔甲,騎的也是自己的馬。

    那馬通體純黑,養得毛色油亮,威風凜凜,和銀色盔甲形成強烈的反差。

    花容的馬車在整個隊伍的中間,江雲飛正調整著前後的守衛,感受到她的目光,立刻回頭看過來。

    在執行公務,江雲飛的表情嚴肅,眼神更是犀銳如刀。

    花容嚇了一跳,連忙放下車簾。

    江雲飛冷肅的聲音從簾外傳來:“所有人保持警惕,若有情況立刻吹哨示意,遇事莫慌,保持冷靜!”

    回應他的,是整齊響亮的高呼:“是!”

    車簾輕輕晃動,花容知道江雲飛看不到自己,心髒還是砰砰跳著。

    像是犯錯被抓了個現行的小孩兒。

    圍場在距離瀚京好幾十裏的山上,山上修了行宮,曆代帝王偶爾會帶妃嬪到山上避暑。

    到了山腳,所有人下車步行上山。

    山道頗窄,雖有宮人負責打掃,還是長了青苔。

    花容剛上了幾個台階,就看到了李屹和李湘靈。

    李屹很高興,勾著江雲騅的肩膀問:“你怎麽沒騎馬,我還以為你沒來呢?”

    江雲騅把李屹的胳膊撥開,淡淡的說:“我奉太後諭旨,要保護郡主。”

    李屹看看花容又看看江雲騅,不滿的說:“你可是陛下親封的中郎將,太後再寵自己的孫女,也不能讓你給她做保鏢吧。”

    李湘靈和花容的關係好起來,李屹沒有看不起花容的意思,但也覺得讓江雲騅給花容做保鏢實在是大材小用了。

    江雲騅橫了李屹一眼,冷冷的問:“你在質疑太後?”

    李屹:“……”

    我把你當兄弟幫你說話呢,你給我一刀是什麽意思?

    李屹看出江雲騅挺樂意這門差事的,不自討沒趣,轉移話題說:“現在天氣還不算太暖和,我聽說運氣好的話可以獵到火狐,那可是千金難買的東西,咱們到時一起去碰碰運氣唄。”

    火狐是極難得的獵物,它通體發紅,隻在冬季出沒,皮毛是絕佳的禦寒之物,昭陵立國這麽多年,史書記載也隻出現過兩隻,若能獵到它,比立軍功可管用多了。

    李屹不想承襲永安侯的爵位,想自己闖出一番事業,如此才能為太子妃撐腰。

    江雲騅毫不客氣的潑冷水:“你的運氣向來很差。”

    李屹不服氣,想要辯解,又聽到江雲騅說:“我有公務在身,不會參加狩獵,你找別人吧。”

    李屹眯起眸子,看向花容。

    太後這是變著法的打壓阿騅啊。

    阿騅在青龍山剿匪立功,才被封為中郎將,這次春獵正是他大展風頭的時候,太後卻讓他守在花容身邊,這不是明擺著壓著他不讓他出頭嗎。

    李屹覺得太後的做法有點兒惡心,抿著唇不說話了。

    李湘靈的體力不大好,爬了沒多久就開始喘氣兒,到半山腰的時候實在走不動了,抓著李屹撒嬌:“哥,我走不動了,你背我上去吧。”

    李屹也有些累了,聽完瞪大眼睛:“我背你上去,你是要累死我謀殺親哥吧!”

    兩人開始日常拌嘴,江雲騅聽了會兒,看向花容問:“累不累?”

    花容也有些喘,體力倒是還行,就是腰受不了這樣的強度開始疼了。

    但她沒有表現出來,搖頭說:“我沒事。”

    又往前走了一段,花容忍不住捶了兩下腰。

    她做得很隱秘,捶完就撐著腰假裝休息,卻還是被江雲騅捕捉到。

    江雲騅在她麵前蹲下,不由分說的把她背了起來。

    “我沒事……”

    花容試圖拒絕,江雲騅托著她掂了掂,沉沉道:“別說話,不然所有人都會知道你是被我背上山的。”

    話裏帶著威脅,花容隻好噤聲,安安靜靜趴在江雲騅背上。

    之前在漓州,江雲騅也背過她的,那時她便發現他的肩背挺闊,如今更是越發結實可靠了。

    江雲騅如今體力強悍,背著花容上山也好不吃力,快到行宮的時候,江雲騅才放下花容讓她自己走。

    等所有人抵達行宮,已是夜幕深重。

    負責值守的宮人早就備好熱水和飯菜,引著眾人到各自的住處沐浴休息。

    第二天的午宴很豐盛,昭和帝帶著諸位皇子出席,借著飛花令考校了一下眾人的才能和治國之策。

    眾人知道機會難得,都拚了命的表現自己,李屹也做足了功課,說了許多自己的政見。

    昭和帝對大家的表現很滿意,不由多喝了幾杯。

    宴席進入尾聲的時候,昭和帝突然對花容說:“越西多是遊牧族,無論男女老幼都很擅長騎術,你的母親更是個中好手,你也趁機學學吧。”

    昭和帝並未喝醉,隻是借酒讓自己的說法不那麽刻意罷了。

    花容起身道:“皇叔說的是,靈清一定會好好學的。”

    越西使臣團秋後就要進京,昭和帝讓花容練馬術,約莫是想讓她到時在使臣團麵前表現一番,好拉近兩國的關係。

    下午昭和帝在行宮休息沒有露麵,花容則去了馬場準備操練馬術。

    九五至尊開了金口,她自是不能耽誤。

    江雲騅給花容挑了一匹性情比較溫順的馬,而後取下自己的護腰要給花容套上。

    花容下意識的後退,江雲騅頭也沒抬說:“你腰上有傷疾,需要好好防護。”

    “我自己來吧。”

    花容想拿過護腰,江雲騅卻沒給,把護腰往她腰上一纏,而後屈膝蹲了下去,以近乎臣服的姿態,幫她係上護腰。

    剛係好,太子就帶著江雲飛走了過來。

    江雲騅還蹲在地上沒有起來,太子挑了下眉,故意道:“坊間都說忠勇伯府兒郎的脊梁骨最硬,向來是寧折不彎的,阿騅怎麽就彎了?”

  第170章 她的靠山不止是忠勇伯府(修)

    太子那話明顯帶著找茬的意味。

    江雲騅沒接話,隻是行禮道:“太子殿下。”

    花容也跟著福身道:“太子哥哥。”

    花容叫的很自然,好像已經完全適應了郡主的身份。

    太子上次見花容,還是在納側妃的時候,那時他想逼花容喝酒,被江雲騅擋了過去,原本他還想著什麽時候除掉花容,沒想到花容一躍成了齊王的女兒。

    越西使臣團今年要入京進貢,太子就算要對付花容,也得忍到越西使臣團離京才行。

    太子伸手扶了花容一把,溫笑著說:“不必多禮,本宮聽說妹妹身體不好,落下了不少傷疾,以後在本宮麵前一切禮數就都免了。”

    太子笑得溫和,笑意卻不達眼底,眸底一片森寒。

    當初太子沒把花容放在眼裏,想著離開郴州時可以把人除掉,所以在花容麵前沒有忌憚,讓花容看著他與蕭茗悠歡好,如今花容卻成了他心頭的一根毒刺。

    太子倒是不覺得花容能翻出什麽浪,他忌憚的是忠勇伯府。

    忠勇伯是出了名的剛正不阿,要是花容胡說八道讓忠勇伯知道一國儲君做出強迫自己皇嬸的混帳事,直接衝上議政殿教訓太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忠勇伯府世代忠良,忠勇伯又深得昭和帝信賴倚重,便是打了太子,也不會受什麽懲罰,說不定還能得一個舍己為人的美名。

    自太子的手碰到花容,江雲騅的目光就直勾勾的釘在太子手上。

    他嫌太子髒。

    這種眼神太子在郴州的時候也體會過,他並未急著鬆開花容,反而抓得更緊:“妹妹身子弱,父皇還讓妹妹學騎術,委實有些難為妹妹了,但這也不能怪父皇,本宮聽說此次越西公主也會隨使臣團進京,那位公主與妹妹也稱得上是姐妹,妹妹若是太過嬌弱,丟的也是昭陵的臉。”

    這個罪名扣的有些大了。

    昭陵的臉麵應該是靠國富民強、兵馬強盛掙的,怎會靠花容一個弱女子來掙臉麵?

    花容露出害怕的神情,看著太子說:“越西使臣團還有幾個月就要入京,我的身子不可能在幾個月內有翻天覆地的變化,太子哥哥有沒有辦法幫幫我?”

    太子等的就是花容這句話,他笑盈盈的說:“妹妹也不用太害怕,外使來京,是為了鞏固兩國和平,並不是為了挑釁,咱們昭陵的武將也不弱,妹妹隻要肯吃苦,好好練習幾個月,就算贏不了,也不至於輸的太難看。”

    太子說完看向江雲飛:“本宮記得雲飛的騎射之術在昭陵武將裏都是拔尖兒的,不如就由你來教郡主吧。”

    要學騎射之術必然有肢體接觸,江雲騅看出太子眸底的戲謔,冷聲開口:“大哥如今暫代禦林軍統帥之職,沒有時間做其他的事,下官奉太後諭旨貼身保護郡主,也可教郡主騎射之術。”

    太子本就是故意挑起這個話題,聽到江雲騅接話,麵上笑意深了些:“阿騅是覺得自己的騎射之術比雲飛要好一些?”

    不等江雲騅回答,太子又說:“既然阿騅不服,不如和雲飛比試一番,誰勝誰就教郡主騎射之術,如何?”

    太子是存心膈應江雲騅的。

    江雲飛是遠峰郡郡守,又是禦林軍統帥,若是在騎射之術上輸給江雲騅,宣揚出去肯定難以服眾,但若是贏了,他就得教花容騎射之術,與自己親弟弟的女人有肌膚之親。

    “殿下,”江雲飛開口,“下官還有其他事要做,確實分身乏術,這比試也沒有進行的必要。”

    江雲飛不想跟江雲騅比試,叫別人看了笑話。

    “雲飛這是要棄賽嗎?”

    太子反問,隨後又道:“昭陵與越西這些年雖然一直保持著和平相處的關係,但當年的血仇還沒報,越西人更是一直有狼子野心,十年前他們進京帶了二十勇士,若不是有忠勇伯以一當十,昭陵不知要折損多少武將,雲飛難道忘了?”

    江雲飛當然沒忘。

    那次忠勇伯雖然力挽狂瀾,卻也被越西勇士重傷,險些殞命,也是從那天開始,江雲飛下定決心要苦練武術,決不讓忠勇伯一個人承受這些。

    太子不止讓江雲騅和江雲飛比,還把其他世家子弟也都召集起來,想要選出個中好手,到時好迎接越西勇士的挑戰。

    江雲騅若是輸給別人,那就由那個人來教花容,江雲飛退賽也沒用。

    太子早就想好了借口,江雲飛抿唇,到底沒有退賽。

    既然是要挑選迎戰越西勇士的人選,比試的難度自然也有所提升。

    第一輪比試賽馬,中間不僅要翻越各種障礙物,太子還安排了禁衛軍從中阻攔。

    太子安排人去設置障礙,參加比試的人都去挑選馬匹,花容跟著太子來到看台,宮人立刻奉上茶點。

    太子喝了口茶問:“妹妹希望誰贏?”

    太子的表情透著玩味,分明是把這場比賽用來發泄自己的私憤。

    花容盯著太子看了一會兒問:“若待會兒便是昭陵武將與越西勇士的對決,太子哥哥還能笑得出來嗎?”

    三年前太子在郴州雖然荒淫,但好歹還心係百姓,知道要賑災,如今他身上竟然一點兒儲君的擔當都沒有了,隻餘紈絝。

    太子聽出花容話裏的譏諷,麵色一沉,陰冷的看向花容:“三年不見,妹妹的膽子果然是越來越大了,身邊無人撐腰竟也敢跟本宮頂嘴?”

    說到最後,太子的語氣染上狠戾,像是要直接殺了花容。

    午後的春日很暖和,太子的目光卻叫人後背生寒,花容並不害怕,迎著太子的目光說:“越西使臣團尚未入京,太子哥哥就算恨我入骨也不能動我半根汗毛,這是皇祖母和皇叔給我的底氣,太子哥哥難道要與皇叔對著幹?”

    花容說的很有底氣,她現在的靠山不止忠勇伯府,還有昭和帝,甚至還有越西使臣團。

    該害怕的不應該是她,而是太子。

    花容的話讓太子的臉又沉了兩分,他咬了咬後槽牙,半晌笑出聲來。

    “嗬,有意思!”

  第171章 我認輸(修)

    半炷香後,賽馬開始。

    所有人從看台下方出發,出發後數十米後,有禁衛軍朝他們扔來沙袋。

    這些禁衛軍的身手都很強,扔出來的沙袋威力十足,有四五個人瞬間被砸下馬。

    江雲飛和江雲騅倒是躲得很輕鬆。

    躲過沙袋,他們很快衝進叢林,林子裏發生了什麽花容無從得知,隻知道宮人中途換了一炷香。

    這次比賽要在三柱香內完成,若是超出時限,就算第一個回到終點也沒用。

    在第二柱香快燃完的時候,江雲騅和江雲飛一起從林子裏衝出。

    兩人幾乎是並肩齊驅,難分高下。

    他們衝出來後,緊接著又有四五個人衝出來,不過速度都不快,被遠遠的甩在後麵。

    江雲飛和江雲騅比得很膠著,太子身邊伺候的宮人忍不住問:“殿下,要是江大人和中郎將同時到達算誰贏啊?”

    太子沒有回應,隻饒有興致的盯著場上。

    距離終點還有十來米的時候,江雲騅突然狠抽了一下馬屁股準備衝刺,然而他剛領先江雲飛一點兒,一條麻繩憑空出現,江雲騅的馬被攔了前蹄,失控栽倒,他整個人也從馬背上飛了出去。

    比他稍微落後一點的江雲飛勒了下馬韁繩,順利跨過麻繩來到終點。

    江雲騅從馬背上飛出去後,順勢在地上打了幾個滾作為緩衝,人沒受什麽傷,隻是沾了一身的塵土,瞧著有些狼狽。

    咚!

    宮人敲鑼,大聲宣告:“本次賽馬,江大人勝!”

    江雲飛先確定江雲騅沒受傷,才和他一起來到看台。

    太子笑著向江雲飛祝賀:“雲飛果然是得了忠勇伯的真傳,本宮覺得你在馬背上的樣子,比忠勇伯還要勇猛三分呢。”

    江雲飛麵色平靜,寵辱不驚,淡淡道:“殿下謬讚。”

    其他人也陸陸續續回來,好些人臉上都帶著青紫,受傷不輕。

    太子給所有人都發了賞,讓大家好好休息,明天再繼續比箭術。

    太子說完離開,其他人向江雲飛道賀完也都回去休息。

    隻剩下三人時,江雲飛才對江雲騅說:“遇事要沉著,越是接近終點越不能放鬆警惕。”

    如果江雲騅沒有急著加快速度,其實也是可以避開那根繩子的。

    江雲騅也知道是自己的失誤,垂著眸說:“我記住了。”

    江雲飛知道江雲騅是為了花容才會如此,多說了一句:“不管什麽時候,不要讓人抓住你的軟肋,你越在意什麽,越不能表現出來讓別人知道。”

    江雲飛說完,拿出隨身帶的外傷藥遞給江雲騅:“胳膊傷了,記得擦點藥。”

    花容沒看出江雲騅哪裏受傷,回到住處,江雲騅撩起袖子,花容才看到他的右胳膊有大片擦傷,流了不少血。

    江雲騅倒是不覺得疼,自己往傷口撒了藥,連繃帶都是自己用牙齒咬著打的結。

    做完這些,他從靴子裏摸出一把匕首遞給花容:“以後把這個帶著,要是有什麽突發情況,也許能用上。”

    今天太子表現出來的惡意實在太多,江雲騅賽馬的時候一直擔心自己不能時時刻刻在花容身邊保護。

    那匕首很輕巧,貼身攜帶很是方便,上麵還殘留著江雲騅的體溫。

    花容習慣性的推辭:“若有意外,我可以用頭上的簪子保護自己,不用……”

    “簪子沒有這個好用,”江雲騅打斷花容,強硬的命令,“讓你拿著你就拿著!”

    太後派來的宮娥就在外麵守著,怕她們招來,花容隻好收下匕首。

    休息了一日,昭和帝的精神好了很多,親自出麵做箭術比試的裁判。

    射箭比賽馬要方便觀看很多,宮人準備好靶子,大家站在同一距離比中靶的精準度就行。

    能來參加春獵的世家子弟都是練家子,剛開始靶子隻有三十米遠,大家的準度還是挺高的,但到了五十米開外,準度就開始下降,有的甚至脫了靶,最終留下來的除了江雲騅和江雲飛,還有四個人。

    箭靶的距離已經夠遠了,第二輪是蒙眼射箭。

    江雲騅在這一輪的表現很突出,一點兒失誤都沒有,昭和帝對江雲騅的箭術很是滿意。

    第二輪結束,隻剩下江雲騅和江雲飛還有今年的武狀元。

    三人的箭術已經很精湛了,但為了分出勝負,第三輪是讓宮人舉著靶子讓他們射。

    江雲飛和江雲騅都毫不猶豫的拉弓射箭,武狀元卻遲遲沒能拉弓。

    他沒有殺過人,又是第一次在禦前這般表現自己,承擔不起失誤的後果。

    有人提議:“江大人和中郎將不分伯仲啊,那就讓他們並列第一好了。”

    昭和帝也有此意,太子卻開口說:“本宮有個辦法,興許可以分出勝負。”

    所有人都看向太子,昭和帝也沒有要阻止的意思,太子繼續說:“為將者,最忌心慈手軟,很多人麵對窮凶極惡的敵軍能下得去手,卻容易被弱小的婦孺騙過去,本宮覺得可以讓靈清妹妹做箭靶試試,正好可以鍛煉一下妹妹的膽識。”

    聽到這話,江雲騅的眉頭死死皺起,但記著江雲飛昨日的勸誡,強忍著沒有立刻駁斥太子。

    李屹在旁邊說:“郡主流落在外多年,好不容易才回來,讓郡主做箭靶為免有些不合適吧。”

    李湘靈跟著點頭:“對呀對呀,女子膽子本來就小,沒必要這樣吧。”

    太子反問:“江大人和中郎將的箭術大家都是看到了的,你們這般阻攔,難道是覺得他們能射中靠的都是運氣?”

    這人無完人,再厲害的人也有可能失誤啊。

    李屹還想說些什麽,江雲飛淡聲應道:“微臣覺得太子殿下的提議很好。”

    太子對江雲飛的回答很滿意,看向江雲騅問:“阿騅覺得如何?應戰嗎?”

    江雲騅握緊拳頭,看了花容一眼,一字一句的說:“我認輸。”

    他沒辦法對著花容拉弓射箭。

    江雲騅認輸,按理就是江雲飛贏,太子卻說:“阿騅雖然成長得很快,但和雲飛比起來還是有一些差距,既然雲飛覺得可以,還是讓他演示給阿騅看看,也讓阿騅輸得心服口服。”

  第172章 他在幫你出氣(修)

    花容頂著一個茶杯站在了五十米開外的空地上。

    一個宮人站在數米外說:“郡主,你現在可千萬不要亂動啊,江大人射不中不要緊,郡主要是受傷就不好了。”

    花容抿唇,站得更直了些。

    她相信江雲飛的箭術很好不會傷到自己,但真正站到這裏還是有些緊張。

    這個距離太遠,她看不到江雲飛的表情,隻遠遠的看到他舉起手裏的弓瞄準了自己。

    今天依然是豔陽高照,箭鏃折射出亮光,刺得人眼睛發疼。

    花容忍不住閉上眼睛,下一刻,利箭挾裹著勁風射來。

    不過眨眼的功夫,花容頭頂炸開一聲脆響。

    上好的汝瓷茶杯碎裂,四濺開來。

    杯中無茶,花容將碎渣抖落,倒也並不狼狽。

    宮人搖旗示意江雲飛射中了,花容往前走了幾步,江雲騅已衝到她身側,緊張的問:“可有受傷?”

    花容搖頭說:“大少爺的箭術很好,不曾傷到我分毫。”

    江雲飛贏了最終的比試,太子跟昭和帝提了一嘴,下午江雲飛就開始教花容騎馬射箭。

    花容在漓州已經學會騎馬了,不過她是自己學的,很多技巧還沒掌握,要糾正的地方很多。

    按照江雲飛的方法練了半個時辰,花容就出了一身的汗,腰也有些隱隱作痛。

    花容眉頭一皺,江雲飛就發現她不舒服了,淡聲說:“禦馬之術一靠天賦,二靠勤勉,今日我已經把其中技巧都教給了郡主,以後郡主自己記得堅持練習就行,但也要記得循序漸進,不可太貪心。”

    “好。”

    花容應下,下馬休息了一會兒,繼續跟著江雲騅學射箭。

    女子力氣小,宮人給花容準備了女子專門用的弓箭,拿在手上要輕巧很多。

    江雲飛先細細講解了一下射箭的動作要領,又自己示範了一遍,然後把弓箭交給花容。

    花容試著拉了一下。

    江雲飛滿意的說:“你的力量感不錯,多練習一下,可以拉滿弓。”

    受了誇獎花容有些高興,唇角忍不住上揚,江雲飛忽的上前,一手抵住她的腰,一手按住她的肩膀說:“肩要放平,重心下移,注意力集中,瞄準箭靶,不要想其他的,放!”

    江雲飛的聲音很沉,直接從花容耳邊傳來,花容想不了其他的,遵從他的指示射出第一箭。

    弓弦發出嗡鳴,花容的心髒也跟著顫了顫。

    宮人揮旗報靶,江雲飛收回手退開,說:“七環,郡主很有天賦。”

    江雲飛退開以後,花容才感覺自如了些,可周圍卻好像還全是他的氣息。

    花容強自鎮定,回頭想要說是江雲飛教得好,卻發現太子和江雲騅不知何時來了這裏。

    心頭一凜,剛剛他是故意做給太子看的?

    太子的目的達成,得意的鼓掌,意有所指的說:“妹妹第一次射箭就能上靶,可見是很有天賦的,雲飛教的也好,時日一長,說不定到時還能贏過那位越西公主。”

    江雲飛不讚同的說:“騎射之術除了天賦,更重要的是自身的堅持,誰教的其實並不重要。”

    太子要反駁,江雲飛搶先說:“微臣與殿下的騎射之術便是師承同一人,但殿下忙於政務,沒有時間操練,才漸漸與微臣有了差距。”

    江雲飛是太子的伴讀,兩人的騎術是忠勇伯教的,詩書都承自太傅,如今不僅身手有了差距,心性也已經大為不同了。

    太子被人捧慣了,哪裏受得了有人當麵說自己不如對方,他不服氣的說:“本宮雖忙於政務,但老師教的東西本宮並沒有忘。”

    太子命宮人拿來弓弩準備射箭,然而他剛擺出架勢,肩膀就被打了一下。

    江雲飛拿著戒尺,表情嚴肅的看著太子說:“第一次上射箭課,老師就說過肩要放平,殿下方才還說沒有忘,怎麽連最簡單的東西都忘了?”

    江雲飛來教花容的時候手裏就拿著戒尺,但他並沒有用在花容身上,花容剛剛還覺得奇怪,這會兒才反應過來,原來這戒尺就是為太子準備的。

    江雲飛力氣不小,太子被打得肩膀疼,臉上的得意沒了。

    他想趕緊射出這一箭了事,腿又被江雲飛踹了一下:“兩腿分開與肩齊,重心下壓!”

    太子好些年沒被人這樣管教過了,臉沉了下來,敷衍的射出一箭,放下弓弩瞪著江雲飛:“江雲飛,你好大的膽子!”

    太子發怒,周圍伺候的宮人嚇得跪下,江雲飛卻不害怕,隻拱手道:“請殿下息怒,微臣聽說除了越西公主,還有兩位越西皇子也會隨使臣團入京,微臣戍守邊關,聽聞越西皇子個個驍勇善戰,若他們非要與殿下當眾比試,殿下若是太弱,隻怕會讓他們輕視。”

    越西使臣團的名單已經送到禦前,不止太子聽聞了風聲,忠勇伯和江雲飛也收到了消息。

    江雲飛這是把太子之前用來壓花容的話都還給了太子。

    但這話可比太子說的有可信度多了。

    越西和昭陵都是男尊女卑,花容和越西公主比試,輸贏影響不了什麽,但太子和越西皇子的比試影響可就大了去了。

    一國儲君若是文不成武不就,國運能昌盛到哪兒去?

    太子聽出江雲飛是故意噎自己的,眸底閃過冷芒,從齒縫擠出聲音:“江雲飛,你敢威脅本宮?”

    “微臣不敢,隻是陛下也覺得殿下應該加強操練,讓微臣好好監督殿下,微臣唯有直言不諱,殿下才能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江雲飛已經征得了昭和帝的同意,太子就算生氣也沒用。

    太子被江雲飛的有恃無恐氣得臉都綠了,但江雲飛是有真本事的,他拿江雲飛沒辦法,隻能拂袖離去。

    太子走後,氣氛有些微妙。

    最後還是江雲飛打破沉默:“我已將要領都教給郡主,以後我要監督太子殿下,郡主就交給你來監督了。”

    江雲飛說完離開。

    江雲騅來到花容身邊,沉默片刻他說:“我大哥其實是麵冷心熱,他今天敢答應讓你做靶子,是因為他有十足的把握不會傷到你,他剛剛也是在幫你出氣,你明白嗎?”

  第173章 陛下召見

    第二日,其他人都在太子的帶領下進入圍場打獵,隻有江雲騅沒去,在校場看著花容騎馬射箭。

    傍晚,眾人滿載而歸。

    太子獵得的獵物是最多的,昭和帝很高興,命隨行的禦廚把所有獵物處理幹淨,晚上舉辦篝火盛宴。

    晚宴設在馬場附近,地上早早的架起火堆,隨行的禦廚正指揮宮人烹烤獵物,空氣裏彌漫著好聞的肉香。

    花容他們剛落座,昭和帝就帶著幾位皇子到了。

    太子因獵得的獵物最多,一路都在接受眾人的恭維,笑得很是誌得意滿。

    晚宴開始後,昭和帝給狩獵前幾名的人都給了賞賜,李屹的騎射之術不行,隻獵到兩隻兔子,排名在最末尾,什麽都沒撈著。

    此次隨行的女眷不多,花容和李湘靈坐在一處,聽到李屹小聲跟江雲騅嘀咕:“要不是你和你大哥都沒參加狩獵,哪能輪到他出這樣的風頭。”

    這個“他”指的是太子。

    自從太子偏寵側妃,冷落太子妃,李屹看太子就哪哪兒都不順眼了。

    江雲騅沒接話,見起風了,問花容:“冷不冷?”

    花容搖頭,江雲騅還是不放心,抓起花容的手試了下溫度,確定她真的不冷才作罷。

    李屹把兩人的小動作盡收眼底,無奈的搖頭,把到嘴的八卦都咽回去。

    得,他這個兄弟這輩子遲早死在情這個字上。

    江雲騅沒接李屹的話茬,花容卻是都聽進去了的。

    此次春獵,昭和帝意在挑選出到時能與越西勇士對戰的人,太子其實是沒必要大出風頭。

    而且從昨日江雲飛糾正太子的姿勢來看,太子如今的騎射之術也不怎麽樣,獵得的獵物怎麽會比武狀元還多?

    花容正覺奇怪,昭和帝突然問起江雲騅:“朕昨日見阿騅的騎射之術很好,怎麽今日竟然榜上無名?”

    不等江雲騅回答,李屹搶先道:“陛下真是明察秋毫,觀察入微,阿騅他不是榜上無名,而是根本沒有參加狩獵,因為太後讓他貼身保護郡主,不得離開半步呢!”

    這不算什麽大事,太後下令的時候也沒征求昭和帝的意見。

    昭和帝愣了一下,隨後說:“行宮很安全,到處都有人值守,母後未免太小題大做了。”

    “就是啊,阿騅可是陛下親封的中郎將,光圍著郡主轉未免也太可惜了。”

    李屹立刻接話,昭和帝想了想說:“明日阿騅也一並去狩獵吧,好不容易來一趟,別拘著自己。”

    昭和帝說完,太子變了臉色,急急的說:“父皇,阿騅的騎射之術昨日大家都已經見識過了,哪裏還需要通過狩獵來證明?”

    太子說的很急,分明是不想讓江雲騅參加狩獵。

    李屹不讚同的說:“姐夫今日已經領先其他人一大截,若明日還是如此,有什麽意思,姐夫難道不覺得阿騅加入進來更有挑戰性嗎?”

    太子和太子妃的感情早就破裂,李屹這一聲姐夫叫得太子心裏很是膈應,但當著昭和帝的麵,他也不能不給李屹麵子。

    隻能勉強應下說:“本宮不是這個意思,本宮是覺得……”

    “好了,”昭和帝打斷太子,拍板道,“明日阿騅一起參加狩獵。”

    昭和帝做了決斷,太子隻能同意,李屹高興的準備看好戲,江雲騅倒是波瀾不驚。

    回到住的地方,江雲騅打發宮娥出去,細細叮囑花容:“明日我要去狩獵,你莫要四處走動,若是有什麽事,可以去找李湘靈或者直接去找我大哥,他暫代禁衛軍統領一職,會一直鎮守在這裏。”

    “好。”

    花容應下,江雲騅還是不放心,又問:“匕首帶著嗎?”

    “帶了,”花容點頭,見江雲騅一臉懷疑,隻好說,“我用布條綁在大腿內側的。”

    不到萬不得已,花容不會把匕首拿出來,也不方便拿出來。

    江雲騅盯著花容看了一眼,不大自在的移開目光,過了會兒又問:“你想養兔子嗎?我可以捉一隻兔子回來給你養。”

    李屹獵的那兩隻兔子挺可愛的,李湘靈很是歡喜的要了一隻養著,江雲騅猜花容應該也會喜歡。

    江雲騅麵上緊繃著看不出什麽,心裏卻有些期盼,盼著花容能接受他的好。

    然而花容沒有如他所願,搖頭說:“我不喜歡養寵物。”

    她原來就是江雲騅養的寵物,那種沒有自由、仰人鼻息的日子對她來說太壓抑了,她不想把這些施加在其他的人或物上。

    江雲騅有些失落,又問:“那其他的呢?”

    他問得沒什麽底氣,不自覺帶著幾分小心討好。

    花容頓了一下,到底沒有心軟,冷淡的說:“我現在生活的很好,什麽都不缺,如果有什麽想要的,可以自己買,就不勞煩中郎將了。”

    花容和江雲騅撇的很幹淨。

    江雲騅眸底的光亮熄滅,默了片刻說:“好吧,那等你有需要的時候再跟我說吧。”

    第二天一大早,江雲騅就和太子他們一起進林子狩獵了。

    花容一個人待著無聊,想去找李湘靈一起逛逛,剛出門便有宮人找來說:“郡主,陛下要見你。”

    江雲騅剛走,昭和帝就來召見,未免有些太湊巧了,花容警惕的看著來人說:“我沒有在禦前見過你,怎麽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來人沒想到花容的防備心這麽強,愣了一下說:“奴才確實是奉陛下之命來傳話的,假傳聖召可是株連九族的重罪,奴才是萬萬不敢的。”

    “口說無憑,我是不會跟你走的。”

    來人苦了臉,卻也不敢拿花容怎麽樣,隻好折返回去,沒多久,江雲飛跟著那人來見花容說:“確實是陛下要見郡主。”

    花容這才跟著那宮人去見昭和帝。

    那宮人多跑了些路,忍不住小聲抱怨:“多少人想見陛下都見不到,郡主卻疑神疑鬼的,若不是江大人正好就在附近巡守,奴才怕是要被總管大人罵死。”

    這人抱怨的也沒錯,花容正想道歉,江雲飛沉聲說:“小心駛得萬年船,郡主剛回宮,對宮裏的人不熟悉,多問兩句是應該的,如此縝密的心思,可不是誰都能有的。”

    花容到嘴邊的話咽下,唇角不自覺上揚了些。

  第174章 我覺得至於

    行宮花園涼亭,昭和帝在親自煮茶。

    江雲飛把花容帶到涼亭就離開了。

    花容上前行禮:“靈清拜見皇叔。”

    “不必多禮,過來吧。”

    昭和帝笑的溫和。

    不用上朝,他沒有穿龍袍,穿的常服,看上去像是普通人家的長輩,等花容坐下他又問:“會煮茶嗎?”

    花容搖頭,說:“臣女之前在忠勇伯府做的是粗使丫鬟的活,沒學過煮茶。”

    花容很坦蕩,並不避諱提起那段過去。

    昭和帝麵上笑意更深,慢悠悠的用沸水把茶具都清洗幹淨,開始煮茶。

    “煮茶其實沒什麽太多的講究,最重要的是性子要靜,不能心浮氣躁,朕覺得你其實很有天賦。”

    這要求和刺繡是一樣的。

    “多謝皇叔誇獎,隻是我現在學騎射之術已經有些吃力,再學煮茶隻怕分身乏術。”

    茶葉在沸水中很快舒展開來,隨著沸水上下浮沉,很是漂亮。

    昭和帝把第一次煮出來的茶水倒掉,重新加水再煮,淡淡的說:“你不必這麽緊張,朕隻是隨口一說,沒有要讓你學的意思。”

    “皇叔是九五之尊,是昭陵身份最尊貴的人,在您麵前沒辦法不緊張。”

    花容說的直白,身子也繃得很直,昭和帝掃了她一眼不說話了。

    過了會兒,第二道茶水煮沸,昭和帝把第一杯茶倒給花容,溫聲問:“你覺得今天狩獵,誰會拔得頭籌?”

    昭和帝用的是今年剛進貢的新茶,茶葉在水中舒展,一片碧綠,茶香隨著嫋嫋的熱氣彌漫開來,搭配亭中的名家畫屏,意境高雅極了。

    花容無心欣賞,把昭和帝的問題在心裏過了兩遍,如實說:“我覺得中郎將會拔得頭籌。”

    “為什麽?”

    “太子哥哥忙於政務,疏於練習,雖曾拜在名師門下,比起花了三年時間奮發圖強的中郎將還是有一定的差距的,”花容一邊說一邊觀察著昭和帝的表情,見他沒有要動怒的跡象,繼續說,“昨日武狀元也隨太子哥哥去林中狩獵了,我很意外太子哥哥竟然能贏過他。”

    昭和帝給自己也倒了杯茶,茶水太燙,他用茶蓋有一下沒一下的撥著茶水,聽到花容的話,動作一頓,掀眸看向花容:“你覺得昨日太子作了假?”

    問出這句話時,昭和帝臉上沒了笑,眼神變得冷銳犀利。

    花容渾身繃緊,雖然感覺到威壓,卻還保持著鎮定,冷靜的說:“太子哥哥是昭陵的儲君,沒什麽是他不能得到的,太子哥哥沒必要在這種小事上作假,我覺得是有人礙於太子哥哥的身份,不敢與太子哥哥爭鋒。”

    身居高位者,身邊從來都不缺阿諛奉承的人,缺的是不懼生死,願意說真話的人。

    有人奉承太子是正常的,但花容都能看出的問題,太子卻看不出來,還因為這些奉承沾沾自喜就很危險了。

    身為一國儲君,現在都無法辨別真假,日後繼位又如何能分辨忠奸?

    涼亭的氣氛凝滯,過了好一會兒,昭和帝才問:“你當著朕的麵說太子的壞話,就不怕朕砍了你的腦袋?”

    “臣女沒有說太子哥哥的壞話呀,”花容眨眨眼,一臉無辜,“皇叔是臣女的長輩,臣女把皇叔和太子哥哥當家人才敢說實話,臣女在忠勇伯府做丫鬟時,背的第一條家規就是要對主子忠誠,不能撒謊捧殺主子,臣女還沒把宮規背完,但覺得皇叔應該也不會喜歡聽假話。”

    這話帶著兩分討巧的意味。

    昭和帝聽完意味不明的笑笑:“你這張嘴倒是厲害。”

    花容並沒有昭和帝想的那麽厲害,她的掌心一直在冒汗,娟帕都被汗打濕了。

    昭和帝雖然沒有動怒,花容也不敢再說太子的不是。

    她畢竟隻是個弱女子,沒有資格對一國儲君評頭論足。

    茶放涼了些,花容想喝兩口壓壓驚,剛端起茶杯,又聽到昭和帝問:“之前你說齊王妃沒死,要開棺驗屍,現在還想驗嗎?”

    她現在是齊王的女兒,挖齊王的墓是大不孝,若繼續堅持,好不容易到手的榮華富貴都要化作烏有,甚至還要丟掉自己的性命。

    花容拿不準昭和帝這樣問的用意何在,想了想還是堅定地說:“臣女想驗。”

    ——

    叢林裏。

    枝繁葉茂的高大樹木遮擋了日光,林子裏的光線比外麵要暗很多,地上全是枯葉,泥土很潮濕,踩在上麵一點兒聲音都沒有。

    一頭小鹿聽到異響,在林中靈活的奔逃,眼看要逃入密林消失不見,一支利箭破空而來,射中小鹿的前腿,小鹿哀叫一聲趴在地上不動了。

    江雲騅馱著一馬背的獵物出現。

    小鹿已經逃不了了,江雲騅下馬,準備把小鹿綁到馬背上,快碰到小鹿的時候,又一支箭射來。

    這箭不是衝小鹿來的,而是衝他。

    江雲騅眉心一擰,扭身避開。

    身後傳來高呼:“恭喜殿下,獵到一頭小鹿!”

    話音落下,太子騎著馬出現。

    隨行的護衛上前要把小鹿抓走,江雲騅攔住兩人:“這是我獵的。”

    “中郎將看錯了吧,我們隨殿下追了這頭小鹿好久,這就是太子殿下獵到的。”

    這頭小鹿確實是太子先發現的,但小鹿的反應實在太靈敏了,太子射了一箭沒有射中,小鹿受驚逃跑,太子帶人緊追不放。

    小鹿逃到這裏正好被江雲騅發現,江雲騅剛射中小鹿,太子就帶人趕到了。

    江雲騅聽完護衛的話也沒有要讓開的意思,雙方僵持起來,太子騎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看著江雲騅,片刻後命令:“讓開!”

    這是他看中的獵物,他必須帶走。

    兩個護衛聽出太子的意思,繞過江雲騅要去抓小鹿,江雲騅緩緩拔出了腰間的佩劍。

    其中一人不可置信的看著江雲騅:“中郎將今日獵的獵物已經不少了,這不過就是一頭鹿,你不至於吧。”

    不管這鹿是誰獵的,太子殿下看中了就讓給太子殿下啊。

    為了一頭鹿得罪太子殿下這不是瘋了嗎?

    劍刃倒映出江雲騅冷寒的眸,他一字一句的說:“我覺得至於!”

  第175章 太子殿下被打傷了

    陪昭和帝喝完茶,花容便回來練習騎馬。

    李湘靈也換了一身騎馬裝,卻沒騎馬,在花容休息的空隙拉著她閑聊:“陛下就是說說而已,你不用學得這麽認真吧,到時難道還真要跟那勞什子越西公主比試?”

    雖說兩個女子之間的輸贏並不會真的影響兩國關係,但萬一要是輸了,難免招人非議。

    李湘靈現在學乖了,不喜歡出什麽風頭,隻想安安穩穩過日子。

    花容吃了口糕點說:“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多學點兒東西不是壞事。”

    練騎馬挺消耗體力的,花容出了不少汗,鬢發都被汗水打濕,臉頰也有些紅,眸子卻很亮,透著堅定。

    李湘靈怔了怔,忍不住說:“你現在已經是郡主了,太後那樣疼你,肯定不會讓你受委屈的,你何必這樣逼自己?”

    “這世上沒有人比自己更可靠,二小姐的出身已經夠好了,如今不也會有憂慮嗎?”

    花容說完又拿了弓弩練習射箭。

    她很瘦,穿上騎馬裝後,背影看著越發纖細,卻不叫人覺得軟弱可欺,反而有種不可摧折的強韌。

    李湘靈盯著花容的背影看了一會兒,突然意識到花容和蕭茗悠根本沒有絲毫相似之處。

    蕭茗悠是那柔弱不堪的菟絲花,需要人憐惜嗬護,花容卻是生長在懸崖邊的荊棘花,於狂風驟雨中傲然盛開,不需要旁人垂憐,她比誰都清楚自己要什麽。

    這樣的女子,怎麽可能是別人的替身呢?

    雖然江雲飛誇花容有天賦,但沒有他在旁邊指導,花容的命中率很低,連射了二三十箭,隻有五六次上靶。

    花容並不氣餒,不斷回想江雲飛說的要點進行調整,又練了半個來時辰,花容剛準備休息一下,永安侯府的小廝急匆匆的來報:“不好了不好了,太子殿下被中郎將打傷了!”

    “你說什麽!?”

    李湘靈驚得瞪大眼睛,拎起裙擺就要跑,被花容攔下。

    花容看著小廝問:“你又沒進圍場,是怎麽知道這個消息的?”

    “太子殿下被護衛抬回來了,中郎將也跟著一道回來的,好多人都看見啦。”

    “太子殿下傷的重嗎?”

    “小的也是聽人說的,這倒是不清楚,不過陛下已經召禦醫去了。”

    連太子殿下傷的如何都不知道,也不指望他能探聽到來龍去脈了。

    花容淡定的讓小廝退下,李湘靈忍不住說:“我知道阿騅哥哥傷了你的心,你已經不喜歡他了,可是現在阿騅哥哥有難,你也不能真的坐視不管呀。”

    “連事情經過都不清楚,二小姐打算如何管?”

    李湘靈脫口而出:“這次隨行的人有很多都是武將之後,都曾受過忠勇伯的提攜,我和哥哥可以叫他們一起去向陛下求情,陛下不可能不考慮的!”

    “二小姐可聽說過結黨營私、功高震主?”

    當年江雲騅被太子貶為庶民,忠勇伯都沒有發動部下為江雲騅求情,今日李湘靈和李屹要是這麽做了,無疑於將忠勇伯的把柄拱手送到有人之人手上。

    畢竟太子才是李屹和李湘靈的親姐夫,按理,兩人應該更關心太子才對。

    李湘靈當然知道這幾個字的厲害,她噎了一下,正想反駁,又聽到花容問:“真相尚未大白,二小姐如何確定這件事就是三少爺的錯?”

    李湘靈皺眉:“可是不管是誰的錯,害一國儲君受傷都是重罪。”

    “二小姐都懂的道理,三少爺不會不懂。”

    當初蕭茗悠說自己被太子強占了身子江雲騅也沒動手打太子,如今就更不可能無緣無故害太子受傷了。

    花容說的很篤定,李湘靈慌亂的心不覺安定下來,拉著花容問,“那現在該怎麽辦?”

    “太子受傷是大事,二小姐可以讓世子先去關心一下太子的傷勢,弄清楚原委再做打算,二小姐可以把我方才說的話轉告世子,讓世子莫要關心則亂,落了別人的圈套。”

    花容話裏有話,李湘靈警惕了些,鄭重的點頭。

    與此同時,太子住處,禦醫診治完向昭和帝稟報:“啟稟陛下,太子殿下並未傷到骨頭,隻是尋常的崴傷,用藥油疏通筋絡,靜養半月就能恢複。”

    昭和帝聽完看向跪在地上的兩名護衛:“你們再說一遍,太子是如何落馬的?”

    兩人不敢隱瞞,細細的交待經過,最後都將矛頭指向江雲騅,若不是江雲騅非要和太子爭那頭小鹿,太子的馬便不會受驚,太子也不會落馬。

    兩人的口徑一致,江雲騅在一旁聽完也沒有提出異議。

    昭和帝沉眸思索了一會兒,問:“那頭鹿呢?”

    江雲飛得了消息後早就派禁衛軍把那頭小鹿捉了回來,聽到昭和帝問起,禁衛軍立刻把小鹿抬進屋來。

    小鹿的右前腿被箭貫穿,流了許多血,這會兒已經奄奄一息。

    昭和帝掃了一眼。

    隻是很尋常的小鹿,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

    靜默片刻,昭和帝問:“這鹿到底是誰獵的?”

    負責捉鹿的禁衛軍上前道:“回陛下,這鹿是中郎將獵的,此次圍獵,為了統計獵物,每人用的箭鏃都有不同的標記,小鹿前腿上中的箭和中郎將箭囊裏的標記一致。”

    辨別方法也很簡單,不存在誤會爭奪。

    昭和帝唇角下壓,周身的氣息都冷了下來。

    半晌,昭和帝下令:“這兩人保護太子不力,拖下去!”

    兩人來不及求饒,被捂嘴拖走。

    昭和帝沒有怪江雲騅害太子驚馬,還給了他重賞。

    江雲騅剛謝完恩,李屹便哭天喊地的衝進殿來:“姐夫,你怎麽樣了?阿騅那個莽撞鬼中邪了嗎,他怎麽敢對你動手啊!”

    話音落下,江雲騅冷淡從容的越過李屹出了殿。

    李屹:“……”???

    他的戲還沒開演,怎麽就結束了?

    李湘靈走後,花容又練了半個時辰射箭才回去,她本以為要等自己沐浴完才會出結果,沒想到在半路上就碰到了江雲騅。

    江雲騅走得又快又急,見到她以後,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沉沉的說:“不是我傷的太子,我沒衝動,你別害怕。”

    花容愕然。

    發生這樣的事,他不擔心自己要承擔什麽樣的後果,隻想著她會不會著急害怕?

  第176章 這樣才逼真

    江雲騅說完那句話後,花容不知該如何回應,見他肩側有血跡,問了一句:“你受傷了嗎?”

    這是重逢以後,花容第一次主動關心江雲騅,江雲騅的眸子亮了些,努力壓著唇角說:“沒有,這是鹿血,今天我獵到一頭小鹿,長得很漂亮,本來還想帶回來給你看看的。”

    江雲騅的表情很平靜,話卻比平日要多不少,明顯是很想跟花容分享這些的。

    花容沒問那小鹿去了哪兒,溫聲說:“時辰不早了,先把衣服換了吧。”

    江雲騅的心情還是很好,輕快的說:“我不著急,郡主先洗吧。”

    花容臉上都是汗,鬢發還是濕的。

    花容沒有客氣,先去沐浴更衣,等她洗完,江雲騅才回自己的房間沐浴。

    宮娥上前幫花容擦幹頭發低聲提醒:“中郎將看郡主的眼神愛意滿滿,時機難得,郡主可要好好把握啊。”

    宮娥這話明顯帶著催促的意思,花容順從的說:“今晚幫我化個好看一點兒的妝吧。”

    宮娥為了達成目的,妝容上特別突出了花容的眉眼,她不必刻意勾引,眉眼也有著萬般風情,美得豔麗。

    因太子受傷,昭和帝沒有命人準備晚宴,晚飯是廚房做好送到所有人房間的。

    江雲騅換好衣服回來,被花容驚豔到。

    她彎眸笑著,沒了之前的疏離淡漠,整個人都柔和下來,江雲騅喉結滾了滾,有些晃神。

    好像又回到了三年前。

    江雲騅走到花容麵前坐下,花容又幫江雲騅斟了杯酒。

    衣裙華麗,袖子太長,倒酒的時候,她要用一隻手壓著袖子才行,一截軟白的手腕露了出來。

    她本就生的白,進宮之後悉心養護了一段時間,更是白得發光,這兩日騎馬射箭磨出來的紅印因此格外顯眼。

    “怎麽受傷了?”

    江雲騅抓住花容的手問。

    她的掌心和指尖都有不同程度的磨損,右手指節更是被磨起了泡。

    江雲騅看得皺眉,表情也跟著冷了下來,花容不以為意,淡淡的說:“隻是磨了一下,沒什麽大礙,練騎射哪有不受傷的。”

    比這痛苦千百倍的罪她都遭過了,這點兒小傷委實算不得什麽。

    江雲騅顯然也想到了這些,他抿了抿唇,過了好一會兒說:“水泡要及時挑破上藥。”

    他說的強勢,不容拒絕。

    吃完飯,花容便讓宮娥尋來銀針。

    江雲騅把針放火上燒了燒,幫花容把水泡挑破,然後上藥。

    水泡沒破的時候還好,破了之後沾上藥粉就痛得鑽心,花容雖然覺得這傷沒什麽,也還是控製不住本能皺了皺眉。

    她能忍疼,卻也怕疼。

    江雲騅餘光瞥見花容的表情,想也沒想,低頭幫她吹了吹。

    宮娥見氣氛很好,關上門退出房間。

    門一關上,花容就想抽回手,江雲騅卻抓著沒放。

    “中郎將!”

    花容低聲喚道,提醒他那兩個負責監視的宮娥已經走了,不用再演戲了。

    江雲騅微垂著腦袋,下顎緊繃,麵容在燭火下半明半暗,瞧不真切。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鬆手,沉沉的說:“今天練了這麽久的騎術郡主肯定累了,早些休息吧。”

    “好。”

    花容答得爽快,放下床帳背對著江雲騅,方才被抓過的手腕卻還殘留著他掌心的溫度,很不自在。

    床帳外,江雲騅和之前一樣,搬了個凳子在旁邊守著。

    層疊的床帳將裏麵遮擋的嚴實,隻隱約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背影。

    江雲騅撚了撚指尖,滑膩的觸感經久不散,眸底一片幽暗。

    花容回來後,他沒再像之前那樣做惡夢,但很多時候麵對花容,腦子裏都會冒出許多不合時宜的記憶。

    就像現在,他安靜的坐在這裏,眼前看到的卻是花容蹙眉啜泣的畫麵。

    他知道那些回憶對花容來說並不美好,可身體是誠實的。

    他很想她,想得發疼。

    花容沒有喚宮娥洗去妝容就睡了,第二天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把頭發弄亂,正準備把唇脂揉散,江雲騅掀開床帳探進身來,先一步托住花容的下巴,指腹隨即壓上,一寸寸碾過唇瓣。

    他沒有用太大的力氣,所過之處卻是火辣辣的一片。

    花容皺眉,回過神來要退開江雲騅,江雲騅已收回手,用沾滿唇脂的指腹在自己唇上擦了兩下。

    “這樣才逼真。”

    他說。

    理由很正當,花容不好說什麽,喚了宮娥進來伺候,心髒卻好像也被碾壓揉搓了一番。

    花容被江雲騅的舉動擾亂了思緒,沒有注意到宮娥幫忙梳妝的時候,一直盯著她的脖頸在看。

    現在天氣熱起來,衣裙捂得沒有那麽嚴實了,花容和江雲騅營造出來的跡象像是兩人昨晚發生了些什麽,但她的脖頸卻是白白淨淨,什麽都沒有。

    這兩個宮娥都是太後讓嬤嬤專門訓練過的,知道經過魚水之歡的女子應該是什麽樣。

    吃過早飯,花容和江雲騅一起去了行宮大殿,其中一個宮娥留在屋裏,將床上被褥都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

    床上亂是亂了點,但一點兒汙漬都沒有。

    宮娥斷定花容和江雲騅隻是有了些親密舉動,並未做到那一步。

    難道是郡主太矜持了?

    ——

    行宮大殿,眾人用過早飯都陸陸續續的來了。

    太子需要休養,不能再參加狩獵,昭和帝讓安王帶領眾人去圍場狩獵,為了鼓勵大家,昭和帝許了一百兩黃金做彩頭,江雲騅也要繼續參加。

    李屹狩獵不行,為了顯示對姐夫的關心,特意留下來照顧太子。

    但他沒有照顧人的經驗,不是用沸水泡茶差點燙死太子,就是不小心把茶點灑到太子身上。

    被照顧了小半日,太子的臉就黑成了鍋底灰。

    李屹卻一點眼力見兒都沒有,特別誠懇的說:“姐夫放心,不管多累多難,我肯定會替姐姐照顧好你的!”

    太子看出李屹沒安好心,陰惻惻的說:“本宮記得二妹妹之前很喜歡阿騅,二妹妹多年不曾婚配一直等著阿騅,如此癡心實屬難得,本宮可以向父皇求情,讓他給二妹妹和阿騅賜婚。”

    李屹:“……”

    狗東西,你做個人吧!

    李屹的表情讓太子心情舒暢了些,他又看向花容。

    他不止想惡心李屹,更想看花容會有什麽反應。

  第177章 大補之物

    花容聽到太子想撮合李湘靈和江雲騅在一起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太後都不敢直接給江雲騅賜婚,昭和帝又怎麽可能因為太子一句話就定了江雲騅的終身大事?

    花容安靜坐在角落,眉眼微垂,像是沒有聽到太子的話,有種歲月靜好的安寧。

    太子對花容的表現不滿意,揚聲道:“靈清妹妹之前在忠勇伯府待了那麽多年,若是永安侯府和忠勇伯府結成姻親,妹妹覺得如何?”

    花容不止在忠勇伯府待了很多年,還在江雲騅身邊待了很久,太子這話,分明是殺人誅心。

    花容抬頭看著太子,溫溫柔柔的說:“婚姻大事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世家大族的姻親更是關係到兩家的榮辱,靈清愚鈍,不敢妄言,太子哥哥向來聰睿,既然太子哥哥覺得好那應該就是好的吧。”

    花容給太子扣上高帽,把球踢回去給太子。

    太子剛剛好轉一點兒的心情又壞起來,他沉著臉,還想再說些什麽,花容起身對昭和帝說:“為了不給昭陵丟臉,臣女還要去練騎射,就不在這裏陪皇叔和太子哥哥了。”

    花容明顯是不想聽太子說話,太子的臉更黑了,昭和帝卻笑得很溫和:“你能如此刻苦,倒是難得,不過也不要練得太狠,該休息還是要休息,身子也要注意調理。”

    “謝皇叔關心。”

    謝了恩,花容轉身離開。

    太子不滿的說:“皇祖母已經很嬌慣她了,如今父皇也如此縱著她,也不怕寵得她目中無人?”

    花容沒有目中無人,隻是沒把太子放在眼裏罷了。

    昭和帝沒有理會太子的挑撥,睨著他問:“你當真覺得永安侯府和忠勇伯府應該結成姻親?”

    昭和帝的確越來越老,但還沒到老糊塗的地步。

    昭和帝能認回花容,對江雲騅和花容的那點兒過往自然也了解得清清楚楚。

    太子要是真把李湘靈許給江雲騅,兩家多半要結成世仇,永安侯府對太子也會心存不滿。

    太子隻是圖口頭痛快,當然不會真的這樣做。

    見昭和帝的神情嚴肅,太子的底氣弱了些,說:“兒臣隻是問問,並不是真的要這麽做。”

    昭和帝的表情沒有緩和,依然很嚴厲:“尋常人都知道謹言慎行,你是昭陵的儲君難道不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

    太子昨日墜馬,昭和帝沒有責備江雲騅一句,反而處置了太子身邊的護衛,這事讓太子哽得有些難受,這會兒昭和帝又當著李屹的麵訓斥他,太子的反骨立刻就上來了。

    他不高興的說:“兒子隻知道身為昭陵的儲君行事要果斷有魄力,從來沒有人跟兒子說要瞻前顧後、畏首畏尾,若是兒子說句話都要擔心別人會怎麽想,那還能成大事嗎?”

    太子說的理直氣壯,並未從昭和帝昨日的處置中察覺到什麽,更不曾反思自己。

    “逆子!”

    昭和帝氣得掃落麵前的杯盞,正欲罵醒太子,卻因為太過激動,劇烈的咳嗽起來。

    昭和帝咳得太厲害,李屹有些被嚇到,衝過去幫昭和帝拍背順氣,溫聲勸說:“陛下息怒,快喝點兒茶水壓一壓。”

    昭和帝半晌都沒止住咳,禁衛軍連忙召了禦醫來。

    今日太子不在,眾人的收獲都多了不少,武狀元獵得的獵物和江雲騅不相伯仲,安王和幾位皇子也是收獲頗豐,但昭和帝犯了咳疾,身體不適,太子隻敷衍了誇了幾句,就讓大家回去休息了。

    花容手上的水泡還沒好,練習的時候不得勁,比前兩日早一些回來。

    江雲騅回來時,花容已經沐浴完,宮娥正在幫她擦頭發,江雲騅站在外間沒有進來,隔著屏風和她說話:“陛下犯了咳疾,今日晚飯仍在屋裏吃。”

    “好。”

    花容應下,突然感覺裙擺動了下,疑惑的低頭,意外的看到一雙黑溜溜的眼睛。

    身後的宮娥驚呼出聲:“哪兒來的錦鼠,真漂亮呀!”

    這隻錦鼠和平日見到的老鼠不同,它通體呈灰褐色,肚子圓滾滾的,前肢稍短,渾身毛發油亮,尾巴更是蓬鬆得像雞毛撣子。

    它突然對屋裏的環境很陌生,扒著花容的裙擺,緊張的環顧四周,很是嬌憨可愛。

    宮娥膽子大,伸手想去摸它,小家夥很是警惕,嗖的一下躥到床底去了。

    宮娥忍不住叫了一聲,江雲騅繞過屏風走進來,一本正經的問:“錦鼠在哪兒?”

    宮娥指了指床底,茫然的問:“這隻錦鼠不是中郎將特意捉來送給郡主的麽?”

    “不是,”江雲騅毫不猶豫地否認,“山中野物多,許是這幾日進山打獵的人太多,它們都被驚擾逃到行宮來了,以後記得關好門窗,莫要再把別的東西放進來,萬一驚擾到郡主就不好了。”

    江雲騅說完蹲下,沒一會兒,便把小家夥從床底揪出來。

    小家夥看著圓滾滾的,卻還沒有江雲騅手大,身子被江雲騅箍住,隻能用前爪扒著江雲騅的虎口,小腦袋轉來轉去,慌亂又無辜。

    宮娥被可愛到,試探著問花容:“郡主,這個錦鼠好可愛,要不要把它養著啊。”

    “它本在山野長大,習慣了自由,回了宮反而不自在,放了吧。”

    花容神情寡淡,對這隻錦鼠的出現並沒有多少歡喜。

    江雲騅把錦鼠放出屋子,小家夥很快跑得沒影兒。

    宮娥掩下失望說:“屋裏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動物,奴婢還是點些驅蛇蟲的香吧。”

    香是內務府特製的,沒有藥草的味道,反而有股好聞的清香。

    花容有些喜歡,忍不住多嗅了嗅。

    過了會兒,宮人送來飯菜,特意介紹了其中一盤:“這是中郎將昨日獵的那頭小鹿做的鹿茸湯,太子殿下說,鹿鞭是大補之物,中郎將應該是用不上的,就讓人送給江大人吃了,中郎將應該不介意吧。”

    太子顯然也聽說了江雲飛去龍虎館看病的事,所以才故意送鹿鞭去羞辱人。

    江雲騅勾唇冷笑:“我大哥不需要這東西,倒是太子殿下納了側妃一心兩用,要多補補才是。”

    花容和江雲騅都沒碰那碗鹿茸湯,然而吃到一半,花容還是發覺有些不對勁。

  第178章 像你剛剛那樣,繼續!

    花容感覺身子有些發熱,連呼吸都是熱的,連忙倒了杯涼茶喝下。

    江雲騅沒有發現她的異常,仍專注的吃著飯,倒是一旁伺候的宮娥關切地問:“郡主,你的臉怎麽紅了,可是感覺身體不適?”

    江雲騅這才抬眸看向花容。

    她的頭發才幹透,就這麽披散在肩側。

    烏發黑亮,襯得她膚白如雪,兩腮的紅暈像是點綴在白桃上的一抹紅,香甜怡人。

    江雲騅的喉結不自覺滾動了下。

    花容聽到宮娥的話就意識到不對勁,但她沒有慌張,低低的說:“我覺得有點兒熱,也沒什麽胃口,讓廚房再做點兒甜湯送來吧。”

    “是。”

    其中一名宮娥去廚房取甜湯,另外一名宮娥則尋了團扇來給花容扇風。

    這風剛開始是有涼意的,後麵卻是越扇越熱。

    花容額頭冒出汗來,渾身像是有千萬隻螞蟻在咬。

    江雲騅如今體質比較強悍,過了好一會兒體內的藥效才開始發作。

    他是記得這種滋味兒的,臉一下子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知道太後想讓他求娶花容,卻沒想到太後為了達到目的竟然能用這麽髒的手段。

    “郡主,你的臉怎麽越來越紅了呀?”

    花容的臉又紅了兩分,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宮娥故作緊張,實則是想讓江雲騅看到花容眼角眉梢的媚意。

    江雲騅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額頭,沉沉的說:“郡主好像有些發燒,去請禦醫來!”

    說完起身,直接把花容抱到床上。

    太後給的藥效力很強,不過這麽一會兒,花容渾身都虛軟得沒什麽力氣了。

    宮娥猶猶豫豫的說:“可是今日陛下犯了咳疾,禦醫都在禦前伺候著,郡主看上去隻是有些染了風寒,去請禦醫會不會有些太小題大做?”

    兩人是專門挑的這個時機下藥,昭和帝病著,太子和幾位皇子都要在禦前侍疾,就算江雲騅親自去請,都不一定能把禦醫請來。

    江雲騅瞬間猜到宮娥話裏的算計,危險的眯了眯眸,冷冷命令:“去打盆水來!”

    宮娥應聲退下,花容雖覺得難受,還存有理智,抓著江雲騅的手,喘著氣說:“太後讓她們這麽做,肯定會借機宣揚,坐實這件事,我們不能這樣輕易的中圈套。”

    花容說著眼眶有些泛紅。

    身體的失控讓她有種無能為力的痛苦。

    她如今已經不能完全信任江雲騅。

    怕他像當年那樣,扛不住藥效隻顧本能衝動,又怕他還舍不得蕭茗悠,借機放過太子。

    她受了那樣多的痛苦折磨,好不容易才能走到今天反擊那些傷害過自己的人,不想再一次被強迫侵占。

    花容說完想要咬舌來保持清醒,剛用力,江雲騅就塞了一粒藥丸到她嘴裏。

    江雲騅的手指被咬住。

    藥丸帶著清香,在嘴巴裏慢慢融化,和花容在漓州吃的藥丸有點像。

    咽下去後,一股暖意先在胃裏彌漫開來,卻沒有讓燥熱增加。

    “別咬,”江雲騅沒有收回手,眸色晦暗的看著她說,“有我在,不會出事的。”

    話落,宮娥端著水回來。

    江雲騅親自擰了帕子幫花容擦汗。

    藥丸的效力很快發作,花容感覺沒那麽難受了,身子也不熱了,但四肢還是軟的沒什麽力氣。

    為了不讓宮娥看出來,花容軟著聲哼哼:“好熱,我想洗個冷水澡。”

    宮娥又打了冷水把浴桶裝滿,正想扶花容去沐浴,江雲騅冷聲命令:“出去!”

    “可是……”

    宮娥麵露難色,花容撐著身子起來,軟軟的說:“出去,有中郎將守在這裏,不會有事的。”

    “是。”

    宮娥緩緩退下,江雲騅抱起花容前往耳房,宮娥不放心,飛快的抬頭看了一眼。

    江雲騅仍穿著狩獵時的那身玄色勁裝,腰背挺闊,鬆柏一般,花容整個人縮在他懷裏,被擋得嚴嚴實實,唯有那隻勾在他脖子上的手,纖細軟白,似要吸人精魄。

    宮娥看完立刻低下頭去,退出房間後,臉還是控製不住有些發熱。

    聽說太後給的藥藥效很強,中郎將如今的身手那樣高,郡主該不會受不住吧?

    進到耳房,江雲騅放下花容,自己和衣坐進浴桶裏。

    水有些滿,江雲騅一坐進去,立刻溢出來不少,濺落在地,發出聲響。

    花容恢複了一點兒力氣,以為江雲騅是故意要弄出動靜,幫著潑了兩下水,軟軟的喊:“三少爺,不要這樣。”

    江雲騅猛地抬眸看向花容,眸底幽深一片,漩渦一般要將人溺死其中。

    花容後知後覺的發現他的耳朵是紅的,意識到不對勁,低聲問:“你怎麽不吃解藥?”

    “沒了,那是最後一顆。”

    江雲騅並不知道太後會做出這樣的事,他給花容吃的不是專門解這種藥的解藥,而是他從家裏拿的還魂丹。

    這是昭和帝賜給忠勇伯府的,江雲騅一共就得了三顆,他之前用了一顆,在漓州給花容吃了一顆,剛剛那顆是最後一顆。

    花容吃了,再想要就得回府去取,現在明顯來不及了。

    花容沒想到那藥隻有一顆,見江雲騅額頭的青筋都鼓了起來,忍不住說:“既然隻有一顆,剛剛那藥應該給你吃的,你把我打暈就好了。”

    江雲騅身手這麽好,解藥給他,能做的事也比花容多的多。

    花容已經冷靜下來,完全是出於客觀分析。

    卻聽到江雲騅說:“這藥藥性很烈,就算把你打暈,你也很快會醒過來,就算我吃了解藥,你若主動招惹,我肯定是忍不住的。”

    況且,他舍不得讓她受這樣的罪。

    藥效上來,江雲騅的嗓子啞了,眸底泛起血絲,看花容的眼神漸漸有了狼一樣的野性。

    花容察覺到危險,繃著臉說:“那現在怎麽辦?你剛剛還跟我保證說不會有事的。”

    今晚眾皇子都要在昭和帝身邊侍疾,江雲飛肯定也要在旁保護不能離開,花容就算溜出去也沒辦法找他求助。

    花容刻意冷了聲音,顯出防備,江雲騅舔舔唇,說:“太子一會兒應該就會帶人來了,像你剛剛那樣,繼續!”

  第179章 當場抓獲

    “妹妹身子不舒服怎麽不早些來說,偏偏要等到現在?”

    太子嗬斥著宮娥,卻沒帶禦醫,而是帶著幾位皇子一起來看花容。

    安王本是不想來的,但太子說要避嫌,多幾個人一起也能表現一下對這個妹妹的關心,他也不好推辭。

    到了之後,屋裏燈燭滅了,房門也緊閉著,宮娥上前敲門:“郡主,太子和其他幾位殿下一起來看你了,你還好嗎郡主?”

    宮娥的語氣關切,頗有些緊張,屋裏安安靜靜,過了好一會兒,花容慌亂的聲音才傳來:“我……我沒事!”

    這聲音沒什麽說服力,一聽就很有事。

    宮娥繼續拍門:“郡主,奴婢聽你的聲音很啞,你快開門讓奴婢看看,太後讓奴婢們好好伺候郡主,郡主要是出了什麽事奴婢可擔待不起啊!”

    宮娥離開時親眼看到兩人體內的藥效發作,還在門外聽到水聲和花容欲拒還迎的驚呼,這會兒兩人應該是滾到床上難分難舍了。

    隻要太子現在帶人進去,肯定能抓個現行,坐實兩人私相授受的罪名。

    “我已經睡下了,等我穿個衣服……”

    花容鬆了口,太子卻等不了這一會兒,直接踹門。

    花容驚叫一聲,太子帶人衝進屋裏,宮娥動作迅速的把燈點上。

    昏黃的光暈瞬間盈了滿室,花容的衣裙淩亂的鋪在地上,床帳晃動了下,花容坐在帳內,慌亂的問:“發生什麽事了,幾位哥哥為什麽要夜闖我的房間?”

    太子早就派了影衛暗中監視,進屋後雖然沒有看到江雲騅的衣衫,也認定江雲騅還在屋裏。

    屋裏能藏人的地方不多,除了衣櫃,就是床底和花容的被窩。

    太子眼底閃過笑意,倒不急著捉奸,慢悠悠的說:“本宮和幾位皇弟聽說妹妹身子不適,特意帶人來看望妹妹,妹妹一直不開門,還言辭閃爍,本宮擔心妹妹受人挾持,這才硬闖的。”

    “靈清就是不慎染了一點兒風寒,和皇叔相比委實算不得什麽,靈清本不打算驚擾太子哥哥的,誰知這宮娥竟不聽我的,自己擅作主張。”

    宮娥連忙跪下,無辜的說:“郡主恕罪,是中郎將讓奴婢去請禦醫的。”

    這話一出,太子立刻追問:“對了,阿騅呢,他奉皇祖母之命貼身保護妹妹麽,怎麽妹妹生病了他反而不在房中?”

    “我身子不適,嫌他在屋裏太吵,就讓他回去休息了,太子哥哥千萬莫要因此責怪他。”

    隔著床帳,眾人看不到花容的神情,卻能聽出她的語氣關切,生怕江雲騅受罰。

    太子立刻派人去找江雲騅,得到的回複卻是屋裏沒人,江雲騅不知所蹤。

    太子聽完稟報,眼底的笑意更深,跪在地上的宮娥適時道:“太子殿下,奴婢懷疑中郎將就在屋裏!”

    “混賬,這關乎郡主的名聲,豈容你胡說?”

    太子踹了宮娥一腳,假模假樣的訓斥。

    宮娥爬起來,一邊磕頭一邊說:“請殿下恕罪,奴婢不敢胡說,隻是今日郡主身體不適,本應該由奴婢們照顧,中郎將卻找借口將奴婢們都打發走,看郡主的眼神也跟餓狼似的,奴婢怕郡主受欺負,隻能冒死說出來!”

    這話顯得她忠心極了。

    太子明顯信了,命人打開衣櫃搜查,把床底也找了一遍,最終目光落在床帳之後的地方。

    “阿騅在不在這裏,妹妹出來讓我們搜搜就知道了。”

    “可是……”花容猶豫,艱難的說,“我的衣服都在地上,我隻穿了肚兜,幾位哥哥能不能先出去?”

    太子沒動,踢了那宮娥一下:“還不快把衣服拿給郡主。”

    在被窩裏穿衣服不大方便,花容花了一盞茶的時間才穿好出來。

    她的臉紅得厲害,頭發也是亂的,眼尾染著豔色,雖衣著完好,卻很明顯像是受了欺負。

    花容準備福身行禮,太子卻已等不及,親自去撩床帳。

    然而指尖還沒碰到床帳,江雲飛就走了進來。

    “太子殿下。”

    江雲飛喊了一聲,聲音很冷,裹挾著凜冽的寒意。

    太子頓了一下,卻沒收回手,還是掀開床帳。

    床帳內,被子亂作一團,底下有一些凸起,像是有人躲在裏麵,如果太子夠冷靜,就該發現那凸起的形狀很小,根本不是成年男子該有的體型。

    可惜,太子這會兒已經被當場抓獲江雲騅的喜悅衝昏了頭,他並未發覺異常,直接掀開被子。

    被褥之下,沒有江雲騅,隻有一個靠枕。

    太子難以接受這個事實,扭頭瞪著花容,花容眨眨眼,哭了出來:“靈清之前的確有過很不好的經曆,但當時都是被迫的,如今身份不同,靈清已經知道禮義廉恥,絕不會做這種傷風敗俗之事,沒想到皇祖母和太子哥哥竟將我想的如此不堪,既然如此,為何還要認回我呢?”

    花容說著說著,神情變得絕望,兩行清淚劃過,任誰看了都會心疼。

    太子蹙眉,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太衝動,正想說點兒什麽來辯解,花容突然發力,朝太子站的方向撲去。

    “保護太子!”

    “保護皇兄!”

    幾位皇子和護衛立刻圍到太子身邊,花容卻不是要對太子做什麽,而是一頭撞在了柱子上。

    咚的一聲悶響,像是一記重錘砸在所有人心上。

    江雲飛是看出了花容的意圖的,但他離花容太遠,衝上來隻抓住花容的衣角,沒能把人攔下。

    不等太子下令,江雲飛直接抱起花容衝出去。

    屋裏一片死寂,唯有柱子上殘留的血跡提醒著眾人剛剛發生了什麽。

    不知道過了多久,太子一腳將那宮娥踹翻,怒不可遏的罵道:“賤人!!!”

    他罵的不是宮娥,而是花容。

    明明身子早就不清白了,還在這兒演貞潔烈女,早知道當初在郴州就該把她碎屍萬斷!

    安王在旁邊提醒:“皇兄,還是先去看看靈清妹妹怎麽樣了吧,父皇和皇祖母耗費了多年心力才把她尋回來,使臣團再過幾個月又要進京了,她可不能出事。”

    “出事又如何,是她自己要尋死,又沒人逼她。”

    太子說的冷漠,神情在昏黃的燭火下顯得異常陰翳。

  第180章 側妃娘娘流產了

    江雲飛抱著花容去找禦醫。

    禦醫見她滿頭的血,立刻把人放到床上診治。

    江雲飛深深的看了花容一眼,還是退出房間,他的身上和手上也沾了不少血。

    血從花容的腦袋湧出來,很黏,還是溫熱的。

    江雲飛低頭看著自己的手,眸子比夜色還要幽暗,黑沉沉的,一點兒光都透不進去。

    過了會兒,太子帶著幾位皇子過來,假惺惺的問:“靈清妹妹怎麽樣了?”

    “禦醫還在救治,幾位殿下還是先隨下官去見陛下吧。”

    太子當即沉了臉:“父皇犯了咳疾需要休息,這點兒小事本宮處理就行了,誰讓你告訴父皇的,若是父皇氣出個好歹來,你能負得起這個責嗎?”

    太子理直氣壯的指責江雲飛,一點兒也不覺得自己才是那個罪魁禍首。

    江雲飛沒有生氣,涼涼的看著太子說:“之前下官就是奉陛下之命來找太子和幾位皇子的,下官還沒有將郡主受傷的事稟報陛下。”

    太子鬆了口氣,隻要昭和帝不知道這件事就還好。

    幾人一起去到昭和帝的寢殿。

    太子在路上已經打好腹稿要如何解釋今晚的事,卻沒想到會在殿中看到江雲騅。

    太子皺眉,跟在最後的五皇子脫口而出:“江雲騅,你怎麽會在這兒?”

    江雲騅麵容沉靜,神態自然,沒有絲毫中藥的跡象。

    他看向五皇子,疑惑的問:“五皇子覺得下官不該在這兒應該在哪兒?”

    五皇子是幾位皇子中年紀最小的,向來以太子馬首是瞻,他答不上來,下意識的偏頭去看太子。

    太子暗罵了句蠢貨,沒有理江雲騅,隻上前向昭和帝行禮:“父皇方才不是說累了要休息了嗎,怎麽又起了?”

    昭和帝衣冠齊整,沒有半點兒要睡覺的意思,他冷眼睨著太子,嚴肅的問:“太子方才也說要回去休息,這是去哪兒了?”

    “回父皇,靈清妹妹身子不適,兒臣帶著幾位皇弟去關心了一下。”

    太子雖然意外江雲騅在這裏,卻沒有慌亂,提起花容也是神色如常。

    昭和帝冷笑出聲:“朕怎麽不知道你們之中還有人會岐黃之術?”

    昭和帝的語氣和神情都和平常不太一樣,安王意識到不對勁,忙把方才發生的事都說了一遍,他不敢說太子是故意去抓奸的,隻說:“當時靈清妹妹看著很是慌張,皇兄怕她受人脅迫被欺負,便讓人搜了一下房間。”

    其他人也跟著附和,都認定太子是出於善意。

    昭和帝沒說話,壓著唇角定定的看著太子,帝王之威無聲的壓了過去。

    太子原本還想糊弄過去,被昭和帝看了一會兒,才漸漸意識到事態嚴重。

    他不甘不願的低下腦袋:“今晚是兒臣行事太衝動了,請父皇責罰!”

    “衝動?”

    昭和帝咀嚼著這兩個字,片刻後抓起手邊的玉枕砸到太子頭上:“你是朕的嫡長子,你的啟蒙老師是當朝太傅,騎射更是師承忠勇伯,朕讓你學治國之策、經世之道,你看看你這些年都學了些什麽?”

    昭和帝從來沒跟太子動過手,這次事發突然,所有人都沒有防備,太子被砸個正著,額頭頓時破了流出血來。

    屋裏伺候的宮人全都嚇得跪下,昭和帝發完火又咳嗽起來,安王和幾位皇子連忙上前幫昭和帝拍背順氣。

    太子摸到一手的血,心情也不悅到了極點,但他到底還沒有繼位,不能忤逆昭和帝,隻板著臉說:“這事的確是兒臣考慮欠妥,但若不是阿騅當初行事太荒誕,兒臣也不會有此誤解。”

    太子嘴上說著認錯,實則還是把責任往別人身上推。

    “逆子!”昭和帝氣得怒罵,“要不是老祖宗留下來的祖訓一直都是立長不立賢,你以為你能在這個位置坐到今天嗎?”

    這話無異於是說太子德不配位,昭和帝說完,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太子更是麵色鐵青,看向安王的眼神多了兩分肅殺之意。

    安王和太子一樣都是皇後所出,雖比太子小三歲,卻是自幼聰慧,自進入太學院,便很得老師青睞,就連忠勇伯那樣不苟言笑的人也誇他有天賦。

    不過安王無心練武,癡迷詩書,這兩年更多的是收集名家書畫,並不過問朝事。

    昭和帝說完那句話後咳得不行,最後竟是吐出一口黑血,暈死過去。

    禦醫就守在殿外,聞訊連忙進來。

    各種湯藥喂下去,昭和帝的脈象才平和下來。

    眾人不敢再吵昭和帝,全都退到殿外。

    太子冷眼看著江雲飛和江雲騅:“你們明知父皇犯了咳疾不能受刺激,卻故意把這種事捅到他麵前,究竟是何用意?”

    做錯事的是太子,他卻怪別人告狀,簡直是蠻不講理。

    安王皺了皺眉,忍不住說:“皇兄,江大人和中郎將並未告狀,是五弟……”

    “本宮讓你說話了嗎?”太子粗暴的打斷安王,眼神狠辣,“立長不立賢是昭陵祖皇留下來的規矩,你不會以為父皇說了那句話,你就有機會了吧?”

    昭和帝那句話,讓太子開始猜忌起安王了。

    安王噎住,知道自己現在不管說什麽都是錯的,隻能抿唇噤聲。

    太子露出勝利的笑容,冷聲喝道:“江雲飛沒能保護好父皇讓他靜養,江雲騅也未能保護好郡主,都犯了瀆職之罪,傳本宮口諭……”

    太子想把江雲飛和江雲騅一並處置,話還沒出口,一個宮人便急匆匆的跑來說:“太子殿下,不好了,側妃娘娘被皇長孫推下湖流產了!”

    那宮人的嗓子很是尖銳,難聽的很。

    太子滿腔的火氣奇異的消失,他愣了一下才看向跪在地上的宮人問:“你方才說什麽?”

    那宮人緊緊的趴伏在地,顫著聲又重複了一遍:“太子殿下,側妃娘娘流產了!”

    太子握緊拳頭,感到有刺骨的寒意爬上後背。

    這個孩子來的不是時候,他明明早就秘密命人準備了墮胎藥,怎麽會到現在才流產,還是被忱兒推下湖的?

    這樣豈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側妃未婚先孕了?

  第181章 你們吵架了嗎?

    太子趕回宮中,第一時間去了西霞宮。

    他這一路怒火中燒,隻想趕緊找到蕭茗悠問清楚。

    問她為什麽沒有喝下墮胎藥,為什麽要跑去招惹忱兒。

    然而剛踏入寢殿,就被皇後重重的扇了一巴掌:“逆子,你都做了些什麽!?”

    太子派人為蕭茗悠尋了秘藥,經過三年時間,她的容貌已經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但她那雙眼睛無法更改,盯著她的眉眼看久了,就能看出她和之前還有兩三分相像。

    難怪自她進入東宮,太子就找了各種借口推辭,不肯讓她露麵見人。

    皇後沒有覺得這位太子側妃就是蕭茗悠,但隻要盯著那雙眼睛多看一段時間,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太子存的是什麽心思。

    堂堂太子,竟對自己的皇嬸心存不軌,還瞞天過海娶了個和她長相相似的女人,簡直是荒唐至極!

    皇後這一巴掌沒留餘地,她執掌六宮多年,一身氣度不比昭和帝差。

    太子知道事情鬧大了,如果沒有皇後的幫忙肯定遮掩不過去,低下頭說:“兒臣知錯,請母後恕罪。”

    皇後對自己的兒子很是了解,若不是今日事發,他絕對不會低頭認錯的,他說這話不過是為了讓她幫忙收拾爛攤子。

    皇後恨鐵不成鋼,捏了捏眉心說:“你現在知錯有什麽用?昨日是忱兒的生辰,永安侯夫人、忠勇伯夫人還是太傅夫人都受邀入宮,她們都看見那個女人的臉了,你讓本宮如何替你遮掩過去?”

    忠勇伯和太傅都是朝廷的肱骨之臣,威望極高,眼裏容不得沙子,永安侯是太子妃的娘家,更不會容忍太子為了這樣一個女人將太子妃冷落至此。

    太子還沒繼位,就背上一個沉迷女色、昏聵無能的罵名,日後還如何服眾?

    皇後的話讓太子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難以想象的惡意。

    蕭茗悠落水的時機實在是太巧了,就好像是有人早就算計好,故意讓她在這一天暴露在眾人眼前。

    從昨晚到現在發生了實在太多事,太子突然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走進了一個危機四伏的圈套裏。

    父皇和母後覺得他行事衝動,沒有腦子,昨日之後,忠勇伯和太傅也會覺得他荒淫無度,太子妃更是早就與他離了心。

    一夕之間,他落入四麵楚歌的境地,卻早已眾叛親離!

    滿腔的怒火變成害怕,太子抓著皇後的手說:“母後,這一切都是三弟策劃好的,他自小就聰明有天賦,他不甘心讓我做太子,所以處心積慮、步步算計,昨夜父皇還說若不是因為立長不立賢的祖製,他根本不會讓我在儲君的位置上坐這麽久,母後,你一定要幫兒臣啊!”

    太子越說越激動,眼睛紅得充血,像頭暴怒的困獸。

    皇後被他的話驚到,難以置信的皺眉:“你為了撇清自己,要把所有的錯都推到祁兒身上?”

    太子和安王都是皇後親生的,皇後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他們兄弟相爭。

    太子這會兒卻顧不上骨肉親情,幽幽的盯著皇後:“我不是在推卸責任,是他自己心思不正,青龍山的土匪和官府勾結私藏了那麽多的火藥,明擺著就是要造反,若不是他早有預謀,還有誰能布下這樣大一盤棋?母後不肯幫兒臣,莫不是也早就選了三弟?”

    ——

    花容是在馬車裏醒來的。

    怕會磕到她,馬車裏鋪了厚厚的被褥。

    那兩個宮娥不在,李湘靈在馬車裏陪著她。

    見她睜眼,李湘靈立刻問:“感覺怎麽樣,想不想吐?”

    花容現在雖然沒有生命危險,卻也撞得不輕。

    花容有些頭暈,但不想吐,她小心的搖了搖頭問:“我怎麽在馬車上,現在去哪兒?”

    “春獵提前結束了,我們現在在回城的路上,”李湘靈沒有照顧人的經驗,見花容的臉色很是蒼白,說,“你的臉色好差,我讓馬車停下,叫禦醫過來看看吧。”

    “不用,”花容拒絕,撐著身子坐起來,問,“發生什麽事了,怎麽提前結束春獵了?”

    她和江雲騅並未被太子捉奸在床,這事應該不會宣揚太開,不至於讓昭和帝提前回去。

    李湘靈憋不住事,湊到花容耳邊說:“陛下的身體很不好,那位側妃又鬧幺蛾子說流產了,太子昨晚連夜就趕回去了。”

    李湘靈對那位太子側妃沒什麽好感,說著撇了撇嘴。

    側妃說的好聽就是個妾,妾流產有什麽大不了的,而且宮裏那麽多人照顧著,能出什麽事,太子這麽巴巴的趕回去那孩子難道還能回側妃的肚子裏不成?

    花容沒想到會有這一出,狐疑的問:“側妃是何時診出喜脈的?怎麽會突然流產呢?”

    太子偏寵側妃,按理應該會早早的放出消息,好光明正大的對她更好,怎麽會隱瞞不說?

    提起這個李湘靈有些來氣:“誰知道她是什麽時候診出喜脈的,懷了龍嗣本來是好事,就算不立馬昭告天下,自家人總是要知道的,也不明白他們藏著掖著是要幹什麽。”

    花容感覺有些不對勁,但她得到的信息太少,找不到症結所在。

    花容想得出神,李湘靈突然問:“你跟阿騅哥哥吵架了嗎?”

    話題跳躍太快,花容沒跟上,表情茫然。

    李湘靈說:“阿騅哥哥奉太後諭旨要貼身保護你,你傷的這樣重,按理阿騅哥哥應該在車上陪著你的,但他不肯,特意讓哥哥叫我來陪你,你們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麽啊?”

    腦袋又開始疼了,花容不想解釋太多,闔上眼睛說:“沒什麽,可能是他終於想明白了吧。”

    昨晚他們將計就計,太子帶了好幾位皇子來做人證,花容其實是不用撞那一下柱的,但她撞了,表明的是自己的態度。

    她以前給江雲騅做通房那是她逼不得已,並不是自甘下賤。

    就算她的清白已經沒了,就算那個人是江雲騅,隻要她不願意,誰也不能折辱了她。

    撞柱的事她沒跟江雲騅商量,他沒上馬車,約莫是明白了她的用意。

  第182章 娃娃親

    花容受著傷,馬車的速度並不快,傍晚才回到城中。

    進城沒多久,馬車突然停下,江雲飛在外麵問:“郡主還好嗎?下官方才好像聽到郡主在哭。”

    花容沒哭,隻是坐了一天馬車腦袋昏的更厲害了。

    李湘靈剛想說沒事,花容抓住她的手搖頭,柔柔道:“江大人,我的腦袋好痛,好想吐,我能不能下馬車休息一會兒?”

    花容說完幹嘔了兩聲,李湘靈反應過來,大聲說:“雲飛哥哥,郡主的臉色好差,怕是不能再經受顛簸了,快讓她休息一下吧。”

    江雲飛向昭和帝稟報了這個情況,得了允準才回來吩咐:“郡主身體不適,你們暫且護送郡主去忠勇伯府休養!”

    “是!”

    馬車緩緩向前駛去,花容鬆了口氣。

    她沒按太後的想法把江雲騅勾上床,那兩個宮娥還都被處置了,太後肯定不會放過她,能在外麵躲幾日養養傷再回宮總歸是好的。

    府裏提前得了消息,直接安排下人用軟轎把花容抬進去。

    剛進院,殷氏就帶著府醫來為花容診治。

    診治完,確定花容沒有什麽大礙,殷氏讓府醫退下,隨後在床邊坐了下來。

    盯著花容看了好一會兒,殷氏嚴肅的開口:“當初在郴州到底發生了什麽?你落水後又回了郴州,可有發現什麽奇怪的事?”

    幾日不見,殷氏的神情瞧著有些疲倦,鬢間甚至有了白發,她之前不曾過問這些細節,今日突然問起,約莫是知道了些什麽。

    花容並不意外,平靜的問:“夫人可是見過那位太子側妃了?”

    殷氏到底是忠勇伯府的當家主母,見識過大風大浪,聽到這話神情也是冷靜的,隻是瞳孔幾不可察的顫了顫。

    到了這個時候,花容沒再隱瞞,把所有的事都原原本本告訴殷氏。

    事情太多,花容說的有些累,殷氏一走,她就睡了過去。

    太子側妃長得像蕭茗悠這件事在朝堂上鬧得沸沸揚揚。

    永安侯的反應是最激烈的,太子之前為了這位側妃對太子妃各種冷落打壓,竟然是因為對自己的皇嬸存著那樣齷齪不堪的心思,太子若不給出一個滿意的交代,永安侯寧願讓女兒自請下堂。

    太傅和忠勇伯也對太子在未成婚的情況下和側妃有了魚水之歡的做法很不滿意。

    太子身為一國儲君,日後後宮會有佳麗三千,何至於急色至此,連成婚都等不得?

    而且魏家之前有往忠勇伯府和葉家安插眼線的嫌疑,太子行事又如此荒誕,必須得好好查查這位側妃的來曆和魏家才行。

    這些朝臣雖然沒有明說要廢太子,但言辭之間對太子都很失望。

    朝堂上的風波並沒有影響到花容,那日殷氏走後,安排了兩個伶俐的丫鬟來伺候她,府醫給她用的藥材也都是極好的。

    花容擔心三娘,休養了三日便想回宮,還沒來得及辭行,殷氏就派人來請:“景陽侯夫人來探望郡主了,請郡主到前廳去見一下。”

    花容背皇家族譜的時候,並未背到景陽侯這個稱號,不明白這位景陽侯夫人為什麽會來探望自己,揣著滿腹狐疑來到前廳。

    廳裏,殷氏坐在主位,一位身著藏藍華裳、眉眼溫和的中年婦人坐在旁邊,花容一進來,婦人就偏頭看了過來。

    婦人認真打量著花容,眼神和軟,透著心疼,沒一會兒,便蓄滿水光。

    殷氏在一旁說:“這位是景陽侯夫人,她與你生母的交情很好,特意從江北趕來看你的。”

    “見過夫人。”

    花容福身行禮,景陽侯夫人擦了擦淚,歡喜道:“好孩子,不必多禮,這些年你受苦了,快過來讓我仔細看看。”

    花容走到景陽侯夫人麵前,景陽侯夫人立刻抓住她的手,剛擦幹的眼淚控製不住滾落:“你剛出生的時候,我還抱過你,那時你才多小啊,如今竟生得如此亭亭玉立,若是青瑤看見,一定會高興的。”

    景陽侯夫人說著哽咽起來,滿滿的都是對花容的疼惜,短短片刻,就讓花容忍不住生出親近之意。

    “謝夫人誇讚,”花容幫景陽侯夫人擦淚,轉移話題問,“江北離瀚京頗遠,夫人一路舟車勞頓,肯定很辛苦吧。”

    “不辛苦,知道你被找回來,我高興都來不及呢。”

    景陽侯夫人努力平複情緒,看向殷氏說:“這些日子多謝夫人關照,如今我回來了,這孩子就交給我吧,陛下那裏夫君會進宮去說的。”

    景陽侯夫人說完,立刻有丫鬟奉上謝禮。

    殷氏沒看那些謝禮,溫笑著說:“夫人關心郡主心切我能理解,但郡主頭上的傷還沒好,怕是不宜折騰,還是繼續住在府裏吧。”

    景陽侯夫人剛回京,對京中的局勢還不太了解,殷氏知道真相後,就想把花容保護起來。

    畢竟她現在是知道太子和蕭茗悠奸情的唯一人證。

    殷氏的語氣還算客氣,景陽侯夫人卻明顯有些不高興,她冷淡的說:“我在回京之前,聽說了一些關於貴府三公子的事,忠勇伯府世代忠良,又有赫赫軍功壓著,過去的事我就不打算追究了,但我不能讓靈清繼續在這裏受委屈。”

    景陽侯夫人這話明顯是在針對江雲騅。

    殷氏蹙眉,想要反駁,又聽到景陽侯夫人說:“我與青瑤曾為兩個孩子訂下娃娃親,靈清雖然丟了這麽多年,我們衛家卻一直信守著承諾未曾給我兒訂下婚約,如今靈清找回來了,我定要讓她風風光光進我衛家的門,以後還請貴府三少爺離靈清遠點兒。”

    景陽侯夫人的態度很是強硬,說完拉著花容離開。

    殷氏囁嚅了下唇瓣,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人家是訂了娃娃親的,要帶走未來兒媳婦,她一個外人怎麽攔?

    花容整個人都是懵的,被景陽侯夫人拉上馬車後忍不住問:“夫人,你剛剛說的婚約是假的吧。”

    “婚姻大事,豈能作假,我這裏有婚書,上麵還有你摁的手印呢!”

    “……”

  第183章 是我的未婚妻

    深夜,江雲騅和江雲飛才跟著忠勇伯一起回到府裏。

    太子出事後,昭和帝氣得不輕,下旨要徹查魏家,太子為了撇清關係,推脫說一切都是安王暗中陷害,安王這些年的過往也要查。

    怕影響兄弟和睦,這些都不能放到明麵上來,昭和帝又不相信別人,便把事情都交給忠勇伯。

    回屋後,忠勇伯又交待了一些事才放兩人離開。

    江雲飛沒有急著回自己住的院子,而是去找了府醫。

    府醫已經睡下,聽到江雲飛來找,急急忙忙的起來,關切的問:“大少爺深夜前來可是有哪裏不適?”

    “沒有,”江雲飛淡然開口,從懷裏拿出一瓶雪凝膏遞給府醫,“這是陛下賜給郡主的,勞煩明日拿給郡主。”

    雪凝膏是上好的祛疤藥,隻有宮裏才有,但陛下隨便派個人送到府裏就行了,哪裏需要大少爺親自帶藥?

    府醫看破不說破,把藥還給江雲飛說:“大少爺不知,郡主今日已經離府了,這藥給小人也沒用。”

    “離府?她去哪兒了?”

    江雲飛周身的氣息都變得不一樣了,府醫不敢吊胃口,如實說:“今日景陽侯夫人來了府裏一趟,把郡主接走了,景陽侯夫人與郡主的生母關係很好,聽說好像還給郡主定下了娃娃親,夫人也攔不住啊。”

    娃娃親?

    江雲飛拿著藥瓶的手緊了緊,沒再打擾府醫,回到自己的院子後,召來小廝吩咐:“去打聽一下景陽侯府有幾位少爺,他們分別是什麽年歲、成婚與否、素日的品性、才能如何。”

    小廝茫然:“大少爺,好端端的打聽這些做什麽呀?”

    大小姐才剛生了孩子,難不成就要改嫁?

    “讓你去你就去!”

    “是。”

    執星院裏,江雲騅也從隨風口中得知了這件事,隨風本想跟去看看的,昭和帝把之前的齊王府給景陽侯做府邸了,還派了很多禁衛軍把守,守衛太過森嚴,隨風根本進不去。

    江雲騅聽完眉頭緊皺,問:“她是自願跟景陽侯夫人去的?”

    隨風想了想點頭說:“是,景陽侯夫人很心疼郡主,小人看郡主挺願意與景陽侯夫人親近的。”

    若不是心疼,景陽侯夫人怎麽會當著夫人的麵說三少爺不好,還主動認親說要讓郡主風風光光過門?

    江雲騅抿唇,片刻後還是沉聲命令:“備馬。”

    去齊王府的路,江雲騅是很熟的。

    夜已經深了,王府大門緊閉,景陽侯帶著一家老小剛從江北到瀚京,大門的匾額還沒掛上,隻掛了兩盞燈籠,瞧著還是有些荒涼。

    這個時候登門實在唐突,也不一定能見到花容,江雲騅圍著王府轉了一圈,熟門熟路的從西南處的矮牆翻進去。

    他記得王府內院的位置,借著夜色掩護,避開禁衛軍,飛快地朝內院而去。

    快到的時候,周圍突然亮起火把,一個著藍白銀絲雷紋錦衣的男子自夜色中走出來。

    男子身形高大,眉眼溫潤,即便是深夜抓人,一身氣度也是溫和儒雅的。

    “不請自來、翻牆入室乃宵小所為,這位公子衣著不俗,怎也做出此等苟且之事?”

    男子的聲音也是好聽的,罵人不帶髒字,看江雲騅的眼神頗有幾分敵意。

    江雲騅並不慌張,坦白的說:“我叫江雲騅,在忠勇伯府排行老三,今日景陽侯夫人登門帶走了我的人,我不放心,前來看看,無意打擾。”

    “原來是江三少爺,”男子抬手,示意護衛把刀都收起來,“今日我娘到貴府接的是我的未婚妻,並沒有接走江三少爺的人,江三少爺找錯地方了。”

    景陽侯有兩個兒子四個女兒,與花容訂下婚約的是大少爺衛映辰。

    衛家祖籍在江北,祖上經商留下的產業富可敵國,先帝在時,昭陵發生了一次旱災,那時正好有外敵入侵,險些滅國,衛老爺子意外救下當時還是太子的昭和帝,隨後又是捐錢又是捐糧,待戰事結束,就被先帝封為景陽侯,還得了一枚免死金牌。

    不過衛家人在仕途上並沒有太大的追求,衛老爺子離世後,衛家便又舉家回了江北。

    衛映辰極有經商頭腦,十五歲就開始執掌衛家商號,自他掌權,衛家的商業版圖就不斷擴張,經過他多年的運營,如今的財力甚至已經比衛老爺子在世時更盛。

    簡而言之,在商場摸爬滾打多年,衛映辰極有錢,也極有城府,他雖然還沒有襲爵,但就算是在昭和帝麵前,他也是說得上話的。

    現在他說花容是他的未婚妻,把江雲騅和花容的那點兒過往全都抹殺幹淨。

    江雲騅沉了臉,冷冷的說:“婚約之事隻是你們的一麵之詞,並無憑據,不能作數。”

    “我有婚書,如何能說沒有憑證?”

    衛映辰反問,江雲騅一時噎住,又聽到衛映辰說:“今日我爹已經進宮麵聖說明了這件事,不久之後陛下就會為我們賜婚,陛下都認這門婚事,江三少爺難道還能不認?”

    江雲騅沒想到景陽侯的動作竟然這樣快,他的眉頭皺得更緊,卻不知該如何反駁,隻能說:“這件事需要遵從她的想法,你們不能擅作主張替她做決定,我要見她!”

    最後一句才是江雲騅今晚來這裏的目的。

    “郡主的傷還沒好,換過藥就睡下了,不能折騰,江三少爺有什麽可以先說給我聽聽,若不是什麽重要的話,也不必說給她聽了。”

    衛映辰的語氣一直都是溫溫和和的,聽不出喜怒,態度卻十分強硬,分明是要斬斷江雲騅和花容之間的聯係。

    江雲騅唇角下壓,正想硬闖,衛映辰看出他的想法,揚聲提醒:“景陽侯府家大業大,陛下派了許多禁衛軍來此幫忙巡守,江三少爺是翻牆進來的,若要硬闖,我隻能讓他們把你扭送官府,江三少爺顏麵掃地倒是沒什麽,毀了我未婚妻的名聲,我可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最後這句明顯帶了威脅。

  第184章 不會再讓她受委屈

    花容醒來後看到了冬棗。

    “郡主,你醒啦,渴不渴,要不要喝水呀?”

    好些日子沒見,又到了陌生的環境裏,冬棗明顯很緊張。

    花容坐起來,溫聲問:“你怎麽在這裏?”

    “是他們帶我來的,他們說讓我以後繼續伺候郡主,”冬棗眨眨眼,小心翼翼地問,“郡主不要奴婢了嗎?”

    她知道花容現在身份不一樣了,身邊肯定有很多人伺候,她一個沒有受過調教的野丫頭,是不配在郡主身邊伺候的。

    冬棗問完就要哭了,花容連忙安慰:“沒有,我就是隨便問問,幫我倒杯水吧。”

    冬棗放心下來,歡喜的去倒水。

    花容暗暗在心底琢磨。

    景陽侯才剛到京裏,卻將她的近況都掌握得清清楚楚,這消息未免也太靈通了,他們突然舉家遷到瀚京,真的隻是為了她麽?

    花容現在住的院子比執星院還要大一些,院子裏搭了葡萄架,裝了秋千,屋裏的布置更是處處用心。

    冬棗打開衣櫃幫花容挑衣服,看到裏麵華美的衣裙忍不住驚歎:“郡主,這些衣服都好漂亮啊,奴婢在鋪子裏都沒有見過這麽好的料子。”

    冬棗看得眼花繚亂,不知道給花容選哪一套好。

    花容選了一身霧藍色繡雪蓮花長裙。

    衣裙上身,尺寸很合適,恰到好處的勾勒出花容的腰身。

    冬棗一個勁兒的誇花容好看,花容卻隻覺得震驚。

    衛家到底哪兒來的神通,竟連她的尺寸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除了衣服,梳妝台的妝匣裏滿滿當當的裝了各式釵環首飾、脂粉香膏,貴氣逼人。

    花容頭上的傷還沒好,用不上這些首飾,隻點了一抹唇脂提亮氣色。

    梳洗完畢,花容去見景陽侯夫人阮氏。

    進了院子花容才發現屋裏有客人,她下意識的想回避,阮氏已看到了她,朗聲喚道:“清兒快來,廚房做了糖蒸酥絡和玫瑰酥,還是熱的,嚐嚐喜不喜歡。”

    花容隻好進屋,到阮氏身旁坐下。

    下首的錢夫人和錢含茵看到花容出現,臉色都不好看起來。

    錢含茵沉不住氣,不滿的問:“姨母,郡主怎麽會在這裏?”

    之前踏青,錢含茵被花容懟的說不出話來,魏家出事後,錢含茵也被禁足,今日好不容易出來拜訪姨母,又看到花容,她的心情都被破壞了。

    阮氏溫溫和和的笑著:“含茵這是說的什麽話,郡主身份尊貴,難道還不能出現在這裏?”

    錢含茵以為阮氏不知道花容的過往,撇撇嘴說:“姨母有所不知,郡主流落在外這些年,在忠勇伯府做了十來年的丫鬟,還發生了一些不好的事,名聲頗為不好,含茵也是擔心會給衛家招來什麽非議。”

    錢含茵尚未出嫁,不好直言花容之前給江雲騅做過通房丫鬟。

    阮氏不以為意,淡淡地說:“是那些人沒有保護好靈清,才會導致她流落在外吃了許多苦,但那並不是她的錯,我與靈清的生母是至交好友,靈清的雙親都不在了,以後衛家會為她撐腰!”

    錢夫人被這話驚到,脫口而出:“阿姐,你不會是還記著那樁陳年舊事吧?”

    阮氏和齊王妃當年給兩個孩子訂下娃娃親的事錢夫人也是知道的,但齊王和齊王妃已經死了,衛家就算不認賬也沒人知道。

    “我又沒有老糊塗,自然是記得的。”

    阮氏答得認真,錢夫人皺緊眉頭,顧不上體麵,把花容的過往全都說出來,還把花容之前當眾辯駁葉夫人那番言辭添油加醋的說出來。

    “我知道阿姐重情重義,但郡主並沒有阿姐想的那麽好,她如今仗著有太後撐腰,更不會把女誡女規放在眼裏了!”

    花容那日懟完葉夫人,把瀚京這些世家夫人幾乎都得罪完了,誰也不想讓一個失了身又不孝順公婆的女子進門。

    錢夫人把話說的很重,希望阮氏能回心轉意,阮氏卻沒有像她想象的那般對花容失望,反而質問錢夫人:“妹妹知道我與青瑤關係好,也算是靈清的長輩,既然看到靈清被那葉家夫人當眾為難,為何不幫她說句話?”

    錢夫人本就瞧不上花容,聽說女兒被欺負,更是巴不得花容倒黴,怎麽可能幫花容說話?

    錢夫人辯解道:“葉家是書香門第,葉夫人更是溫婉賢良,她是好意規勸郡主,如何算得上是為難?況且郡主這嘴厲害的很,含茵都差點兒被她害死呢。”

    錢夫人說完,錢含茵立刻撒嬌:“姨母,你可不能被郡主的外表騙了,一定要為含茵做主啊。”

    母女倆一唱一和,花容便成了牙尖嘴利、蠻橫霸道的人。

    但他們畢竟有血緣關係在,花容一個外人也不好多說什麽,隻垂著眸安靜坐著。

    阮氏見花容如此便知她是習慣了這樣的詆毀數落。

    她沒看錢夫人和錢含茵,拿了一塊酥絡喂到花容嘴邊,溫聲說:“好孩子,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我知道你的日子不會好過,沒想到連素不相識的人都會踩你一腳,你放心,以後不會再讓你一個人承受這些了。”

    阮氏的語氣和之前一樣溫柔,並沒有因為錢夫人和錢含茵的話對花容有任何的輕視偏見。

    花容詫異的看著阮氏,忍不住說:“錢夫人和錢小姐說的都是事實,並非汙蔑,我確實說過……”

    阮氏抓住花容的手,打斷她說:“你若有父兄撐腰,有母親和姐妹維護,那葉家夫人便不敢當眾挑你的刺,你也無需說出那樣的話遭人非議,可你隻有自己,有人欺負你,你隻能自己反擊回去,可這都不是你的錯。”

    阮氏的手是很暖和的,和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一樣。

    溫暖且強大。

    和花容無數次在夢中見到的娘親一模一樣。

    心髒被不知名的情緒撐得又酸又脹,變成郡主這麽久,花容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她好像真的有家人了。

    不管她曾經曆多麽不堪的事,也依然有人疼愛她,願意給她最好的一切。

    眼眶有些發熱,花容哽得說不出話來。

    錢夫人突然說:“阿姐,你可不能犯糊塗,這個女人前幾日才把忠勇伯府老三勾到床上去了,她連給映辰提鞋都不配啊!”

  第185章 我在關心你

    “空口無憑,錢夫人哪兒來的底氣說這種汙糟話?”

    錢夫人剛說完,一道冷沉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江雲飛和衛映辰一起步入屋內。

    花容沒爹沒娘沒人疼,錢夫人隻敢欺負她,可不敢跟江雲飛對著幹。

    她訕訕的笑笑,轉移話題問:“雲飛,你怎麽來了?”

    江雲飛沒有順著她的話接茬,揪著方才的事不放:“此事關乎的不僅是郡主的名聲,還有我三弟的名聲,還請錢夫人說清楚。”

    江雲飛沒穿官服,一身墨色錦衣裹著挺闊的腰身,青鬆一般筆直,散發著威壓。

    錢夫人有些沒麵子,含含糊糊的說:“我也是聽別人說的,這些時日,江三少爺不是一直都跟在郡主身邊麽?”

    “我三弟是奉太後之命貼身保護郡主,錢夫人的意思是,太後的做法有問題?”

    錢夫人巴結太後都來不及,哪敢說太後的不是。

    她改口說:“許是我聽錯了吧,我方才就是一時嘴快,是我對不起郡主,行了吧。”

    錢夫人不甘不願的道歉,想要帶著錢含茵離開,又聽到江雲飛說:“郡主在忠勇伯府這些年受了不少苦,自從知道郡主的身份後,闔府上下都對郡主很是愧疚,日後若有人敢說郡主的是非,忠勇伯府絕不會善罷甘休,還請錢夫人記好了!”

    這話明顯帶著威脅。

    要是有人敢再說花容的壞話,那就是在跟整個忠勇伯府為敵。

    江雲飛的語氣冷肅,錢夫人不敢反駁,頷首應下,拉著女兒離開。

    兩人走後,屋裏的氣氛緩和下來,阮氏看向江雲飛問:“雲飛今日怎麽來了?”

    江雲飛收起鋒芒,溫聲道:“晚輩奉家父之命,想單獨與郡主說幾句話。”

    阮氏對江雲騅有成見,對江雲飛和忠勇伯卻是敬重的,當即讓花容和江雲飛去花園說話。

    花容本以為江雲飛有什麽要緊的事要跟自己說,沒想到他說的第一句卻是:“還疼不疼?”

    花容意外,茫然的抬頭看著江雲飛。

    因著身份約束,兩人很少有機會這樣單獨見麵,花容有些不自在。

    江雲飛沒有解釋,拿出雪凝膏遞給花容:“等傷口結痂,每日塗抹兩次,應該不會留疤。”

    在軍營多年,江雲飛的手上布滿繭子,手背還有傷痕,藥瓶在他手裏很是袖珍,也很違和。

    這不像是他會做的事。

    花容接了藥輕聲道:“謝大少爺關心。”

    江雲飛的聲音壓低了些:“景陽侯這次回京的目的尚不清楚,你一個人在此,要多留個心眼兒,但也不必太害怕,我派了人暗中盯著,若有異動,我會很快趕到。”

    江雲飛的氣勢很強,距離近些,花容感受到壓迫,但那並不是被侵占威脅的害怕,而是被強大的力量保護的安心。

    花容捏緊玉瓶,軟聲回答:“花容明白,謝大少爺。”

    她沒有束發,頭上纏著紗布,點了唇脂,氣色看著還可以,全然沒有那日撞柱後血流不止的脆弱。

    江雲飛眸色微暗,片刻後還是囑咐:“不管遇到什麽變故,首先都要保全自己,莫要以身犯險,知道嗎?”

    這話像是在說花容之前不該撞柱。

    心髒緊了緊,花容垂眸不再看江雲飛,點頭道:“我明白,謝大少爺提醒。”

    江雲飛又跟花容說了一些太子的情況。

    魏家那個賬房先生之前被江雲騅抓起來了,他供出了魏家很多的事,蕭茗悠假死的事他也知道一些皮毛,如果有必要,還是會開棺驗屍,到時太子肯定會利用孝道向花容施壓,讓她反對開棺。

    “越西使臣團還有幾個月就要進京,在這之前,不會有人敢傷你分毫,到時不管有怎樣的壓力,你都不要害怕,不會有事的。”

    今天見麵之後,江雲飛跟花容說了好幾遍讓她不要害怕。

    好像她是個極膽小的小動物,一不留神就會被嚇死。

    花容忍不住說:“大少爺,我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膽小,這三年我一個人經曆了很多事,也成長了很多,我不會壞事的。”

    花容說的很認真。

    “我沒有覺得你會壞事,”江雲飛嚴肅的解釋,眉心皺了皺說,“我是在關心你。”

    江雲飛說的直白,花容知道不該多想,臉還是不可自抑有些發熱,她正想說點兒什麽岔開話題,又聽到江雲飛說:“衛映辰的叱吒商場多年,心機非同一般,你莫要被他的外表騙了,他說的話,十有八九都是假的,縱然你們曾定下娃娃親,你若不願,沒有人能強迫你。”

    兩人在這兒待的時間挺長的了,見阮氏派了婢女來打探情況,江雲飛便離開了。

    花容又陪阮氏說了會兒話才回到屋裏。

    手裏拿著那瓶雪凝膏,花容有些心不在焉,正發著呆,突然感覺有灰塵掉落,抬頭,就見江雲騅抱著橫梁掛在上麵。

    花容強忍著沒有叫出聲,把冬棗支到屋外。

    門一關上,江雲騅便輕飄飄的落地。

    屋子雖然打掃過,江雲騅身上還是沾了許多灰塵,瞧著有些狼狽。

    花容壓低聲音問:“三少爺怎麽在梁上?”

    江雲騅拍拍灰塵,漫不經心的說:“景陽侯下了令,不許我踏進景陽侯府一步。”

    哪怕他跟著自家大哥一路,也不行。

    花容沒想到衛家會如此針對江雲騅,一時不知該作何表情。

    江雲騅倒也不在意,昨晚他已經被趕出去一次了,對現在的處境也有預料。

    “我之前給你的匕首還帶著嗎?”

    江雲騅一邊問一邊拿了一隻竹哨給花容:“這個你貼身戴著,隨風就在府外候著,若是有什麽事,你一吹哨,他就能來,我也會盡快趕到。”

    “府裏很安全,阮姨對我也很好,應該用不上這個。”

    花容不大想要,江雲騅直接把竹哨塞進她手裏,隨後又說:“衛家之前都在江北,在不知底細之前,莫要輕易做決定,就算你真的不喜歡我,也該挑個比我好的人托付終身,對吧?”

  第186章 不如與我搭夥

    阮氏拿了聘禮單子來給花容看。

    衛家家大業大,聘禮上光是鋪子就有四十多家,加上宅子田地,各式器物,光是單子鋪開就有好幾米長。

    阮氏在一旁說:“衛家剛到瀚京,不能太招搖,不過你放心,映辰早就是衛家商號的掌舵人了,你嫁給他,整個衛家也都是你的。”

    禮單上的東西都已經價值萬金了,這還叫不招搖,花容想象不出衛家要是招搖起來會是什麽樣。

    阮氏又說起婚禮事宜,巴不得花容立馬就能嫁入衛家,花容忍不住打斷:“夫人,我做通房丫鬟時喝過絕子湯,此生難有子嗣,如此你也不介意嗎?”

    阮氏愣住,顯然沒有料到會有這一出。

    花容繼續說:“我以前過得不好,如今好不容易有選擇的機會,我希望和我共度餘生的人能一心一意對我好,我不想和別的女子分享自己的夫君。”

    花容說的認真,一直看著阮氏細細觀察。

    昭陵男子大多都是有妾侍的,女子若是不許自己的夫君納妾便是善妒,像花容這般失了身,還對夫君有這樣要求的,簡直是不可理喻。

    花容想看看,阮氏的底線在哪兒。

    阮氏被花容接連的話打了個措手不及,她雖疼惜花容,但衛家的香火也是極重要的,不然日後這偌大的家財交到誰手上?

    阮氏有些為難,試探著問:“若是悉心調理,也不能生嗎?”

    “之前皇祖母找禦醫為我看過,禦醫雖然沒說絕對不可能,但希望也是不大的,夫人若是不信,可以再找的大夫來診治。”

    禦醫都說希望不大,那就確實沒有多少轉圜的餘地了。

    阮氏皺眉,片刻後問:“靈清,你是不是不想嫁給映辰?”

    阮氏雖然對花容很好,花容卻還存有防備,軟聲說:“我並非不想嫁,隻是夫人待我實在是太好了,我不忍心欺瞞夫人,更怕婚後被發現,會被冷落疏遠。”

    花容如今很擅長演戲,隻是說話的功夫,就紅了眼眶。

    阮氏立刻露出疼惜的表情,拍著花容的手說:“好孩子,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不會冷落你的。”

    話是這麽說,阮氏卻沒有再提及婚事。

    午飯後,阮氏派人來說晚上要帶花容遊湖泛舟。

    花容換了身漂亮的衣裙出門,上了畫舫才發現隻有衛映辰一個人。

    船已離岸,旁邊小舟上傳來歌姬婉轉靈動的歌聲,畫舫上的燈燭映得水波粼粼,若不是兩人不太熟,確實挺溫馨浪漫的。

    衛映辰主動開口:“郡主心中應該有不少疑惑,這裏沒有外人,不妨坐下詳談。”

    衛映辰麵上帶著笑,看著很和善,但明顯不是來談情說愛的,更像是要做買賣。

    花容走過去坐下。

    衛映辰主動給花容倒了杯茶:“這是今年的清明前茶,衛家茶莊最好的師傅做的,一年最多能得十斤,一半進貢到了宮裏,剩下一半,在衛家家主屋裏。”

    衛映辰沒說假話,春獵的時候昭和帝煮過一回茶,用的就是這種茶葉。

    隻是這話若讓旁人聽見,必定會覺得他很狂妄,好像在他眼裏,衛家家主和當今陛下可以平起平坐。

    花容沒接話,衛映辰繼續說:“我們雖然素未相識,但你的事我都知道。”

    “衛大少爺很在意忠勇伯府?”

    “衛家商號遍布各地,各式各樣的產業都有,消息自然也比其他人靈通一些,忠勇伯手握重兵,守護著昭陵的安危,軍中輜重又是衛家商號的大頭,我身為衛家家主自然要多關心一些。”

    衛家富可敵國,與朝廷的來往更是密切,負責軍需采購的除了兵部就是顧家的皇商了。

    花容捧著茶,看著衛映辰問:“所以衛大少爺聽完我的事跡,覺得我比一般女子堅強,愛上了我,願意娶我為妻?”

    “你的確與尋常女子不同,”衛映辰給出肯定回答,隨後又道,“不過比起兒女情長,我更在意你齊王孤女的身份,衛家商號在昭陵已經無人可敵了,我想和越西人做生意。”

    提起越西人,衛映辰毫不掩飾自己的野心。

    王侯將相會通過打仗來侵占別人的領地,讓人臣服,商人不一樣,商人會通過利益來建立自己的王國。

    衛映辰不滿足衛家商業帝國現在的版圖,想要擴張到越西去,花容身上有一半越西人的血脈,便是最好的媒介。

    從本質上說,衛映辰和昭和帝圖謀的都是一樣的東西。

    花容想了想說:“我聽說越西人生性野蠻,並不像昭陵這般重視血脈,衛大少爺如何確定娶了我就能達成自己的目的?”

    “越西人雖然不太重視血脈,但有血緣關係在總比沒有的好。”

    兩國互通商貿並非小事,花容的存在隻是一個契機,但並非決定因素。

    衛映辰很坦率,花容陷入沉思。

    衛映辰不再多言給花容施加壓力,慢悠悠的喝茶。

    過了會兒,畫舫外傳來兵刃相擊的聲音,循聲望去,隨風被幾個人圍攻,沒多久便被踹下畫舫。

    其中一人進來稟報:“江三少爺的人混上畫舫試圖偷聽主子和郡主談話,已經被我們打下水了,方才郡主來的路上有人跟蹤也被甩掉了。”

    衛映辰揮手示意那人退下,而後看著花容說:“江家這位三少爺挺有意思的,你若是與之前那位鰥夫搭夥過日子,婚後隻怕也不會消停,但你若與我搭夥,不僅衣食無憂,更不會有人再騷擾你。”

    那位鰥夫指的是周林。

    花容不得不再一次感歎衛家情報網的可怖,衛映辰人在江北,竟連她想和周林搭夥過日子的事都知道。

    不過,衛映辰的提議讓花容有些心動。

    若隻是搭夥,衛映辰的確是非常好的人選,有衛家撐腰,她不必再被人指指點點,也不用擔心萬一江雲騅不肯放手會不會給衛家帶來麻煩。

    “那景陽侯突然舉家遷往瀚京,完全是為了衛大少爺的婚事嗎?”

    “不是,”衛映辰沒把花容當外人,直截了當的說,“衛家此次入京,是為了廢太子,立新儲!”

  第187章 果酒也會醉人

    衛映辰說完,畫舫陷入一片死寂,過了許久,花容才問:“衛家要造反?”

    “並非造反,而是太子昏庸無能,朝廷迂腐冗雜,陛下狠不下心來改革,那就隻能由我們這些做臣子的代勞了。”

    衛映辰眼神堅定,顯然是謀劃已久,早就想好了要怎麽做。

    花容好奇的問:“所以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太子側妃也是你的人?”

    太子昏庸是不假,但蕭茗悠也是有意接近太子的,幕後謀劃之人也絕非善類。

    “你覺得是我?”

    衛映辰反問,周身的氣質依然溫和,書卷氣十足。

    花容把他之前說的話又細細想了一遍,如實說:“我不確定。”

    衛映辰是個極有野心的人,他如果對儲君不滿,想要取而代之也不是不可能,就算他不想,衛家其他人難道也不想?

    但衛家沒有兵權,若要造反,難度很大,而且還會被千夫所指,從商人的角度來看,並不值當。

    衛映辰笑了笑,並未直接回答,隻說:“太子已經是四麵楚歌,幕後之人很快就會露出真麵目,到時再下定論也不遲。”

    話音落下,岸邊放起煙花。

    花朝節剛過,最近沒什麽節日要放煙花。

    花容覺得奇怪,衛映辰說:“這是我送你的見麵禮,出去看看吧。”

    衛家有錢,衛映辰出手亦是豪闊,安排人沿著岸邊圍了一圈,同時燃放煙花,畫舫在湖中,站在船艙外便是極佳的觀景點。

    其他畫舫裏的人都被吸引出來,不知是誰花這樣大的手筆搏美人一笑。

    花容做郡主後收的禮物挺多的,但這一湖的煙火還是讓她有些觸動。

    花容仰頭看著煙花發怔,肩上忽的一重,衛映辰親手把自己的大氅給她披上。

    花容到底和他還不太熟,下意識的想避開,衛映辰按住她的肩膀,低聲說:“夜風寒涼,還是穿暖和些比較好,而且還有人暗中看著呢。”

    說著話,衛映辰低頭幫花容把大氅係上。

    他的身形雖然算不上健壯,卻也比花容高出不少,他的眉眼生得溫潤,低頭的時候,會給人一種深情繾綣的錯覺。

    如果花容是那情竇初開的少女,必然會被他迷得神魂顛倒。

    “衛大少爺對所有姑娘都這麽溫柔麽?”

    花容開口打破旖旎,正好頭頂有煙花炸開,衛映辰低頭湊近了些,問:“什麽?”

    距離近些,花容聞到他身上的沉香味道,連忙後退,搖頭表示自己剛剛沒說什麽。

    又是放煙花又是送大氅,衛大少爺約莫是個憐香惜玉的多情之人吧。

    衛映辰讓人準備的煙花很多,兩人在外麵看了一會兒又回到船艙吃飯。

    菜品都是江北的特色菜,沒有讓下人在旁邊伺候,衛映辰親自給花容盛湯夾菜。

    他執掌衛家商號多年,見多識廣,知道花容會刺繡,想經營鋪子,聊的都是這方麵的,花容雖有戒備,也還是忍不住被吸引。

    兩人聊得正高興,護衛來報:“主子,官府來人了。”

    兩人停下交談,片刻後,江雲飛帶人乘小舟上了畫舫。

    “瀚京有宵禁,戌時以後不得在城中喧嘩,今日並非什麽節氣,衛大少爺為何讓人放這麽多煙花?”

    兩人進畫舫吃飯聊天又有差不多大半個時辰了,這會兒外麵的煙花都還沒有放完。

    衛映辰並不害怕,從容的說:“衛某初到瀚京,不懂規矩,這就讓人停下來,今日的確不是什麽節氣,隻是衛某第一次邀未婚妻遊湖,放這些煙花不過是想討她歡心罷了。”

    衛映辰和花容初步達成共識,這未婚妻喚的是越發順口了。

    花容身上還穿著衛映辰的大氅,感受到江雲飛的目光,不知為何有些心虛,低垂著腦袋不敢抬頭。

    江雲飛掃了眼桌上的飯菜,沉沉道:“衛大少爺和郡主雖有婚約在身,但畢竟還沒有成婚,如此大肆張揚,怕是有損郡主的名聲,而且郡主不勝酒力,還是不要飲酒的好。”

    衛映辰立刻解釋:“隻是果酒,不醉人的。”

    “果酒也會醉人,”江雲飛的表情依然嚴肅,“郡主之前在府裏隻喝了幾杯果酒就醉了。”

    花容詫異的看向江雲飛。

    她很少喝酒,上一次喝酒醉倒還是殷氏為她操辦宴席。

    那天她當眾懟了葉夫人,和李湘靈一起喝了不少果酒,最後連自己怎麽回去的都不知道。

    大少爺是怎麽知道她那天喝醉了的?難道那天她喝醉之後還見過他?

    花容不太清楚自己的酒品,要是她喝醉了跑到江雲飛麵前耍酒瘋或者說了什麽奇奇怪怪的話就不好了。

    這般想著花容有些緊張,忍不住說:“今日我隻喝了茶,沒喝酒。”

    江雲飛沒看花容,隻對衛映辰說:“時辰不早了,衛大少爺也該帶郡主回去休息了。”

    旁邊還有幾艘畫舫在,談不上太晚。

    但江雲飛都這麽說了,衛映辰也順著說:“確實是有些晚了,我和郡主相談甚歡,忘了時辰,不好意思。”

    說完讓人把船靠岸。

    船夫搭好板子,江雲飛先帶人下船。

    衛映辰讓花容先下,天色太暗,花容的裙擺有些長,走到半路不小心踩到,整個人失控向前撲去。

    板子離地麵還有一段距離,花容本以為會摔得很慘,卻撲進一個硬實的懷抱。

    腰肢被強勁有力的胳膊箍住,片刻後,穩穩落地。

    江雲飛還穿著禦林軍的玄色護甲,花容的下巴被磕了一下,有點疼。

    腳一沾地,花容就推開江雲飛。

    她的心跳很快,臉也控製不住發熱,幸好天色很黑,不至於叫人瞧出她的異樣。

    衛映辰很快來到她身旁,關心的問:“沒事吧?”

    花容搖頭說:“天太黑了,我沒看清,踩空了。”

    花容不知為何心虛,當著衛映辰的麵,竟連句謝謝都不敢對江雲飛說。

    江雲飛並不在意這些,看著衛映辰說:“郡主的傷還沒好,不宜在外奔波,衛大少爺日後再帶郡主出門,最好思慮周到些。”

    衛映辰把周圍伺候的人訓斥了一番,看江雲飛的眼神卻多了兩分探究。

    江家這位大少爺似乎沒有他了解的那麽不近人情。

  第188章 最好能當眾道歉

    衛映辰為花容放煙花的事第二日就在瀚京傳得沸沸揚揚,兩人曾訂下娃娃親的消息也不脛而走。

    不過沒有幾個人看好這樁婚事,都等著看花容的笑話。

    衛家之前雖然都在江北,但富可敵國,不比那些世家大族門檻低,怎麽可能讓一個失身的女子做少夫人?

    太後聽到消息後,派人傳召花容,怕花容不進宮,特意提到了三娘。

    花容與阮氏商量了一下,阮氏便陪花容一起進的宮。

    太後並不意外會見到阮氏,寒暄了幾句,招招手示意花容到自己身邊去。

    花容上前,被太後抓住手腕,太後故作感歎的說:“之前都有你幫哀家按摩,這幾日你不在,哀家都不適應了。”

    太後嘴上說著疼愛花容,實則扔把她當丫鬟看待,一見麵便暗示她幫自己按摩。

    阮氏接過話去:“臣婦身邊有兩個丫鬟也很會按摩,太後若是喜歡,下次臣婦把她們也帶進宮伺候,靈清好不容易才回到您身邊,想來您是舍不得讓她做這些的。”

    太後笑著拍拍花容的手說:“哀家是不舍得,但扛不住這孩子有孝心啊,她之前還跟哀家說不想嫁人要一直留在哀家身邊呢。”

    這話祖孫倆私下說說也就罷了,太後當著阮氏這麽說,分明是不想讓花容出嫁。

    阮氏露出動容的神情,說:“如此有孝心的孩子實在少見,她之前受了那麽多年的苦,一點兒怨懟都沒有,這份心性真真是極好的,別說太後舍不得她,臣婦才與她相處幾日就喜歡的不得了呢。”

    阮氏沒有直接提花容和衛映辰的婚約,但話裏話外都是對花容的喜歡。

    兩人暗暗交鋒,太後聽完有些不高興,卻隱忍未發。

    過了會兒,太子來了慈寧宮。

    太子先與太後和阮氏說了會兒話,然後才對花容說:“之前春獵,是我誤會了妹妹,害妹妹受傷,今日聽說妹妹入宮,特意來向妹妹道歉。”

    太子說的很是誠懇,還讓人備了賠禮,花容還沒說話,太後便搶先問:“什麽誤會?靈清的傷怎麽會是你害的?”

    太子順勢把那晚發生的事說出來,那兩個宮娥已經被處置,沒有旁的人證,太子話裏話外都在說花容與江雲騅發生了什麽,隻是江雲騅藏得好,沒被捉奸在床罷了。

    太後聽完假裝慈愛的看著花容說:“你這孩子怎麽這麽傻,你沒做那樣的事就是沒做,何至於要撞柱?你之前不是跟哀家說挺喜歡江家那小子嗎,便是江家那小子當真不守規矩,還有哀家給你做主呢。”

    太後這話表麵上是在維護花容,實則是故意說給阮氏聽,花容與江雲騅因為那段過往至今不清不楚,阮氏若是頭腦不發昏就該斷了讓花容過門的心思。

    阮氏並未被太後和太子一唱一和的戲碼騙過去,她看著太後說:“這件事臣婦也聽說了,江大少爺前幾日親自登門解釋了此事,說這隻是誤會,還說忠勇伯府都欠靈清的,日後誰要是敢再說靈清不好,就是與忠勇伯府作對,臣婦信不過別人,對忠勇伯還是信得過的。”

    阮氏的反應不在太後的預料之內,太後皺眉有些不滿,還想再說些什麽,又聽到阮氏說:“太後心疼孫女是好事,但中郎將畢竟是男子,之前行事又很荒誕,太後怎麽偏偏讓他保護靈清,這外人誤會了靈清事小,不明太後的用意,讓皇家與忠勇伯府有了嫌隙可就不好了。”

    衛家家大業大,阮氏這個當家主母也不是白當的,太後早就把六宮大權交給皇後,到底年紀大了,腦子轉得沒有阮氏快,嘴皮子也沒有那麽利索了。

    太後之前能拿身份壓著花容,卻壓不住阮氏。

    畢竟國庫有三成的稅銀都是衛家商號上繳的,每年賑災善款,也少不得衛家出錢出力。

    太後被阮氏噎住,阮氏又看向太子:“女子的聲譽何其重要,太子身為男子,聽說妹妹生病,不讓禦醫去診治,反倒帶著其他幾位皇子一同前往,難道是一開始就存著捉奸的心思去的?”

    阮氏一語戳中太子的心思,太子連忙否認:“父皇那日犯了咳疾,所有禦醫都在父皇身邊守著,本宮也是擔心妹妹,所以才著幾位皇弟一道去看看。”

    “既是探望,太子殿下為何要讓護衛搜屋?”

    阮氏眼神犀利,有種看穿一切的通透。

    太子原以為景陽侯剛到瀚京,不知內情,見阮氏如此,不得不懷疑衛家和忠勇伯府早就串通一氣。

    太子的臉色難看起來,他繃著臉說:“本宮那樣做也是為了靈清妹妹的安危著想,若不是她當時表現得太心虛,本宮也不會如此。”

    太子把鍋都推到花容身上,太後剛想幫腔,阮氏搶先笑道:“靈清流落在外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尋回來,父母皆已不在世,太子殿下若當真把她當妹妹看待,就該憐她惜她嗬護她,況且越西使臣團沒多久就要入京了,若是皇室鬧出什麽醜聞,昭陵的顏麵何在,殿下身為一國儲君就不想想麽?”

    阮氏的語氣溫和,但說出來的話,字字針砭,不比朝堂上那些大臣氣勢弱,太子這些時日在朝堂上挨罵,沒想到來了慈寧宮還要被婦道人家罵,周身的氣息都冷了下來,但他不能在明麵上得罪衛家,隻能壓著脾氣說:“夫人說的是,所以本宮今日來是特意向靈清妹妹道歉的。”

    太後冷眼睨著花容,示意她趕緊說話。

    阮氏看得分明,幽幽道:“太子殿下能拉下身份給靈清道歉確實不易,但那晚的事已經有流言傳出,過幾日景陽侯府正好要辦喬遷宴,太子殿下若能到場當著所有人的麵幫靈清解釋清楚就好了。”

    太子擰眉,難以置信的問:“夫人的意思是要本宮當眾道歉?”

    這個要求實在太過分,太子的語氣難掩怒火,阮氏並不與太子爭論,溫和笑道:“臣婦隻是提議,殿下不願意也沒有關係,臣婦自會想辦法為靈清澄清,但靈清頭上的傷還沒好,若是叫人誤以為殿下因為誤會險些逼死齊王孤女就不好了。”

    話裏滿是威脅。

    太子氣得險些咬碎自己的牙!

  第189章 斟茶認錯

    太子說不過阮氏,隻能憋屈的應下。

    等兩人帶著三娘離開,太子立刻沉了臉,把手邊的茶掃落在地。

    殿裏伺候的宮人跪了一地。

    太後沉著臉讓這些人退下,然後才皺眉說:“你現在發脾氣有什麽用?當初哀家叫你離那個女人遠一點你怎麽不聽?”

    這些時日太子在朝堂上被罵得抬不起頭,太後其實也寢食難安。

    說到底,太子和蕭茗悠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搞上的,她如果早點兒處置了蕭茗悠,也不至於走到今天這步。

    為了不背上罵名,她隻能盡力的替太子遮掩過去。

    太子不想提過去的事,看著太後問:“那現在怎麽辦?”

    若是花容真的嫁給衛映辰,那他手裏就沒有能讓忠勇伯府忌憚的籌碼了,一旦開棺驗證蕭茗悠的身份,他這個儲君位置肯定是保不住的。

    太子有些慌。

    “你派去夷州的人回話了嗎?”

    太後反問,眸底森冷一片,殺意滿滿。

    蕭茗悠的身份不能曝光,要保守這個秘密,魏家的人不能活。

    提起這事,太子很是煩躁,皺眉說:“我之前就派人去了,但夷州離瀚京太遠,就算不眠不休的趕路,也要半個月才能到,現在還沒有消息傳回來。”

    “你派了多少人去?”

    “兩百,且都是我的心腹。”

    太子答得堅決,太後點點頭,麵色緩和了些:“既然如此,那應該不會出什麽事。”

    隻要魏家的人都死了,就不會有人知道蕭茗悠的身份,這件事便會永遠埋在土裏。

    太子卻不安心,他咬牙說:“一定是老三故意謀算要害我,可母後太優柔寡斷,不肯對老三動手!”

    自從事發,太子便認定是安王害自己,但這段時間他派人去調查,並未發現安王與忠勇伯府和永安侯府私下有什麽來往,至於青龍山的土匪與安王更扯不上什麽關係了。

    安王太幹淨,一點兒蛛絲馬跡都找不到,太子反而越發肯定自己爹猜測。

    他現在已經聲名狼藉了,安王卻獨善其身,若是他被廢,安王不就是新太子的最佳人選?

    太子越想越生氣,怪自己之前太心軟,隻想著兄友弟恭,對安王一點兒防備都沒有,才會落入這樣的陷阱之中。

    太後皺眉,冷著臉說:“這件事哀家會讓人查清楚的,若他敢在背後動手腳,不管你母後如何,哀家定然饒不了他,但是朝中大臣如今對你已經很不滿了,你不可再在外人麵前說他的不是。”

    不管背後有沒有人算計,太子都犯了錯,現在認錯改正是最重要的。

    說到這裏,太後歎了口氣說:“也許這次喬遷宴對你來說是個好機會。”

    ——

    衛家的喬遷宴辦得很盛大。

    不管是食材酒水還是茶果碗具都是最好的。

    阮氏有心讓花容和衛映辰成婚,帶著花容一起操辦宴席,發現花容做起這些事來井井有條後,很是驚喜,在宴會上一個勁兒的誇讚花容,很是為花容驕傲。

    錢夫人和錢含茵今日也來赴宴了。

    兩人因那日被懟一直懷恨在心。

    錢夫人聽完阮氏誇花容,笑著說:“這裏以前是齊王府,郡主若是沒有走丟,就該在這裏長大,郡主應該會很喜歡這個花園。”

    阮氏聽到這話有些感慨,正想說些什麽,錢含茵開口反駁:“娘,您這可就說錯了,郡主才不會喜歡這個花園呢。”

    “這是為何?”

    有人好奇的問,錢含茵揚聲說:“齊王病亡後,江三少爺是帶著郡主來吊唁的,但那時郡主還隻是個小丫鬟,永安侯府二小姐見她與江三少爺走得近,看她不爽,把她按在這裏剪了她的衣服,郡主差點兒就被人看光了呢。”

    錢含茵說完,其他人也想起這件事,意味不明的說:“我也記得這件事,聽說江三少爺為了幫郡主出氣,把李二小姐的衣服也剪爛不少呢,如此看來,江三少爺對郡主早就情根深種了啊。”

    那人說完撲哧一聲笑出來。

    並非真的覺得江雲騅喜歡花容,不過是覺得堂堂郡主曾被人當作玩物很好玩罷了。

    錢含茵也跟著笑,花容柔柔開口:“原來當時錢小姐在場啊。”

    花容的語氣很淡,並沒有因為錢含茵的話覺得難堪,卻讓錢含茵變了臉色。

    她若是在場,看著花容被欺辱,那也不比李湘靈強到哪兒去。

    錢含茵下意識的否認:“我不在場,我隻是聽別人說的。”

    “是嗎?我怎麽記得就是含茵給我通風報信,告訴我郡主在哪兒的?”李湘靈揭穿錢含茵的謊言,“當時我們關係很好,你雖然沒有幫著我欺負郡主,卻派丫鬟幫我放風來著,我可是一直都記著這份情呢。”

    錢含茵和魏明萱關係好起來後,暗中給李湘靈使了不少絆子,方才這番話不止讓花容難堪,也加深了李湘靈刁難跋扈的形象。

    但錢含茵沒想到李湘靈會主動跳出來承認這件事。

    她一時有些慌亂,底氣不足的說:“我沒有啊,湘靈你記錯了吧。”

    “我自己做的事怎麽能記錯呢,你手上戴的那隻金鑲玉的鐲子不就是我給的謝禮麽,那可是我阿姐送我的禮物,還有內務府的標識呢。”

    錢含茵連忙捂住自己的手,臉一下子燒得通紅,難堪的很。

    錢夫人也沒想到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她想轉移話題,李湘靈卻站起來說:“我之前年少無知,的確做過許多蠢事,仗著身份欺辱郡主便是其中一件,今日既然含茵提起來了,我便當著大家的麵,好好向郡主賠罪!”

    李湘靈說著來到花容麵前,主動斟了一杯茶,屈膝跪地,雙手奉上。

    “我為之前對郡主做過的那些事向郡主道歉,從今以後,誰要是敢欺負郡主,說郡主半句不好,就是與我永安侯府作對!”

    眾人被李湘靈的舉動震驚,誰也沒有料到,永安侯府嬌貴無比的二小姐會心甘情願的斟茶認錯。

    花容也被李湘靈突然的舉動驚到,正不知該作何反應,又見李湘靈衝錢含茵挑釁:“書上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含茵今日提起這件事不正是打算向郡主認錯麽?”

    錢含茵:“……”

    這個女人她瘋了吧!

  第190章 她死了,你手裏就沒有籌碼了

    錢含茵是不想當眾向花容道歉的。

    但李湘靈指認了她,還帶頭向花容道歉,她要是沒點兒表示,必定會遭人非議。

    錢含茵不願下跪斟茶,望向錢夫人試圖求助,然而不等錢夫人說話,下人便高聲稟報:“太子妃到!”

    眾人忙起身行禮。

    太子妃身著華服,在眾人的注視下緩步而來。

    自從太子側妃被軟禁起來,太子忙得焦頭爛額,沒心思再找太子妃的茬,太子妃整個人的氣色都好了起來。

    太子妃與阮氏說了兩句話,才讓眾人坐下。

    李湘靈沒坐,執拗的跪在地上要花容喝下那杯茶。

    太子妃好奇的問發生了什麽,李湘靈把事情經過都說出來,太子妃微微一笑說:“湘靈總算長大了,都知道認錯了,以後我在宮裏也能放心些了。”

    太子妃沒有要求錢含茵也認錯,膽她誇了李湘靈,明顯是認同李湘靈的做法的。

    錢含茵越發的坐不住,錢夫人也不好說什麽,僵持片刻,錢含茵到底沒忍住,也如李湘靈一般,跪下向花容斟茶認錯。

    等花容喝完茶,錢含茵才紅著眼回到座位上。

    她覺得今日丟臉極了,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更不敢隨便說話招惹是非。

    太子送了很重的賀禮給衛家做喬遷之喜,太子妃又另外送了一扇緙絲屏風給阮氏,兩人聊了一會兒,太子妃突然對花容說:“對了,太子殿下讓我帶句話給妹妹,春獵那日是殿下行事不周,叫妹妹受委屈了,還請妹妹莫要生氣。”

    太子到底拉不下臉來給花容道歉,隻讓太子妃代勞。

    太子妃這話一出,立刻有人追問是什麽事。

    太子妃便把那晚的事說了一遍,然後道:“我與靈清妹妹接觸雖然不多,卻覺得妹妹的品性極好,妹妹這些年流落在外吃了許多苦,皇祖母和母後都很是疼惜,如今妹妹好不容易回來了,皇祖母和母後都說一定要好好補償妹妹,若有人敢往妹妹頭上潑髒水,我絕不輕饒!”

    太子妃話裏有話,她今日代表的不僅僅是太子,還有太後和皇後,也就是說,誰敢說花容不好,那就是與皇家作對。

    雖說太子沒有親自向花容道歉,但這效果也差不多。

    阮氏沒有讓太子妃冷場,拉著花容對太子妃說:“太子妃真是太客氣了,大家都是一家人,哪有妹妹會生哥哥的氣?”

    其他人也跟著附和,違心的誇花容好。

    太子妃索性把話說的更明白些:“昭陵建國兩百餘年,史書記載最賢良的是武莊皇後,武莊皇後出身寒門,在嫁入皇室之前,曾有過兩任夫君,還有一雙兒女,但後世所載,無一人說她不好,昭陵皇室不曾以女子貞潔和一些過往而對武莊皇後有偏見,想必大家也不會如此。”

    太子妃都搬出武莊皇後了,要是還有人敢對花容說三道四,那就等同於對武莊皇後不滿了。

    眾人雖覺得花容不能與武莊皇後相提並論,但也不敢再把這些話擺到明麵上來。

    阮氏聽得連連點頭。

    這世道對女子的約束已經夠多了,同為女子哪能再互相為難?

    眾人在花園又聊了一會兒,便要去偏廳赴宴。

    阮氏要陪著太子妃和這些世家夫人,花容正要先行一步帶人去偏廳,突然發現一個小廝模樣的人趁大家不注意,朝阮氏和太子妃走來。

    花容與阮氏一起操辦的宴席,怕會衝撞到貴人,特意吩咐小廝不要來後花園,都讓丫鬟伺候,便是有什麽急事,也該讓丫鬟通稟,不會直接來此。

    花容下意識的朝那人走去。

    細細觀察,花容發現那人雖然穿著小廝的粗布短打,身形卻十分健壯,且一直低垂著腦袋,不讓人看清他的臉。

    花容感覺這人的麵部輪廓有些熟悉,但一時想不起他是誰,見他還在不斷向太子妃和阮氏逼近,冷聲喝道:“來人,保護太子妃!”

    這話一出,周圍的守衛立刻現身,那人知道自己敗露,一把抓住花容,用匕首抵住她的脖子。

    “別過來!”

    一眾女眷何曾見過這樣的陣仗,嚇得驚叫連連。

    阮氏和太子妃被守衛護著還算鎮定,李湘靈很快認出來人,大聲道:“魏明樓,你怎麽會在這裏,還不快放開郡主!”

    魏明樓手上稍稍用力,就把花容的脖子劃出一道血痕,喉間擠出野獸一樣的低吼:“都給我讓開!我要見太子!”

    魏家早就遷往夷州,魏明樓出現在這裏是極不合理的。

    太子妃蹙眉,冷聲道:“我是太子妃,你有什麽話與我說也是一樣的。”

    “怎麽可能一樣?沒了太子的寵愛,你也不過是個困在深宮的怨婦罷了,能有什麽用?”魏明樓的態度很是輕蔑,手上更用力了些,大聲喝道,“魏家為太子瞞天過海,付出了多少心血,甚至不惜舉家遷到夷州,太子卻為了自己,滅了魏家滿門,今日我就要當麵問問太子他虧不虧心!”

    魏明樓剛說完,江雲飛就帶著禁衛軍出現,把那些受到驚嚇的夫人小姐疏散到其他地方。

    江雲飛走上前,冷靜的說:“太子殿下就在前廳,你放下匕首,我就帶你去見太子。”

    魏明樓的武功雖然不高,但畢竟會武功,太子不會以身犯險來見他。

    魏明樓看到江雲飛,情緒就激動起來,紅著眼說:“江雲飛,你還敢來!要不是你多管閑事,魏家怎麽會落到如今的地步?”

    魏明樓說完又入魔似的看著花容:“差點兒忘了,你這個賤人也難逃幹係。”

    魏明樓神情癲狂,已經失去理智,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江雲飛沉沉道:“這不關她的事,你的目的是見太子,若是她死了,你手裏就沒有籌碼了。”

    花容的脖子被割破,殷紅的血正源源不斷的順著匕首滑落。

    魏明樓知道花容還有點兒用,狂笑起來:“那就讓太子來見我!他敢讓人殺魏家滿門,卻不敢來見我,算什麽儲君?”

  第191章 殺了他們!

    “殿下,魏明樓挾持了靈清郡主,非要見你。”

    女眷那邊一出事,前廳很快就得了消息。

    太子的臉色難看極了。

    他可是派了足足兩百心腹去夷州,竟然還讓魏明樓逃了,他養的都是些酒囊飯袋嗎?

    雖然現在很多朝臣都對太子不滿,但還是有很多人想要討好巴結太子,立刻緊張勸說:“魏家早就遷往夷州,魏明樓突然出現在這裏,很是奇怪,殿下還是盡早回宮比較好,這裏有這麽多禁衛軍守著,郡主肯定不會出什麽事的。”

    太子是認同這個說法的,但他還沒答應,衛映辰便開口說:“既然這裏有這麽多人守著,他一個人對殿下不會造成什麽威脅,殿下何不去聽聽他到底要說什麽,萬一是魏家有什麽冤屈呢?”

    蕭茗悠雖然被軟禁,但她詐死的事還沒有被捅到台麵上來,魏家還算是太子的嶽家,太子若是不去,也會招人懷疑。

    太子一時有些為難。

    景陽侯適時道:“今日忠勇伯也在府上,太子殿下不相信別人,總不會連忠勇伯也信不過吧?”

    忠勇伯征戰沙場數十年,年輕時還隨昭和帝一起微服出巡,整個昭陵,再沒有比他更可靠的人了。

    太子不好拒絕,看向之前說話的人,那人剛想替太子說話,衛映辰又搶先道:“靈清郡主是衛某的未婚妻,她的安危在衛某眼裏比任何事都重要,還請殿下移步去見一見魏家那位公子。”

    衛映辰現在是衛家的家主,太子要是得罪了他,日後繼位想要得到衛家的財力支持就難了。

    衛映辰這話明顯帶著威脅,太子騎虎難下,隻好在眾人的保護下去花園見魏明樓。

    其他夫人小姐已經去到安全的地方,隻有太子妃和阮氏還在這裏。

    太子一到,魏明樓就高興的笑起:“太子殿下,你終於來了,我還以為你隻敢躲在宮裏做縮頭烏龜呢!”

    魏明樓逃亡了一路,早就沒了魏家公子的風流貴雅,狼狽不堪,一雙眼睛更是猩紅如血,滿是怨毒。

    魏家數十口人,在一夜之間被全部絞殺,血流成河。

    親眼見證了這一切的魏明樓如何能不怨?

    魏明樓的眼神讓太子很不舒服,但那並不是心虛愧疚,而是發現漏網之魚的惱恨。

    魏家如果真的對他忠心,在知道他的意圖之後,就該自己了斷,而不是跑到這裏大鬧一通。

    太子皺了皺眉,壓著怒火命令魏明樓:“放開郡主,束手就擒,不然你隻有死路一條!”

    魏明樓今日敢出現在這裏,就沒有想過要活著離開。

    他被太子的話逗笑,邊笑邊罵:“蠢貨!真是十足的蠢貨!當初我們怎麽會願意為你這樣的蠢貨賣命呢?”

    魏明樓笑著笑著就哭了起來。

    太子第一次被人當麵罵蠢貨,對魏明樓的殺意控製不住,厲聲喝道:“你們逗愣著做什麽,還不快殺了他救下郡主!”

    “殿下,他挾持著郡主,我們一動,郡主就沒命了。”

    有人小聲回答,太子眼底浮起戾氣。

    這個賤人和魏明樓一起死了才最好呢!

    不等太子表露出真實想法,衛映辰開口問魏明樓:“魏公子費了這麽大力氣才見到太子殿下,應該不是想說這種廢話,你有什麽要求可以直說,要錢還是要人,都可以。”

    衛家有錢,自然是有底氣說這種話的。

    魏明樓舔舔唇,獰笑道:“魏家滿門都沒有了,我要你的臭錢有什麽用?我要這個蠢貨當著所有人的麵跪下向我認錯!”

    “放肆!”

    太子怒聲嗬斥,額頭的青筋都鼓脹起來。

    魏明樓料到太子會有這樣的反應,並不生氣,幽幽的說:“你滅魏家滿門是為了隱藏自己的秘密,如果你不這麽做,我就當眾把這個秘密說出來。”

    和自己的皇嬸亂搞,還瞞天過海把人弄進了宮,這件事一旦捅破,太子在朝中就難以立足了。

    但今天太子要是真的給魏明樓跪了,日後很難樹立起威信。

    太子感覺自己像是被人架到火堆上在烤,周圍的人好像不是來保護他的,而是和安王串通好要看他的笑話。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太子就不安極了,他惡狠狠的等著魏明樓和花容,聲音冷寒的說:“秘密?本宮能有什麽秘密?今日景陽侯府守衛這麽嚴,如果沒有內奸你一個人怎麽可能混進來?這個女人是你的同夥吧?你們都是老三精心安排的棋子!”

    太子往花容頭上扣了一個同夥的帽子,不等花容辯解大聲命令:“來人,給我殺了這對狗男女!”

    太子畢竟是儲君,他一聲令下,周圍的禁衛軍全都舉起了手裏的弓弩。

    魏明樓立刻抓著花容退到牆角,匕首在花容脖子上又劃出一道新的口子。

    “住手!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動!”

    江雲飛沉聲喝道,太子立刻眯著眼睛看向江雲飛:“大膽,你敢違抗本宮的命令!”

    “今日之事事關重大,最好留活口交大理寺徹查,直接把人射殺並非解決之法,反而後患無窮。”

    “他們就是故意陷害本宮胡說八道,留著他們也無用,你再繼續阻攔,那就也是他們的同黨!”

    太子的聲音越來越大,唾沫四濺,沒了儲君的威儀,像頭暴怒卻無能的野獸。

    江雲飛抿唇,無聲的反抗,太子不想再拖下去,命人拿來弓弩要親自射殺兩人。

    氣氛正劍拔弩張,一支利箭突然射中魏明樓的手腕,魏明樓慘叫一聲,手裏的匕首瞬間落地。

    變故發生的太快,太子反應過來,立刻命人射箭。

    一身墨色錦衣的江雲騅從天而降,揮劍替花容和魏明樓擋下第一波箭雨。

    江雲飛也立刻來到江雲騅身旁保護兩人,太子還想說話,被衛映辰勾肩粗暴的捂住嘴巴:“太子殿下受了刺激,神智失常,快帶太子殿下去休息!”

    太子眼珠暴起,恨不得用眼神從衛映辰身上剜下一塊肉來。

    衛映辰並不在意,等太子被拖走,立刻上前問花容:“靈清,你沒事吧?”

    語氣溫和,滿是關切。

    江雲騅聽完咬了咬後槽牙。

  第192章 隻幫忙,不碰你

    魏明樓大鬧景陽侯府被抓,太子和到場的賓客都受到很大的驚嚇,波及太廣,大理寺立刻介入調查。

    花容雖然受著傷,但她當時被魏明樓挾持,又是此次宴席的操持者之一,自然也被帶到大理寺問話。

    太子一口咬定是有人要害他,大理寺的官差一直在問花容府中守衛之事,想查清楚魏明樓是怎麽混進來的。

    大理寺的審訊與尋常不同,進了這裏的人,便是鐵齒銅牙,也要被撬開問出些東西來。

    花容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大理寺的官差卻並不滿意,把刑具套到花容手上,正準備用刑,江雲騅帶人闖入。

    “中郎將,你怎麽來了?”

    幾個官差一擁而上,卻沒能阻止江雲騅。

    江雲騅推開眾人,徑直來到花容身邊,見她手上戴著刑具,麵上覆了寒霜,冷聲質問:“誰讓你們用刑的?!”

    眾人麵麵相覷,進了大理寺的,大都是死囚,都要經這麽一遭,哪能有例外?

    跟在江雲騅身後的官兵亮出金令:“陛下要見郡主!”

    見了昭和帝的金令,眾人不再阻攔,其中一人小聲解釋:“中郎將來的及時,這刑具才剛套到郡主手上,還沒用刑呢。”

    沒讓獄卒動手,江雲騅接過鑰匙,打開花容身上的鐐銬。

    大理寺裏不見天日,從裏麵出來,花容隻覺得陽光刺眼極了,下意識的抬手遮擋,被江雲騅先一步捂住眼睛。

    “出來先緩緩,別盯著太陽看。”

    江雲騅說完,強勢的攬了花容的腰,將她帶上馬車。

    車裏光線昏暗,花容很快適應,這才發現車裏有個小幾,幾上擺著水囊、紗布和外傷藥。

    事發突然,她脖子上的傷隻隨便用布條包紮了下,眼看江雲騅要伸手來解自己脖子上的布條,花容連忙捂住脖子說:“我可以自己來。”

    江雲騅沒有強求,收回了手。

    那布條打了死結,花容看不到,解了半天都沒解開。

    江雲騅定定的看著花容,等她開口求助,然而等了半晌,隻等到花容拿出匕首,割斷布條。

    匕首是江雲騅之前給的,花容確實一直帶在身上。

    幸好大理寺的官差還沒搜身,不然她也說不清了。

    傷口的血已經止住,布條和肉粘連在一起,花容割斷布條的時候,傷口不可避免的撕裂。

    眼看血又湧出來,江雲騅眸子一暗,抓住花容的手沉沉道:“我來。”

    照她這麽弄,傷口隻怕會比之前更嚴重。

    花容抿唇,無聲的抗拒,江雲騅又保證的說:“隻幫忙,不碰你。”

    兩人的力量懸殊頗大,又在馬車上,江雲騅若真要硬來,花容也逃不掉,能給出這樣的承諾,可見是打心底知道要尊重她。

    花容鬆手,把匕首交給江雲騅。

    江雲騅小心的幫她取下布條,倒出水囊裏的水清洗傷口。

    兩道傷口都挺深的,花容忍不住皺眉。

    江雲騅捕捉到,動作又放輕了些,沉沉道:“這會兒知道疼了,之前怎麽不知道躲?”

    魏明樓是衝太子妃去的,花容要是不喊那一聲,被挾持的就該是太子妃。

    但當時阮氏和太子妃站在一處,花容怕阮氏也會受傷。

    不管衛家的意圖如何,阮氏這些時日待花容是真的很好,花容不能不管她。

    花容垂著眸沒接話。

    她頭上的傷還沒痊愈,如今又添新傷,雖然表情很鎮定,臉色缺失蒼白的,瞧著就很脆弱。

    江雲騅胸口滯了滯,沒再繼續這個話題,拿紗布幫花容包紮好,低聲提醒:“衛映辰十五歲接手衛家,在商場縱橫這麽多年,絕不是你想象中的那麽簡單,今日之事難保沒有他在其中推波助瀾,以後他再單獨帶你出門,記得把隨風帶上。”

    上次衛映辰給花容放了大晚上的煙花,隨風跟上船又被衛映辰的人踹下湖了,江雲騅這幾日都沒有出現,花容還以為他不在乎了。

    花容想繼續和江雲騅保持距離,不讚同的說:“我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他就算有什麽圖謀也不會對我動手……”

    江雲騅直接打斷:“大家都是俗人,除了錢財和權勢,還有美色可圖,你既然知道自己柔弱無力,就該時時刻刻保持警惕,保護好自己。”

    “衛大少爺走南闖北,想必見過不少美人,尋常人是入不得他的眼的。”

    “你覺得自己的容貌隻算尋常?”

    江雲騅抓住重點反問,看花容的眼神多了兩分危險。

    花容一愣,順著江雲騅的話說:“我知道了,以後我會保護好自己。”

    說話間,馬車到了宮門口,江雲騅把匕首收起來,帶著花容入宮。

    禦書房裏,太子跪著,地上布滿杯盞碎片和茶葉,一片狼藉。

    昭和帝剛發過火,屋裏屋外的宮人跪倒一片。

    昭和帝氣得一直在咳嗽,花容到後,尋了沒有碎片的空地跪下行禮:“靈清拜見皇叔,皇叔萬歲萬歲萬萬歲。”

    昭和帝看著太子,一字一句的說:“現在你再好好想想剛剛那個問題!”

    花容來之前,大理寺已經把魏明樓的供詞送到昭和帝麵前,昭和帝召太子來此,就是想給他最後一次機會,看他會不會承認自己犯下的錯事,然而太子卻一口咬死是魏明樓是受安王指控故意陷害他,堅決不認錯。

    花容到後,太子感覺不妙,卻還是決定惡人先告狀:“父皇,這個賤人和老三是串通好了的,還有忠勇伯府,他們都支持老三,故意害兒臣,父皇你還記得吧,老三打小就和皇叔走得近,說不定這一切還有皇叔的手筆在裏麵呢!”

    太子已經走到了懸崖邊,這個時候什麽都顧不得,隻想找個人推脫責任,把自己摘出來。

    昭和帝聽完怒極反笑,幽幽的問:“你的意思是永安侯、景陽侯、忠勇伯、太傅甚至是朝中那些大臣,所有人都喜歡老三,願意配合老三陷害你?”

    太子迫不及待的點頭,還想再說些什麽,昭和帝失望的歎道:“朕與你說過,為君者最重要的是要得人心,若當真沒有一個人願意支持你,你這個儲君也算是到頭了!”

  第193章 阿騅心裏隻有我

    昭和帝說了那樣的話後,太子便扛不住了,老老實實把在郴州發生的事說出來。

    不過在他嘴裏,並不是他好色孟浪強迫了蕭茗悠,而是蕭茗悠自甘下賤,蓄意勾引。

    蕭茗悠哄著他動用勢力為她假死更換身份,更不遺餘力的離間他和太子妃之間的感情。

    大難臨頭,太子對蕭茗悠的喜歡消失的幹幹淨淨,蕭茗悠的溫婉柔媚都成了淫蕩下賤。

    太子把蕭茗悠抹黑得徹底,複又對昭和帝說:“父皇,真的是老三要害我,若不是他派這個女人勾引我,我怎會犯下這麽多糊塗事?”

    太子說著紅了眼,悔恨不已。

    並非恨自己識人不清,而是恨自己沒有早點察覺。

    昭和帝對太子已經失望的徹底,聽完太子的話臉色也沒有緩和下來,沉沉道:“教書育人講究因材施教,這勾心鬥角也講究投其所好,你若不是好色之輩,又怎會落入別人的圈套?太子妃與你夫妻數載,你色令智昏,連枕邊人都能冷落拋棄,如何擔得起江山社稷?”

    言下之意,太子若是行得正坐得端,誰害他都沒用。

    太子無法辯解,眼珠轉了轉說:“兒臣知錯,父皇要如何責罰兒臣都可以,但在背後陷害兒臣的人也絕非良善,若不將他找出來除掉,必然後患無窮啊!”

    太子的罪行無可抵賴,唯有把幕後之人揪出,他才有轉圜的餘地。

    昭和帝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他看向花容說:“那位側妃始終不肯開口,你既然與她是舊識,不妨去看看她。”

    “是。”

    時隔三年多,花容終於又見到了蕭茗悠。

    自從她之前流產,就被軟禁在西霞宮,原本伺候她的人都被滅口,西霞宮沒了之前的熱鬧尊貴,處處透著淒涼。

    花容到西霞宮時已近傍晚,外麵彩霞漫天,流光溢彩,西霞宮裏卻是死氣沉沉,屋裏沒有點燈,昏沉沉的更是壓抑。

    到了蕭茗悠的寢殿,江雲騅和一眾禁衛軍留在外麵,隻有花容一人進去。

    殿內空蕩蕩的,隻有簾帳偶爾被風吹動,蕭茗悠端坐在屋裏,看到花容,柔柔開口:“你終於來啦,我等你好久了。”

    她的容貌和之前變化很大,唯有那雙眼睛還是記憶中的模樣。

    她對花容的到來一點兒也不意外,反而有些期待。

    花容停下步子沒再靠近,遠遠的看著她問:“聽說太子極寵側妃,為了側妃連與太子妃的夫妻感情都不顧,如此的深情厚愛竟也不能打動側妃,側妃耗費這樣大的心力,究竟想要什麽?”

    蕭茗悠沒有回答花容的問題,而是越過花容,期盼的朝門口望去。

    她猜到江雲騅就在門外,揚聲道:“阿騅,我知道你在外麵,既然來了,就進來見見我啊,你難道沒有問題想問我麽?”

    身邊無人伺候,蕭茗悠還是把自己收拾得很幹淨,甚至還描了眉,她露出最完美的笑容,準備好與江雲騅再見麵,但她等了好久,門外都靜悄悄的,一個人影都沒有。

    蕭茗悠的眉頭漸漸蹙起,她對這樣的結果並不滿意,大聲道:“這三年我在太子身邊一點兒都不開心,每個日夜我心裏想的都是阿騅,我這麽做都是有苦衷的,隻要阿騅來見我,我願意把所有的真相都說出來!”

    蕭茗悠說著說著就委屈起來。

    她的容貌雖然變了,招數卻沒什麽變化,依然喜歡裝可憐來搏同情。

    到了這個地步,她都還能說自己有苦衷,這番心性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江雲騅還是沒有現身,花容淡淡開口:“三少爺不想見你,皇叔隻讓我來的。”

    蕭茗悠無法接受這件事。

    她在心裏演練了無數遍和江雲騅再度相逢的場景,也想好了要如何與他訣別,她獨獨沒有想過江雲騅會不見她。

    當初阿騅明明那樣喜歡她,她詐死成了太子側妃,他難道就不生氣不好奇嗎?

    蕭茗悠的心思被擾亂,無法維持臉上的笑,冷冷的說:“你去告訴陛下,我要見阿騅,除了他,我不會向任何人透露半句有關幕後主使的事。”

    花容沒動,憐憫的看著蕭茗悠:“我隻是個沒什麽見識的粗鄙丫鬟,並不關心幕後主使是誰,皇叔讓我來隻是心疼我當初被你欺負,讓我來出口惡氣,側妃是春獵後才被幽禁在此的,應該知道我現在是什麽身份吧?”

    花容身上雖帶著傷,衣裙卻很華美,一身釵環玉飾亦是貴氣逼人,比起被幽禁數日的蕭茗悠,的確要高貴不少。

    蕭茗悠哪裏甘心被花容壓下去,哼了一聲譏笑道:“就算你現在是郡主又如何?所有人都知道你那段不堪的過往,誰也不會高看你一眼,等越西使臣團離開,你又會從雲端跌入泥潭。”

    蕭茗悠似乎已經看到花容嚐到甜頭又跌進泥裏被所有人欺壓的場景,放肆的笑起。

    花容沒有被蕭茗悠說的淒慘未來嚇到,平靜的說:“可能要讓側妃失望了,在越西使臣團抵達瀚京之前,我就會嫁給景陽侯世子為妻,成為瀚京第一富商衛家的少夫人,就算越西使臣團離開,我也還是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不可能!你在撒謊,衛家怎麽可能要你這樣的人做少夫人?”

    蕭茗悠和魏明樓一樣,自認為自己握著天大的秘密,就算死到臨頭,也可以驅使其他人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

    花容的話打破了她的想象,讓她一直以來堅持的信念都有些崩塌。

    蕭茗悠說完不知想到什麽,又得意的笑起:“我知道了,你是故意氣我的,你的身子早就給了阿騅,不可能嫁給別人,但阿騅心裏一直想著我,在他眼裏,當初你把我推下水,間接害死我,他一定很恨你吧,你得不到阿騅的喜歡,就編出這樣的謊話,不覺得可笑嗎?”

    蕭茗悠越說越覺得有道理,在花容麵前又有了優越感。

    就算她瞞天過海成了太子側妃,阿騅也依然對她深情不移,這個賤人如何和她相提並論?

  第194章 來人,保護郡主

    “三少爺被側妃害得貶為庶民,這三年一直在外顛沛流離,側妃死了他心裏痛快的很,怎麽會恨我呢?”

    花容反駁,提醒蕭茗悠曾做過什麽事。

    蕭茗悠臉色一變,隨後又道:“阿騅才不會這樣想,在他眼裏,我是被太子強迫的,那份供詞也不是出自我的本意,他不會恨我的。”

    蕭茗悠認定花容是故意激怒自己,想要攻破自己的心防,彎眸笑道:“當初製定那個計劃你沒想到我的水性比你好吧?被刺穿心髒差點窒息而亡的感覺如何?早知道你的命這麽硬,我下手應該再狠一些的。”

    蕭茗悠露出惋惜之色,很快又變得得意:“不過一想到在你苟延殘喘的時候阿騅滿腦子都在擔心我又覺得沒那麽生氣了。”

    蕭茗悠信念很強,隻動搖了一瞬便又堅定起來,甚至試圖拿捏花容,讓花容在她麵前痛哭流涕。

    花容正要說話,江雲騅突然步入殿中。

    蕭茗悠一看到他,立刻露出歡喜的笑,快步迎上前:“阿騅,你終於還是來見我了!”

    蕭茗悠笑得嫵媚,眸子透著光,雖然又過去三年,嫁了兩任夫君,依然很有少女之態。

    江雲騅眉眼冷峻,在離蕭茗悠隻有一步遠的時候,忽的拔劍朝她劈去。

    變故發生的太快,蕭茗悠臉色一變,下意識的側身躲開。

    但這三年她疏於操練,反應沒有那麽迅速,臉頰被劃出一道血痕。

    “你果然會武功。”

    江雲騅把花容拉到身後,染著血的劍尖依然指著蕭茗悠,沒有久別重逢的溫情,隻有防備和敵意。

    用行動將蕭茗悠方才的設想和得意全部粉碎。

    蕭茗悠摸了摸臉上的傷口,斂了方才的囂張得意,換上委屈,紅著眼眶,柔弱無助的辯解,“阿騅,剛剛我說的那些都是氣話,不過是想逼你出來見我罷了,我不是那樣想的。”

    這是她常用的手段。

    不管她做了多麽離譜的事,隻要她一哭,再把責任推到別人頭上,她就能得到原諒和憐惜。

    然而江雲騅聽完一點兒觸動都沒有,隻涼涼的看著她說:“到了這麽地步,你就不用再在我麵前演戲了,真相究竟如何,進了大理寺自會有分曉。”

    “聽說大理寺的酷吏會生剝人皮,冷血無情至極,便是鐵骨錚錚的男人進了裏麵也會被碾碎骨頭,阿騅竟舍得讓我受這樣的罪?”

    蕭茗悠眸底泛起水光,加上有些蒼白的臉色,很是惹人憐惜。

    她說著朝江雲騅走了一步,任由劍尖對準自己的心髒。

    江雲騅不為所動,冷笑道:“我有什麽舍不得的,若是可以,我還想親自施刑,剝開這層人皮看看你到底是鬼還是妖呢!”

    江雲騅知道花容胸口有傷,但他沒想到那傷是蕭茗悠下的手,方才聽到蕭茗悠提起,他才出手試探。

    得到證實,江雲騅不止覺得當初自己愚蠢至極,更是想活剝了蕭茗悠。

    他以為她柔弱可憐,無人憐惜,誰知她身懷武藝,心機深重,每一步都經過了精心算計。

    他對她的心慈手軟,對花容來說才是酷刑。

    蕭茗悠被江雲騅的話傷到,眼睛一眨,落下淚來:“阿騅,我是真心喜歡你的,若不是為了你,我也不會嫁給齊王,更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當初我們那樣好,你難道都忘了嗎?”

    蕭茗悠試圖用那段過往讓江雲騅對自己愧疚,江雲騅抓住關鍵,挑眉反問:“成為齊王妃後,你的父親高升做了戶部侍郎,你的兄長則做了福州校尉,你好意思說是為了我嫁給齊王的?”

    江雲騅能查到青龍山的土匪和殷還朝勾結,自然也能查到蕭家的那些過往。

    他對蕭茗悠的愧疚憐惜,一直都是一場笑話。

    “阿騅,你怎麽能這樣想我呢?若不是你母親從中作梗,我哪有機會見到齊王,我父兄都是靠自己的本事得到升遷的,與我成為齊王妃根本毫無關聯!”

    蕭茗悠哭得更傷心了,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不斷滾落。

    她的語氣很是堅定,有種寧折不彎的傲骨,像是真的被冤枉了。

    江雲騅看她的眼神不僅冷,還多了兩分厭惡,他都不知道當初的自己到底有多蠢,才會被這樣矯揉造作的演技騙過去。

    “你父親原本隻是個小小的守城吏,若無齊王提攜,能在三年內連升五級進入戶部嗎?你兄長屢次科舉落榜,若無齊王提攜,他連入仕的資格都沒有,如何能進校尉營?你當真以為我真的蠢到家,一再的被欺瞞還會上你的當?”

    江雲騅越說聲音越大,握著劍的手不住用力,手背青筋暴漲,到底還是動了怒。

    不是為自己被騙,而是為自己被騙後對花容做了那樣多不可原諒的事。

    蕭茗悠見騙不過江雲騅,便哭著說:“我隻是個內宅女子,不懂那些事,我爹和兄長從未與我說過這些,我還以為……”

    不等蕭茗悠說完,江雲騅的劍橫在她的脖子上。

    “郴州事發後,我就派人調查了你,若不是太子幫你假死換了身份,我早就親手揭穿你的真麵目了,我的愧疚和心疼都是給你捏造出來的那個人的,跟你沒有半點關係,真正的你隻讓我覺得惡心!”

    江雲騅的話說得很重,蕭茗悠止了哭,難以置信的看著江雲騅。

    “不可能!連我嫁給齊王你都不介意,你怎麽能這樣對我?”

    蕭茗悠不願相信,片刻後,突然自己撲上來。

    她想用自殘的方式驗證自己在江雲騅心裏的地位。

    隻要他還在意她,就不會傷害她。

    蕭茗悠的動作並不迅速,足夠江雲騅反應過來避開。

    江雲騅也確實避開了。

    卻不是避免傷害她,而是避開了她的心髒,免得她就這樣死掉。

    長劍刺進蕭茗悠的肩膀,蕭茗悠吃痛停下,一臉心碎,不等她說話,江雲騅手腕一轉,把劍送進蕭茗悠的身體,貫穿她的肩膀。

    而後一腳踹開蕭茗悠,攬著花容後退,厲聲喝道:“來人,快保護郡主!”

  第195章 我們是天賜良緣

    蕭茗悠傷得不輕,但並未傷到要害,沒有性命之憂。

    她會武功的秘密暴露,昭和帝不再把她當作普通棋子看待,立刻把人移交大理寺。

    進了那裏,她約莫還要吃不少苦頭,當初花容因她受的傷痛,也算是以另外一種方式還到她身上了。

    大仇得報,花容心底很平靜,並沒有太大的波瀾起伏。

    就算蕭茗悠被酷刑折磨而死,那些曾發生在花容身上的傷害也不會因此消失,她滿是傷疾的身子也不可能恢複如初。

    出完這口惡氣,她的生活也還是要繼續。

    直到宮門落鎖的時辰,花容才跟著江雲騅一起出宮。

    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到了宮門口,江雲騅剛想說些什麽,一記清脆的鈴鐺聲傳來,然後衛映辰就坐著衛家的馬車出現了。

    衛家豪闊,馬車也是異常華麗,車頂不知鑲著什麽寶石,在夜色下竟然折射著細碎的亮芒。

    馬車停下後,衛映辰掀簾下車,姿態優雅的來到花容身邊,關切的問:“沒事吧?”

    夜已經有些深了,衛映辰還能親自來接花容,這戲演得未免有些太真了。

    花容點點頭說:“我沒事。”

    江雲騅對衛映辰很有敵意,掃了一眼馬車,冷冷道:“我們前腳才剛從宮裏出來,衛大少爺後腳就到,莫不是有未卜先知的通天本事?”

    江雲騅這是在暗諷衛映辰在宮裏安插了眼線。

    這個罪名可不小,衛映辰並不慌張,溫笑著說:“衛某隻是一介凡人,當然沒有那樣的本事,約莫是因為我和郡主是天定良緣,所以總能碰巧。”

    衛映辰笑得溫和,語氣也很認真,逮著機會就要說些讓江雲騅心頭不痛快的話。

    江雲騅眯了眯眸,毫不猶豫地戳穿:“就碰巧了這一次,什麽時候變成總能碰巧了?”

    “中郎將沒有看到不代表沒有。”

    最近花容都住在景陽侯府,隨風隻能在侯府外麵暗中盯梢,府裏發生的事江雲騅不一定清楚。

    衛映辰故意這麽說,給足江雲騅聯想的空間。

    江雲騅抿唇,表情冷了些,垂在身側的手也忍不住握成拳,有些想揍人。

    衛映辰並不在意,看著花容說:“時辰不早了,一定累了吧,回去好好休息。”

    前幾日忙著操持喬遷宴,又進大理寺受審,花容確實有些累了,她下意識的朝馬車走去,剛走了兩步,被江雲騅拉住。

    衛映辰挑眉,揚聲問:“中郎將還有話要說?”

    花容現在是衛家的準兒媳,江雲騅可沒有理由不放人。

    江雲騅沒避著衛映辰,把之前那把匕首又塞進花容手裏,沉沉道:“防人之心不可無,別看有的人打扮得文質彬彬,其實心比誰都黑。”

    這話明顯是針對衛映辰。

    衛映辰也不生氣,反而順著江雲騅說:“中郎將說的不錯,這種人是需要防著,但那種打小就不知道人間疾苦、糟踐身邊人的紈絝子弟更要多多提防才是,這世上多的是負心漢,浪子回頭卻是少之又少。”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針鋒相對,誰也不讓誰。

    花容實在累了,便拿著匕首先上馬車。

    衛映辰露出得勝的笑,幽幽道:“時辰不早了,中郎將一個人路上可要小心些。”

    “我的事就不勞衛公子操心了,衛公子心底打的什麽算盤自己清楚,但我奉勸衛公子一句,不要把主意打到郡主頭上,若是衛公子敢對郡主不利,我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衛映辰似笑非笑:“我還沒有找中郎將算賬,中郎將倒是先威脅起我來了,真是好大的臉啊。”

    衛映辰與江雲飛年歲差不多,在商場摸爬滾打多年,毒舌功力非同一般。

    江雲騅反駁不了,隻能咬牙受著。

    衛映辰也沒有浪費時間,回到馬車上,帶著花容回侯府。

    馬車駛出去一段距離,衛映辰問花容:“郡主可有什麽想問我的?”

    花容原本在閉目養神,聽到這話,掀眸看著衛映辰反問:“衛大少爺有什麽要說的嗎?”

    衛映辰既然主動提了這個話題,也沒藏著掖著,坦白的說:“魏家的事,我比其他人要先一步收到信,魏明樓剛到瀚京我就知道了。”

    衛家商鋪遍布昭陵,早就形成了完整且高效的情報網,甚至比朝廷的消息還要快些。

    所以魏明樓能混入侯府,衛映辰也是知情的,但他沒有派人攔下魏明樓,而是作壁上觀,任由事態發展到這一步。

    花容感覺脖子有些隱隱作痛,問:“衛大少爺為何要幫他?”

    衛映辰一臉坦然:“我與他非親非故,並沒有幫他的理由,隻是覺得有些事,總歸是要讓人知道才好。”

    衛映辰之前就說過衛家這次來京的目的是廢太子立新儲。

    太子為了一己私欲,殺了朝廷命官滿門,衛映辰讓魏明樓在喬遷宴上捅出來,便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讓太子無從抵賴。

    就算昭和帝礙於祖製不肯廢太子,朝中大臣的心也都寒了。

    太子今日能滅魏家滿門,來日會不會一不高興又滅其他人滿門?

    “衛大少爺想要扶持的儲君是安王嗎?”

    花容問得委婉,實則想要探知衛映辰和安王是不是早就串通好了。

    衛映辰聽出花容的意思,並未直接回答,而是說:“安王與太子一樣,都是皇後所出,若太子被廢,他便是最有資格繼承儲君之位的人,所以太子出事,大家很自然的都會懷疑是他在從中作梗,但你不覺得這樣很蠢嗎?”

    籌謀多年,好不容易處心積慮的讓太子失掉人心,卻在事發後立刻成為懷疑對象,幕後之人蟄伏多年難道想不到這一點?

    “所以安王不是幕後凶手?”

    衛映辰笑而不語,片刻後拿了一盒藥膏給花容:“這次沒保護好你是我的錯,這是給你的賠禮,我向你保證,以後不會再出現這樣的事。”

    事情已經發生了,他才來坦白賠罪,竟叫人生不起氣來。

    花容收了藥膏,看了衛映辰一會兒說:“就算你娶了我,越西人也不一定會相信你,若兩國要互通商貿,前期讓我去和他們談合作應該會容易一些,對吧?”

    說這話時,花容的眸子很亮。

    衛映辰眸底閃過欣賞,溫和應道:“對。”

  第196章 理應合葬

    馬車已經回到景陽侯府。

    衛映辰先一步下車,站在馬車旁朝花容伸出手,準備扶她。

    花容本不打算讓衛映辰扶的,餘光不經意看到江雲騅騎著馬停在不遠處。

    他沒有回家,竟然一直跟在馬車後麵送她回來。

    花容抿了抿唇,終究還是抓住衛映辰的手下了馬車。

    “謝謝。”

    花容輕聲道謝,衛映辰掃了江雲騅一眼,低聲道:“還有人看著,既然要演就演真一點兒。”

    不管花容是要和衛映辰搭夥過日子還是要和他做交易,都應該和江雲騅斷得幹淨。

    花容遲疑片刻,到底沒有把手抽回來。

    兩人一起進去,夜色濃黑如墨,花容看不清江雲騅現在是何表情。

    阮氏很心疼花容,變著花樣的讓廚房給花容做藥膳幫她補身子,太子妃和永安侯府也送了很多名貴的補藥來。

    花容頂著傷也不便出門,衛映辰派人送了很多記錄越西風土人情的書來給她看。

    越西以遊牧族居多,男女老少都會騎馬放牧,對女子的約束也沒有昭陵那麽多。

    在越西,女子喪偶後是可以另嫁的,而且女子也不必一直在屋裏待著,可以大大方方的出門做買賣。

    花容對這一點有些羨慕。

    幾日後,宮中傳出消息,太後病重。

    慈寧宮派人到侯府,要花容入宮侍疾。

    百善孝為先,就算花容已經嫁入衛家,這種時候,也不能推脫不去。

    阮氏見識過太後對花容的態度,有些擔心,拉著花容說:“你別害怕,過兩日我就進宮看你,不會有事的。”

    花容很冷靜,反過來安慰阮氏:“皇祖母隻是想我了,我理應去她身邊照顧,夫人不必擔心。”

    越西使臣團還沒入京,太後不會對她做什麽,頂多是因為太子的事心頭不快,拿她撒氣罷了。

    花容隨宮人一道回了慈寧宮。

    太後病危不是做給花容一個人看的,更是做給朝臣看的,整個慈寧宮都彌漫著苦澀難聞的藥味兒,太後躺在榻上,時不時咳嗽一下,瞧著虛弱極了。

    看到花容,太後立刻朝她招手:“好孩子,快過來讓哀家看看。”

    原本伺候的宮人立刻讓開,花容走過去,跪在榻邊握住太後的手,溫溫柔柔的喚了一聲:“皇祖母。”

    太後身上的藥味兒更重,她笑了笑,粗糙的手撫上花容有著明顯疤印的額頭:“怎麽留疤了?”

    “禦醫說恢複的還不錯,不會留疤的,隻是現在時日還短,還要將養些時日。”

    “是嗎?”太後麵上的笑容淡了些,口是心非的說,“不會留疤就好,你這孩子過去已經過得那樣苦了,萬一留了疤哪還嫁的出去啊,難不成真要守著哀家這個老婆子過一輩子?”

    太後這話透著威脅,她要是病重個四五年,花容就得一直在她身邊守著,哪兒也去不了。

    花容神情未變,一邊幫太後按摩手臂一邊說:“孫女不覺得苦,能守著皇祖母也是孫女的榮幸。”

    太後享受著花容的按摩,喉間發出呼嚕呼嚕的笑。

    不知是笑花容識趣還是笑花容拿她無可奈何。

    按了一會兒,太後說:“傻孩子,哀家心疼你都來不及,怎麽會把你困在哀家身邊受苦呢,哀家的身體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如今還活著總要為你做些什麽,你去郴州把你父親的屍骸接回皇陵吧,你母親畢竟才是他的結發妻子,兩人理應合葬才是。”

    花容詫異,遲疑的說:“父親另娶新人,如今又早已入土為安,突然將他從郴州遷回瀚京是不是不大妥當?”

    蕭茗悠的身份已經被戳穿,不必開棺驗屍,太後這個時候突然讓她去郴州,委實有些奇怪。

    太後睨了花容一眼說:“有什麽不妥當的,你爹雖然另娶,卻沒有碰過她,說明心裏仍是看重你娘的,你莫不是覺得你爹如今不配與你娘合葬了?”

    說到後麵,太後的聲音拔高,帶了威壓。

    明明當年對越西有芥蒂,不肯讓兩人合葬的是太後,如今她卻怪上別人了。

    花容連忙搖頭,軟聲說:“孫女不敢,隻是郴州與瀚京相隔千裏,孫女一個人有些害怕。”

    “哀家自然不會讓你一個人去,你皇兄會帶著兵馬與你同行。”

    “皇祖母說的是太子哥哥嗎?”

    花容立刻追問,太後翻了個白眼:“太子是一國儲君,怎可能輕易離開皇城,哀家說的是安王!”

    太子鬧出這些醜聞後,朝中不少大臣都覺得應該改立安王為儲君,就算太子有被陷害的可能,安王有如此城府也比太子更適合登上帝位。

    太後這個時候派安王和花容去郴州,莫不是想讓安王遠離紛爭?

    花容想不明白,但太後和昭和帝都已經商量好了,根本沒有花容選擇的餘地。

    兩日後,天剛蒙蒙亮,花容便坐上馬車,隨安王一起秘密出城。

    為了趕路,中午隻略微休整了一會兒,便又繼續急行,終於在傍晚抵達舟縣驛站。

    坐了一天的馬車,花容渾身都有些酸,掀簾卻看到了江雲騅。

    他穿著墨色官服,正在交待官兵喂養馬匹檢查補給,瞥見花容下車,江雲騅話音一頓,正要朝這邊走來,花容先一步扭頭,在宮娥的摻扶下進了驛站。

    江雲騅眸光微閃,到底沒有跟上去,繼續交待注意事項。

    安王的房間就在花容隔壁,花容進屋後,安王主動來找她說話:“之前春獵唐突了妹妹,今日總算有機會向妹妹道歉了。”

    春獵的時候花容沒跟安王說上話,隻覺得他看著挺溫和的,如今這般近距離的接觸,花容發現他身上不止有書卷氣,還有淡淡的藥味兒。

    花容疑惑:“皇兄生病了嗎?”

    安王笑笑說:“沒有,隻是我少時不小心墜馬,落了些舊疾,需要喝藥調理。”

    少時墜馬,至今都還要調理,安王的身體竟然這麽差?

    花容心底湧起違和感,一時又說不出哪裏不對勁,江雲騅上樓說:“所有車馬已經安頓妥當,王爺和郡主可以下樓用膳了。”

  第197章 她沒有做錯什麽

    考慮到安王和花容的身體,一路上速度都不怎麽快。

    一個月後才抵達楚州,距離郴州還有兩三百裏路。

    春夏交織的季節,雨水很多,剛進楚州城,轟隆隆的雷聲就從遠處傳來。

    眼看要下大雨,江雲騅命人加快速度。

    然而往前行進了沒多遠,馬車便被人攔下,男人的怒罵和女子的哭喊傳來。

    “老子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氣,你別不識好歹!”

    “我已定下婚約,斷不可能委身他人,你若再不放手,我就死在這裏!”

    花容掀開車簾,看到一個紈絝子弟正帶人當街拖拽兩名女子。

    安王也被這動靜吸引,給江雲騅遞了個眼色,示意他派人救下這兩名女子。

    江雲騅帶的人身手都很強,那些人被嚇到,放了狠話落荒而逃。

    那兩名女子連忙到馬車前向安王道謝。

    “多謝公子出手相救!”

    為首的女子穿著一身靛藍長裙,她生得清麗,不過十七八的模樣,未施粉黛也難掩姿容,方才受了驚嚇,女子麵上淚痕未幹,眼眶都還是濕的,像是剛被暴雨摧折的荷花,惹人憐愛。

    “方才為難你的是什麽人?你們有什麽糾葛?”

    安王溫聲詢問,女子忍不住又哭起來。

    女子名叫葉棠,是楚州城中一位布商的女兒,母親早亡後,父親娶了繼室,那繼室又生了女兒,見她得了門好親事,心生嫉恨,便從中作梗想讓她委身紈絝,好叫她那繼妹代她出嫁。

    葉棠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聲淚俱下,泣不成聲,她身後的丫鬟又說了許多葉棠繼母苛待打罵葉棠的事。

    安王身在皇室,從未見過這樣的人間疾苦,對葉棠的同情又多了兩分,看向江雲騅說:“葉姑娘是可憐人,正好一會兒要下大雨,趕不了路,先護送她回家去吧。”

    葉棠受寵若驚,隨後搖頭道:“公子能出手相救,小女子已經感激不盡了,不敢再耽誤公子,而且男女授受不親,公子護送小女子回家反而會惹人非議。”

    葉棠很重規矩,即便來道謝,也一直低垂著腦袋,不敢看安王的臉。

    安王聽出她的顧慮,溫聲說:“葉姑娘不用擔心,我妹妹也與我同行,你們主仆可以坐我妹妹的馬車。”

    此次出行是要帶回齊王的骨灰,不宜聲張,安王和花容都以兄妹相稱,輕易不會表露身份。

    葉棠主仆瞧著雖然柔弱,但畢竟是突然冒出來的陌生人,江雲騅保持著警惕,對安王說:“少爺,小姐膽子小,也怕生人,不如讓小姐與少爺坐一輛馬車,把後麵那輛馬車讓給她們。”

    這個提議也不錯,安王答應下來,等花容換完馬車,一行人朝葉家趕去。

    馬車剛在葉家門外停下,大雨便呼嘯而至。

    葉家雖然做著布商生意,卻沒幾個下人,一行人進到屋裏,都不可避免的淋了雨。

    葉棠很是歉疚,忙讓人去熬薑湯,自己則親自引著人去往前廳。

    葉家宅子不大,隻是一個兩進的小院。

    快到前廳的時候,一道尖利的聲音響起:“喲,這不是咱家的大小姐麽,你在外麵勾搭人也就算了,怎麽還把不三不四的人勾搭到家裏來了?”

    說話的是個三十出頭的婦人,婦人保養的還算不錯,就是眉眼透著尖刻,瞧著不像是個好相與的人。

    這便是一直刁難葉棠的那位繼室孫氏。

    花容上前,柔柔開口:“夫人誤會了,我和兄長初到楚州,人生地不熟的,方才葉小姐幫我們指路,我們見她沒有帶傘,就送她回來了,並不是夫人想的那樣,還請夫人慎言。”

    花容沒有說葉棠被紈絝子弟糾纏那段,葉棠朝花容投來感激的目光。

    雖然是在趕路,花容和安王的衣著都很華貴,身邊還跟著江雲騅和好幾個護衛,孫氏很快意識到他們身份不俗。

    她惱恨葉棠運氣好,總能結識一些貴人,不過很快又反應過來,覺得這是個可以攪黃葉棠婚事的機會,便大聲叫嚷起來,非要說葉棠不檢點和安王有了肌膚之親。

    葉棠試圖解釋,但她沒有孫氏聲音大,也沒有孫氏不要臉,根本拿孫氏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安王是第一次見到市井潑婦是什麽模樣,一時有些愣住。

    江雲騅被孫氏吵得不耐煩,抽出佩劍直指孫氏,冷聲命令:“閉嘴!”

    恰好一道閃電劃過,劍刃折射出攝人的冷芒,孫氏打了個寒顫,終於閉了嘴。

    江雲騅涼涼的睨著她,把花容之前的話又說了一遍,一字一句的說:“她是清白的,沒有和任何人有肌膚之親,你再胡說八道,我就割了你的舌頭,懂嗎?”

    江雲騅一身氣勢冷寒,威壓十足,孫氏哪敢說不,連連點頭。

    葉棠鬆了口氣,擦幹眼淚不住道謝,試圖勸說他們留宿,孫氏小聲嘀咕:“他們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小姐,咱們這種小廟哪供得起這樣的大佛啊,再說家裏都沒米了,這麽多人吃什麽?”

    孫氏明顯是在趕人,花容看了安王一眼對葉棠說:“多謝葉小姐好意,不過我們有落腳的地方,就不在這兒叨擾了。”

    連薑湯也沒喝,一行人便冒雨去了驛站。

    洗了澡,換上幹淨衣服,葉棠的臉卻始終在安王腦海裏揮之不去。

    吃飯的時候安王忍不住問花容:“我們離開以後,那個孫氏還會繼續刁難她嗎?”

    當然會。

    孫氏本就看葉棠不順眼,想要攪和她的婚事,自然會不遺餘力的往她頭上扣屎盆子。

    花容沒有直說,反問安王:“三哥放心不下葉姑娘?”

    安王頓了一下,倒也沒有隱瞞,如實說:“我就是覺得她有些可憐,她又沒有做錯什麽,不該受到這樣的對待。”

    清官都難斷家務事,安王就算再怎麽替葉棠覺得不公,也不能拿孫氏怎麽樣。

    花容還沒想好要怎麽勸安王不要多管閑事,江雲騅毫不留情地潑冷水:“她已經有未婚夫了,少爺難不成要學大少爺?”

  第198章 我的未婚夫是墨晉舟

    葉棠雖生得清麗,但也沒有到能讓安王一見傾心的地步,他不過是覺得葉棠有些可憐罷了。

    被江雲騅懟了一頓,安王沒再提葉棠。

    暴雨下了一夜,第二天中午才終於停下。

    吃過午飯,大家再次啟程上路。

    剛出驛站不久,卻又再次見到葉棠。

    她沒帶丫鬟,穿了下人的粗布衣衫,背著一個包袱慢吞吞的走在路邊,瞧著比昨日要可憐許多。

    江雲騅自己在心軟上麵栽過跟頭,對葉棠沒什麽同情心,打了個手勢示意大家快速前進,葉棠卻突然摔倒,低低的叫了一聲。

    安王掀開車簾,一眼就看到葉棠,立刻命令停車。

    知道避不開,江雲騅派了個人去扶葉棠。

    “我沒事,不用扶!”

    葉棠努力站起來。

    大雨剛停,地麵全是泥,葉棠渾身都髒了,狼狽的很。

    安王注意到她的臉紅腫不堪,眼睛也腫成核桃,忍不住問:“葉姑娘怎麽在這裏?”

    昨日安王他們離開後,孫氏對葉棠說了很多難聽的話,硬是扣了她一個放蕩下賤的罪名,還讓家丁搶了她的婚書,爭執過程中,葉棠的婢女被打死,葉棠怕孫氏會想什麽毒計逼死自己,決定自己去郴州找未婚夫。

    昨晚哭的已經夠多了,葉棠再說起這些事,整個人要冷靜很多,也堅強了很多。

    安王對孫氏的做法很生氣,想了又想還是覺得不能袖手旁觀,最終還是帶著葉棠去了楚州州府一趟。

    安王表明身份後,楚州州府立刻派人把葉家所有人都帶到府衙來。

    葉棠那個婢女的屍體就在後院井裏,在水裏泡了一夜,已經有些浮腫,瞧著有些嚇人。

    江雲騅遠遠看到衙役把屍體抬進來,上前一步擋在了花容麵前。

    葉棠並不害怕,撲到那丫鬟屍體上痛哭不止。

    孫氏一口咬定自己不知道那丫鬟是怎麽死的,說葉棠和安王互相勾結,故意害他。

    楚州州府知道安王身份,如何能縱容孫氏口出狂言,當即命人掌孫氏的嘴,叫她再也說不出話來。

    孫氏殺人被收入牢中,葉父縱容繼室苛待女兒,也受了懲罰。

    安王的身份擺在這兒,楚州州府很快就把案子結了,即便如此,也還是拖到傍晚。

    夜裏不便趕路,一行人又回到驛站歇息。

    一進驛站,葉棠就跪下向安王和江雲騅磕頭謝恩。

    安王把葉棠扶起來,想到她要去郴州找未婚夫,準備帶她一同前往,江雲騅不認同這個決定,冷著臉審視著葉棠,冷冷的說:“我們要趕路,不方便帶你,你那未婚夫叫什麽名字,家住何方,我可以派人幫你傳信,讓他派人來接你。”

    “公子已經幫我太多了,不敢再勞煩公子。”

    葉棠拒絕,江雲騅卻強勢的說:“隻是傳個信,不麻煩,姑娘大可直說。”

    葉棠被江雲騅的氣勢嚇到,如實道:“我未婚夫叫墨晉舟,是郴州第一富商,郴州城中帶有墨家標識的鋪子都是他的。”

    葉棠說著拿出帕子,帕子上繡著一方硯台,硯台上開了一朵栩栩如生的蘭花,這便是墨家商號的標識。

    花容拿過葉棠的帕子細細看了看。

    那朵蘭花的繡法,的確和她當初拿給墨晉舟的樣品一模一樣。

    花容昨日還在想和墨晉舟重逢會是什麽樣的場景,沒想到竟然先遇到了他的未婚妻。

    花容把帕子還給葉棠,又褪了腕上的玉鐲給她:“這個鐲子值不少錢,葉姑娘可以拿去雇輛馬車,再雇幾個人保護自己,這樣去楚州能安全些,記得走官道,這樣才不會錯過來接你的人。”

    這個鐲子是宮裏的東西,價值不菲,葉棠連忙推辭,花容抓著她的手說:“墨老板對我有救命之恩,這個鐲子算不得什麽。”

    葉棠詫異,花容繼續說:“幾年前郴州發生瘟疫,若不是墨老板花了全部家財請大夫義診,我可能早就死了。”

    花容的語氣很淡,雲淡風輕的,聽不出當初的情況有多驚險。

    江雲騅掀眸看了她一眼,垂在身側的手一點點收緊。

    聽到那場義診,葉棠的表情變得自豪起來:“原來是因為這樣啊,墨郎當年確實救了很多人。”

    當初殷還朝和其他官員一心撲在太子身上,根本沒有管其他人的死活,墨晉舟散盡家財請大夫義診的舉動感動了很多人,這也是他散盡千金又在短短三年時間成為郴州第一富商的原因。

    花容點點頭,垂下眸子沒再說話。

    墨晉舟的確救了不少人,但死在那場瘟疫裏的人更多。

    屍骸成山,滿目瘡痍。

    花容一直都不敢回想那段過往。

    安王對郴州瘟疫有所耳聞,葉棠離開後,安王看著花容說:“我聽說那場瘟疫來勢洶洶,根本沒有藥可以治,官府為了保護大家,便把生病的人全都趕到城郊一個村子裏,妹妹當時也在那裏麵麽?”

    花容點頭。

    安王又說:“我看過奏折,那病不同尋常,用什麽藥都不管用,最後是用劇毒之物做藥引才遏製了病勢擴展,妹妹可知試藥過程中死了多少人?”

    這些事是不會寫在奏折裏的。

    因為試藥死了的人都是運氣不好,不值得被所有人記住,禦案之上,隻需要結果。

    染上瘟疫會死,碰了劇毒之物也會死,沒人願意犧牲自己去試藥。

    但花容願意。

    她在亂葬崗死裏逃生碰到了墨晉舟,當時城裏已經亂了套,墨晉舟便把她帶到了那個村子裏。

    她當時不止染了瘟疫,還受了重傷,沒有及時治療,傷口感染的厲害,疼得徹夜難眠,活著對她來說實在太痛苦了,她選擇試藥想要解脫,沒成想竟活了下來。

    花容垂著眸沒看安王也沒看江雲騅,半晌才輕聲說:“沒人因為試藥死掉,研製出藥方的那位大夫醫術很好,而且事先已經喂兔子喝過了,大家都很幸運。”

    安王還想追問細節,江雲騅打斷他說:“時辰不早了,早些休息,少爺有什麽疑惑,不妨到郴州問那位墨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