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剖屍
作者:薄月棲煙      更新:2023-06-15 14:34      字數:6660
  第29章 剖屍

  “榕兒, 你瘋了!”

  小姑娘話音剛落,一個藍袍中年男子立刻站起了身來,“你二哥如今是被人所害, 兩邊衙門都來查問, 你可莫要亂說,若真將你當做犯人捉拿住,可是要進大牢的!”

  “可你們不是不相信我嗎?既然如此,那我就承認是我害了二哥。”小姑娘說完又轉頭看向說話之人,“父親不是也不信我嗎?”

  被反問的男子麵色微僵,又看了一眼坐在上首位的謝星闌, 緩了聲道:“自然不是不信你, 隻是你一個人證也沒有, 便是我們信了,衙門的大人們也不信, 你是我女兒,我難道還能坑害你不成?”

  小姑娘唇角緊抿著,“可我那天晚上就是一個人在陶然亭裏, 父親大抵忘記了,那天傍晚父親斥責了女兒, 女兒心中自責, 這才去那裏悶坐了小半個時辰,當時沒有人經過那裏, 自然沒有人為女兒作證。”

  中年男子有些著惱:“你……”

  竇氏共有五房, 這偌大的廳堂, 此刻次第坐了近二十人, 謝星闌手中捧著杯茶, 對這父女二人的鬧劇沒有任何責難之意, 仿佛吵得越凶越好。

  忽然,謝詠輕聲道:“公子,縣主來了。”

  謝星闌這才抬眸往中庭看,見秦纓果然來了,便放下茶盞朝外走,邊走又邊道:“你們說你們的,說清楚為好。”

  秦纓見他出來,也迎了上來,二人在中庭丈寬的荷花池旁相會,秦纓低聲問道:“這是怎麽回事?我差點以為你破案神速,凶手已經認罪了。”

  廳內爭執還在繼續,謝星闌道:“這姑娘是竇家三小姐竇榕,適才多是賭氣,應話的是他父親四爺竇文耀,我來的這片刻,正問案發當夜大家都在何處,這竇榕半晚上都無人證,被她父親多問了幾句,便胡言亂語起來。”

  秦纓做了然之狀,這時,廳內又有一道女聲響起,“姐姐也別和父親強了,父親也是為了咱們四房好,你既無人證,便讓官府衙門的人查就是了,一定不會冤枉姐姐。”

  “此人是四小姐竇楠,是竇文耀的庶女,竇榕是嫡出。”謝星闌又道。

  秦纓聽得意味深長,她來得晚,自然是要認人的,謝星闌幹脆挨個說一遍,“左起首位是竇少卿長子,竇文運,在他身邊的是夫人周氏,他們下手位上的,是其長子竇爍與少夫人伍氏,他二人育有一女今年四歲,大房還有個長女嫁去了範州,與此案無關。”

  “右起是三房的竇文彬和夫人蔣氏,他們身邊的是女兒竇桐和兒子竇曄,一個行二一個行四,最末位上的,是五爺竇文珈,竇文耀身邊的,除了竇榕和竇楠,還有其庶子竇煥,他夫人楚氏有病在身,臥病在床多年,竇煜的母親黃氏也因竇煜之死悲痛過度,眼下在房中歇著。”

  秦纓按照他說的一個個認下來,看到竇文珈時,目光在他身上多留了片刻,侄子身死,堂內眾人亦各懷心思,但他坐在末位卻氣定神閑,全是置身事外的模樣。

  謝星闌接著道:“起火時間在十二日晚上戌時初刻,當時是竇家人用晚膳的時候,久等竇煜未來,竇老爺正要派人去請,這時下人發現他住的含光閣起了火,等趕過去的時候,半個含光閣火勢熏天,救人已經來不及了,事發之後,竇少卿病情加重,這幾日臥床不起,半昏半醒,適才我來時,他人還昏睡著。”

  秦纓道:“竇煜的死因還不明,既然先來了竇家,便去案發現場看看?”

  謝星闌正要點頭,卻見中庭外的廊道上出現了兩道身影,守在外的翊衛上前稟告道:“大人,縣主,是借住在竇家的葛氏兄妹來了。”

  秦纓聽得蹙眉,謝星闌道:“這府上過世的老夫人出自洛州葛氏,前兩年葛氏犯了官司,名下產業被官府收押大半,葛氏便沒落了,一年半之前,葛氏兄妹入京投奔竇氏,兄長葛明洲比竇煜大一歲,是為了去歲的秋闈,他在秋闈落第,因此並未參加今年的春闈,妹妹葛明芙年過十七,有入京求門好親事的意思。”

  謝星闌說完才令翊衛放人,眼看葛氏兄妹到了跟前,廳內的眾人也停了吵鬧,竇氏大爺竇文運從內快步而出,“謝大人,如今怎麽是好?起火的時候,我們都在趕去似錦堂的路上,沒有人證的有好幾個,除了榕兒,其他人也說不清。”

  謝星闌看向新來的那二人:“你們二人當時在何處?可有人證?”

  葛氏兄妹麵上悲色明顯,葛明洲沉聲道:“當時我在溫書,根本不知外麵是什麽時辰了,後來發覺天色已晚,便起身去用膳,剛走出我那小院,便看到東麵起火了,等我趕到含光閣的時候,大家也都到了,我的小廝當時不在院子裏,沒有人證……”

  葛明芙紅著眼道:“我當時正在趕來含光閣的路上,有丫鬟如意為證。”她抿了抿唇,“二哥真的是被人害死的嗎?此前官府不是說是意外失火?”

  廳堂內眾人都走了出來,大家看看謝星闌,再看看秦纓,不明白龍翊衛的大人怎麽帶了個女子來竇氏,謝星闌先道:“此前判斷有誤,竇煜的確是被人害死。”

  他又看向秦纓,“這是雲陽縣主,竇煜被人謀害,正是她發現的,此番,她會跟著金吾衛一起跟進這案子。”

  眾人一邊行禮一邊麵露驚詫,雲陽縣主?不是鬧出許多笑話的那位嗎?她怎麽會和龍翊衛一起查案?

  見大家迷惑地打量秦纓,謝星闌道:“先帶路去含光閣看看。”

  竇府宅邸闊達,是尋常官宅的兩三倍還有餘,竇文運在前帶路,一行人沿著廊道,浩浩蕩蕩地往含光閣的方向去。

  竇文運邊走邊道:“府內形製規整,各房有各房的院落,成年的小輩也有自己的小院,煜兒是念書最好的,父親也對他給予厚望,因此他十五歲時,便在西邊專門為他建了一處含光閣,他念書起居都在那裏,平日裏仆從們過去都不敢大聲言語。”

  “他們二房的院子就在西北方向,父親和母親的主院在正北方向,我們其他三房則在東北麵,明洲兄妹二人,也住在西邊的院閣中。”

  秦纓隨著竇文運之言看向府邸深處,目之所及,飛簷連綿,期間又綴以樓台水榭,一派簪纓錦繡的富貴氣象,不僅樓舍眾多,竇氏的園圃也盡善盡美,初秋時節,珍花芳樹奇豔蔥蘢,路過一處水榭之時,尚能看到水榭旁一片白荷開的正盛,這等精巧秀麗的園景,自要花費不少人力與財帛精心養護。

  走了半炷香的功夫,一片蒼翠的竹林出現在眾人跟前,竇文運指著被竹林環繞的屋閣,“這裏就是含光閣了,起火當夜刮著北風,因此南邊這片竹林也被燒了大半。”

  她們自東向西而來,近前竹林雖還算完好,但仔細看時,也能瞧見地上尚未清理的灰燼,待透過林間間隙往南看時,那一側的竹林果然被燒了大半,餘下未被燒盡的,也大都隻剩半截黢黑的竹竿佇立。

  沿著林中石徑往前走,待視線豁然開朗之時,大火後的含光閣便映入眼簾。

  含光閣坐北朝南,如今東廂被盡數燒毀,西廂以及後側的起居室則還完好,跟著來的馮蕭上前道:“當日起火,我們來的時候,府中仆從已經快將火勢撲滅了,幸好是刮得北風,火勢往東邊蔓延的極慢,否則整個院子都保不住,而東側這幾間屋子,正好是竇煜的書房和藏書閣,大火撲滅之後,竇煜的屍體就倒在書房的東窗附近——”

  東廂前室大半被燒塌,後麵兩間屋子房頂雖在,如今也已是危房,馮蕭帶頭走入殘垣斷壁之中,又準確地指著東北方向的角落,“他的屍體就在那裏,這整個前室都是他平日裏溫書寫字之處,後麵則是藏書之地,前室的書案筆墨都被燒沒了,後麵的藏書也被燒了個差不多,但硯台和一些瓷器玉器尚在。”

  “當時屍體倒在此處,看起來像是死者為了躲避火勢,縮在這處角落,這旁邊本有個半人高的瓷瓶是放畫的,他人就躺在瓷瓶邊上。”

  馮蕭說的瓷瓶已經被搬走,地上還有個淺淡的圓痕,他又道:“當夜我們問了府中下人,說自從春闈落第之後,竇煜比往日更為刻苦,除了晚膳要去似錦堂與眾人齊用之外,早中的飯食都是讓小廝們用食盒裝著放在門口,他寫完了才會去取,當天早、中兩次,小廝來送飯之時,都看到他在窗後溫書的身影,便未敢出聲。”

  謝星闌問道:“當日還有誰見過他?”

  馮蕭搖頭,“沒人見過他,大家都知道他進學刻苦,平日裏極少來此地找他玩樂,且竇老爺下了令,不許旁人無故來此攪擾他,也隻有晚膳之後,大家才會與他說笑一陣,且他十分喜歡焚香,還喜歡古時焚香之法,用生火的火盆燒著銀絲炭,罩上鏤空的罩子,將香粉與香料直接扔灑進去,可令滿室生香,當日我們來的時候,發現他將屋內的火盆移到了東窗跟前,如此我們才覺得失火多是意外。”

  秦纓聽到此處忍不住道:“所以,大家最後一次見到活生生的他,其實是前一日晚上用晚膳的時候?當夜他可曾有何異樣?”

  馮蕭看向竇文運,竇文運道:“不錯,前一天晚上用膳的時候他來得還算早,說看書看的眼睛酸,我們當時還勸了他兩句,晚膳後他陪著父親回了院子,應該還陪著說了片刻話才又回了此處。”

  秦纓掃了眼內外,“他此處沒有小廝照顧?”

  竇文運道:“本來是有的,但春闈落第之後,他便不讓在此留人了,隻在每天晚膳之後,讓小廝來此收拾一番,他去歲中舉,今歲我們對他給予厚望,春闈未高中對他打擊太大,他便立下毒誓苦學三年,下回定要金榜題名,哎,這孩子平日裏過得十分清苦,我們也很是心疼。”

  竇文運剛說完,竇文耀開口道:“煜兒還不是我們府中長子,但凡別人爭氣一點,他又何必將全部重擔壓在自己身上?”

  這話令竇文運頃刻間白了臉,站在人群之中的竇爍和少夫人伍氏也麵色微變,竇文運這時冷笑一聲,“煜兒不是長子,卻是二弟唯一的嫡出獨子,他心誌高遠,刻苦求進,可是比其他尋花問柳不務正業的人好多了。”

  竇文耀被竇文運這話一堵,表情更難看了些,他膝下有兩女一子,長女竇榕是嫡出,可次女竇楠和長子竇煥,卻都是姨娘錢氏所出,縱然他再寵愛竇煥,嫡庶之別都似一根刺般紮在他心底,且竇煥天資庸碌,近年來還學了些鬥雞走狗的把戲,因著這些,竇啟光對竇煥關愛甚少,連帶著對他都不夠倚重。

  竇文耀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見外人頗多,硬是將這口氣忍了下來。

  謝星闌適才便將這二房的明爭暗鬥看在眼底,秦纓此刻默默瞧著,也心底有數,但她暫且無心深究竇家人的恩怨,她走去發現竇煜屍體之處,又默默地打量焦土一片的屋子。

  很快,秦纓道:“此前伺候竇煜的小廝在何處?”

  竇文運喚了小廝來,是個看著不到雙十之齡的年輕人,他恭敬行禮道:“小人知書,敢問縣主有何吩咐?”

  秦纓問道:“仔細給我講講這前室的布局。”

  知書看著火場,便想到自家公子,眼眶微紅道:“這是東廂,門開在西麵朝著正堂的方向,北麵靠牆是一排書櫃,書櫃之前是公子寫字的桌案,桌案靠著窗戶方向的角落是放畫作的瓷瓶,這窗欞之下,擺著一張琴台和一把七弦琴,公子時而會撫琴怡興,南麵靠牆,是一張矮榻,上有榻幾,往角落走有一個花架,上麵放著兩盆墨蘭,榻幾另一頭是兩麵靠牆的櫃閣,放著公子喜歡用的筆墨,所有木製之物都被燒沒了……”

  知書語聲微啞,這時謝星闌問道:“你家公子焚香用的火盆本放在何處?”

  知書指著正堂道:“本是放在外麵的,那天晚上,許是有些涼了,公子竟將火盆搬到了屋內來,這屋子裏到處都是紙頁,稍不注意便要引起火災,正月過年的時候,公子便不小心引著了一本書冊,不過當時是因為油燈倒了引著的,公子夜裏也要看書,屋子裏油燈都有七八盞……”

  謝星闌和秦纓麵色微沉,竇煜既不是被燒死,那他死的時候,屍體就被擺放在窗前,而窗前有琴台和七弦琴,如今雖然都被燒的沒影兒,但凶手是如何殺死他的?

  秦纓又打量這火場,發覺南麵的牆壁被燒的最為厲害,而東邊的牆壁本就空了一大塊,她不由問道:“這裏的窗戶本來有多大?當日是你送早午飯食嗎?你看到你家公子是哪般模樣?”

  知書上前比劃,“這處窗戶一共六扇,占了半麵牆,是特意讓屋子裏亮堂些才多開了兩扇,當日小人來的時候,就是從東側的小徑過來,正看到公子穿著白袍,站在窗前,他麵對著書案的方向,下巴微微頷著,應該是在看書。”

  謝星闌問:“你沒看到他正臉?”

  知書仿佛知道謝星闌質疑什麽,便道:“從那個方向,能看到公子的耳朵和一點側臉,小人不會看錯,身形和樣貌必定是公子無疑。”

  謝星闌和秦纓對視一眼,謝星闌繼續問:“你午間送飯過來時,是什麽時辰?”

  知書道:“午時過半,小人來的時候,早膳公子已經用了,隻將碗筷放在食盒之中,門是緊緊關著的,晚上起火之後,大家過來時那食盒已經被點著了。”

  秦纓和謝星闌都未說話,一旁馮蕭道:“午時死者還好好的,且凶手要放火焚屍,當夜我們推算過,那火勢最起碼要一炷香的功夫才能燃那樣大,凶手必定是在戌時之前的一炷香之內放的火,謀害死者應該也是在那會兒,從此處到似錦堂要走半炷香的功夫,這一來一回,剛好一炷香的時辰……”

  算來算去,還是要找出竇家人用膳時分的不在場證明,謝星闌目光掃過眾人,對馮蕭說,“眼下死者死因未定,你留在此地詳細問供,我們先去義莊一趟。”

  馮蕭應是,秦纓又看了一眼這屋子,待要走時,謝星闌又對竇文運道:“我有一事要去見竇少卿,眼下他可醒了?”

  竇文運連忙著小廝去問,不多時小廝來報,“老太爺剛醒了。”

  謝星闌頷首,又對秦纓道:“去府門等我。”

  他說完這話便走,秦纓麵上應是,卻不知他去做什麽,她又在含光閣周圍轉了一圈,待她出來之時,竇家人跟著馮蕭去問供,已經盡數散去,但適才說是她殺了竇煜的竇榕還留在屋子外麵。

  二人四目相對,竇榕猶豫一瞬上前道:“若是沒有人證,當真會被當成凶手嗎?”

  秦纓搖頭,“隻是會多些懷疑,沒有證據證明害了人,便不會被認定為凶手。”

  竇榕似乎鬆了口氣,道了謝後,她轉身要走,可沒走幾步又回頭看這含光閣,“二哥是好人,前半生過得辛苦,希望他去

  秦纓蹙眉,“此言何意?”

  竇榕苦笑道:“他是祖父的希望,也是全家人的希望,二伯病亡前的遺願也是讓他高中,他哪有一刻輕鬆過?這屋子是府中修建最為精巧之地,當年祖父為了他大興土木,二哥年紀輕輕哪裏承得起?但屋閣修好了,他隻能住進來,像與世隔絕了一般,是華閣亦是牢籠,每次我來這裏,都覺得這裏壓抑得緊。”

  見她願意說這樣多,秦纓忍不住道:“那這府中,誰有可能害他?”

  竇榕麵露苦澀,“非要說起來,大伯,還有我父親,都有可能害他,他們兩個長輩爭不過一個小輩,麵上寬厚關懷,可心底不知多痛恨。”

  她說竇文運便罷了,連自己父親也毫不留情,秦纓目光微深,竇榕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出格,福了福身便轉身快步離去。

  謝堅幾個在旁聽著,忍不住歎道:“這姑娘怎麽對自己父親也如此直白?”

  白鴛在旁輕嘖道:“還看不出來嗎?她父親明顯更喜歡那個庶出的,那庶出的雖然看著恭敬,可態度卻一點兒也不收斂,適才竇家大爺不是還嘲諷他沒有嫡子嗎?恐怕這竇家四房有什麽寵妾滅妻之事……”

  謝堅和沈珞聽得意外,“這你都看出來了?”

  白鴛下頜微揚,“這樣的大家族,但凡家訓不嚴的,便最容易出這些事了。”

  秦纓也麵露讚賞,“我們白鴛果真聰明。”

  幾人看畢,一同朝府門外去,等了半炷香時間,謝星闌便從內而出。

  秦纓掀簾看他,謝星闌上了馬背,催馬至她跟前道:“見了竇啟光,他自己也說最為看重竇煜,但若說家主之位,其實他並未想好,竇煜天資聰穎,他指望他入仕為官,肯定是不會將家族生意交給竇煜的,而竇煜如果自己能高中,太府寺少卿之職便也算不得什麽了,但如果他活不過今歲,那還真的隻能信任竇煜,三房是庶出,大房和四房都沒個能支撐門庭的,竇文珈更無心世俗,竇啟光如今十分絕望。”

  秦纓道:“所以家主之爭的動機還是在的,適才除了竇文運和竇文耀之外,其他人還未顯出什麽,三房那四人和竇文珈,都有些置身事外的意思。”

  謝星闌點頭,“竇府暫且交給馮蕭,我們先確定竇煜死因,我已與竇啟光說明,他可令官府剖驗竇煜的遺體。”

  秦纓聽得眼瞳一亮,“你如何說服他的?”

  謝星闌語帶歎然,“竇煜是竇啟光唯一的指望,為了找出謀害竇煜的凶手,他無論做什麽都願意。”

  秦纓也唏噓,“竇煜的確可惜。”

  竇氏本就在城南,因此今日趕往義莊更快了些,午時不到,二人的車馬便停在了義莊之外,秦纓剛下馬車,便見捕頭趙鐮從內迎了出來。

  他麵上帶著恭維,行禮之後道:“大人,縣主,下官一早帶著嶽仵作等候在此,聽聞竇二公子死因有異,今日可是要重新驗屍?”

  謝星闌邊走邊點頭,“不錯,竇煜並非為燒死。”

  趙鐮眉頭微擰,一路跟著走了進來,一邊走一邊打量秦纓,似在好奇秦纓怎麽又摻和進這新案子了。

  王贇和袁守誠也侯在內,待眾人進了後堂,便見仵作嶽靈修正在整理驗屍的器具,謝星闌吩咐道:“竇煜的死因有異,你今日重新勘驗,務必將死因找出。”

  嶽靈修麵露難色,“大人,竇二公子的遺體小人那日已經驗的十分仔細,小人覺得的確是燒死無疑,隻怕……隻怕難驗出別的死因,是小人學藝不精……”

  謝星闌眉眼一沉,正要發作,秦纓卻從他身後走上前去,她溫和道:“你不要害怕,你此前的驗法對你而言也並無大錯,但眼下,我要教你些新的技法,你可願學?”

  嶽靈修認得秦纓,聽著這話,自是震驚,一來秦纓貴為縣主,怎麽知道別的驗屍技法?二也是因為秦纓貴為縣主,怎會教他一個地位卑賤的小仵作?

  見他瞪著眸子不語,秦纓道:“你年紀輕輕,既當仵作,自不能混日子的,你要辦的都是命案,本就不能出差錯,若全按照你此前那些技法,今日我糾錯一樁,來日你還要驗錯,還不如學些對的技法,並且,今日我教了你,你若學得好,將來還可傳授與旁人。”

  嶽靈修艱難地吞咽了一下,“縣主要教小人什麽?”

  秦纓上下打量他一眼,見他氣質有些文弱之感,先問他,“你敢剖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