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閻王教導

  　　第十八章

  　　這一覺竟然是前所未有的踏實，醒來時，我手上還握著那支閻王送我的簪子。

  　　我盯著它看了好半天，又環顧一圈我那原本亂糟糟的寢室，才想起昨晚我做了什麽。

  　　“我肯定是瘋了，怎麽就敢使喚閻王了。”我捶捶腦袋，不經意間想起閻王說的最後一句話，“也許，不止我一個人在發瘋。”

  　　手機不知道被我扔在了哪裏，一直在瘋狂震動，我爬上爬下翻找，最後在床縫裏找到了它。

  　　點開一看，居然有十五通未接電話，七個是班主任打的，八個是李潔打的。

  　　我正猶豫先回複誰，“嗡嗡嗡”，手機又震動起來，是班主任。

  　　“喂，秦老師。”

  　　“陰晴，你沒事吧？”

  　　“啊，我沒事啊？怎麽了老師？”

  　　“那怎麽給你打電話你不接？”

  　　“我……我開靜音了。”

  　　班主任鼻子直冒粗氣，聽著有些不高興，我連忙道歉，“秦老師，真不好意思，沒接到你電話。”

  　　“行了行了，我生怕你也出事，你收拾一下來一樓。”

  　　我追問秦老師誰出事了，可她匆匆忙忙把電話掛斷，聽聲音，那邊已是一片哀嚎。

  　　我火速刷牙洗臉，套了一件襯衫就往樓下趕。

  　　我還在樓梯間，就聽見有人在嚎啕大哭，越靠近，哭聲越大，直到我走近，才發現哭的人原來是我之前的室友，鄧翠翠，她頭上纏著一圈紗布。

  　　旁邊站著秦老師、我之前的室友們和警察，更多女生都縮在寢室裏，拉開窗簾的一條縫，在看發生了什麽。

  　　我暗叫不好。

  　　秦老師見我來了，問：“陰晴，你一個人住一個寢室，昨晚有發現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嗎？”

  　　昨晚不對勁的事多得去了，我一件也不能說啊。

  　　我摸摸鼻尖，“秦老師，我昨天回來沒多久就睡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要是真出了什麽事，現在站這裏哭的應該就是我了。”

  　　鄧翠翠以為我在嘲諷她，她止住哭聲，右手手指指著我，問：“陰晴，你什麽意思？看我熱鬧你心裏很高興是吧？”

  　　我冷笑一聲，“鄧翠翠，你少血口噴人，以為誰哭誰有理，能隨便潑髒水是吧？”

  　　鄧翠翠一聽又要撒潑，警察及時攔住了她。

  　　“這位同學，請你配合一下我們的工作。”

  　　鄧翠翠把冒出來的鼻涕又吸回去，“警察叔叔，我肯定配合你們，你們可要幫我啊。”

  　　秦老師也受不了鄧翠翠的胡言亂語，她走到李潔麵前，說：“李潔，你昨晚是和鄧翠翠一起出去的，也是你幫她報的案，你說說吧，怎麽回事。”

  　　李潔慌慌張張，不敢抬頭直視秦老師的眼睛，反而偷瞄我一眼。

  　　這點小動作又怎麽瞞得過別人，這下可好，重點又要偏向我了，我趕緊接過秦老師的話頭：“是啊，李潔，你就快說吧，大家都想知道到底怎麽了。”

  　　李潔身子微微發抖，說起昨夜的荒唐。

  　　**

  　　李潔離開陰晴的寢室後，一直在回想剛才的事，她走路靜悄悄，冷不丁地撞上正要去公共澡堂的鄧翠翠。

  　　“嚇死我了，你走路怎麽不看路的？”鄧翠翠拍拍胸脯，像是被嚇得不輕。

  　　“對……對不起，我沒注意。”李潔給對方讓出一條路，就要往宿舍去。

  　　“欸欸，別走別走，正好我剛做完瑜伽，要去澡堂洗個澡，深更半夜挺嚇人的，你陪我去。”

  　　鄧翠翠也不管李潔的答複，一手提著洗漱用品，另一隻手勾著李潔的手腕，兩人齊齊往樓下去。

  　　南方的澡堂不像北方敞亮，裏麵是一個一個小單間組成，沒有門，用防水門簾擋著。

  　　鄧翠翠哼著這禮拜抖音最火的BGM，將沐浴露塗在浴球上，揉搓出泡沫。

  　　李潔坐在大堂無所事事，她出門沒帶手機，隻好對著鏡子裏的自己發呆。

  　　但看著看著，她發現布滿水霧的鏡子裏，似乎有兩個人的影子，李潔下意識地回頭，環顧一周，發現並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

  　　她呼出一口氣，拍拍胸口，“差點嚇死……”

  　　可那個“我”字還沒說完，就聽見澡堂裏麵傳來一聲尖叫。

  　　“啊！”是鄧翠翠。

  　　李潔趕忙跑進去，看見鄧翠翠裹著浴巾趴在地上，瑟瑟發抖，身上還有沒衝洗幹淨的泡沫。

  　　“你怎麽了？”

  　　“有鬼！有鬼啊！”

  　　鄧翠翠不顧臉麵，手腳並用在地上爬來爬去，急切地想要逃離，然而一個不小心，頭猛地撞上牆壁，她頭搖晃幾圈，狠狠栽倒在地。

  　　李潔被眼前的場景嚇了一大跳，她哪管得上地上的髒汙，蹲坐在地上，小聲而急切地喊：“鄧翠翠，鄧翠翠，你醒醒，別嚇我啊。”

  　　李潔拿出手機打110，對方很快接起電話，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看到門口一道身影閃過。

  　　李潔正缺人幫忙，她趕緊朝門口跑去，想要招呼對方過來，她大聲呼喊：“這裏，救命，這裏。”

  　　可那人非但不回頭，更是越走越快，李潔忍不住跟著追，可很快她就停下來，兩眼瞪直，站在原地瑟瑟發抖——

  　　因為那東西，是在地上飄著走的！

  　　**

  　　李潔一說完，捂著臉蹲在地上，壓抑著聲音哭起來。

  　　即使她沒有說完，周遭的人也知道答案是什麽。

  　　鄧翠翠言之鑿鑿，說：“百分之百是鬼！我洗澡的時候，也是在小窗戶看見個長頭發的鬼！肯定是同一個！要不是後來保潔耙叔聽到了我們的求救，我和李潔都得死在昨夜！”

  　　這話令現場更加沉寂。

  　　李潔的背一起一伏，哭聲悠悠長長，我的心裏卻是一片凉意。

  　　她剛才在說謊。

  　　昨夜閻王並非隻教我打掃衛生，他自作主張要當我的老師，倒真給我上了第一課。

  　　我說：“學校不太平，真相出來之前，不可能睡個安穩覺了。”

  　　閻王把掃帚隔空扶起來，“不必有此擔心，我在此處，沒有小鬼敢來鬧事。”

  　　我實在太困，腦子發暈，居然用手指著他，說：“這麽自信？小心打臉！”

  　　閻王輕笑一聲，不介意我的魯莽，他順勢握住我的手指，我被他稍凉的體溫凍得清醒些。

  　　“陰晴，你對為夫這點信心都沒有嗎？十殿閻羅之首，不是虛名。”

  　　聽到這話我耳根子有些發熱，對正常的新婚夫妻來說，這是甜甜的撒狗糧，但對我這個匆忙結婚的母胎單身來說，隻有慌張，不知如何接話。

  　　看出我緊張，閻王又說，“你們學校的確有不少鬼，有些是多年前的，還有的剛往生的，但隻要成了鬼，就一定會懼怕我的氣息，何況是這些還沒被黑白無常捉回去的，更是早就躲遠了，所以，如今方圓十裏內都是安全的。”

  　　可我的心並沒有完全放下，“現在有你閻王大人在，鬼當然不敢來，但是你要是不在了怎麽辦？”

  　　“你隻要記住我教你的咒語，曼珠沙華便會告知我。”

  　　“那也不保險！萬一你被什麽大鬼頭困住，又萬一你去外地出差一時半會兒回不來，還萬一你死……”驚覺說錯話，我趕緊換個說辭，“死……對頭來找你麻煩，那不就糟了。”

  　　閻王扭頭看我，我心虛和他對視，裝出一副正常的樣子，過了好半天，他擺擺頭，“陰晴，你啊——”

  　　我也不知道他這話什麽意思，他卻換了話題，“擇日不如撞日，那我便教你第一課。”

  　　“什麽？！”

  　　“你會做飯麽？”閻王問我。

  　　這是什麽問題？閻王平常不是吃香火的麽？而且這種事不該結婚前就問的麽？

  　　我想了想，說：“如果你喜歡吃泡麵，那我倒是挺拿手，嘿嘿。”

  　　閻王頓了頓，說：“泡麵……也罷，泡麵也講究色香味。要對付鬼，那第一步就是要學會認鬼。”

  　　“認鬼？怎麽認？靠色香味。”

  　　閻王重重地點點頭，我莫名覺得，就算看不見他的臉，他現在也一定是“自家大傻子終於開竅了”的表情。

  　　“色，指外貌。鬼的模樣和他們臨死的最後一瞬間是息息相關的，如果他是被淹死，那必定渾身發白，如果是被燒死的，那就會發黑，如果是被掐死，那嘴永遠合不上。”

  　　我想到之前上身的那個鬼，問道：“窒息而死的是不是氣管也會一直不舒服？”

  　　“按常理來說，的確如此。”

  　　“那鬼豈不是時時刻刻都在重複一生中最痛苦的一瞬間？做鬼怎麽比做人還苦。”

  　　“這些都是枉死的人才會有的表現，若是一個正常死亡的鬼，你光從外貌來看，是辨認不出是鬼還是人。”

  　　“那怎麽辦？”

  　　“第二步，看香，香要靠鼻子聞。活人身上的味道是極其複雜的，汗水、狐臭、體香，味道紛紜，但鬼的身上隻有死人味。”

  　　“我哪裏知道死人是什麽味道。”我小聲嘀咕。

  　　“下次帶你去殯儀館聞聞。”閻王說。

  　　“七哥，這不好吧，就沒別的方法麽？”我哀求他。

  　　“那就隻有第三步了，味。”

  　　想到平常說的色香味，我支支吾吾說出猜想，“這個味，應該不會是說舔一口吧？”

  　　“舉一反三，一點就通，不愧為陰家後人。”

  　　我氣極，這三條怎麽聽都不靠譜，閻王是不是在故意逗弄我？

  　　我試探著問他，“那天眼呢？我長著天眼總歸有點用吧？”

  　　聽到這話，閻王猛得貼近我，我無處可逃，被他逼至床角。

  　　若有若無的歎息聲從耳邊傳來，“陰晴，你學聰明了，有時候真不希望你這麽聰明。”

  　　這話說得我稀裏糊塗的，聰明點不好嗎？

  　　我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