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作者:寧小茶趙征      更新:2023-08-01 23:00      字數:33406
  第129章

  但寧小茶忘了趙征是個從不按常理出牌的男人。

  他感覺她要放棄,立刻變了臉,不僅推開她,還掐著她的下巴,冷冷盯著她:“後悔了?寧小茶,這就是你的喜歡?一個何昭灩就讓你退縮了?”

  聽聽他這話,仿佛她退縮是她的問題,是她愛他不深,是她沒有真心。

  雖然確實如此,但他也不夠真心啊!

  她朝他走了那麽多步,他呢?

  隻想跟她玩地下戀!

  哼,就是個不想負責的渣男!

  寧小茶壓著心裏不滿,考慮地位懸殊,隻能繼續諂媚逢迎:“不是,殿下誤會了,我怎麽會後悔呢?我是沒有信心,擔心殿下因為何小姐的緣故而放棄我。”

  趙征聽著解釋,半信半疑,卻也沒深究下去,而是說:“以後我不想再聽到你這說這種半途而廢的話。”

  “好。不說了。”

  寧小茶那點得意忘形的小心思全消散了,乖順應下後,轉了話題:“嘶,我的臉好疼,是不是毀容了?殿下,我要是不好看了,你會不會就不喜歡我了?”

  趙征看著她紅腫的臉,傾身過去,輕輕吹了吹,安撫著:“別瞎說。不會。我不是那種人。”

  寧小茶才不信他的話,自己除了臉,也沒在他麵前展現什麽才華啊?可見他就是看臉的!哼,虛偽!覬覦她美色,還不承認。

  “嗚嗚,我的臉好疼——”

  “好疼你不知道躲?前幾天還敢拿簪子捅她,今天就乖乖受欺負?”

  他怎麽會看不出她是故意受傷?

  女人間爭風吃醋的小手段,他很反感,尤其是她把自己置於危險之中,簡直不可饒恕。

  想著,他就冷聲提醒了:“寧小茶,不要自作聰明,下不為例。”

  他本意是不想她為了不值得的人而讓自己受傷,但他麵容太冷硬了,語氣含著指責,這就傷人了。

  寧小茶一連兩次被傷了心,是真的委屈了:“殿下這是在怪我?”

  趙征看她紅了眼,淚水盈滿眼眶,美麗的眼睛濕漉漉的可憐,便心軟了:“不是。我沒有怪你。”

  我是心疼你。

  這句話他險險咽在了喉嚨裏。

  他深知寧小茶恃寵而驕、得寸進尺的脾性,就不想表露太多真心。現在已經被她影響心神、左右意誌了,若被她看出真心,還不知要被她怎麽牽著鼻子走呢。尤其她跟敬王關係匪淺,是敵是友,尚未可知。

  寧小茶不知他的心思,察覺他態度放軟,便哭得更傷心了:“殿下就是在怪我。我今天就不該過來。當我看到何小姐,就該識趣地躲開,像一隻見不得光的老鼠,躲得遠遠的!”

  她說著自我貶低的話,情緒醞釀得很到位,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簌簌落個不停。

  趙征拿這樣哭泣的她沒辦法,就攬著她,輕輕吻去她的眼淚。

  “別哭了。你不是老鼠。別這麽說自己。”

  “那我是什麽?殿下不想別人知道我們的關係,當我是什麽?一個解悶逗趣的玩物嗎?”

  她淚眼望著他,誓要一個說法。

  第130章

  趙征沒說話,隻狠狠吻住她的唇。

  這個吻凶殘而迫切,傾盡他的熱情,幾乎帶著吻溺她的力度。

  寧小茶吃不消,下意識伸手推搡,差點窒息過去。

  等兩人分開,她的嘴唇又疼又麻,心裏還殘留著兩分窒息的恐懼:“你、你要弄死我嗎?”

  趙征沒說話,就安靜看著她,目光深沉,是看不懂的複雜。

  寧小茶對上他這樣的目光,莫名心虛,不敢多看,就移開了視線,假借臉疼,嘶嘶叫痛。

  趙征見此,收回目光,喊宮人進來,讓他們送寧小茶回去。

  可憐寧小茶還想著玩欲擒故縱、忽近忽遠的戲碼,結果趙征比她會玩,還先她一步玩了起來。

  寧小茶覺得很挫敗,不等宮人過來攙扶,就站起身,二話不說離開了。她沒跟趙征打招呼,大概不告而別是她最後的尊嚴了。

  趙征目送她離開,長長歎口氣,回床上躺著了。

  寧小茶則回自己的屋子趴著了。

  香玉端來冰塊,用帕子包著,給她冰敷,同時,小心翼翼為她鳴不平:“那何姑娘真是霸道,當著太子殿下的麵,也敢這樣欺負姑娘。殿下也是,竟也沒給姑娘尋個公道。”

  寧小茶聽到香玉這話,心裏一酸,眼眶頓時就濕潤了:是啊。公道。她就想聽他說幾句她受委屈了的話,就那麽難嗎?明明何昭灩欺人太甚,他竟然隻字不提。他如此偏袒何昭灩,又是跟她玩地下戀,還想要她的真心?可笑!

  她越想越傷心,不想自己的脆弱跟不堪被別人看到,就說:“你出去吧。我自己來。”

  香玉這時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忙自打了一下嘴巴,道了歉:“姑娘,對不起,我沒別的意思。”

  寧小茶點了頭,接過她手裏的東西,給自己冰敷了。

  香玉退出了屋子,沒一會,拿著一罐藥膏進來,喜滋滋道:“姑娘,快別傷心了,殿下心裏是有姑娘的,你瞧,殿下派人送來的。”

  一罐消腫的藥膏罷了,能體現出什麽?

  寧小茶不以為意,卻也沒拒絕,任香玉給她塗抹了藥膏,又讓她出去了。

  屋子裏靜悄悄的。

  她趴在床上,把玩著那罐藥膏,心情鬱悶了一會,忽然意識到自己在精神內耗,而這行為太弱者思維了,也太愚蠢了!

  她不想做個愚蠢的人,趕忙調整心態,然後想著怎麽還擊。

  確實,她吃了點虧,但何昭灩在趙征麵前失了形象,也失去了他的好感,一對比,好像是她損失更大一些,但還不夠,必須讓她的“好名聲”傳出去。哪怕就是惡心惡心她,也是好的。

  這麽一想,她就叫了香玉進來,跟她閑聊了一會,然後話題一轉:“你知道太子殿下怎麽說何姑娘嗎?”

  香玉也是有八卦欲的,就問:“怎麽說的?”

  寧小茶壓低聲音道:“太子殿下說何家女粗魯凶悍,沒有容人之量,不堪為皇家婦。”

  她把趙征的言語做了翻譯,自覺翻譯的很精準,沒一點誇大。

  香玉驚得捂住嘴:“啊?真的?”

  太子要是真這麽說,那就有退婚的念頭了,何姑娘的太子妃位置怕是坐不穩當了。

  寧小茶篤定地點頭:“嗯。當然是真的。你要是不信,就去問問那些守在殿外的宮人,他們肯定都聽到了。”

  聽到是一回事,怎麽往外傳又是一回事,所以,她這些有引導性的話就很有必要了。

  第131章

  何昭灩還不知更大的羞辱就要來了。

  她心情鬱鬱回了家,立刻跟父親哭訴在東宮的遭遇:“無疾哥哥為了那個賤人吼我!爹爹,我該怎麽辦?無疾哥哥不喜歡我了!他現在滿心滿眼都是寧小茶那個賤人!”

  何鴻力正在拉弓射箭,作為一個大將軍,保持強大的武力值是刻進骨子裏的信念。哪怕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領兵打仗了,但一點不敢疏忽訓練。這會三箭其發,也是箭箭中靶心。

  直到女兒來了。

  他一聽女兒的嘮叨,就腦殼疼:對於寧小茶,他何嚐不想除去?甚至還不顧顏麵去皇帝麵前危言聳聽,可皇帝保著她,言語裏暗示一個伺候人的玩意,也值得他放在心上,他能怎樣?

  隻能保持沉默,等候時機。

  天家多薄情,一個卑賤的婢女,連個兄弟姐妹也沒有,便是任她爬,又能爬哪裏去?

  “行了,你一個大家小姐,口口聲聲賤人,誰教的你?如此粗俗,不說太子,哪個男人會喜歡?”

  他後麵的話就踩何昭灩的雷區了。

  何昭灩最討厭諂媚逢迎的四姨娘、寧小茶之流,怎麽可能學著她們去討好男人?

  “爹爹,你也覺得我比不上寧小茶是嗎?”

  她氣得跺腳,眼淚也出來了。

  何鴻力一見她哭,就心軟了,忙放下弓箭,攬著她的肩膀,改口勸著:“不是,爹爹怎麽會那麽想?我的灩灩最漂亮、最招人喜歡了。爹爹是說那寧小茶不值得你對她投入太多注意力。你是未來的太子妃,教訓她,都是給她臉。所以,好灩灩,好女兒,咱消停些,好不好?”

  他兩個兒子駐守邊關,唯有女兒承歡膝下,是真的當心肝兒疼的。可以說,他所有的鐵骨柔情,都在女兒身上了。

  何昭灩就這麽被他哄回房間休息了。

  他不想女兒再去宮裏搞事情,隔天,就借女兒的名義,請了幾家千金來玩。

  當然,說是請人來玩,實則是給女兒玩的。

  女兒是太子妃,她們能給女兒當樂子,也是她們的福氣。

  何昭灩也是這麽個想法,所以見了那些身份不如自己的世家小姐,都是拿她們取樂。

  比如,投飛鏢遊戲,就是讓她們各自派出身邊的小丫鬟,然後小丫鬟們頭頂著蘋果當靶子。

  很簡單也很殘忍的小遊戲。

  那些世家小姐都是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哪裏舍得拿著飛鏢去刺自己的貼身丫鬟?

  萬一刺死人,可就作惡了。

  她們不想作惡,便隻能由著何昭灩取笑:“你們啊,都玩這麽久了,膽子還這麽小,真是沒用!你就當她是你的情敵,是你未來夫君寵愛的小妾,我可是在教你們怎麽懲治那些心思不純的小賤人!”

  說著,手裏飛鏢投出去,正中蘋果,但那小丫鬟還是嚇得不輕,雙腿一軟,跌坐到了地上。

  但這一跌,就丟了何昭灩的顏麵了。

  何昭灩很生氣,立刻/搶過旁邊丫鬟拿著的鞭子,就狠狠抽了過去。

  “賤人!沒有用的賤人!我打死你!”

  “啪!啪!啪!”

  她把那可憐的小丫鬟當寧小茶了,是以,一鞭鞭抽得毫不留情。

  那小丫鬟抱著雙臂,疼得蜷縮在地上,嘴裏慘叫著:“姑娘饒命啊!姑娘,我錯了,我不敢了,姑娘饒了我吧!”

  沒一會,渾身鮮血淋漓,淒淒慘慘。

  “夠了!”

  禮部侍郎家的千金許希瑩第一個看不過去,走上前,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別打了!身為女子應當溫婉賢淑,知書達禮,你怎麽能這樣殘暴?”

  被一個身份不如自己的人說殘暴?

  何昭灩不可置信地看著許希瑩:“我殘暴?你竟然敢說我殘暴?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嗎?”

  她覺得許希瑩在挑釁自己的權威,氣得甩鞭就要打過去,結果,半路被工部尚書家的千金曹惠兒攔住了。

  曹惠兒跟許希瑩交好,怎麽能看她受欺負?

  她把許希瑩拽到身後,麵上含著笑,聲音卻是冷冷的譏誚:“何姐姐好大的脾氣!你還沒有成為太子妃,就敢無緣無故鞭打世家千金,置我等父親顏麵於何地?我聽聞太子殿下對你已經有不滿了,言及何家女粗鄙凶悍,沒有容人之量,不堪為皇家婦,你確定還不收斂些?真當太子妃之位就是你何昭灩的了?”

  第132章

  這番話宛如一道驚雷,劈出了眾世家千金的陰暗小心思。

  “真的假的?太子殿下這麽形容她的?”

  “粗鄙凶悍,沒有容人之量,嘖嘖,太子殿下形容的真是貼切,我聽著都要羞死了!”

  “誰人不知太子殿下一心修佛,為人和善,最是好脾氣,哪裏能容得下這樣一個性情殘暴的太子妃?”

  “不堪為皇家婦,你們品品這幾個字,聽著像不像太子殿下對她不滿很久了?”

  ……

  她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何昭灩隱約聽到幾句,也夠她爆炸了。

  “閉嘴!無疾哥哥從沒說過這種話!他可喜歡我了!”

  她怒聲喝止,指著曹惠兒:“你從哪裏聽來的?”

  曹惠兒不慌不忙,鎮靜道:“何姐姐,你還真是消息閉塞啊,滿都城都在傳了。”

  何昭灩一張俏臉頓時露出驚慌之色,下意識否定:“不可能!不可能!”

  真要傳了滿都城,那她的名聲就毀了!

  “這話我也聽過。”

  許希瑩聲援曹惠兒:“何姐姐不信的話,盡可派人去打聽。”

  何昭灩見許希瑩這麽說,心態崩了,立刻趕了她們滾,同時勒令她們不得議論。

  但謠言是禁不住的。

  等她派去的人打聽一圈回來,不僅是“不堪為皇家婦”,還發展到了“太子有意退婚”。

  何昭灩聽得又急又慌,忙找了父親,商量辦法。

  何鴻力沒想到會傳出這種謠言,頓了一會,才安撫道:“你且消停著。謠言止於智者。這是皇帝親口訂下的婚約,時下皇帝病重,朝政不穩,太子不會輕易退婚的。”

  何昭灩聽父親這麽說,還是不放心:“不會歸不會,但無疾哥哥心裏是不是也想跟我退婚?”

  無風不起浪。

  她的無疾哥哥確實說過那些話。

  何鴻力見女兒這時候才知後怕,也是恨鐵不成鋼:“你既在乎他怎麽想你,那你早幹嘛去了?我早讓你收斂些脾氣,你聽了嗎?”

  何昭灩後悔了,但後悔的情緒很短暫,立刻就矛盾轉移了:“都是寧小茶!如果不是她,我不會這樣的!那些謠言肯定也是她傳出來的!心思歹毒的賤人!我要殺了她!爹爹,你要為我做主啊!我這次要被她羞辱死了!”

  何鴻力也覺得羞辱,但這種事,你越在意,就越傷害你。

  因此,他深呼吸一口氣,強作淡然:“行了,喪氣的話就別說了!事已至此,你就給我穩住心態,明天照常去皇後宮裏請安,再去東宮探望。多去幾次,多說些好話,若你能討些賞賜,自然平了你太子妃之位不穩的謠言。”

  何昭灩覺得有道理,當即乖乖點頭:“好。謝謝爹爹。爹爹真厲害。女兒知道怎麽做了。”

  她有了解決辦法,就喜笑顏開了,但沒一會,又皺起了眉:“那寧小茶呢?我不能輕易饒了她!爹爹,你快幫我想辦法除了她!”

  “閉嘴!”

  何鴻力見女兒這時候還跟個婢女過不去,眼界如此之窄,氣得他直想罵娘:“你那腦子是豬腦子嗎?你能不能分清輕重緩急?現下是除去寧小茶的時候嗎?”

  何昭灩:“……”

  她劈頭蓋臉挨了一通罵,心有反骨,麵上則忍住了,什麽都沒說。

  哼,現在不是,什麽時候是?

  等他們滾到一起,再生下小孽種的時候嗎?

  何鴻力不知女兒心思,想著她大多數時候吃軟不吃硬,就放軟聲音哄了:“好女兒,你就聽爹爹這一次,暫時先別去惹她,好不好?等你成了太子妃,坐穩了位子,想怎麽收拾她怎麽收拾她。爹爹保證,不會讓她高興太久的!”

  何昭灩見父親這麽說,也就點頭應了:“好。我知道了。”

  這一刻,她是真不想招惹寧小茶的,但真到了皇宮,真親耳聽到那些謠言,尤其是寧小茶受太子獨寵的謠言,根本壓不住對她的殺意。

  等到了東宮,寧小茶不在,她跟太子也算相談甚歡,但無法克製地走神:他跟寧小茶都聊了什麽?應不是他們這樣相敬如賓的吧?他們兩人私下相處是什麽樣子的?他們接吻了,還做了什麽?

  真是要瘋了!

  她一想這些,就忍不住想發瘋,因此,也不敢多待,就匆匆離開了。

  也是在離開的路上,她堅定了要盡快除去寧小茶的念頭。

  那麽,怎麽除去她呢?

  她連續想了三晚,終於想出了一個主意。

  第133章

  寧小茶這幾天沒去趙征麵前刷存在感,原因很簡單,何昭灩常來東宮看望,她不想跟她碰上,索性就避著點了。

  這一避,就出了問題。

  男女間久不見麵,就會多猜疑。

  寧小茶覺得自己沒過去,趙征竟然也不讓人來表示一下,像是一點不在乎自己,就更加不想過去了。

  趙征自然想見寧小茶,但他那沉悶隱忍的性子,讓他主動示好,就有點強人所難了。尤其他覺得寧小茶目的不純,對他根本沒有真心,自然慎之又慎。

  兩人就這麽僵持住了。

  香玉看的焦急,就勸了:“姑娘,今天都下午了,何姑娘估摸是不來了,要不,您去瞧瞧殿下?這兩天,殿下食欲不振,定然是想著姑娘的。”

  寧小茶常被趙征潑冷水,這幾天又被冷落,自然不敢這麽想,就喪氣地說:“可算了吧。殿下食欲不振,可能是天氣悶熱,可能是有傷在身,絕不可能是因為我。”

  香玉繼續勸:“姑娘且去試試。我剛剛去送了點心,殿下一點沒吃,你去試試,若殿下吃了,自然是姑娘的原因。”

  寧小茶搖搖頭,不為所動,就趴在床上,沉迷地看《赤琅族》,這是她前些天跟趙征好的時候,從他那裏搜羅來的書,本想著了解他的喜好,後來就忘了,今天百無聊賴,隨手一翻,竟然很有意思。

  這書講了一個以狼為圖騰的草原部族,其部族世代與狼生活在一起,族長一脈子嗣甚至能跟狼交流,也因此,他們組成了勢不可擋的狼兵,橫亙在趙國邊疆,是趙國的心腹大患。

  神奇的是這個心腹大患在二十年前,是祁國忠實的盟友,兩國聯姻交好,哪怕祁國覆滅,也不改其意,多次發動戰爭,揚言為祁國複仇雪恨。

  總之,是個很傳奇、很有趣的部族。

  她一看就入了迷,如果可以,很想去赤琅族,親身領略一番他們的生活方式、部族文化。

  她這時這麽想著,還不知未來真的一償宿願。

  “姑娘,姑娘——”

  香玉還想再勸,看她埋頭書中,就喚了她幾聲。

  寧小茶回了神,擺手說:“我正看到精彩處,明天再說吧。”

  香玉識字不多,也不喜歡看書,就問了:“什麽書這麽好看?”

  寧小茶簡單說了:“關於赤琅族的書。”

  “赤琅族?”

  香玉麵露驚訝:“那是前朝皇後的母族,總跟咱趙國過不去,皇上可恨死他們了,敬王出征,就是打他們,姑娘怎麽看他們的書,若是被人知道了,可能要惹出禍事來的。”

  寧小茶想說:這是太子殿下在看的,應該也不是禁書吧?

  不過,涉及前朝,確實敏感,便說:“謝你提醒。等我看完,我就燒了。你快去忙吧,別影響我了。”

  實則想著看完了,就還回去,也能趁機見狗男人一麵。

  哼,他們都幾天沒見麵了,狗男人真是坐得住!

  “好。那姑娘快些看完,一定要記得燒了哈。”

  香玉不知寧小茶所想,聽她這麽說,也隻能叮囑一句,轉身離開了。

  寧小茶沒人打擾,繼續看書,一直看到深夜,終於看完,才意猶未盡地睡下了。

  這一睡,就做了個夢,在夢裏,她一襲紅裙,騎著一頭通體雪白、高大壯說的狼在草原上飛馳,像一個凱旋歸來的女將軍。

  當真是快哉啊!

  正快哉著,身下雪狼突然變成了一個高大俊美的男人,當那張臉露出來,赫然是趙征,而她正騎在他的腰腹上……

  那股讓寧小茶躁動的熱欲又來了。

  她躺在床上,熱得流汗、嬌喘,身上蓋著的被子被她扯開,單薄的寢衣幾乎遮不住膨脹的胸乳,終於,寢衣撐散開來,胸前大片春光彌漫著一層細汗,濕漉漉的黏連著頭發,月光下,更顯出一種活色生香的誘惑。

  “好熱……熱死了……”

  她熱汗淋漓,痛苦地喘息著、呢喃著,雙手亂抓,迫切地想要碰觸些冰涼的東西。

  就在這時,一條黑褐色的小蛇吐著長長的信子,透過微微敞開的門縫,鑽了進來。它脖頸扁平,高豎著橢圓形的腦袋,在地麵上快速遊動,然後,順著床腿往上爬……

  第134章

  寧小茶被熱醒了,一睜開眼,就對上個蛇腦袋,直嚇得渾身僵硬,頭皮發麻,幾乎是掐斷了指甲,才忍住了驚叫聲。

  冷靜!不能動!蛇遇到危險才會襲擊人!她不能讓它感覺自己遇到危險!

  這麽想著,她閉上眼,放緩呼吸,想象自己處在安全的地方,身邊沒有蛇,隻躺著一個帥哥,不行,好想哭,根本想不出來。

  怎麽辦?

  蛇是毒蛇嗎?怎麽會出現在她的屋子裏?她要是被咬了,能來得及搶救嗎?最毒的蛇好像幾分鍾就能要人性命。這古代的醫療技術啊——

  停下!不能想這些!要想些樂觀的!

  萬物有靈。

  自古以來,蛇就是一種有靈性乃至神性的動物,比如女媧、伏羲,東西方也都有很強的蛇類崇拜,可見,蛇也沒那麽可怕。

  她這麽安撫著自己,卻覺蛇在往她身上爬,冰冰涼涼的濕滑黏膩感頓時讓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她想尖叫,但沒發出聲來。

  她哭了,淚水無聲流著:救命……趙征,救救我……

  *

  趙征正睡著覺,忽覺心口一陣劇疼。

  他疼醒了,捂著胸口,坐起身,問守夜的宮女:“什麽時辰了?”

  守夜的宮女道:“回殿下,三更天了。”

  趙征沒說話,看向外麵的夜色,一望無際的黑,離天亮還遠著呢。

  “殿下可是哪裏不舒服?”

  守夜的宮女看他捂著胸口,麵色不安,便關心地問了一句。

  趙征是心髒不舒服,一開始很疼,現在是不安,好像要失去很重要的東西。可會失去什麽呢?不,應該說他有什麽可失去的?他所擁有的,都是假的,鏡花水月罷了。

  忽然,一個名字閃進腦海——寧小茶!

  他覺察她有危險,立刻下了床,大步往外走。

  “殿下,您這是要去哪裏?”

  守夜的宮女被他的行為嚇到了,立刻提著燈,追了上去。

  殿門外還有其他宮人值夜,見太子出來,愣了片刻,也都趕忙跟著了。

  一行人就這麽聲勢浩大地往宮女的居所而去。

  趙征沒來過,不知寧小茶的住處,就問身邊的宮人:“寧小茶住在哪裏?”

  立刻有宮人帶路。

  寧小茶還在閉眼裝死。

  那黑蛇盤成一團,就在她頭頂處,前伸著扁平的脖頸,離她脖頸很近,正嘶嘶吐著信子,仿佛隨時會咬她一口。

  她不敢動,發不出聲音,恐懼之下,腦子懵懵的,感覺像是溺水了。

  忽有腳步聲傳來,沒一會又有燈光閃爍。

  是誰?誰來了?是來救她的嗎?

  “寧小茶?”

  是趙征的聲音!

  竟然是他!

  寧小茶激動得紅了眼,想不顧一切地回應他,但那蛇就在旁邊窺伺著,她真的害怕。

  門外的趙征聽不到回應,緊緊皺起了眉。

  跟他一起來的宮人見寧小茶沒回複,也跟著喊了:“寧姑娘,你睡了嗎?太子殿下來看你了。”

  這叫喊的聲音驚到了黑蛇,它黑溜溜的眼睛四處瞄著,信子嘶嘶吐得極快,像是在尋找危險物,繼而發動攻擊。

  寧小茶覺得不能再這麽躺屍下去了,外麵聲音那麽吵,這黑蛇也沒有離開的打算,等他們衝進來嚇到它,受傷的肯定還是她。

  那麽,生死在於一搏。

  她屏住呼吸,暗暗蓄力,然後身體一滾,就滾下了床,與此同時,那黑蛇也驟然發動襲擊,朝她襲來——

  第135章

  “啊!”

  寧小茶的尖叫聲被“砰”得一下踹門聲震斷了。

  趙征踹門進來,就看到寧小茶捏著一條黑蛇,狠狠甩到了牆上。

  “救、救我!我、我被蛇咬了!”

  寧小茶虛弱地躺在地上,手臂上兩個鮮紅小洞,讓她有些絕望。

  還是被蛇咬了。她堅持了那麽久,還是被蛇咬了。

  毒素在蔓延,手臂已經麻了,心髒也有些窒悶,像是跳不動了。

  她感覺自己要死了,天,她不想死,她還那麽年輕,誰來救救她?

  她閉上眼,任憑眼淚流下來。

  手臂驟然一痛,伴隨著一股吸力。

  她睜開眼,看到趙征抓著她的手臂,往外吸著毒血。

  “殿下不可!”

  “快叫禦醫!”

  “殿下,太危險了,快停下來,您不能這麽做啊!”

  在場的宮人們見趙征涉險,紛紛出聲阻止。

  包括寧小茶,也是出聲阻止:“殿下,不要,沒用的,還是叫禦醫來吧。”

  她是現代人,知道被毒蛇咬了,用嘴吸出毒血不科學,不僅不能救人,還可能連累自身。

  但趙征沒有聽,直到吸出鮮紅的血,才停了下來。

  那時,他眼睛猩紅,滿嘴的血,白麵紅唇,黑發披散,像是一隻從地獄而來的豔鬼。

  寧小茶覺得他美得驚人,但那隻是一瞬,生死麵前,再美的男人也得靠邊站。

  “殿下,我需要禦醫。”

  她對他的舍命相救,感動歸感動,但想活下來,還是要靠禦醫。

  禦醫很快來了。

  是段玉卿。

  他來了之後,先瞧了眼被太監抓住的黑蛇,確定了它的毒性,繼而拿出了一顆黑色解毒丸,塞進了寧小茶的嘴裏。

  寧小茶吃下解毒丸,心裏還是七上八下的,就緊緊抓著他的肩膀,急聲問著:“就這樣?解毒了?段禦醫,我會沒事的,對吧?”

  其實在看到段玉卿的那一刻,她緊繃的心就鬆弛了些,對他的醫術還是有些信任的。

  這種信任帶著一股情人般的依賴,就像是她的眼裏隻有他,她的世界隻有他。

  段玉卿就這麽被她情人般的依賴蠱惑了。

  他其實不喜歡怯弱的女人,但寧小茶眼睛濕漉漉的紅,淚水將落未落,怯弱的淒美可憐,就很讓他有保護欲。

  “嗯。我在,你會沒事的,別怕。”

  他不自覺放柔聲音安撫著,然後抓起旁邊的被子,蓋在她身上。

  可惜,寧小茶沒在意他這超出本分的溫柔,一聽他說自己沒事了,激動地連聲道謝後,注意力就轉到了趙征身上:“段禦醫,你快給殿下瞧瞧,他剛給我吸毒血了,可能也中毒了。”

  段玉卿看她擔心趙征,心裏莫名不爽,麵上卻也沒顯露,而是重新拿出了一顆黑色解毒丸,遞了過去:“殿下且用。”

  趙征看著他們兩人剛剛的互動,心裏很不爽,當然,麵上也沒顯露。

  他冷著臉,接了解毒丸,做出吃下的動作,實則並沒吃,而是藏在了手心裏。

  “這裏怎麽會出現毒蛇?”

  他站起來,掃了一眼在場的宮人,開始追究原因。

  宮人們都低著頭,囁嚅不敢說話。

  寧小茶也不知原因,但知道自己不能再在這裏住下去了。

  有人要殺她。

  她需要絕對安全的居所,也就是太子的寢宮,這樣一來,那就是跟太子同居了。

  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真跟太子住到一起,倒是她因禍得福了。

  想到這裏,寧小茶果斷下跪,惶惶哭道:“殿下,定是有人要害奴婢,還望殿下救我啊。”

  她這一喊,事情就嚴重了。

  有人要在東宮害人!還是害伺候太子的人!簡直是啪啪打東宮防衛的臉!

  “殿下恕罪!我等必查清楚原因!”

  侍衛們齊刷刷跪下了。

  趙征一臉嚴肅地下令:“兩天時間,給不了孤一個滿意的解釋,你們知道後果!”

  侍衛們低頭應“是”。

  趙征見此,也沒再說什麽,安排人扶寧小茶去了自己的寢宮。

  一行人浩浩蕩蕩回去了。

  段玉卿看著趙征的身影,第一次生出了名為妒忌的東西:如果他不是太子,寧小茶就不會隻圍著他轉了吧?如果他不是太子,寧小茶就不會專屬他了吧?如果他不是太子……

  他懷著妒忌的心情,回到自己的藥房,對著窗戶,鬱鬱坐了一會,忽然想到那顆趙征沒吃下的解毒丸,臉色一變,立刻尋了紙筆,寫下一行小字:【太子疑似有百毒不侵體質。毒殺不得,需得從長計議。王爺出兵在外,萬望珍重。】

  第136章

  寧小茶跟著趙征回澤恩殿,路上,很好奇地問:“殿下怎麽會過來?”

  那麽巧,她被蛇纏上,千鈞一發,他就出現了!簡直像命中注定一般!

  趙征瞧著周邊的宮人,沒說自己心痛難忍的事,就扯了個謊:“不要多想,我睡不著,四處走走罷了。”

  寧小茶不信他的話,但也不沒多問,等到了澤恩殿,第一時間讓宮女準備熱水,說要洗澡。她跟那黑蛇同床共枕那麽久,現在回想,汗毛還會豎立起來。

  真的太可怕了!

  還有點惡心!

  她捂著嘴,想嘔吐,又忍住了。

  趙征看到她嘔吐的動作,皺眉問:“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寧小茶搖頭說:“沒事。我就是一想起自己跟蛇睡在一起,就感覺惡心。”

  趙征:“……”

  他不怕蛇,理解不了她對蛇的恐懼,但還是心疼她的,就吩咐宮人:“去煮點安神湯,給她壓壓驚。”

  “是。”

  宮人領命退下。

  沒一會,熱水準備好了,寧小茶去隔間的淨室(衛生間)洗漱了。

  其實,說是洗漱,也就是擦拭,因她腰臀的傷,還下不了水,泡不了澡。

  她就那麽脫光光站著,由著宮女給她擦洗,足足擦洗了三遍,才感覺舒服了些。

  當她再回到澤恩殿,宮人也準備好安神湯,端到了她麵前:“姑娘請用。”

  “謝謝。辛苦了。”

  寧小茶道了謝,喝下去後,趴到了早已準備好的軟榻上。

  那軟榻正好對著趙征的大床,距離也不遠,就很適合夜聊。

  寧小茶被嚇個半死,也沒睡意,等宮人離開,就跟趙征說:“殿下,我今晚要是死了,你會傷心嗎?”

  趙征一聽這個,還心有餘悸,他真的差點失去她了。

  他這一生命運多舛,親緣淡薄,擁有的不多,今晚來這麽一遭,才讓他明白,原來他能失去的,竟然隻有她。

  真可憐呐。

  他心情沉鬱,聲音冷淡:“不要說不吉利的話。”

  寧小茶不滿他這麽回答,下了床,往他床上趴,然後抬起頭,委屈巴巴看著他:“殿下真是心狠,我都差點死了,殿下也不肯說點好聽的話,哪怕是哄哄我。”

  趙征拿她沒辦法,就把她腦袋按到胸口,語氣無奈而溫柔:“聽聽。寧小茶,我擔心你的。”

  寧小茶聽著他鏗鏘有力的心跳,像是為自己而跳,一時開心,也就被哄好了:“多虧了殿下。如果不是殿下,我可能今晚就命喪蛇口了。這麽一說,殿下還是我的救命恩人呢。殿下,救命之恩,以身相許,可見,我注定是殿下的人。殿下覺得呢?”

  趙征覺得她是對的,他救了她兩次,她兩輩子都該是他的人。

  想到此處,他內心湧起一股衝動,就鬆開她,捧著她的下巴,跟她目光相對:“記得你的話。寧小茶,你是我的人,離敬王以及敬王的人遠點。”

  他說這話時,目光犀利而深沉,仿佛還有千言萬語沒說出來。

  寧小茶隱隱察覺了他對她忽冷忽熱的源頭:“殿下不喜敬王?為何?”

  趙征點了點她的腦門:“自己想!”

  寧小茶討厭他這種話說一半的人,故意道:“這長夜漫漫的好時候,殿下確定讓我想別的男人?”

  她性情狡黠,還有些“壞”,總有辦法刺激他的心。

  他很生氣,再次伸手點她的腦門,卻也無奈:“你、你!”

  寧小茶猛然抓住他的手指,放在唇邊,親吻舔咬間,眨著一雙嫵媚含笑的狐狸眼,撩撥著:“殿下,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說,我的後福是什麽?”

  第137章

  趙征被她咬著手指,咬得心癢癢,哪裏還有精力去想她的話?

  他低下頭,想吻她,卻被她躲開了。

  他不解地看著她,也問了:“為何?”

  寧小茶嘟著紅唇,解釋道:“我剛喝了藥。嘴裏都是苦味。”

  原來是這樣。

  他聽得笑了下,然後,托著她的後腦勺,強勢吻住了她的唇。

  確實,她喝了藥,嘴裏都是苦味,但苦味之後,就是甜了,而先苦後甜的甜,更讓人貪戀。

  他貪戀地吻了她好久好久,久到寧小茶感覺嘴唇都不是自己的了。

  “殿、殿下——”

  她花了好大力氣,才推開了他。

  趙征被推開,還意猶未盡,就溫柔看著她,輕輕撫弄著她的唇:“我不怕苦。”

  所以她嘴裏再苦,他還是想吻她,也必須吻她。

  寧小茶品味出這個意思,心裏甜得冒泡泡,嘴裏則嬌哼著:“殿下之前喝了藥,還要吃蜜餞呢。”

  趙征記得她說的這件事,就解釋了:“故意的。想要支開人。隻想跟你在一起。”

  寧小茶回想當時的情形,趙征支開香玉後,就吻了她,可見是沒說謊的。

  “殿下越來越會說甜言蜜語了。”

  “沒有。”

  他是真心實意。

  反而是她,真心有假。

  寧小茶不知他所想,笑嘻嘻道:“殿下再說幾句。我還沒聽夠呢。”

  他是情之所至,說出的那些話,她讓他專門說,他就說不出來了。

  “天色不早了,睡吧。”

  他轉移話題。

  她不樂意,撒嬌道:“殿下再多說幾句嘛。”

  趙征沒說,撫了撫她的腦袋,溫柔道:“別怕,我在了,睡吧。”

  寧小茶吃不消他這樣的溫柔,也不想糾纏下去惹他厭煩,就適可而止了。

  兩人就這麽依偎著睡去了。

  隔天

  大將軍府

  何昭灩心裏藏了事,一夜沒睡,在床上翻來覆去到天亮,簡單洗漱後,立即派人打聽消息,得知寧小茶沒死,還睡在了太子寢宮,氣得在房間裏一通亂砸。

  “該死!那個賤人!為什麽會這樣?連老天都幫著她嗎?”

  她氣得麵目猙獰,尖叫個不停:“啊啊啊!賤人!我要殺了她!”

  她買通東宮的小太監,在寧小茶屋子裏放了毒蛇,多好的主意,竟然失敗了。

  關鍵失敗就算了,還可能留下了把柄。

  大事不妙!

  她立刻哭著去找父親:“怎麽辦?那小太監不會供出我來吧?如果無疾哥哥知道是我下的手,肯定會更討厭我的。爹爹,我不想無疾哥哥討厭我。嗚嗚嗚,我要怎麽辦?爹爹,幫幫——”

  “啪!”

  何鴻力聽著女兒的哭訴,氣得麵色漲紅,大口喘著粗氣,一個沒忍住,就抬手打了她一巴掌,怒吼道:“蠢貨!我怎麽跟你說的?消停些!老實些!暫時先別去找寧小茶的麻煩!你怎麽就不聽!偷雞不成蝕把米!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怎麽就生了你這麽個愚蠢無能的女兒!”

  “爹爹——”

  何昭灩被父親打懵了,不敢相信因為這點事,第一次遭了父親的打,等反應過來,捂著火辣辣的臉,哭得更傷心了:“你打我?爹爹,為了那麽個賤人,你打我?”

  何鴻力看她還不知錯,握緊拳頭,艱難忍住再扇她一巴掌的衝動,搖頭歎道:“昭灩啊,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第138章

  有什麽比最疼愛自己的父親說對自己失望更傷人的?

  何昭灩承受不住這巨大的打擊,崩潰地哭道:“爹爹,我這就讓你失望了?就為了一個賤人?嗚嗚,我不活了!”

  她大哭著跑出去,假裝往湖裏跳。

  丫鬟們紛紛攔著她,但其中一個丫鬟沒少在她手上吃苦,就虛虛攔著,她一激動,真摔進了湖裏。

  “咚!”

  何昭灩跌進湖裏,湖水瞬間淹沒她的脖頸,嚇得她麵色慘白,在湖水裏胡亂撲通著,沒一點形象,隻知道扯著嗓子尖叫:“救命!來人!快救我!爹爹!救我!”

  有幾個小廝聽到動靜,忙跑過來,往湖裏跳,很快合力把她救了上來。

  但何昭灩還是喝了不少湖水,人也濕漉漉的,頭上還黏著幾片爛掉的荷葉,還有個黑色水蛭趴在她臉上,吸著她的血,她感覺到臉上有東西,猛然抬手拍上去,水蛭掉下來,嚇得她白眼一翻,差點暈了過去。

  何鴻力看著狼狽不堪的女兒,一半心疼,一半心寒:唉,家門不幸啊!他這女兒是蠢得無藥可救了!

  “你們幾個,把小姐帶回房間,沒我的命令,不得出來!”

  他再氣憤,也不能坐視不管,必須給她擦屁股。

  何昭灩也知父親會給自己擦屁股,被丫鬟們扶著離開時,一步一回頭,虛弱無力地叮囑:“爹爹,千萬、千萬不要讓無疾哥哥知道、知道是我幹的啊!”

  何鴻力沒理她,冷哼著甩袖而去,等回了自己的房間,立刻派人去東宮打聽消息。

  東宮很不平靜。

  昨晚出現一條毒蛇,整個東宮都開始了捕蛇行動,倒也抓了幾條蛇,但都是無毒的菜花蛇,這意味著毒蛇的出現並不是偶然。

  下午時,就有小太監畏罪自殺,並留下了遺書,說是自己妒忌寧小茶得寵,遂在她屋子裏放了毒蛇。

  寧小茶得到消息,表示懷疑:“一個太監會妒忌我一個宮女得寵?簡直可笑!我跟那小太監都沒說過幾句話,哪裏就招他妒忌,讓他這樣害我?定是幕後黑手在陷害,那小太監就是個擋箭牌!”

  趙征也這麽想,點頭安撫:“我會讓人繼續查下去的。你相信我,定給你一個公道。”

  寧小茶聽到遲來的“公道”二字,就想到了何昭灩,其實,在這皇宮,也就她對她有殺意了。她也懷疑她是幕後黑手,但如果是她,便是查出來,怕也沒有公道可言。她是未來的太子妃,所有人都會保著她的。

  想到這裏,她問:“殿下心中有想過誰是幕後之人嗎?”

  趙征沉默了。

  這麽拙劣的手段,也就何昭灩能想出來了。

  寧小茶見他沉默,便知他有了懷疑對象,忍不住問:“殿下……要護著她嗎?”

  趙征還是沉默。

  他不想護著何昭灩,但退婚還不是時候。

  在寧小茶看來,他的沉默就是默認,也是,何昭灩除了是未來太子妃,還是位高權重的何大將軍的女兒,便是他這個太子,也要給些麵子,又怎麽可能為了她一個地位卑賤的宮女而跟他翻臉?

  這就是官官相護、官場黑暗啊!

  她跟何昭灩根本沒有相提並論的資格!

  真惡心!

  “嘔——”

  她捂著嘴,一陣犯惡心,不知是吐這黑暗不公的世道,還是吐趙征的偽善!

  趙征不知寧小茶所想,見她嘔吐,緊緊皺眉:“你怎的又吐了?哪裏不舒服?”

  寧小茶想說話,但嘔吐的更厲害,連早上吃的東西都吐了出來。

  這驚得在場的宮人麵麵相覷:天,寧姑娘不會懷孕了吧?

  第139章

  寧小茶得了個愛嘔吐的怪病。

  她聽人說到“蛇”會嘔吐,想到何昭灩會嘔吐,有時看到趙征還會嘔吐,反正就是一言不合就嘔吐。

  她知道這很大可能是心理問題,但別人不知道,就懷疑她是懷孕了。

  沒多久,關於她懷孕的流言就滿天飛了。

  哪怕趙征叫來了禦醫,給她把了脈,說是腸胃問題,還給她開了藥,還是沒能消滅掉那些流言。

  當流言傳到皇後耳朵裏——

  陶樂純雖然知道不大可能,但還是抱著一絲希望,派了禦醫過去,結果自然是失望的。

  她失望了,心情很不好,就召見了寧小茶,言語間帶著不滿:“寧小茶,一轉眼,你到太子身邊也快一個月了吧?你覺得自己還要多久,能跟太子圓房?”

  寧小茶感覺到了壓力,那股嘔吐感就來了,但皇後麵前不能失態,就捂嘴忍著,等那股嘔吐感下去了,才說:“皇後娘娘恕罪。太子是君子,為人端方雅正,怎麽會無媒而苟合?”

  她借機要一個名分,是給自己保證,也是給趙征放縱的理由。

  縱然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去伺候他的,是他的所有物,但沒那個名分,做什麽都有點心裏負擔,而有了那個名分,自己的所有物自然要打上自己的印記。

  她覺得名分就是他們間的催化劑。

  但陶樂純覺得她是偷奸耍滑,無功而邀賞,就很生氣:“什麽時候太子想要個女人,還要先給名分了?”

  言外之意:你是個什麽東西,還要先給名分了,太子才能碰?

  寧小茶感覺到了那種輕賤跟鄙視,嘔吐感又湧了上來:“嘔——”

  這次她沒忍住,吐了出來。

  那氣味熏得陶樂純當即怒了:“放肆!給我忍住了!沒懷孕還這麽個吐法,你也不覺得丟人!”

  “嘔、嘔——”

  寧小茶吐得更凶了。

  她發現了,皇後越罵得凶,她就越想吐,根本忍不住。

  陶樂純見此,氣得腦殼疼,卻又拿她沒辦法,隻能煩躁地擺手趕人:“滾出去!”

  “是。皇後娘娘息怒。奴婢這就告退。”

  寧小茶果斷起身,快步退了出去。

  而一離開皇後的宮殿,呼吸著新鮮空氣,那股嘔吐感就沒了。

  也是神奇。

  她不想回東宮,畢竟見著趙征,也會嘔吐,而嘔吐也很難受,自然是能不嘔吐就不嘔吐了。

  於是,她閑來無事,就在皇宮裏亂逛,逛著逛著,就逛到了段玉卿的藥房。

  段玉卿的醫術有些奇巧勁兒,或許能治好她的嘔吐?

  她冥冥之中或許有此期待,才來了段玉卿的藥房,就是沒想到他竟然沒在。

  留下來看藥房的小藥童八九歲,生的白嫩可愛,說話還帶著童音:“段師傅出去了。”

  寧小茶打聽:“出去了?去哪裏了?”

  小藥童搖頭說:“不知。段師傅不跟我說這些的。”

  寧小茶又打聽:“那他什麽時候回來,你知道嗎?”

  小藥童還是搖頭:“不知。段師傅不喜歡別人打聽他的行蹤。”

  寧小茶聽著這話,陷入了沉思:身為禦醫,不在禦醫院當值,而是擁有一處自己的藥房,甚至還不歸禦醫院管束?行事這麽高調,妥妥身後有人啊!太子才回皇宮,皇後不問政事,那麽,他身後的人是皇帝還是敬王?

  應該是敬王吧!

  他平日跟敬王確實走的很近!

  她知道敬王有代君執政的權力,但給段玉卿這麽大的自由,還不怕落他人口舌,看來這皇宮在他掌控之內了。

  趙征很防備敬王,前天晚上還說她要離敬王跟敬王的人遠點,是覺得敬王權勢太大,威脅他人身安全了?

  他看似一心修佛,清心寡欲,看破紅塵,實則冷心薄情,沒一點佛家的慈悲,難道都是假裝?

  一個韜光養晦的詞,閃入了腦海。

  寧小茶這一刻才意識到自己身在皇位爭奪的權謀之中。

  草!她以前怎麽會想趙征對皇位沒興趣呢?

  太天真了!

  天真的寧小茶又想到了敬王,他對她那麽好,難道是為了轄製太子?

  就在寧小茶快要真相的時候,耳邊傳來小藥童的聲音:“寧姑娘,段師傅來了。”

  段玉卿一進院子,就看到了寧小茶,頓時有種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的感覺。

  他強作淡定,走上前,輕聲道:“伸手過來。”

  寧小茶眼神困惑:“嗯?”

  段玉卿覺得她呆呆萌萌的可愛,忍不住笑道:“你不是來找我看病的?”

  第140章

  寧小茶後知後覺地伸出手,點頭一笑:“是的。是的。段禦醫真是料事如神。”

  她哪裏知道段玉卿不是料事如神,而是聽人說她經常嘔吐,心有掛念,還去東宮逛了逛,想著主動為她看病,結果他沒在東宮看到她,一回藥房,卻看到她,自然就還想著為她看病了。

  這會他搭著她的手腕,仔細把脈,但沒察覺她的腸胃有問題。

  寧小茶見他眉頭緊鎖,還以為自己身體哪裏不好了,就很擔心:“段禦醫,我身體有問題?”

  要知道病人看病的時候,最怕醫生皺眉頭了。

  段玉卿沒說話,觀察著她的氣色,見她麵色紅潤如四月桃花,就覺怪異:她這麵色跟脈象都不像是腸胃有問題的樣子。

  為何嘔吐?

  不是身體原因,那就是心裏的原因了。

  想著,他問:“你有心事?”

  寧小茶一愣:“怎麽問這個?”

  段玉卿沒解釋,又問:“現在還會想嘔吐嗎?都什麽時候嘔吐了?當時是什麽情況?”

  寧小茶知道他醫術好,便沒遮掩,如實說:“剛看到皇後的時候,就吐了,可能是壓力太大了吧。”

  段玉卿聽她這麽說,也就明白了症結:“放輕鬆。她不會對你做什麽的。”

  寧小茶扯了下唇,露出一抹苦笑:“應該說暫時不會。幽幽深宮,人如螻蟻,生死榮辱全在他人手中,多麽可悲。”

  段玉卿明白她的悲傷,便伸手揉了下她的頭發,低聲說:“不會太久的。”

  這話沒頭沒尾,讓寧小茶有點懵:“什麽不會太久?”

  段玉卿收回手,本來溫柔的目光變得意味深長:“你想要的,不會太久,終會得到。在這之前,保全自己。”

  寧小茶似懂非懂,還想再問,一陣匆匆的腳步聲傳來。

  她聞聲看去,院門被推開,一列侍衛走進來,為首的是個身材壯碩的黑臉侍衛,還留著茂盛的絡腮胡,朝她一躬身,聲若洪鍾:“寧姑娘,皇上召見。”

  寧小茶:“……”

  皇上要見她?為何要見她?

  她進宮一個月了,相信皇上也知道她的存在,但從沒對她表現出一點的興趣啊!

  一個荒誕的念頭閃入腦海:皇上不會是聽了流言,以為她懷孕了,才想見她的吧?

  這些個當權者想孩子想瘋了嗎?

  都好多禦醫來給她把脈了,也確定她沒懷孕了!

  但轉念一想,也是,事關皇嗣,哪個敢輕忽?

  “寧姑娘,請——”

  那黑臉侍衛朝她做出“請”的手勢。

  寧小茶隻能跟段玉卿告別:“那我先走了。段禦醫,你也忙吧。”

  段玉卿見她要走,忙出聲安撫:“你別怕,皇上最是愛重太子,愛屋及烏,不會對你做什麽的。”

  寧小茶本來還有些緊張的,聽他這麽說,確實輕鬆了些。

  這個輕鬆還源於段玉卿竟然會跟她說這些話,像是鄰家哥哥,讓人感覺很溫暖、很安全、很可靠,擱以前,他對她都是愛答不理的。

  “段禦醫,你好像變得溫柔了。”

  她打趣他一句,然後笑著跟那些侍衛離開了。

  留下段玉卿一人風中淩亂:他變溫柔了?有嗎?

  第141章

  寧小茶跟著那些侍衛去了皇帝的寢宮。

  雖然一路上做了不少心理建設,也把段玉卿的安撫聽到了心裏,但真的要見皇帝了,還是緊張得想嘔吐。

  但不能嘔吐啊!

  本來皇帝就懷疑她懷孕,如果她當著他的麵嘔吐,那不更像是懷孕了?結果禦醫來了一把脈,不是,沒懷孕,想想皇後那變臉,皇帝不會一怒之下砍她腦袋吧?

  這麽一想,她就更緊張了,嘔吐感也就更強了。

  她捂著嘴,在皇帝寢宮門口停下來,看到守在殿門外的年輕太監匆匆往殿裏去,不一會,又走出來,嘴唇一張,發出尖細的嗓音:“宣寧氏女覲見。”

  寧小茶立刻邁步進去了,第一感覺是殿裏很灰暗,哪怕是白天,還是透著一股陰森感,其次是濃苦的藥味,彌散在空氣裏,從四麵八方往鼻子裏鑽,很不好聞,讓她想嘔吐。

  她捂著嘴,忍著嘔吐,在那年輕太監的帶領下,走到床前,跪下來:“奴婢寧小茶見過皇上。皇上萬福金安。”

  行過禮,她微微抬頭,隔著床帳,看不清裏麵的人,隻覺骨瘦如柴,蒼老頹敗,顯然是行將朽木之人。

  皇帝又如何?

  到了年紀,人總是要死的。

  床帳被年輕太監緩緩拉開。

  皇帝趙琨在老太監鄧福順的幫助下,緩緩坐了起來,近乎審視地盯著不遠處跪著的女子:“你是……寧小茶?”

  他的聲音透著虛弱無力之感,但目光還透著幾分犀利的精光。

  寧小茶知道那是皇帝的威壓,忙低頭應道:“是。奴婢寧小茶。”

  趙琨微微眯著眼,招手道:“好孩子,再上前一些。”

  寧小茶不敢耽擱,忙跪走著上前一些。

  離得近了,皇帝蒼老衰敗的麵容盡收眼底,她甚至能感覺到皇帝身上濃濃的死氣。

  都這樣了,還沒死,這皇帝怕是有什麽執念,才能靠著一口氣撐到現在啊!

  趙琨則感覺女人有些熟悉,那精致的眉眼,嫵媚裏帶著點妖氣,像他記憶裏的一個女人。

  “你是……揚州人?”

  “揚州……是個好地方。”

  趙琨慨歎著,陷入了過往的回憶裏:“朕記得……剛登基那會兒,就去過揚州。”

  寧小茶不是原主,對揚州不熟,也就不知道怎麽接話,唯有保持沉默了。

  “揚州自古出美人。”

  趙琨沒在意她的沉默,自顧自地說著:“美人殺人不用刀,勾魂奪命全在腰。”

  他一把年紀了,跟她一個女人說這些,真的好嗎?

  尤其她還是他兒子的半個女人?

  堂堂一國皇帝怎麽跟老流氓似的?

  她又想嘔吐了,還好,及時捂住嘴,忍住了。

  趙琨看到她捂嘴這個動作,仿佛才想起叫她來的目的:“禦醫把脈了?怎麽說?”

  果然是因為那該死的流言!

  寧小茶不想他誤會,忙說:“皇上恕罪。奴婢無能,是腸胃不好導致的嘔吐,跟懷孕沒有一點關係。太子殿下如清風明月,也不是輕狂之人。”

  她就差直說了:我們是清白的!我們壓根沒睡在一起!

  但有些人就是偏執,隻願意相信自己親眼看到或者聽到的。

  “叫禦醫過來吧。”

  這顯然是又要給她把脈了!

  寧小茶聽得想哭:“皇上,好幾個禦醫都給奴婢把過脈了,奴婢就是腸胃不好,真的沒懷孕啊!”

  天,這一個個的,怎麽就不信呢?

  第142章

  禦醫很快從側殿來了。

  他是個上了年紀的老頭兒,拎著個藥箱,捋了兩下花白的胡須,朝寧小茶一笑:“寧姑娘,且伸手。”

  寧小茶一臉麻木地伸出手,讓他把脈。

  就是把脈的時候,她還不爭氣地想嘔吐呢!

  她都不敢看皇帝期待的眼睛:這該死的嘔吐欲會害死她的!

  短暫的把脈之後,禦醫也麵露遺憾,發出歎息:“回皇上,寧姑娘確實沒有懷孕。”

  這話像是宣告了死刑。

  她能感覺皇帝那本來熱切而希冀的目光忽然就變得黯淡無光了。

  哎,奇了怪了,她竟然有種自己沒有懷孕就是犯什麽大罪的荒唐感覺!

  “皇上息怒。”

  雖然是場烏龍,沒有懷孕,也不怪她,但她還是要認錯。

  誰讓她是個低賤的宮女呢?

  趙琨本來沒那麽渴求皇嗣,隻要太子破戒,回歸紅塵,繼承皇位,就足夠他欣慰了,但寧小茶忽然傳出嘔吐懷孕的流言,這讓他瞬間多了一種抱皇孫的熱望。

  可惜,熱望成空。

  他有種被戲耍的憤怒:“你跟太子究竟、究竟……咳咳咳——”

  寧小茶知道他想問什麽,立刻表態;“皇上放心,奴婢定早日讓太子破戒,回歸紅塵。”

  這回答並不讓趙琨滿意。

  趙琨盯著她那張臉,明明那麽美豔動人,卻撩不動太子,簡直無能!

  對,無能!

  他認定寧小茶無能,便對她沒了好感:“朕再給你半個月的時間,完不成任務,你那腦袋就別要了。滾下去吧!”

  “是。謝皇上開恩。奴婢告退。”

  寧小茶心情複雜地退了出去。

  她其實做好皇帝變臉的準備,但皇帝真變臉了,還是讓她破防了。

  要知道,剛見麵,他還喊她好孩子呢,結果一聽她沒懷孕,瞧那臉變的!變色龍都沒他快!

  其實,趙琨這麽變臉,已經是控製住自己怒氣的結果了。

  等她退出去,直接摔了鄧福順端來的茶碗。

  “廢物!”

  趙琨氣得哼哧哼哧喘粗氣:“就是個空有美貌的蠢貨!這麽久了,都沒能,咳咳咳,都沒能撩動太子的心!”

  鄧福順聽著,不以為然,便整理言辭,勸道:“皇上息怒。太子那麽好撩還得了?真到了那時候,您該憂心他是個貪戀美色的昏君了!”

  “昏君也比現在好!”

  趙琨這話就是意氣之語了。

  鄧福順沒敢接話,沉默下來。

  殿內好一陣兒沒人說話。

  趙琨在漫長的沉默中冷靜下來,歎氣道:“老鄧啊,朕不能這麽等下去了。”

  他等太子長大,等太子回宮,等太子即位,等了這麽久,他沒多少時間等下去了。

  鄧福順明白他的苦衷,問道:“皇上想怎麽做?”

  “太子身體,咳咳,太子身體還未痊愈。”

  趙琨捂著嘴,咳嗽了一會,繼續說:“等他身體再好些,咳咳咳,老鄧,你聽著,非常時刻,就要用非常手段。朕不能任由他們這麽墨跡下去了。”

  鄧福順聽著,沉默了好一會,才道:“太子身體有傷,補藥不可用,隻能用催情香了。”

  趙琨沉沉一歎:“那就……催情香吧。”

  第143章

  寧小茶離開皇帝寢宮後,也沒再亂逛,回了東宮。

  趙征等她多時,見她回來,就有些小怨念:“怎麽才回來?”

  埋怨一句後,看她臉色不對,忙問:“臉色這麽差?皇後訓你了?”

  寧小茶瞧他一眼,先喝了口茶,接著揮手叫宮人退下,才趴到軟榻上,懶洋洋回他的話:“豈止是皇後,還有皇上,也召見我了,起初那叫一個和善,一聽我沒懷孕,立刻就變臉了。殿下,我要被你害慘了。”

  趙征料想是這個結果,但不覺得是自己害慘了她,就為自己辯駁:“怎麽牽扯到我了?是你腸胃不好的緣故,可不是我害你嘔吐的。”

  寧小茶撇嘴道:“就是殿下沒害我嘔吐啊。殿下跟我走得近,所有人都以為我跟殿下成了事,結果,我們什麽都沒做,還讓我沒了清白。”

  她這麽說,有催他行事的心思,既然大家都以為他們發生了關係,索性就坐實了唄?

  趙征不這麽想:“經此一事,應不會有人質疑你的清白了。”

  寧小茶無言以對,沉默了一會,問他:“殿下在擔心什麽?”

  她想到了他在跟敬王奪位,而涉及奪位,都是萬分凶險的,所以他才對自己時冷時淡?

  趙征不想給她太多壓力,就說:“還不是時候。小茶,你不要急。該發生的時候,自然會發生。”

  他何嚐不渴望她的身體?

  但真的要了她,那就要對她負責,萬一她懷了孕,更要對新生命負責。

  他眼下勢單力薄,還無法對她跟孩子負責。

  這次她嘔吐引起的懷孕風波也是給他提了個醒,萬萬不能一時放縱要了她。

  寧小茶不知他所想,就問:“該發生的時候是什麽時候?”

  趙征溫柔地看著她,低聲說:“不會太久的。你想要的,自會得到。但在這之前,寧小茶,好好保全自己。”

  寧小茶聽著這話,忽然想到了段玉卿的話:你想要的,不會太久,終會得到。

  兩人的話太像了,像是都在等一個“時候”!

  這足夠暗示兩人所屬的陣營是敵對的!

  所以她想的都是對的,無意之間,不,應該說她從一開始就身在叔侄奪位的權謀之中了。

  隻趙征也是,打著修佛的幌子,直到現在也沒參與政務,明明敬王都離開了,正是他網羅大臣、培植勢力的時候啊!

  無怪乎她沒想到這一層,畢竟趙征看起來真的不像是覬覦皇位的人。

  尤其他本就是太子,是儲君,是唯一的皇位繼承人。

  “殿下有秘密。”

  寧小茶不知他在謀算什麽,堂堂太子,直接繼承皇位,哪怕敬王勢大,也不敢阻攔吧?除非他背上造反的名頭,而造反可是要受萬民唾棄的!

  趙征感覺寧小茶知道了些什麽,便招手讓她過來。

  寧小茶過去了,以為他要跟自己說悄悄話,可期待了,結果,到他身邊,附耳過去,就聽他說:“乖一點。好奇心會害死貓的。”

  警告?威脅?

  但似乎更像是戲耍?

  她氣得俏臉通紅:“殿下不相信我。”

  趙征沒說話,就安靜地看著她,目光溫柔而深沉。

  寧小茶最怕他這樣的目光了,好吧,她之前確實跟敬王走得很近,但從沒想過上他的船啊!

  不過,現在叔侄奪位,兩條船,還真讓她猶豫了—天,上哪條船呢?

  第144章

  “在想什麽?嚇到了?”

  趙征見她長久沉默,還以為自己的話嚇到她了。

  寧小茶果斷點頭裝柔弱:“是的。嚇到了。殿下不想說便不說,何至嚇唬我呢?我最膽小了。”

  她確實膽小,腦子還不夠聰明,一點不想在這刀光劍影、陰謀重重的皇宮生活了。

  所以,無論是敬王還是太子的船,她都不想上,隻想離開,隻想自由。

  但怎麽離開呢?

  腦袋上忽然落下一隻手。

  那手修長如玉,骨節分明,像是上好的藝術品,卻輕輕揉了下她的腦袋,然後那手的主人說:“別怕,我總會護著你的。”

  寧小茶聽他這麽說,本該動容的,卻想到了他對何昭灩的維護乃至偏袒:假的!都是假的!虛偽!他所謂的保護,不過是權衡利弊下的順手之舉罷了。真的事關他的利益,他才不會管她死活!

  一種巨大的悲憤席卷了她。

  那股熟悉的嘔吐感又來了。

  她捂著嘴,忍著嘔吐,跑進了隔間的淨室(衛生間),吐了個昏天暗地。

  因為這場嘔吐,她中午沒什麽食欲,隻吃了點水果。

  下午餓得肚子咕咕叫。

  趙征聽到了,就讓人端來點心,柔聲哄著:“多少吃點吧。不然餓壞了身體。”

  寧小茶惦記著何昭灩的事,心裏有隔閡,看他就煩,擺手說:“不想吃。”

  趙征很耐心,下了床,洗了手,親自拿著點心喂她。

  寧小茶不好拒絕他的溫柔,就吃了一塊點心,結果,才吃到肚子裏,想著他維護何昭灩,又吐了出來。

  最終點心還是沒吃下去。

  她的嘔吐還發作的頻繁了。

  一天下來,人就蔫了,趴在軟榻上,成了一隻病懨懨的貓兒。

  趙征很擔心,又傳了幾次禦醫給她看病,但藥喝了不少,愣是沒見效。

  其實,寧小茶知道是心裏的事,根本沒喝藥,是藥三分毒,而且還那麽苦,她才不喝呢。

  除此之外,看趙征擔心她,還是有些小爽的,她想多看一會兒。

  “殿下,寧姑娘這病,需得好好養著,急不得啊!”

  趙征又罵走了一個禦醫,然後,坐在床上,陰沉著臉,也不說話,像是在生悶氣。

  寧小茶蔫蔫趴在軟榻上,瞥他幾眼,也沒去理他。

  她是被蛇咬後,才開始的嘔吐,他要真擔心她,就該徹查毒蛇來源,而不是不了了之。

  不能想那蛇,想了也是要吐的。

  她竟然跟毒蛇同床共枕,還被毒蛇咬了!

  趙征又聽她嘔吐,皺起眉,朝她走過去,然後,坐到軟塌上,把她撈起來,還是不說話,就直視著她的眼睛。

  寧小茶被他怪異的行為弄懵了:“殿下,你這是幹什麽?”

  趙征觀察寧小茶三天了,覺得她就是故意的,估摸也知道他維護了何昭灩,才故意這麽刺激他,所以,他做了個決定。

  他沉默著遞上一杯水,喂她喝了,然後,低下頭,去吻她的唇。

  寧小茶及時躲開了,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殿下,你——”

  你、你變態啊!

  她捂著嘴,瞪著趙征,身體往後躲,沒想到他忽然變得這麽重口味,難道被她刺激瘋了?

  第145章

  趙征見她往後躲,還是沒放棄吻她。

  他傾身上前,一手托著她的後腦勺,一手抬高她的下巴,再次吻上去。

  寧小茶嚇得伸手捂住他的嘴,大喊著:“殿下,停!停!停!”

  趙征停下來,低眸瞧著她的手,示意道:“手放開。”

  寧小茶放下手,改為捂住自己的嘴,不讓他親,同時解釋:“殿下,我才嘔吐過,嘴裏都是味道。”

  雖然每次嘔吐,都漱過口,但還是有味道。

  這種情況下接吻,哪怕他能下得了口,她自己也接受不了。

  趙征知道她在想什麽,又端來一杯水,讓她喝。

  寧小茶看著麵前的水杯,知道他還沒放棄吻她,就很不解:“殿下,你這是怎麽了?”

  明明他剛剛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就成索吻狂魔了?

  趙征沒說話,將水杯遞到她嘴邊,喂她喝水。

  寧小茶不渴,躲開來,下一刻,就看他將水一飲而盡,然後強勢吻住她的唇,也將水喂了過來。

  這變態!

  她咕咚咕咚喝了水,也被他霸占了口腔,接了個漫長的吻,然後差點窒息。

  趙征在她窒息前,放開了她,當然,還有些意猶未盡,就怪她:“笨。怎麽還不會換氣?”

  寧小茶聽他這麽說,委屈死了:“是我不會換氣嗎?是我不能換氣!不對,是我換不了氣!殿下,你那是吻嗎?哪有人吻起來,要吃人的?”

  她跟他接吻都要有陰影了。

  他就像男孩子想要擁抱人家女孩子,結果,長臂一伸,直對喉嚨,給人家來一個鎖喉殺!

  接個吻而已,什麽仇什麽恨啊!

  “吃人?”

  趙征意識到是自己太粗魯的原因,但礙於麵子不承認,故意說:“你不是想我吃了你嗎?這點就受不住了?”

  寧小茶感覺受到了挑釁,不甘示弱道:“殿下倒是真吃了我啊!也看看我能不能受住!”

  趙征知道她在激自己,也沒中計,而是目光幽深道:“寧小茶,記著你今天的話!以後不要哭!”

  寧小茶聽了,直接翻白眼,繼續拿話激他:“殿下也就嘴上厲害!”

  趙征目光下移,瞄著她隨著劇烈呼吸而起伏、顫動的胸脯,言語很危險:“想我動手?或許我手上也很厲害?”

  寧小茶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忙雙手抱胸,往後躲:“殿下,你這是耍流氓!”

  這話像是觸碰了他的雷點。

  他自嘲一笑:“整個皇宮都巴不得我耍流氓!”

  寧小茶聽了,深以為然,忍不住說:“但殿下就是不讓整個皇宮如願。”

  趙征反問:“我讓他們如願,誰讓我如願?”

  寧小茶好奇了:“殿下有什麽心願?”

  趙征目光深沉地看了她一會,話題一轉,溫柔地說:“你別嘔吐了。何將軍對我很重要。暫時動不得。”

  他從來都是聰明的,他什麽都知道。

  但他知道,也還是選擇維護何昭灩。

  寧小茶又感覺到了那股嘔吐欲,忙捂住嘴,跳下軟榻,奔進隔間的淨室(衛生間),嘔吐時,他的手落在她的後背,輕輕拍撫著,很溫柔,也很殘忍。

  忽然很想哭。

  不知為何,她越感覺他喜歡自己,就越在乎何昭灩的存在。

  或許她不知不覺中對他動了心,有了跟何昭灩一樣的占有欲?

  真可怕!

  她討厭這樣的自己,也討厭讓自己變成這樣的他。

  “有一就有二,何昭灩一次次對我動手,不就是仗著自己有個有能耐的爹?”

  她失控地怒吼:“對,我沒有,我什麽都沒有,我出身卑賤,一進宮,就背負著討好你的任務,如果不是你,我連存在的意義都沒有!所以,是我自不量力,非要跟她比!還想在這等級森嚴、尊卑分明的皇宮,討一個公道!真可笑!”

  第146章

  眼淚簌簌落下來。

  她推開他,擦去眼淚,抬起頭,瞪著一雙紅通通的眸子含淚看他,目光裏有愛也有恨。

  趙征很心疼,上前緊緊抱住她,語氣溫柔而無奈:“對不起,寧小茶,有些事,終究兩難全。”

  他在解釋,但寧小茶不想聽,也怕自己再失態,乃至說出無法挽回的話,就推開他,走了出去。

  趙征跟著出了淨室,卻見她沒停留,直接出了澤恩殿。

  他也跟了出去,正想喊住她,就見她快步跑向了段玉卿,那時,她一掃哀傷,滿麵笑容,腳步輕快,像是要去見自己的情郎。

  “段禦醫,你怎麽來了?是來找我的嗎?”

  “嗯。聽說你還在嘔吐,我給你配了點藥丸,嘔吐時,吃一顆,會好受一些的。”

  “哇,謝謝段禦醫,你真好!”

  兩人的對話傳入趙征的耳朵裏,明明也沒什麽,但就是刺得他心疼。

  他不合時宜地想起何昭灩曾說兩人來往過密、私相授受,當時不以為然,如今看來,俊男美女,真是刺眼!

  當看到段玉卿抬手整了整寧小茶發髻上的玉步搖——

  他徹底忍耐不住,邁步下了台階,直奔兩人而去。

  “微臣見過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金安。”

  段玉卿餘光看到趙征走來,忙微微躬身,向他行禮。

  他模樣生的好,一襲青色衣袍,身姿挺拔,氣質如鬆,更顯姿容出眾。

  趙征瞧著他,心裏不爽,麵色如常,但餘光瞥到寧小茶手裏的白色藥瓶時,言語還是帶了幾分譏誚:“你倒是盡忠職守。”

  嚴格來說,寧小茶一個宮女還輪不到他看病抓藥,甚至還主動給藥。

  段玉卿覺得趙征在吃醋,這是他從前樂意看到的,但真的看到了,心裏沒一點高興,如果趙征吃寧小茶的醋,那就是喜歡她,那麽,離破戒也就不遠了。

  一想到兩人可能不久就會在床上翻雲覆雨——

  不能想!

  他想著敬王的大業,收斂心神,笑道:“太子殿下謬讚了。微臣是奉皇後的命,來照料寧姑娘身體的。”

  他擺出一副謹遵皇後之命、無關私情的姿態,但騙不了人。

  連寧小茶也沒騙過去。

  寧小茶覺得段玉卿對自己越來越好了,這個好,因為有之前的冷淡疏離做對比,更顯出他是從心而發。

  哪怕他是敬王的人,但她還是認定他此刻的好,不摻雜私心。

  但她生出了私心,很想借著段玉卿的手,離開這險惡的皇宮。

  段玉卿在皇宮內行動自由,還不受拘束,加之敬王的勢力,若是真心幫她,定能送她平安離開。

  但怎麽才能讓他真心幫她離開呢?

  “回去告訴皇後,不要插手東宮之事。”

  趙征冰冷的聲音打斷了寧小茶的思緒。

  寧小茶回過神,就見段玉卿躬身應“是”,轉身離開。

  她目送他身影遠去,很是惋惜:她還有好多話沒說呢。趙征真是礙事兒,這麽快就把人趕走了!她必須多找點機會,跟段玉卿再拉近下關係。

  正想著,耳邊響起男人飽含醋意的聲音:“還在看?他就這麽好看?”

  寧小茶見趙征吃醋,愕然了片刻,沒說話,邁步往殿裏走。

  趙征皺起眉,跟著她回了殿裏。

  殿裏有忙碌的宮人,因為寧小茶不久前嘔吐過,所以,重新做了清掃以及除味。

  “都出去!”

  趙征冷著臉,揮手趕走宮人,見寧小茶還不理自己,就拽住了她的手腕:“我有沒有說過,讓你離他遠點?”

  寧小茶沒說話,甩開他的手,把藥瓶放到軟榻上的枕頭下。

  趙征看到了,搶過藥瓶,氣得低喝:“他是敬王的人,給你什麽,你都吃,也不怕他害你。”

  寧小茶正對他不滿,自然反駁:“他為何要害我?若要害我,之前我被毒蛇咬的時候,就是個好機會,神不知鬼不覺的,我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她又說到了毒蛇襲擊的事,趙征心裏有愧,沉默下來。

  寧小茶從他手裏搶回藥瓶,諷刺道:“謝殿下關心。我一條賤命,還不至於讓那麽多人感興趣。”

  趙征被她的話氣笑了:“你當他們的目的是你?他們隻想借著你來掌控我!寧小茶,你是我的軟肋,你自己不知道?”

  他到底還是被氣得表露了真心。

  第147章

  是一時衝動,也是情之所至。

  寧小茶卻不信:“我是你的軟肋?我還真不知道。他們可真高看我了!”

  趙征見她不信,也不多說,隻道:“反正你離段玉卿遠些。他是敬王的人。”

  寧小茶對敬王還有趙日臻的濾鏡,加上敬王從沒傷過她,一直對她照顧有加,對他還是有些好感的,所以,也不想跟趙征做無意義的爭執,就敷衍地點了頭:“知道了。”

  但隔天早上,一吃完早膳,就尋了機會,溜了出去。

  趙征見她腰臀的傷才好一些,就開始往外跑,像是不安分的野貓,心裏那叫一個堵啊!

  他安排心腹盯著她,半個時辰後,就聽說她去了段玉卿的藥房。

  孤男寡女,偏僻藥房,怎麽想都盡是一些非禮勿視的畫麵。

  他以前從不想這些,現在滿腦子肮髒的念頭。

  “可聽到他們都說了什麽?”

  他坐在軟榻上,握緊拳頭,瞧著房梁上的心腹。

  心腹談遂一身黑衣,身姿纖巧,盤腿坐在房梁上,像一隻優雅的黑貓。

  他歸屬於暗衛,是暗衛隊的首領,本是奉皇帝趙琨的命令,來保護太子安全的,但多年相處,已然成為了隻效忠太子的鷹犬。

  他不僅保護太子的安全,還為太子網羅信息。

  是以,被派去聽牆角,實在是大材小用了。

  談遂壓著心裏那點小不滿,回道:“段禦醫似有武功,耳力驚人,靠近不得。”

  趙征聽得一愣,但也就愣了一會,唇角就勾出一抹諷刺的笑容:“嗬,這皇宮可真是臥虎藏龍啊。”

  談遂深以為然,並表示:“殿下放心,屬下會重新去查他的來曆。”

  趙征點頭,換了話題:“敬王行軍到哪裏了?”

  談遂從懷裏摸出字條,配以飛鏢,投擲了下去。

  趙征捏住飛鏢,取下紙條,打開來,看到地點,不得不佩服:“這速度,倒是快。”

  談遂分析:“敬王急於立戰功證明自己,卻不知遠道而去,疲兵易打。”

  趙征點頭,繼續分析:“赤琅族磨刀霍霍,等候多時,這是一場慘戰,他會死在那裏。”

  談遂想到搜來的信息,皇上為了讓太子順利即位,已經派人伺機在軍中下手,要鏟除親兄弟,不由得感慨:“皇上也是這麽個意思。他對太子實在是一片慈父之心。”

  “慈父之心麽?”

  趙征垂下眼眸,隱藏眼底流露的輕蔑之色,隨後嗤笑兩聲:“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談遂身在房梁,礙於角度,沒看到他的微表情,隻覺他那句“天日昭昭”別有深意,一時又想不明白:不該啊!雖然太子從小養在佛寺,跟皇帝多年不見,但血濃於水,也不該這麽冷淡吧?尤其皇帝病危,也沒幾天可活了。

  趙征不知談遂所想,從軟榻上站起身,按動牆麵的開關,房頂緩緩綻放一個窗戶大小的洞。

  “退下吧。”

  談遂低聲應下,然後如一隻矯健的黑燕,從洞口飛了出去,很快隱身在茫茫綠葉之中。

  一如從前,沒有人發現這些。

  殿裏再次恢複安靜。

  趙征安靜地點燃了紙條,扔在了地上,沒一會,紙條就在地上燒成了一小團灰燼。

  他瞧著,歎了口氣,走到軟塌處,躺了下來。

  他躺在寧小茶躺過的位置,閉上眼,似乎還能聞到她身上的香氣。

  很讓人著迷。

  很讓人貪戀。

  他深深呼吸一口氣,不可自拔地想:她在做什麽呢?她跟段玉卿都說了什麽?她不聽他的話,還是去親近段玉卿,如此陽奉陰違,真是欠收拾啊!

  第148章

  欠收拾的寧小茶還在藥房幫段玉卿收拾草藥。

  她忙碌了大半個時辰,才試探著詢問:“我看段禦醫很是放蕩不羈,怎麽會到皇宮當禦醫?”

  段玉卿對個人信息很敏銳,不答反問:“怎麽突然問這個?”

  寧小茶不知他在警惕,笑道:“就想多了解段禦醫一些。”

  段玉卿好奇一笑:“為什麽想多了解我?”

  寧小茶違心道:“我覺得段禦醫是個很好的朋友。朋友間,自然是要多了解的。”

  段玉卿覺得她是無事獻殷勤,不過,也不拆穿她,而是順著她的話說:“那我這個朋友提醒你,殿下剛派人來監視我們了。”

  “什麽?”

  寧小茶一臉驚愕,隨後,奔出屋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巡視一番,自然也沒看到什麽可疑的人。

  這藥房偏僻,沒什麽宮人過來,就那天見過的小藥童坐在不遠處的柳樹下,往河裏扔石子呢。

  段玉卿跟出來,看她站在院子裏東張西望,神色慌裏慌張的,忍不住笑著打趣:“你怕什麽?我們之間有什麽不可告人的事嗎?”

  寧小茶苦笑著搖頭,心裏卻是說:狗男人不讓我見你啊!現在我來見你,他知道了,肯定不高興的!

  擔心之餘,又暗暗慶幸:還好她之前沒說要他幫忙逃跑的事。

  “那個——”

  寧小茶猛然湊近他,幾乎是貼著他的耳朵問:“現在還有人監視我們嗎?”

  段玉卿久久沒說話,因為隨著她的驟然接近,他的心髒狂跳起來,腦子也一片空白,五感變得很遲鈍,好像隻有嗅覺還在發揮作用,感覺整個人浸在她的香氣裏。

  “段禦醫,段禦醫——”

  寧小茶見他發呆,就伸手推了他一下。

  段玉卿回了神,往後退兩步,麵色很不自然:“你說話就說話,不要靠這麽近。”

  寧小茶心裏藏著逃跑的事,人處在很緊張的狀態,就沒注意他的異樣,考慮有人監視,見他後退,就再次上前湊近他,壓低聲音說:“我怕有人偷聽啊。”

  她現在就想跟他說逃跑的事,感覺錯過這個機會,以後可能就沒機會了。

  尤其狗男人已經在派人監視她了,以後她的行動都要受限了。

  段玉卿不知內情,就道:“你正常說話,怕什麽偷聽?如此小心,反讓人多想。”

  寧小茶才不管這些,再次湊他耳邊,小聲說:“我要跟你說些別人不能聽的話。”

  “咦——”

  段玉卿愣了片刻,來了興趣,笑問:“什麽話別人不能聽?”

  寧小茶再次左右掃描,神色小心翼翼:“現在還有人監視嗎?”

  段玉卿往四處瞄一眼,搖了頭:“沒有。早離開了。現在沒人監視了,放心說吧。”

  寧小茶還是信任他的,便小聲說了:“段禦醫,幫我逃跑吧!”

  段玉卿滿麵震驚,但很快恢複自然,同時,冷聲拒絕:“不可以!”

  寧小茶知道他不會輕易同意,但他直接拒絕,還是出乎她的意料。

  原來,不知不覺間她對他抱了很大的期待,而有期待,就有失望,就有難過。

  “為什麽?”

  她看著他,神色黯然,眼眸濕漉漉的可憐:“你剛還友情提示呢。段禦醫,你剛已經承認我們是朋友了,現在朋友遇到困難,你怎麽能袖手旁觀、見死不救?”

  第149章

  她在道德綁架。

  段玉卿冷著臉,不為所動:“我之前跟你說了,你想要的,不會太久,終會得到,在這之前,你就安心等著,好好保全自己,你是當耳旁風了嗎?”

  寧小茶搖頭解釋:“沒有。我記得你的話,我隻是不想等下去了。等待太煎熬了。誰知道要等多久?你能給我一個確定的時間嗎?”

  段玉卿給不了,沉默了一會,換了話題:“你等不了,就想逃跑?你以為外麵的世界就比皇宮好嗎?別天真了!你這張臉,離開皇宮,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他真是佩服她的想法了,頂著這麽個妖孽臉蛋、身材還想逃跑,怕是才跑出皇宮,就被人賣進勾欄瓦舍裏去了。

  又一想她是揚州瘦馬的出身,應該也知這種危險,怎麽還想的這樣天真?

  而且,這世道處處囹圄,逃是逃不掉的!

  寧小茶知道段玉卿在擔心什麽,但她不聽勸:“你就幫我逃出去,至於逃出去是死是活,是什麽結果,那都是我自己的選擇。我不會後悔,也不會怪你。我是個成年人,我可以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段玉卿聽了,不屑一笑:“你一個弱女子能負什麽責?別說了,我不會幫你的。”

  寧小茶見他還是那麽堅決,就很不解:“為什麽?”

  段玉卿深深看她一眼,耐著脾氣,勸道:“沒有為什麽。寧小茶,在這皇宮裏,我能護著你,太子也能護著你,你就老實待著,自有你的福運,明白嗎?”

  寧小茶自然明白,但她搖了頭:“我想要的不是富貴,而是自由。”

  段玉卿見她執迷不悟,耐心大減,聲音又冷了:“這世上沒有自由,寧小茶,別做夢了!”

  寧小茶也急了:“說來說去,你就是不肯幫我。”

  “對,你死心吧!我當你沒說過!”

  段玉卿態度堅決,還開始趕人:“如果這是你今天來的目的,那麽,你可以離開了。”

  寧小茶不死心,抓著他的衣袖,開始用美人計,淚眼盈盈哭道:“你再想想。段禦醫,求求你了,我在這皇宮,就你一個朋友。你要是不幫我,我真的不知怎麽辦了。”

  段玉卿不說話,直接拽下了她的手。

  他恢複了從前的冷漠,連話都不跟她說了。

  寧小茶見此,死心了,二話不說就轉身離開了。

  草,白浪費這麽久的感情!

  她又難過,又生氣,出藥房的時候,看到門,抬腳就踢了下,本想著發泄一下,結果,也該她倒黴,踉蹌一下,崴了腳。

  “哎喲!”

  她扶著門,差點摔倒了。

  段玉卿看了全過程,扶著額頭,歎了口氣,還是上前去檢查她的腳傷了。

  寧小茶疼得眼淚簌簌落,還不領情,推開他,不讓他碰。

  段玉卿被她一連串的行為搞得火大,一個沒忍住,就低吼了:“鬧夠了沒?寧小茶,別任性!”

  寧小茶被吼了,傻住了,等反應過來,人已經被他抱了起來。

  就在這時,一道陰沉冰冷的男音傳了進來:“放下她。”

  是趙征!

  寧小茶聞聲回頭,看到他,嚇得瞳孔瞪大,心髒都跌停了:他怎麽來了?他來多久了?他聽到他們剛剛爭吵的內容了嗎?天,現在這畫麵,是不是傳說中的修羅場?

  第150章

  段玉卿將寧小茶放到了椅子上,隨後向趙征一躬身,行禮道:“太子殿下金安。”

  趙征瞧著寧小茶,她還在驚懼之中,麵色發白,嘴唇輕顫,仿佛做了什麽虧心事,讓他很不爽:“孤不安。”

  他擺出太子的威儀,以“孤”自稱。

  段玉卿愣了片刻,笑道:“殿下為何不安?哪裏不安?微臣願為殿下清除不安。”

  趙征見他這麽說,冷冷笑了:“很好。記得你的話。現在,先給她看看腳吧。”

  段玉卿應下後,蹲下來,給寧小茶檢查腳踝。

  隻是簡單的扭傷,不嚴重,按摩一會,輔以專治跌打損傷的藥酒,安心休養幾天便好。

  他把這些轉述給趙征,又回屋子,拿了藥酒,遞給了他。

  趙征接過來,皮笑肉不笑地說:“辛苦段禦醫了。”

  段玉卿躬身一笑:“這是微臣本職所在。”

  趙征冷聲譏誚:“本職?你既知道你的本職,那就牢牢記好了。”

  他還想說:不要逾越本職,覬覦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但當著寧小茶的麵,他不想露出尖酸刻薄的妒忌醜態。

  段玉卿還是悠然自得的笑:“謝殿下提醒。”

  趙征冷哼一聲,轉身上了車輦。

  寧小茶也被宮人扶著坐了上去,車輦位置寬敞,坐兩人還是有些擠,也可能是她心虛,不敢靠趙征太近,哪怕兩人之間還有些距離,還是覺得空間很擠。

  一路沒人說話。

  但男人身上籠罩著低氣壓。

  寧小茶絞盡腦汁想說辭,等到了澤恩殿,先耍了苦肉計:“哎,好疼啊,殿下,你快瞧瞧,我的腳是不是腫起來了?”

  她脫掉鞋襪,露出漂亮的右腳,白皙又粉嫩,像是新鮮的嫩藕。

  不過,腳踝處確實紅腫了起來。

  趙征瞧見了,沒有用藥酒,而是讓宮人拿來冰塊,用濕帕子包裹著,親自給她冰敷。

  寧小茶受寵若驚,還有些意外:“殿下怎的知道這個?”

  趙征深深瞧她一眼,意有所指:“我知道的很多。”

  心虛了,心虛了,所以他聽到兩人談話沒?

  她也不敢問,隻能訕訕一笑,吹捧著:“殿下聰慧博學,自然知道的很多。”

  趙征不吃她這一套,反問:“那你知道我都知道些什麽嗎?”

  寧小茶搖頭裝傻:“我一個小小宮女哪裏敢窺伺殿下的心思?而且,殿下前不久還說我笨呢。”

  趙征抬起頭,盯著寧小茶的眼睛,神色肅然而凝重:“也許我說錯了。有些人大智若愚,把我耍得團團轉。”

  寧小茶覺得他就是說自己,天,這讓她怎麽接?

  她沉默了一會,訕笑著裝傻:“怎麽會呢?殿下多慮了。什麽人敢耍殿下呢?”

  是啊,什麽人敢耍他呢?

  除了她。

  趙征見她還裝傻,心裏一氣,手上動作稍稍用力,故意弄疼她。

  寧小茶疼得一縮腳:“嘶,殿下輕點,疼,好疼。”

  趙征放輕動作,聲音則冷冷的:“記著這疼。寧小茶,沒下次了。”

  他也不會給她再次靠近段玉卿的機會。

  段玉卿是敬王的眼線,他便是為了清除眼線,也容不下他了。

  但怎麽把他清除掉呢?

  第151章

  趙征給寧小茶冰敷好,洗了手,坐回床上,冥思苦想。

  寧小茶很怕他玩深沉,就問:“殿下在想什麽?”

  趙征嚇唬她:“在想怎麽處理不聽話的人。”

  寧小茶慫了,立刻跑他麵前獻殷勤,也顧不得給那隻受傷的右腳穿上鞋襪。

  趙征瞧見了,皺起眉,讓她穿上鞋襪。

  寧小茶回去拿起來,遞給他:“殿下給我穿吧。”

  趙征露出嫌棄的表情:“我剛洗了手。”

  寧小茶不說話,就眨著一雙含情脈脈的眼睛看著他。

  別以為她在恃寵而驕,實則她是借機揣摩趙征的心情以及推測他都聽到了什麽。

  如果他聽到她讓段玉卿幫她逃跑,應該不會這樣淡定吧?更不會給她冰敷乃至給她穿鞋襪吧?

  反正就是不會對她還有耐心與寵溺。

  當然,她不知道自己在恃美行凶。

  趙征看著她過分美麗的臉,沒辦法,縱容了,乖乖拿了鞋襪,給她穿好了。

  寧小茶見此,覺得他可能沒聽到什麽,也還是在乎自己的,就沒那麽緊張了。

  “殿下對我真好。”

  她坐到他身邊,抱著他的手臂,歪著頭,靠著他的肩膀,笑盈盈說著甜言蜜語:“在這宮裏,不,在這個世界上,殿下對我最好了。”

  趙征可以一時被她的美色迷惑,但不會被她的甜言蜜語迷惑,就道:“我對你這麽好,你是不是該說說你跟段玉卿的關係?”

  得,原來在這裏等著她呢!

  她扯唇一笑,強作淡定地說:“還能是什麽關係?就是朋友啊。你也知道,我自進皇宮,就沒少受傷看禦醫,一來二去,見麵多了,也就熟悉了,自然就成朋友了。”

  趙征聽到她說沒少受傷,是有些內疚的,覺得是自己沒有保護好她,但聽到後麵,就不高興了:“男女七歲不同席,成年男女更是授受不親,寧小茶,你說,你們之間應該成朋友嗎?”

  寧小茶麵對封建糟粕,一時辯駁不了,便轉開話題:“殿下吃醋了?”

  趙征不想承認,嘴硬道:“我是在提醒你,皇宮之內,男女之間,休言朋友。”

  寧小茶還在心虛,就沒跟他爭辯,點頭應著:“好,多謝殿下的提醒。”

  趙征見她模樣乖順,也沒跟自己頂嘴,心情反而更不好了。他討厭自己被她操控情緒,像剛才,他就不該去藥房,那麽興師動眾地晃蕩一圈,不知又要傳出怎樣的流言。

  煩。

  他扶著額頭,看著她,眼神複雜:“寧小茶,你再乖些吧。”

  寧小茶看著他,心情複雜,麵上則乖乖點頭:“好。”

  她不乖也不行啊,段玉卿竟然不幫她。

  她的逃跑大計還沒開始,就胎死腹中了!

  趙征也在想段玉卿,卻是在想怎麽把他那個礙眼的家夥給清除了。

  他想了好久,也沒想出個結果。

  直到午膳後,寧小茶抱來一遝奏折,好說歹說外加胡攪蠻纏讓他處理。

  他拿她沒辦法,就隨手拿了一本,翻開來,看到奏折上說敬王途徑吉州,遇到吉州災荒,遂放軍糧賑災,現軍糧不足,讓戶部補給三萬石。

  嗬,這敬王真是菩薩心腸啊!

  他嗤笑著合上奏折,同時,心裏有了清除段玉卿的主意。

  第152章

  段玉卿收到一道來自太子的旨意:吉州災荒,瘟疫橫行,命他帶領三名禦醫前往救治。

  很好,太子終究還是處理了政務。

  隻是,令他沒想到的是,太子處理的第一件事就是借機處理掉他。

  他完全有理由認定太子在公報私仇——就因為他昨天抱了寧小茶一下?

  還真是小氣啊!

  這可怕的占有欲啊!

  “微臣遵命。”

  他慨歎著,下跪領旨,然後想著自己要離開皇宮,那盯著太子的重任就得交給素嘉了。

  素嘉在寧小茶來到澤恩殿後,就沒再露麵了。

  她就像是空氣,安靜地待在偏殿,整日看著道教典籍以及逗弄小白兔。

  這隻小白兔是太子送的。

  她照顧得很好,親自給它清洗毛發、準備食物,從不假手他人。

  負責照顧她的宮人見她對一隻兔子這麽上心,都覺得她是愛屋及烏,對太子愛的深沉。

  “可惜啊,太子殿下被那寧小茶迷住了。”

  “可不是,聽說她昨天還跟太子殿下同坐車輦呢!”

  “那是她崴了腳的緣故吧!”

  “別自欺欺人了!太子殿下才不是那種會憐香惜玉的人。這東宮的女人,你看太子殿下搭理過誰?不是真的喜歡,怎麽會讓她同坐車輦?”

  “素嘉姑娘多好啊,美麗又純善,還不爭不搶的,結果就這麽被拋到了一邊。”

  宮人們伺候素嘉久了,就有了認主的念頭,而一旦認主,自然想著推自家主子上位,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們已經成了一條船上的人。

  素嘉像是沒聽到宮人們的同情,正拿著一片菜葉,喂懷裏的小白兔。

  那小白兔發出清脆的咀嚼音,還是很好聽、很治愈的。

  素嘉就很喜歡聽,喂完一片菜葉,又尋來一片菜葉,繼續喂。

  沒一會,一棵菜就喂完了。

  也是巧,有宮人來送兔子的口糧,一籃胡蘿卜。

  素嘉接過籃子,瞧了眼裏麵的一根根胡蘿卜,笑著擺了擺手:“你們去忙吧。我自己可以的。”

  宮人們知道她喜好清靜,便都退出了殿門。

  偏殿裏恢複安靜。

  素嘉將小白兔放回兔籠裏,開始檢查那一籃胡蘿卜。

  她一根根摸過去,好一會,終於摸到了一根有異樣的胡蘿卜,掰開來,一張紙條卷在裏麵。

  她取出紙條,打開看了,上麵寫著:【吾將去吉州,宮中之事需你多加留意,可尋機破太子婚事。】

  素嘉看完字條內容,便撕碎了,然後碎紙屑浸入胡蘿卜裏,喂給了小白兔吃。

  那小白兔是個吃貨,快速吃著胡蘿卜,連同紙條,很快就吃了個幹淨。

  一切如常,好像什麽都沒發生。

  唯有素嘉看著小白兔,目光漸漸變得深沉而冰冷。

  寧小茶是第二天下午才知段玉卿要去吉州治理瘟疫的事。

  之所以知道,還是因為素嘉。

  素嘉養的小白兔拉稀了,還嚴重掉毛,像是要死了,她很擔心,就抱著小白兔來找太子,想讓太子找個擅長治療動物疾病的禦醫。

  寧小茶當時也在場,看小白兔蔫蔫的可憐,就說:“你去找段禦醫吧。他醫術高超,一定有辦法。”

  她是好心推薦,結果,下一刻,就聽素嘉說:“寧姑娘不知道嗎?吉州災荒,瘟疫橫行,太子殿下派段禦醫去吉州治理瘟疫了。”

  事情暴露的很突然。

  趙征都沒來得及阻止。

  等他反應過來,抬頭看向寧小茶,就見她一臉不可置信地瞪著自己,言語寒氣森森的:“殿下是故意的?”

  第153章

  趙征有故意的成分,而素嘉就是妥妥的故意了。

  素嘉故意拿小白兔當由頭,就是想借著寧小茶的手,讓太子召回段玉卿,畢竟是去治理瘟疫,太危險了,而她不想他涉險。

  寧小茶也不想段玉卿涉險,哪怕她知道段玉卿醫術很好,是治理瘟疫的絕好人選,還是不想他因為自己而涉險。

  所以,她冷冷盯著趙征,質問的語調:“為什麽?”

  趙征沒回答,就冷冷看著素嘉,對她泄露此事很不滿。

  而為了發泄不滿,他對她說:“你照顧禦寵不利,罪該萬死,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孤且饒你一命,現在,滾回去好好照料,如果它死了,你就跟它一起死吧!”

  素嘉達成目的,也不多說,做出一副惶恐的模樣,連連應著:“是。是。多謝太子殿下開恩。”

  隨後,抱著兔子慌慌張張退下了。

  寧小茶見她離開,少了顧忌,聲音都抬高了,還用上了敬稱:“太子殿下,您為何這麽做?”

  趙征聽得不滿,想著她為了段玉卿這麽跟自己說話,醋意湧上心頭,就板著臉,不悅道:“你說孤為何這麽做?素嘉說的還不夠清楚嗎?吉州災荒,瘟疫橫行,你也說段禦醫的醫術好,那孤不派他去,派誰去?”

  他說的理直氣壯,也說的冠冕堂皇。

  寧小茶不信,總覺得段玉卿是因為自己才遭了殃,鋪天蓋地的負罪感讓她繼續質問:“殿下真的沒有私心?”

  趙征確實有私心,但他不承認,還反問回去:“你認為孤有私心?那麽,你來說說,孤為何有私心?難道你跟他有私情?”

  他後麵一句就是倒打一耙了:因為你們有私情,繼而做賊心虛,所以才說他有私心?他多無辜啊!

  寧小茶就這麽被他問住了。

  她腦子沒他轉得快,完全沒想到從他的疑心病乃至可怕的占有欲入手。

  明明是他自己的問題,他卻推到了她的身上。

  “沒有!怎麽可能?我們隻是醫患關係。”

  寧小茶否定著,就這樣被他帶偏了節奏。

  她無法說他的不是,因為他是從黎民百姓考慮,她要是有意見,那就是置黎民百姓的生死而不顧。

  一頂天下大義的帽子扣下來,誰摘得掉?

  一向是寧小茶道德綁架別人,現在,換她被別人道德綁架了。

  她甚至不能問段玉卿的事,問多了,難道是有私情?

  寧小茶憋屈死了。

  她咬著唇,看趙征沒事人一樣在旁邊批閱奏折,心情糟糕得很。

  她不想在殿裏待著,站起來,就氣衝衝朝著殿門走去。

  趙征見她氣鼓鼓的可愛,艱難忍著笑,也沒攔著她,反正段玉卿滾蛋了,沒了情敵,皇宮之大,隨她玩去。

  不過,他想著她受傷的腳,還是有些不放心,就招呼小太監王敏,讓他準備車輦,供她出行。

  寧小茶出了殿門,才想起腳還傷著,走路是沒影響的,就是有些酸疼。

  但回去是不想回去的。

  她更不想回去跟趙征吵架,就一人慢悠悠走著,心裏歎著:唉,這偌大皇宮就是一座華麗的牢籠,她什麽時候能逃出去呢?

  “寧姑娘,等等——”

  身後傳來小太監王敏的聲音。

  寧小茶回頭看去,就見王敏帶著幾個宮人追上來,旁邊還有車輦,便知這是趙征的意思。

  果然,王敏一開口,就笑嗬嗬說:“太子殿下心疼寧姑娘呢。說是您腿腳不便,想出去逛,就坐著車輦隨便逛。”

  哼,倒是還知道她腳上有傷。

  寧小茶沒拒絕趙征的好意,就在宮人的攙扶下,上了車輦,在皇宮亂逛,然後,逛著逛著就逛到了浣衣局。

  浣衣局有她救下的小宮女葉蟬。

  寧小茶想著葉蟬奶乎乎的娃娃臉,來了主意,大喊著:“停!停!”

  車輦很快停下來。

  王敏走上前,殷勤笑著:“寧姑娘,您有什麽吩咐?”

  寧小茶沒說話,下了車輦,進了浣衣局。

  跟來的宮人麵麵相覷了一會,默契地跟了進去。

  他們足有六個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宮的貴妃娘娘來了呢。

  等見是寧小茶,一片的羨慕妒忌恨:

  “這還沒個名分呢,太子的車輦都坐上了。”

  “誰讓人家命好呢。太子殿下身邊的獨一份兒。”

  “聽說太子殿下昨兒親自接她回去的?”

  “那經常給她看病的段禦醫,就是跟她走得近,才被發配去了吉州治瘟疫!”

  “你這麽一說,紅顏禍水啊!”

  閑言碎語直往人耳朵裏鑽。

  第154章

  小太監王敏聽不下去,一掃手中拂塵,惡聲惡氣道:“都胡咧咧什麽呢?寧姑娘的閑話也敢說?不想要腦袋了?”

  一番狐假虎威嚇得宮女們瑟縮成一團,紛紛囁嚅不敢言了。

  寧小茶走在前麵,還記著葉蟬的房間,本想進去,就聽王敏在身後耍威風,所謂樹大招風,她可不想招人嫉恨,若是傳到皇帝、皇後耳朵裏,那可就得不了好了。

  “行了,王公公,咱們都是伺候人的,如何還分個高低貴賤了?你這麽說,傳出去,要笑死人的。”

  “寧姑娘謙虛了。這皇宮誰不知道您是太子殿下的人?哪個敢笑您,奴才第一個饒不了她!”

  王敏拍馬屁的功夫一流。

  寧小茶心裏很受用,也算是稍稍體會到了權力的爽感。

  當然,這權力的爽感貪戀不得!

  她收斂心情,邁步進了葉蟬的房間。

  葉蟬也是受的杖責,還比寧小茶傷的重,用的藥物也沒她的好,自然還躺在床上。

  不過,她一聽到寧小茶的聲音,就撐著傷體下了床。

  兩人在門口相逢。

  葉蟬看到她,直接就抱住了她,好像她們是久別重逢的姐妹。

  寧小茶都被她用力的擁抱嚇住了,主要擠得她胸疼,然後她就覺得葉蟬的胸好平,還很硬,可憐的小姑娘怕是嚴重營養不良吧?

  “那個,好久不見,你怎麽樣了?”

  她用力推開她,打量著她的氣色,還不錯,粉嫩嫩的臉蛋兒,水汪汪的眼珠兒,模樣沒得說,視線下移,掃了眼她的胸,心裏一歎:哎,這胸平的,以後可怎麽嫁人啊?

  太可憐了!

  寧小茶的母性都被激發了,就抓著她亂比劃的手,對她說:“乖,以後多喝點牛奶、羊奶,還有睡覺的時候——”

  她指著自己的胸脯,小聲教她:“這裏多揉揉。”

  葉蟬看著她揉胸的動作,目露癡迷,下一刻,就伸手揉了上去。

  觸手那叫一個軟彈,比她摸過的包子還要軟。

  她意猶未盡,嘴裏都饞了。

  寧小茶沒防備,被她揉了下胸,嚇得直接打掉她的手:“揉你自己的,不是讓你揉我的。”

  雖然揉得很舒服,沒辦法,她身體太敏感了,也喜歡別人揉,但女人還是不行,她對女人沒興趣的。

  但葉蟬像是對女人很有興趣,被打了手,還是伸手過來要揉。

  寧小茶看她呆萌可愛,沒多想,含笑哄著:“行了,看你生龍活虎的,我也放心了。”

  葉蟬像是沒聽到,也沒再比劃回應她,就目光灼灼盯著她的胸,像個色女。

  寧小茶被她看的很不好意思,卻又覺得好玩,就問:“喜歡?”

  葉蟬狠狠點頭,還想伸手去揉。

  寧小茶躲開來,毫不猶豫打掉她的手,嚴詞拒絕:“不行!再喜歡也不能碰!以後揉你自己的!”

  她可不想教壞小孩子。

  是的,不會說話,還娃娃臉的葉蟬,在她眼裏就是個小孩子。

  哪怕葉蟬的個子比她還高一些。

  “寧姑娘,喝點茶吧?”

  浣衣局的宮女丹珠端了茶水進來。

  寧小茶瞥她一眼,認出她來,當初就是她哀求自己去救重傷的葉蟬,於是,含笑跟她打了招呼:“好久不見啊,丹珠。”

  丹珠沒想到寧小茶還記得自己的名字,一臉的受寵若驚,說話都結巴了:“寧、寧姑娘,好久、好久不見。”

  寧小茶點點頭,笑著讓她坐下說話。

  她跟葉蟬交流不暢,便想從丹珠口中多了解她的事。

  “那些人沒再為難她吧?”

  “沒的。寧姑娘放心吧,她們也不敢了。”

  “嗯嗯。那就好。以後你們互相照應,有問題都可以來找我。雖然我也是個小宮女,但能幫你們的肯定幫。”

  她可不像段玉卿那麽鐵石心腸、見死不救。

  想到段玉卿,心情就沉重了,希望他在吉州一切順利。

  “謝謝寧姑娘。”

  “不用謝。哦,對了,你們缺不缺東西?比如藥物啊什麽的?”

  “葉蟬的藥是沒了,我想著拿寧姑娘之前留下的首飾換點錢,給她買藥,但她不同意。”

  丹珠沒說的是,葉蟬豈止是不同意,幾乎夜夜攥著她留下的首飾,好像那是什麽珍寶似的。

  縱然那些首飾確實珍貴,也不至如此吧?還能比得過她的身體去?

  寧小茶不知這些,聽丹珠這麽說,就看向葉蟬,伸手點著她的腦門,訓道:“你還是小財迷不成?怎麽不用藥?身體最重要,知不知道?”

  她說著,從荷包裏取出些碎銀,遞了過去:“你拿著,給她買藥。”

  丹珠接了銀子,感動得紅了眼:“謝謝寧姑娘!寧姑娘真是活菩薩!”

  兩人聊得很嗨,還都是圍著葉蟬在聊,卻不知葉蟬的眼裏漸漸露出一種妒忌的情緒。

  葉蟬趴在床上,看著跟寧小茶相談甚歡的丹珠,緊緊揪著床單,眼神惡狠狠的:為什麽她要進來?她占據了寧小茶的注意力,實在可恨!

  第155章

  好在可恨的丹珠沒待太久,就拿著寧小茶給的碎銀去買藥了。

  葉蟬又得到了寧小茶的注意力,妒忌的情緒一掃而光,笑著抓住她的手,在她掌心寫下:【我喜歡你。】

  寧小茶看到了,驚喜道:“你會寫字啊?”

  她的注意力沒在葉蟬寫了什麽內容,而是在她竟然會寫字,就很激動,覺得她們以後交流會方便很多。

  葉蟬繼續寫:【會寫的不多。】

  寧小茶看了,隨口說:“那你不會寫的,跟我說,我有機會的話,可以教你。”

  葉蟬立刻點頭,水汪汪的眼睛看著她笑,像是討憐的小狗狗。

  寧小茶寵溺地摸摸她的頭,想起丹珠,多了個心眼,問道:“丹珠是真心對你好嗎?”

  她看丹珠還是挺單純善良的,但知人知麵不知心,葉蟬又說不了話,處於弱勢地位,就還是有些不放心,現在知道她會寫字,就想她寫出自己的真實想法。

  葉蟬見她這麽問,腦海裏閃過無數個讓她疏遠丹珠的主意,但沒落實,最後在她掌心寫下:【還行。】

  寧小茶覺得這兩個字充滿了勉強,就問:“還行是幾個意思?你別怕,她要不是真心對你好,我就想個辦法,把你調我身邊來。”

  葉蟬一聽,立刻在她掌心寫:【無關她。我想跟著你。】

  她寫完,眨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眸看著寧小茶,那眼裏都是亮晶晶的期待,讓人不忍拒絕。

  寧小茶確實拒絕不了,因為宮中多寂寥,因為她身邊也沒個知心人,因為她難得喜歡葉蟬,總之,她就是想把人留在身邊。

  於是,一衝動,就點了頭:“好。那我回去跟太子殿下說說。”

  她覺得以趙征對她的縱容,要個小宮女,應該不是什麽難事。

  但趙征的反應總是能出乎她的意料。

  一個時辰後

  寧小茶告別葉蟬,坐著車輦回了東宮。

  彼時,趙征正在處理政務,似乎不想再偽裝修佛了,處理政務時,還宣了幾個臣子一起議政。

  他們議的是敬王在吉州賑災的事。

  戶部尚書鄭韜掌管全國賦稅,對敬王的越俎代庖就很有意見:“吉州災情,據臣調查,並沒有敬王說的那般嚴重,怎的就幾天時間用掉了三萬旦糧食?殿下,恕微臣鬥膽直言,此事有蹊蹺啊!”

  他其實覺得敬王在吉州賑災,一是想博個體恤百姓的好名聲,二就是想趁機騙取以及私吞軍糧。

  反正敬王狼子野心,他是早看出來了。

  戶部侍郎潘中遠想著敬王出兵前的許諾,決定為他說話:“鄭大人慎言啊!敬王為了國家榮辱,出兵討伐赤琅,路遇吉州災荒,體恤百姓,選擇開放軍糧賑災,如此為國為民之人,卻遭這般猜忌,實在是寒人的心呐!”

  禦史大夫陶恒之聽了,立刻反駁:“潘侍郎,國家有製,各司其職,敬王出兵在外,是為重創赤琅而保國安民,結果明知吉州有瘟疫,還將大軍駐紮在周邊,萬一軍中鬧起瘟疫,那後果不堪設想啊。十萬之兵,那可是國之精銳啊!如此來看,敬王行事草率,慮事不周,應遭嚴懲。”

  戶部侍郎潘中遠聽到這裏,哈哈大笑了兩聲,再次反駁:“陶大人說敬王出兵在外,是為重創赤琅而保國安民,那麽,吉州數十萬百姓就不是大趙的百姓了嗎?就不需要他敬王的保護與安定嗎?所謂遠水解不了近渴,敬王途徑吉州,眼見餓殍遍野,卻視而不見,挾大軍而過,豈不讓天下百姓寒心?”

  他們爭執得不可開交。

  趙征扶著額頭,忍耐著聽到最後,也沒聽他們爭出個結果。

  “還望殿下三思。”

  “還望殿下召回敬王,予以懲戒。”

  “還望殿下速速派人送去軍糧。”

  他們把難題丟了過來。

  趙征緊皺眉頭,正思量著,就聽外麵傳來一句:“寧姑娘回來了。”

  他想到寧小茶,瞬間來了主意,忙招手叫來宮人,吩咐道:“去,叫寧小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