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梁蟬不見了
作者:邵霖風梁蟬      更新:2023-06-13 15:30      字數:2917
  第5章 梁蟬不見了

    梁蟬沒有上晚自習。前來講題的數學老師發現後,立即通知了張彩琴。

    張彩琴來到班裏,緊鎖著眉頭看向那個空位,問梁蟬的同桌:“你同桌去哪兒了?”

    樓心月站起來回答:“不知道,下午最後一節課她還在,吃完晚飯一直沒見回來。”

    張彩琴掃視一圈,問班上其他同學:“你們有沒有見過梁蟬?”

    底下響起稀稀拉拉幾道應答聲。

    “沒見過。”

    “在食堂打飯時碰見過她,之後就不清楚了。”

    “在學校裏能出什麽事,她平時總是獨來獨往……”

    張彩琴沒聽他們廢話,聯係了幾位老師在校園裏尋找,圖書館、實驗樓、小賣部,學生們常去的幾個地方找了個遍,不見梁蟬的蹤影。

    問過門衛,可每天放學進出校門的學生那麽多,門衛也沒印象。

    張彩琴沒有梁蟬的聯係方式,急得團團轉的時候,突然想到昨晚她的監護人、一位姓邵的先生給她打過電話。她當機立斷從通話記錄裏翻出來,回撥過去,無奈電話裏傳來“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的提醒。

    張彩琴泄氣了,隻能繼續找人。

    兩節晚自習過去,張彩琴的手機有了動靜,邵先生打來了電話。

    對麵是極為溫和舒朗的聲音,歉然道:“抱歉張老師,在忙工作上的事,手機關機了,請問您找我有什麽事?”

    他能想到班主任打來電話與梁蟬有關,卻猜不到具體是什麽事。

    張彩琴焦急道:“梁蟬不見了,我們到處找不到她,她跟你聯係過嗎?”

    “梁蟬不見了是什麽意思?”邵霖風不慌不忙,“她沒去學校?”

    “不是。”張彩琴細細道來,“她白天一整天都在,吃過晚飯就消失了,沒來上晚自習。她學習成績很好,以前從未出現過缺課的情況。”

    “好的,我知道了。”邵霖風說,“我先試著聯係她,稍後給您回複。”

    邵霖風取下衣架上掛著的外套,邊走邊套在身上,從書房出去,叫容姨打電話給司機,他要出門一趟。

    與此同時,他手裏的手機撥出去一通電話。

    鈴聲響了許久,就在邵霖風不抱希望的時候,電話被接通了,那邊是呼嘯的風聲,梁蟬的聲音夾雜其中,顯得那麽微弱,幾乎聽不清:“邵先生。”

    哪怕她逃課跑出去,邵霖風也沒發脾氣,隻問她:“你在哪兒?”

    梁蟬:“我很快就回去了,您不用來找我。”

    邵霖風固執地問:“你在哪兒?”

    梁蟬隻好報上地址。

    司機恰好把車從地庫開出來,停在庭院裏,邵霖風收起手機出去。

    晚間刮起了大風,額前幾縷發絲吹了起來,邵霖風躬身坐進車裏,跟司機說了個地址,是宜城有名的漓江大橋。

    車停在橋頭,邵霖風遠遠瞧見那個單薄如紙片的身影,立在橋中央搖搖欲墜,好似隨時會被一陣風吹下欄杆。

    淒冷的風揚起她的頭發,長發像是在張牙舞爪表達不滿,糊了她滿臉。

    邵霖風下車走近她,還未開口,梁蟬餘光瞥見有人靠近,啟唇笑道:“你知道嗎?在你來之前,有個騎摩托車的交警路過,以為我要跳江自殺,停車把我從橋上拖下來,要送我回家。我說我隻是出來走走,馬上我的家長就來接我啦。”

    她說了個玩笑,因為聲音帶著細微的哭腔,讓人笑不出來。

    邵霖風脫下厚實的毛呢大衣披在梁蟬肩頭,待她扭過頭來,他才看清她兩邊臉頰都腫得厲害,滲出了血絲,當即皺起眉毛:“怎麽回事?我跟你們班主任說過,讓她處理那個打你的學生,她沒管嗎?”

    梁蟬不想討論這件事,隻注意到他把大衣給她後,身上隻穿一件羊毛衫,深黑色的,領口與肌膚相接的地方對比鮮明。他皮膚太白,襯得黑色更濃鬱了些。

    “問你話呢。”邵霖風像是沒感覺到冷,直直地盯著她。

    梁蟬不知道從何說起,仰起凍得發白的臉,輕聲說:“老師對我很好,可是這件事她幫不了我,誰也幫不了我,是我活該。”

    她越說越小聲,像做錯了事甘願受罰的乖孩子。

    邵霖風拎小雞一般拽起她的胳膊,將她往車裏帶,吩咐司機開車回去。

    路過一家便利店,梁蟬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說:“我想吃關東煮可以嗎?”其實她肚子不餓,隻是想吃一點燙呼呼的東西,讓身體不那麽難受。

    邵霖風抬起一個眼神,司機就停了車,梁蟬下去買關東煮,邵霖風難得有閑心,陪著她坐在便利店的高腳凳上。

    一整麵玻璃牆幹淨剔透,對麵是車流如織的道路,霓虹燈光交織。

    梁蟬知道他有太多的問題想問,咬了一口煮得軟爛的白蘿卜,她主動挑起話題:“我舅舅沒告訴過你我家的情況嗎?”

    或許是家醜不可外揚,葉培勇隻說梁蟬失去雙親,並未展開詳說。

    梁蟬把紙筒推到兩人中間:“你要吃嗎?這個魚排很好吃。”

    “你吃吧。”邵霖風敬謝不敏,他從不吃這些。

    梁蟬想到了,沒強求他,自己默默地吃了兩串,再開口就全是令人跌破眼鏡的內容:“我媽媽兩年前出軌了。”

    她親眼目睹母親半夜出門,跟一個她沒見過的男人在路燈下擁抱親吻。

    “她要和我爸爸離婚。我爸爸不同意,兩人拉扯了一年多,終於,我媽媽忍受不了,以死相逼,隻為了拿到離婚證,跟她喜歡的男人在一起。”

    梁蟬說著,垂下眼瞼,被風吹幹的眼眶蒙上了一層水霧。她看不清紙筒裏的東西,用竹簽紮了半天,那顆掉進去的丸子始終紮不起來。

    邵霖風沒打斷,遞來一張紙巾。

    梁蟬吸了吸鼻子,低聲說謝謝,擦幹眼淚接著道:“我爸爸鬆口了,唯一的要求是辦理離婚手續前,見一見我媽媽的情人。我媽媽也知道這個要求有多荒唐,但她為了擺脫我爸爸,顧不得那麽多,約了那個男人來家裏見麵。我爸爸提前做了一桌菜,等我媽媽和她的情人上門,吃飯途中,他去廚房引爆了煤氣罐……三人在火海裏喪生。”

    梁蟬眼淚止不住,整張紙都打濕了。

    她爸爸那麽老實的人,她想不通他為什麽會做出如此偏激的事,也許真的是被逼到無路可走了才會想著拉上大家一起死。

    邵霖風一直沒出聲,既沒有安慰也沒有追問其他。

    梁蟬最需要的是一個傾聽者。

    從出事到現在,安慰的話她聽了太多太多,已經不需要了。

    *

    兩人很晚才回去,容姨找來藥箱給梁蟬上藥。

    “怎麽三天兩頭受傷,學校老師也不知道約束,孩子還要高考呢,再這麽下去影響學習怎麽辦?”容姨又氣又心疼,眼都紅了。

    邵霖風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給梁蟬的班主任打電話。

    張彩琴這才知道梁蟬又被打了,比上一次還要嚴重,內心歉疚深重,在電話裏一個勁地攬責,怪自己對學生關心不夠,沒能處理好學生間的矛盾。

    從梁蟬透露的信息裏,邵霖風不難推測打她的女生是她母親的情夫的女兒。

    梁蟬失去了雙親,那個女生失去了父親,心中悲痛無處發泄,將一腔仇恨轉移到梁蟬身上,沒想過梁蟬也是受害者。

    梁蟬兩隻手搭在膝蓋上,在容姨給她處理臉上的傷時,她的眼睛一刻也沒離開過落地窗前的男人。

    他蒼白細長的手指夾著煙,單穿著V領毛衫,側臉沉靜,如仲夏夜裏最美的月亮,微垂著頭與電話裏的人交談,低眉斂目的幾個瞬間,讓她想到了廟裏供奉的佛菩薩。

    許是覺察到什麽,邵霖風轉過身,與梁蟬沒來得及收回的視線撞個正著。

    梁蟬心中慌亂,急忙別開臉,卻不想容姨剛好伸來一支棉簽,戳到她臉頰上,一下疼得她咬住了唇,眼淚汪汪。

    結束通話,邵霖風撳滅了煙,走到梁蟬跟前,用商量的口吻說:“先前我考慮不周,以為跟老師說明情況就能杜絕,現在看來是有些草率。小蟬,你願不願意轉學?我可以幫你辦理手續。”

    讓一個即將參加高考的學生轉學實在不是明智之舉,可就此放任下去,她恐怕也沒一個清淨的環境複習,高考照樣無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