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蘇醒
作者:三錢空青      更新:2023-06-08 21:20      字數:6942
  第43章 蘇醒

    夜間風勢起?, 太液池水麵隨風波蕩。

    霍汐棠呼吸愈發的弱,隻感覺四周周遭冰冷的池水席卷,越來越冷, 越來越冷。

    她感到自己全身輕飄飄, 好似已沒了一絲重量,可?渾身的疼痛盡數落在一處, 又冷又疼,她想伸手抱抱自己,可?如何都使不出力氣。

    殷紅的血液將澄淨的池水染得渾濁。

    恍惚間,她好似陷入了一團縹緲的濃霧之中,前方遠處點了明亮的燈火,她費力地撥開重重迷霧, 想尋得光亮, 卻陷入了另一處陌生卻又熟悉的場景。

    耳邊嘶啞低沉的聲音頻繁響起?。

    究竟是誰一直在抱著渾身冰冷的她?

    為?何聲音是那樣的悲慟, 她分明看不清人?, 卻能切身體會,也?因他?的傷感而傷感。

    很快又有一滴又一滴冰冷的水滴砸至她的臉頰,她艱難地抬手沾了些臉頰上的水滴放置唇邊。

    是鹹的,難不成是誰的眼?淚。

    她想去觸碰四周, 可?無論多用力也?隻能抓了個控。

    濃濃的白霧將她纏繞, 耳邊響起?了飄遠到不夠真實的聲音。

    “陛下,棠棠她回不來了……”

    “會回來的, 她隻是在與朕鬧著玩罷了。”

    究竟是誰在說話,為?何聲音是那樣的悲傷, 她頓時感到頭?痛欲裂, 好似快要死了去。

    冰涼的池水席卷全身,霍汐棠心神飄忽不定, 劇痛之下,諸多回憶如潮水一般洶湧閃現。

    **

    夜色正濃,紫宸宮內噤若寒蟬,李拾勤麵色焦急,站在一側是一句話都不敢說。

    榻上的姑娘安安靜靜地躺著,臉色蒼白,脆弱到好似易碎的花瓶般,生怕輕輕觸碰,便碰碎了這精美的一切。

    成太醫緊張地額冒冷汗,迫於一旁的壓力,就連施針的手都有些微微顫抖,所幸多年行醫的經驗讓他?並未出任何差錯。

    “陛下,微臣施針暫時將血止住了,但……”

    年輕帝王坐在榻邊,幽冷的視線緊緊看著榻上像沒了氣息的姑娘。

    此時他?的麵容不如以往那般雲淡風輕,輕顫的黑眸透著森冷的殺意,一觸即發。

    寢殿內的宮人?紛紛背脊發冷。

    “你說。”

    成太醫道?:“但,雖說匕首未傷及要害,但因這位姑娘失血過多,加之溺水的緣故,恐怕……”

    話未說話,燕湛冷聲打斷:“朕不要聽?到恐怕,朕隻要她活下來。”

    他?的聲音提高了幾度,透著令人?毛骨悚然的狠戾與冷漠,嚇得成太醫身軀微抖。

    他?追隨陛下多年,一直知道?眼?前的這位帝王的本性並沒有長相那般儒雅隨和,可?如此暴戾的一麵,他?也?是頭?一次看到。

    成太醫心裏一緊,連忙回道?:“陛下,微臣,定當盡力。”

    李拾勤見陛下還穿著那身濕透的衣袍,關懷道?:“陛下,您歇一會兒,先去換身幹淨的衣裳罷。”

    燕湛坐在榻邊,掌心輕輕按揉霍汐棠冰冷的柔荑,充耳不聞。

    李拾勤無奈,隻能作罷。

    燕湛握著霍汐棠的力道?都不敢加重,生怕弄疼了她,可?看著小姑娘又一次在他?麵前昏睡得毫無氣息,好似再也?醒不過來一樣,他?的心裏仿佛被刀割似的痛。

    分明重來了一世,究竟為?何,為?何棠棠會陷入了險境?

    前世的這日,她分明並無發生意外?,難道?是因為?他?的重生,將她的人?生軌跡徹底打亂,前世的一切提早發生了?

    殿內落針可?聞,沒人?膽敢將眼?神落在龍榻上那個昏迷不醒的姑娘身上。

    正在這時,明鬆入殿跪地回稟:“陛下,屬下查到了,傍晚時分定國公曾在太液池附近。”

    顧林寒。

    燕湛眼?裏猛然升騰起?殺氣,站起?身幾步取過木架上的禦劍。

    李拾勤大驚失色,“陛下,您要做什麽?”

    燕湛眼?底已被恨意吞噬,“朕去殺了顧林寒。”

    “陛下?”李拾勤連忙阻攔下來,“定國公是朝中重臣,陛下若是要取他?性命也?應該有個罪證才可?,況且,他?還是霍姑娘的生父啊!”

    生父,顧林寒算什麽父親?

    一個能對自己親生女兒下殺手的人?,又有什麽資格做父親。

    燕湛現在是什麽話都聽?不進去,長劍在燭光下發出寒冷的光,他?用力揮起?,正要闊步離殿。

    此時成太醫匆忙喊道?:“陛下,霍姑娘有動靜了。”

    燕湛下頜緊繃,聞言竟是身軀顫了顫,立在原地滯了片刻才快步回到榻邊,他?身形高大,單膝跪在榻邊也?足足遮住了大半的光亮。

    “棠棠……”

    他?小心地握住霍汐棠的手,近乎虔誠地放置唇邊親吻,一遍又一遍地喚,“棠棠……”

    可?榻上的姑娘卻並未回他?一句話。

    燕湛赤紅著雙眼?看向成太醫,緊咬後槽牙,“你方才不是說她有動靜了?”

    成太醫又鄭重的把脈了片刻,為?自己判斷出來的結果?嚇得臉上失了血色,慢慢吞吞道?:“陛,陛下……霍姑娘是失血過多,這次恐怕真的無力回……”

    “嘭”的一聲,燕湛站起?身一腳踹翻寢殿的巨型鎏金香爐。

    爐內的熏香灑了滿地,嫋嫋青煙升騰。

    “朕說了,朕要她活下來。”他?一字一句,聲音森涼,此時已完全褪去了儒雅帝王的外?表,猶如地獄修羅般,令人?驚魂喪魄。

    成太醫臉色煞白,連忙跪下。

    “陛下,臣已經盡力了啊——”

    燕湛眼?前仿佛赤色彌漫,看不清明,他?呼吸急促腳步不穩連連後退幾步,撞倒殿內的博古架,擺件劈裏啪啦灑落一地。

    李拾勤更是驚得倒吸一口?涼氣,忙不迭上前扶住,“陛下,您要保重龍體啊,陛下!”

    燕湛用力推開李拾勤,麵容浮起?幾分凶殘暴戾,他?用力扯開自己的衣襟,嘶啞著聲說:“用朕的血,朕的血不是可?治病救人??她失血過多,那便放朕的血救她!”

    成太醫瞪大了瞳孔,想也?沒想就拒絕:“陛下不可?啊,您可?是皇帝,您的生命比任何人?都要珍貴,怎能用您的血去救區區一個小女子??”

    燕湛眼?尾洇濕,推開身側要扶過來的李拾勤,一把從懷中取出匕首,冷聲吩咐:“廢話少說,耽誤了救治,你就提頭?來見。”

    成太醫哪敢再耽擱,連忙就開始放血救治。

    隻是霍姑娘傷得實在太重,失血過多,若是用陛下身上特殊的血來救治,恐怕不是放一點點血就能達到效果?。

    他?將此顧慮告知陛下,誰料陛下完全沒有猶豫,讓他?大膽用他?的血,放幹了都沒事。

    燕湛將自己衣袍褪下,露出了身上滿目的舊傷痕,成太醫看了實在於心不忍。

    **

    霍汐棠渾身寒冷,冷到感覺自己如同身處冰窖般,四肢亦被凍得無法動彈,她模糊間感覺到耳邊一直有悲傷的聲音在喚她的名字。

    她很想醒過來,可?怎麽都睜不開眼?睛。

    漸漸地,她冰冷的身體似乎被一具溫熱的四肢纏繞,那人?將她抱的嚴嚴實實,幾乎要使她喘不過氣來。

    可?她又迫切想要這股抱著她的溫暖。

    一股熱流在體內湧動,霍汐棠費力地呼吸,使勁地想要逃離那個冰冷的地方,四周濃霧漸漸稀薄,前方的光亮越離越近。

    她奮力地往那抹光亮奔去,耳邊那悲傷的聲音也?愈發的清晰了起?來。

    “棠棠,棠棠……”

    霍汐棠輕顫著眼?睫,此時迷蒙的視線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她憑著本能緩緩伸手去觸摸麵前的一切。

    指腹下是溫熱的肌膚。

    她感覺到牢牢抱著她的人?,就在她的觸碰下後,呼吸仿佛都停了下來。

    “棠棠?”

    燕湛嗓音輕顫,喊了成太醫過來。

    成太醫已經在紫宸宮衣不解帶留守了三日,猛然聽?到陛下的傳喚,嚇得打了個激靈,便提著醫藥箱急忙奔來。

    成太醫凝神診脈片刻,欣喜道?:“陛下,霍姑娘無礙了,身上的傷隻需要再多加休息一段時間便可?痊愈。”

    燕湛疲憊的麵色這才鬆緩了下來,又問:“可?有辦法不留疤?”

    成太醫一愣,下意思以為?是陛下問他?身上的傷口?,便道?:“陛下不想留疤?微臣手中有一方祛疤的秘方。

    燕湛臉色沉了起?來,“朕要你醫治霍姑娘便可?。”

    成太醫這才聽?明白陛下話中意思,暗暗擦了一把汗,遂跟著李拾勤下去了。

    很快偌大的寢殿內便隻剩下他?二人?。

    霍汐棠從蘇醒後,便沒有說過一句話,睜著的眼?睛好似沒有著力點般,空洞無神。

    燕湛輕手輕腳地將她攬入懷中,柔聲問:“還疼嗎?”

    她的嘴唇失去了往日的紅豔,蒼白的毫無血色,姣好的臉龐更是脆弱地猶如凋零的花。

    見她如此,燕湛心裏翻攪似的疼。

    他?險些又一次失去棠棠了。

    霍汐棠藏在衾被內的手按著自己的小腹。

    她都記起?來了,原來那些夢中看到的畫麵並非隻是夢境,而是她曾經真實經曆過的一切。

    上輩子?她死去時,正懷了兩個月的孩子?。

    霍汐棠眼?眶通紅,淚水不受控製地落了下來。

    燕湛愛憐地幫她擦拭她的淚水,可?她的眼?淚卻像是怎麽都流不盡一般,怎麽會有人?這麽能哭,哭得他?心裏疼得厲害。

    他?翻身過去,將霍汐棠輕輕地抱在懷中親吻她一顆顆滾落的淚水,輕聲細語地說:“棠棠不怕,你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

    過去了嗎?

    的確是過去了,那荒唐的前世。

    霍汐棠苦笑一聲,終是緩緩啟唇,喚道?:“陛下……”

    這聲陛下不日以往那般綿軟動聽?,似乎帶著隱隱的埋怨,燕湛眼?眸微凝,有片刻的失神,仿佛是前世的棠棠回來了。

    大抵是他?的錯覺。

    他?輕輕撫摸她的臉龐,“怎麽了?可?是哪處還疼?朕喚成太醫再為?你好好再診一次脈。”

    霍汐棠搖了搖頭?,她垂下眼?說:“求陛下為?臣女做主。”

    燕湛呼吸輕了起?來。

    霍汐棠繼續緩緩道?:“臣女,想與太子?殿下解除婚事。”

    **

    陰沉的天,烏雲密布。

    定國公府內,顧林寒與顧顯正在書房談事,談得不愉快了,周遭的空氣仿佛凝成了冰雪。

    正在僵持時,吳管事敲響了房門。

    “老爺,太子?殿下到了。”

    吳管事的話音剛落下。

    燕舜就火急火燎推開了門,直接進了書房。

    他?容色焦急問:“舅父,棠棠已經整整三日沒有消息了!”

    顧林寒這幾日亦是找人?找得夜不能寐,眼?底都有了明顯的烏青,可?見太子?如此擔心,還是隻能先安撫好他?。

    “殿下身上還有傷,實在不該這樣親自操勞,臣的女兒臣會自己去找,殿下先回皇宮吧。”

    燕舜憂慮地眉頭?緊皺,“好好的人?怎會整整消失了三天,舅父還想這樣搪塞孤?”

    聽?太子?如此說,顧顯禁不住冷言諷刺道?:“舍妹的事與太子?殿下又有何關係?”

    他?可?是前幾日從明鬆那打聽?到了,這小子?的東宮裏還藏著一個女人?,嬌香軟玉在懷竟還有閑心來關心他?妹妹。

    燕舜幾步上前,怒視顧顯:“棠棠是孤的未來太子?妃,你說孤有沒有資格關心?”

    顧顯嗤笑一聲,沒再理?他?。

    燕舜也?不想這時候跟他?計較了,這個顧顯自小就與他?不對付,每回看到他?都陰陽怪氣得很,若非棠棠失蹤,他?也?不想來定國公府看顧顯一眼?。

    自三日前,他?親自將棠棠送出東宮後,她便一直沒有回定國公府,詢問過宮門值守的侍衛也?說沒有她出宮的記錄,可?好好的人?又怎回憑空消失?

    因女兒無故失蹤一事,顧林寒本就焦頭?爛額,不得不先好好安撫太子?,廢了勁才好不容易才將他?勸回了皇宮。

    太子?離去後,顧林寒臉色即刻冷了起?來,問道?:“顧顯,這幾日你就真的沒有查到一丁點兒眉目?”

    顧顯並未回答,隻麵無表情地問:“父親當真是擔心妹妹嗎?”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顧顯唇角無力地扯了扯,也?不追問這個問題了,淡聲道?:“沒找到,兒子?派手下的人?在長安都翻了個遍,也?沒一點兒線索。”

    顧林寒沉了幾息,他?不相信好好的人?就這樣消失了,忽然想起?女兒失蹤的那日,也?正是他?在皇宮的那天。

    忽然一個念頭?從心中閃過,顧林寒心裏驟冷。

    難不成?

    希望別是如此。

    顧林寒緊繃麵容,問:“皇宮找過了嗎?”

    顧顯麵色震驚看他?,“父親,那是皇宮,兒子?還能帶兵在皇宮內搜查?”

    也?是,女子?失蹤關乎名譽,這幾天他?們找人?都不敢鬧大公開,更別說去皇宮找人?了。

    “罷了,你出去吧。”顧林寒泄力似的坐下,閉了閉眼?。

    顧顯看了他?一眼?,情緒複雜。

    顧顯從定國公府出來後,便直接進了皇宮。

    妹妹失蹤了三日,長安翻遍了也?找不到人?影,除了那個男人?,沒人?會知道?她在哪兒。

    紫宸宮內,李拾勤進來回稟。

    “陛下,顧指揮使求見。”

    良久,裏間傳來帝王低沉的嗓音。

    “不見。”

    李拾勤微楞,這是怎麽了呢?

    顧指揮使不是霍姑娘的親兄長嗎?

    即便疑惑,李拾勤也?隻能出去傳話,“顧大人?回去罷,近幾日陛下政事過於繁忙,恐怕沒空見顧大人?。”

    顧顯臉色不太好,沉聲道?:“勞煩李總管幫我再傳一句話,臣隻想問清楚,臣的妹妹現在是否安全。”

    李拾勤躬身進去,將顧顯這句話原封不動說了出來。

    珠簾後,龍涎香與少女的清香交纏,空氣中隱隱溢出苦澀的藥味。

    霍汐棠靠在軟榻邊,虛弱的臉色不見往日的鮮活,燕湛親自喂了她一口?藥後問她,“要見顧顯嗎?”

    若她真的很想見,他?不介意,左不過就是個兄長罷了。

    霍汐棠垂下眼?睫,自前世記憶回來,加之跌入太液池之前的事,使她一時不知該如何麵對哥哥。

    她該告訴哥哥,是她的親生父親險些殺死了她嗎?那哥哥恐怕會因她與親生父親反目成仇。

    霍汐棠苦澀一笑,搖了搖頭?:“陛下,我暫時不想見任何人?。”

    若不是身上有傷,陛下不會放她離開,她也?不想與他?獨處。

    燕湛自是看出她心裏的糾結,喊來了李拾勤,“去將顧顯打發了。”

    “是。”

    霍汐棠忽然喚住了李拾勤,柔聲道?:“勞煩李總管告訴我兄長,我沒事,讓他?不必擔心。”

    燕湛捏緊手中的湯匙,眸色冷沉。

    外?間響起?李拾勤的傳話聲。

    沉默了許久,顧顯也?沒有再過多糾纏,轉身出了紫宸宮。

    聽?見腳步聲離去後,霍汐棠這才鬆了一口?氣,所幸哥哥沒有執意闖進來,若是讓他?看見自己這幅模樣,他?定會一直追問是誰傷著她的。

    燕湛將空了的藥碗放下,淡聲道?:“棠棠擔心自己哥哥著急,就不曾關心朕有多擔心你。”

    霍汐棠心裏一緊,慌張回避他?的眼?神,小聲說:“但我現在就在陛下身邊不是嗎?”

    自從恢複記憶後,眼?前的陛下在她看來再也?不是那樣溫潤無害的陛下了。

    他?會凶殘地將她搶入後宮困起?來,會一次次在她身上留下痕跡,更會不顧她的意願將她強行留下。

    回想當初在霍府以及來到長安後發生的事,再聯想到前世,一切便徹底說得通了。

    既然她能恢複了前世的記憶,那麽這世的陛下,又為?何不能同樣重新來過了?

    況且,他?回來的比她還要早。

    他?甚至還可?怕得裝作毫不知情一步步接近她,引誘她,又一次次與她百般糾纏在一起?。

    他?究竟想要做什麽?

    還是又要重演前世的一切嗎?

    燕湛眼?神落在她愈發纖瘦的單薄身子?上,眼?底殺意升騰,當晚若非他?及時趕到,是否會與前世一般,隻能抱著她沒了體溫的身子??

    “棠棠,你覺得顧林寒還能活到幾時?”

    霍汐棠猛然睜開眼?睛看他?,視線對上他?冷漠無情的黑眸,有瞬間覺得好像又回到了前世。

    前世她的生父和太子?就是死在牢獄之中,死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死狀極其?恐怖。

    果?然這樣陰鷙毒辣,冷血無情才是他?真實的一麵啊。

    她用力攥緊手中的軟被。

    燕湛眼?神不動聲色地落在她強忍著不發抖的手指上。

    棠棠在怕他?。

    到底是親生父親,或許這樣說是會嚇著她了。

    他?稍微收斂了眼?底的殺意,輕笑一聲:“朕在說笑,棠棠莫不是當真了?”

    霍汐棠緊抿著唇沒有回話,垂下的眼?睫還在細微的顫抖。

    心以為?她嚇到了,燕湛過去將她抱在懷裏,“別怕,你方才喝了藥,該好好休息。”

    男人?健壯的身軀輕輕將她環抱,四周濃鬱的龍涎香,這種感覺讓霍汐棠好似回到了前世被他?困在後宮沒有盡頭?的日子?,她的身軀控製不住地發抖。

    燕湛皺眉,他?不過說了一句話,為?何棠棠的反應會這樣嚴重。

    他?掀起?帷帳,喊了李拾勤進來,“去,將成太醫傳來。”

    不過片刻,成太醫提著醫藥箱急急忙忙地趕來了。

    霍汐棠還六神無主地被他?抱在懷裏細微的顫抖,胸口?的傷都因心底的害怕溢出了絲絲的鮮血,燕湛薄唇緊抿。

    成太醫帶來的女醫先幫霍汐棠處理?好的傷口?,他?又冒著極大的壓力為?霍汐棠凝神把脈了片刻。

    “回稟陛下,霍姑娘大抵是心有鬱結,方才恐怕是想起?了曾在她身上發生過的事,使她有些恐懼。”

    方才?

    她這幾日一直在紫宸宮,又能遇見什麽令她覺得恐懼的事。

    恐怕她恐懼的人?,從頭?至尾都是他?罷了。

    燕湛閉了閉眼?,再睜開時沉重冷然。

    “有沒有辦法醫治?”

    成太醫道?:“外?傷的話,按照霍姑娘虛弱的身子?,大抵是要在一個極其?安靜的環境好好休養一段時間便可?痊愈,可?心中鬱結……”

    他?擦了擦汗道?:“心中鬱結需要自我開解,是沒有藥物可?以根治的。”

    燕湛默了須臾,淡聲道?:“下去罷。”

    ——————

    霍汐棠醒來時,夜色已經極其?深了。

    似乎為?了不打擾到她休息,寢殿內都沒有點燭火,她費力地坐起?身,喚了好幾聲才有宮女入殿。

    “霍姑娘醒了?有什麽需要吩咐的嗎?”

    霍汐棠問:“陛下呢?”

    那宮女回道?:“陛下下午守著霍姑娘入睡後,夜裏來了緊急的軍報,現下在禦書房處於政務。”

    霍汐棠輕嗯了聲。

    宮女又問:“霍姑娘若是有什麽不舒服,或者需要奴婢的,請盡管傳喚奴婢。”

    她搖了搖頭?,“沒有,你先出去罷。”

    宮女依言,正要退下,霍汐棠忽然又喊住了她。

    “能勞煩你同李總管說一聲,我等陛下回來。”

    那宮女大喜道?:“不麻煩不麻煩,陛下說了,隻要是霍姑娘的事,隨時都要與他?匯報。”

    宮女說完就退了下去,霍汐棠唇角的笑意漸漸消去。

    有些該麵對的事遲早也?要麵對,一味逃避是沒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