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遊湖
作者:三錢空青      更新:2023-06-08 21:20      字數:7638
  第40章 遊湖

    燕湛抬手輕輕拍了拍霍汐棠的頭頂, 邊將她方才有些蹭亂的金步搖重新插好,邊語氣悠然地說:“棠棠,一會兒出去後, 可不能?再喊陛下了。”

    霍汐棠一愣, 雙手將臉上?的麵具取下。

    不解地問:“那我要?喚什麽呢?”

    他嗯了聲?,微微拖長了尾音:“暫時以兄妹相稱就好, 喚朕哥哥。”

    兄妹?霍汐棠猶豫了會兒,麵色為難。

    燕湛眸色微動,“怎麽了?”

    車廂內空氣仿佛凝滯了半晌,霍汐棠指尖緊緊捏著那小花貓的麵具,小聲?嘟囔:“我喊不出來……”

    先生,陛下, 就連大人?都可以, 喚哥哥總覺得怪別扭。

    燕湛將她金步搖插好後, 慢條斯理地整理她鬢邊的碎發?, 指腹順勢觸上?她溫軟的臉頰。

    小掐了一把她臉頰的軟肉,故作不悅道:“顧顯與朕同歲,你都能?喚他哥哥,為何朕不可以?”

    霍汐棠微微吃痛, 抬手將燕湛的手推開, 摸著方才被他掐住的軟肉揉了揉,有些難為情?地說:“那是因為他才是我的親生兄長呀, 陛下可不是……”

    燕湛似惋惜地喔了聲?,也不再勉強她。

    就在霍汐棠以為他放棄這莫名其妙的稱呼後, 便聽他意?味深長地道:“也罷, 哥哥與夫君之間,棠棠做個選擇吧。”

    霍汐棠:“……”

    **

    皎月高懸, 華燈初上?,長安城內繁華喧囂,朱雀大街人?山人?海,放眼望去滿目絢麗。

    不愧是長安,就連中秋佳節的夜景也是在揚州從未見過?的繁盛蓬勃。

    霍汐棠走在前頭欣賞這長安城的夜景,一路在街道的攤販前走走又停停,好似對眼前所有事物都十分的好奇,水潤的眼眸倒映出街道光華奪目的彩燈。

    隨著她越走越遠的倩麗身影,燕湛反而在她身後不緊不慢地說:“妹妹當真不牽著哥哥?”

    霍汐棠背脊微縮,當做沒聽到他說的那句話。

    燕湛的輕嘖聲?很快消失在喧鬧聲?中,他闊步上?前,兩三下便追到了霍汐棠身側,空出來的右手掌心在空中隨意?擺了兩下,此舉不言而喻。

    “妹妹若不牽著哥哥,一會兒走丟了,哥哥抓到你後,便不會任由你再這般任性了。”

    霍汐棠耳廓一紅,想起方才下馬車融入了市集沒多久,她便撒開了腿湧進人?潮中,今晚佳節,街道上?的人?熙熙攘攘。

    陛下找到她時,儒雅的臉色也難看?了許多,後生氣到又將她按進馬車裏懲罰。

    想起那懲罰手段,霍汐棠臉又熱了起來。

    四周攤販的叫賣聲?,路上?行人?的歡鬧聲?不絕於?耳,可再如何也沒有她身旁這男人?,輕輕的一句話懼有威懾力。

    霍汐棠不滿得動了動紅唇,在他右手再一次晃起來之前,便偷偷摸摸,跟做賊似的覆了上?去,小聲?道:“這樣總可以了吧?”

    燕湛唇角翹了起來,“沒大沒小,應該喚我什麽這就忘了?”

    霍汐棠:“……”

    燕湛挑起眉梢,鳳眸乜她。

    霍汐棠實在對他莫名而來的執著惹得別無他法,猶豫了半晌還是開口喚了聲?:“哥哥。”

    燕湛眸色幽深,這下總算明白顧顯那個粗人?為何在她麵前都有些束手無策的,哥哥這二字出自這小丫頭的口中,當真是好聽極了。

    他極其滿意?,恨不得現下將她揉進懷裏。

    燕湛頓時渾身舒爽得眉目都舒展了許多,抬手揉了揉霍汐棠毛絨的烏發?,眼角含著溫情?:“妹妹想要?什麽,哥哥今晚都能?滿足你。”

    分明隻是扮做兄妹,可喚陛下“哥哥”當真與喚霍致哥哥和她親兄長感覺差許多。

    她隻覺得很不自在,又極其難為情?。

    臊得她聲?音都細細軟軟的:“我,我想去遊湖,看?看?長安城湖上?的夜景。”

    燕湛毫不猶豫地點頭應允,但並未走動。

    霍汐棠疑惑地問:“哥哥,我們不去嗎?”

    她是真的很想趁著今日難得的日子看?看?,陛下莫不是反悔了罷?

    燕湛搖了搖頭,眼神幽幽看?向對麵攤子前的一男一女?身上?,此時其中的小女?孩正抱著比高她兩個個頭的少年的腰肢軟綿綿地撒嬌。

    “哥哥。我就要?買這個,今晚母親說了讓哥哥滿足我的所有要?求!哥哥怎能?說話不算話?!”

    少年無奈,隻好從腰封掏出碎銀遞給了攤主。

    霍汐棠困惑的眼神在那對兄妹和燕湛身上?來回掃,最終從燕湛的眼神中品出了其中意?味。

    陛下可以再厚顏一些……

    燕湛麵如尋常默了半晌。

    左右今晚她戴了麵具也沒人?認得出她,霍汐棠在心裏與自己做了一番鬥爭,便閉著眼直接撲到燕湛的身上?,雙手緊緊環著他的腰肢。

    她學?著方才的小女?孩將臉在男人?的胸膛處輕輕蹭了幾下,嗓音婉轉綿軟:“哥哥就陪我去遊湖嘛,妹妹今晚一定會乖乖聽話,定不會惹哥哥心煩的,好不好嘛?哥哥……”

    無人?知曉她藏在麵具下的那張臉現在有多通紅,心口更是撲通撲通跳得厲害,全然是麵前這個男人?彎彎帶笑的眼含著的炙熱情?緒,實在惹的人?心口發?燙。

    燕湛眸色愈發?的幽沉,此時察覺自己玩過?火為時已晚。

    倒是沒想到小兔子覺悟這般高,一出手竟是比他人?的親妹妹還會撒嬌賣乖,這幅天?生勾人?的眉眼,即使有麵具遮擋住嬌顏,仍俱有蠱惑心神的灼灼媚態,那副軟桑真是輕易勾起了他心頭的那把火。

    他喉結滾動,嗓音低沉,道了聲?好。

    **

    東宮寢殿昏黃的燭光搖曳,室內空氣中彌漫著消散不去的靡濃氣息。

    燕舜平躺在榻上?,睜著眼遲遲無法入睡。

    他的頸側勾纏上?一隻纖細白皙的手臂,紅唇貼上?他的肩頸,“殿下怎麽還未入睡?”

    燕舜心煩得很,一掌將攀上?他肩膀的那隻手推了下去。

    溫存過?後竟被自己的男人?這般對待,霍湘菲頓覺委屈,捂著被子坐起身,“殿下還是不願相信嗎?她當初在揚州時就已經有了別的男人?,是我親眼看?見的!”

    她都將那日在靈泉寺看?到的一切都告知了太子,為何太子反而執意?認為是她欺騙他?她即便再討厭霍汐棠,沒親眼看?到的事,又如何能?這樣瞎編出來?

    燕舜翻身起來,傾身過?去掐住她的下顎。“孤警告你,將那句話給孤咽進肚子裏,對誰都不準胡言亂語!”

    霍湘菲疼得淚花都冒了出來。

    “殿下饒命啊……”

    燕舜此時心裏正亂得一鍋粥,麵前女?人?的求饒聲?哭得他心煩,手中力道不知覺又加重,最終還是奮力甩開。

    “你滾吧,暫時不要?來孤麵前亂晃!”

    霍湘菲被甩到了地毯上?,整個人?好不狼狽,她含著淚楚楚可憐哭道:“殿下收用了我,便是要?這樣丟棄我嗎?”

    燕舜麵色略顯不自在。

    轉過?身去不再看?麵前這個衣衫不整的女?人?。

    “殿下——”霍湘菲趴在地毯上?哭。

    怎麽可以?她不甘心,她付出了身子,為何還是得不到太子殿下的一分憐惜?

    良久,燕舜咬著牙擠出一句話:“一會兒孤會讓李福良安排間房讓你暫時留下。”

    霍湘菲麵色大喜,柔情?纏語還未說出來,太子後麵一句話便使她整顆心都沉了下來。

    “過?陣子孤會將你送出皇宮。”

    沒多久,李福良在燕舜的傳喚下入殿。

    看?著趴在地毯上?魂不守舍的霍湘菲,李福良暗嗤一聲?上?前,“殿下,房間準備好了,奴婢這就帶她下去。”

    霍湘菲不願就這樣被遺棄,不顧李福良的阻攔上?前抱住燕舜的腰肢,“殿下,方才殿下對我的溫柔都是假的嗎?菲兒愛慕了殿下四年,究竟是哪裏比不上?霍汐棠?”

    燕舜背對著她遲遲不回頭,沉默了許久,冷漠無情?地掰開她牢牢纏上?來的手指。

    “從前在霍府時,隻有棠棠不曾嫌棄我重傷過?成?為了個站都站不起來的廢人?。”

    這樣一句簡單的話,使霍湘菲身子微僵,紅唇微顫,許久沒有接話。

    “這下你可懂了?”燕舜側眸遞了個陰冷的視線,“在東宮的日子裏,你最好將自己藏的嚴嚴實實,若要?讓棠棠知道了你的存在,孤定不會放過?你。”

    霍湘菲麵色煞白,渾身失了力一般,任由李福良將她拖了下去。

    寢殿內一片昏暗雜亂,燕舜支著一條腿麵色疲倦得撐著額頭。

    今晚不知為何,他的心跳得極其不安,總覺得他和棠棠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了。

    一想到棠棠很有可能?離開他,燕舜整個人?便猶如喘不過?氣來一般。

    他麵色一緊,大吼一聲?:“李福良——”

    剛把霍湘菲安頓好的李福良聽到這聲?暴怒的傳喚,忙不迭入殿,“奴婢在,殿下有何事吩咐?”

    “快,準備一下,孤現在就要?去見母後!”

    李福良一驚,“現在?殿下,這夜已經很深了……”

    燕舜覺得自己不能?再等了,他現在就要?去求一道懿旨將他與棠棠的婚期早日定下來,時間越快越好,一日不成?親,他一日便無法安心。

    “廢話少說,快去準備!”

    李福良傻楞了會兒,不懂太子殿下夜裏忽然發?什麽瘋,等反應過?來後,才道:“殿下忘了?今晚中秋節,娘娘清早便去了城外的慈承寺上?香,興許明日清早才回。”

    燕舜眉頭緊皺,上?前踹了李福良一腳,隻覺得李福良實在沒有皇兄跟前的李拾勤會辦事。

    “滾——”

    **

    長安城外的慈承寺內寂靜安然。

    顧太後禮佛畢,回到了住持大師為她備下的廂房,推開門去,但見漆黑的房內坐著一身形挺拔的男人?,她眼底很快掠過?一抹諷意?。

    “兄長當真是不嫌路程艱辛,夜裏都能?趕到哀家這來。”

    顧林寒轉過?身來,目光複雜地看?著顧太後,“不是你約我到此處見麵嗎?如今我來了,你究竟想說些什麽。”

    顧太後揚起寬袖,冷哼一聲?:“哀家有什麽好說的,你的親生兒子險些去了一條命,作為父親竟連為自己兒子報仇的那點能?力都沒有。”

    顧林寒道:“此事我昨日便已聯合多名大臣上?奏了,陛下他二話不說將折子駁了回來,聲?稱周太妃是無辜的,意?圖謀害太子的人?是早年間二皇子的黨羽餘孽,陛下都將證據擺在朝堂上?了,百官紛紛信服,你又讓我如何再這樣蠻不講理與陛下糾纏?”

    顧太後看?著他這張可恨的臉,憤恨道:“你不過?是又一次為你的無能?找借口罷了,為了你顧家那點好處,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犧牲他人?。這便是你顧林寒做的出來的事罷了,少給哀家做出一副為難的模樣。”

    當年她分明不想入宮為後,而正是麵前這個對她無比寵溺的兄長,前一晚答應她說會力擋所有阻礙也定要?娶她為妻,可後一晚便無情?地將她送進了皇宮。

    她入主東宮為太子妃沒多久,他便很快迎娶了永昌侯之女?沈從霜。

    顧林寒不過?就是個為了自己的利益,會將自己身邊的人?毫不猶豫推出去換好處的小人?罷了。

    顧林寒臉色微沉,“韻兒,你就這樣想我的?”

    顧太後後退幾步,眼神冷漠無情?:“難道哀家還說錯了不成??”

    顧太後的眼神一下將顧林寒刺激得不輕,他猛地站起身,赤紅了雙眼,低喝一聲?:“那是我們的兒子!我怎會不用心?為了太子,我傾盡了自己所有的心血,我連自己的親兒子顧顯都未曾那樣關心過?,我這些年做的一切你就不曾看?到?你就是這樣想我的?”

    “這麽多年,我在太子身上?究竟花費了多少心思,你難道真的不知道嗎?”

    顧林寒步步靠近,而顧太後此時看?他這張蒼老?的臉隻覺得內心作嘔。

    她忍住心頭的反胃,繼續冷言諷刺:“你不過?是知道要?不了多久皇帝便會中毒身亡,這個大昭遲早也會交到舜兒的手中,屆時便更方便你顧家掌權罷了。”

    顧林寒心下大痛,沒控製住上?手按住顧太後的雙肩。

    “我要?怎麽做,你才能?相信我心裏隻有你們母子二人??”

    顧太後眼裏劃過?一抹諷刺,又稍縱即逝。

    房內搖曳的燭光照亮她眼角的歲月細紋,但聽她緩慢且清晰地道:“親手殺了你的女?兒,哀家便信你。”

    顧林寒瞳仁微震,滿臉難以置信,他僵持了許久,放無力道:“可,她也是我的親骨肉……”

    他又怎麽下得了手,虎毒也不食子啊。

    顧太後容色更冷,麵無表情?地將他的手從自己的肩膀掰了下來。

    “是嗎?那又是誰說,心裏隻有我和舜兒的?”

    顧林寒被她冷漠的話,怔得身軀不穩後退幾步,麵目痛苦彌漫。

    顧太後無聲?冷笑,一錯不錯地欣賞著他這幅失魂落魄的樣子。

    **

    月影傾灑,夜風吹起湖波蕩漾,如泛粼粼光暈,一艘清簡不顯眼的畫舫在湖麵上?緩緩遊蕩。

    霍汐棠坐在船頭,與劃船的船夫一來一往聊得十分熱乎,船夫年約五十,性子較為健談,許是因家中亦有個像霍汐棠這般年歲的姑娘,瞧著小姑娘活潑好動,便禁不住與她多聊了幾句。

    “小姑娘中秋佳節與郎君出來遊湖,可與家中長輩打過?招呼了?”

    方才他瞧著帶這小姑娘上?船的男人?好似年歲大這位姑娘不少,一看?便知二人?並非家門當戶對的。

    那男人?容色出眾,俊雅不凡,麵上?掛著和善的笑意?,那雙眼倒是深不見底,叫人?很難看?清他這人?的心思,若是這小姑娘是他的親孫女?,他定是不會讓孫女?與這樣心思深沉的人?來往的。

    霍汐棠坐在船頭,聽著這話麵色有些不自在,嫣然一笑:“大爺說什麽呢,裏麵那位可是我的兄長。”

    兄長?

    船夫眼神朝那被夜風吹的微飄的簾子看?去。

    哪有親兄妹長得完全不相似的?

    以他過?來人?的經驗一看?便知,這哪裏是什麽兄長,恐怕是情?郎哥哥罷。

    小姑娘一看?也就十幾歲,長得水靈靈俏生生的,容貌如此出色且一身冰肌玉膚,想必自小被父母嬌慣長大,還未見識過?男人?真正的險惡,莫不是被裏頭那人?給誘騙了。

    船夫輕咳一聲?,低下頭壓低嗓音說:“姑娘,我勸你一句,小心那男人?。”

    霍汐棠將臉側過?去,今晚湖上?的畫舫極其多,湖麵上?更是熱鬧非凡,其餘畫舫內正在載歌載舞,歡悅得她一時沒聽清船夫在說什麽。

    她“啊?”了一聲?。

    船夫無奈,不得不拔高點嗓音。

    “我說讓你小心裏頭的那個男人?,他對你圖謀不軌!”

    聽清後,霍汐棠麵上?的嬌俏笑容便是霎時間凝固,她下意?識朝船艙的方向看?去,等了半晌也沒見什麽反應,這才心虛地拍了拍胸口。

    陛下應當是在裏麵休息。

    霍汐棠鬆了一口氣,又不好對這個船夫多說什麽,見他為人?健談又和善,隻好笑著將話題又移到別處去了。

    夜風吹拂,蕩起湖麵漣漪。

    霍汐棠坐在船頭興奮地欣賞夜景,長安城的夜晚當真繁華絢麗,她坐著實在愜意?極了,竟是不自覺跟著另一邊的畫舫裏傳出的歌謠打起了節拍。

    雙腿垂落輕微晃悠,緋色的纏枝裙擺跟著迎風搖曳。

    船夫瞧她心情?好,小嘴也一直跟著其他畫舫內傳出來的曲子唱,但又唱不出幾句詞。

    他看?了心裏歡喜,便笑道:“老?夫正巧會這首曲子,小姑娘若是不嫌棄的話,老?夫教你唱如何?”

    霍汐棠登時喜悅得眼睛都更亮了。

    女?子婉轉輕柔的小曲聲?在這夜色中綿綿起伏。

    另一艘華麗的畫舫內,一個身著錦袍的公子闔上?的眼緩緩睜了開。

    他蹙緊了眉,靜默聽了許久,方問身側的侍女?,“歌聲?從何處傳來的?”

    那侍女?躬身出了船艙,過?了片刻進來回話:“公子,在咱們船的不遠處便有一艘小船,那船上?坐著一位姑娘,方才的歌聲?便是出自那位姑娘。”

    男人?挑眉,喔了一聲?。“漂亮嗎?”

    侍女?心知自家公子鍾愛美人?,笑道:“奴婢來長安幾日,還從未在長安見過?這般美貌的姑娘呢。”

    “是嗎?我不信。”聽侍女?這樣說,男人?反而不感興趣了,“這一路上?我每回問你們,你們都說是美人?,次數多了,我再也不會上?當。”

    侍女?頗為可惜道:“公子若是不親眼看?看?,可將要?遺憾萬年呢。”

    男人?嗤笑一聲?,他偏生受不得激,倒是想看?看?這女?子究竟是何種美貌,他掀袍站起來,幾步便邁出了船艙。

    他站在船頭,身量極高,一眼便望到不遠處的畫舫上?坐著一個靈動的姑娘,皎潔的月色灑落在她身上?,如渡了一層聖女?的光輝。

    男人?有一雙極其漂亮的眼睛,此時眼底的幽深,逐漸讓這雙眸子變得極其炙熱起來。

    侍女?跟上?來,見他望向前方許久,不禁捂唇笑道:“如何?這下公子知道奴婢並未騙您了罷?”

    男人?輕笑,“美。”

    比他見過?的所有姑娘還要?美。

    但瞧著怎麽有些眼熟呢。

    那侍女?一看?便知自家主子是動心思了,忙上?前出主意?道:“公子,奴婢方才觀察許久了,那姑娘獨自坐在船頭許久沒進去,一直在與那船夫說話呢,興許是獨身一人?。”

    男人?涼颼颼瞥了她一眼,“小爺我真是被你們幾個小奴婢拿捏得死?死?的,什麽都沒說,你就知道小爺的心思了?”

    那侍女?暗道,那動了心思幾個字就差寫臉上?啦。

    男人?笑著推了那侍女?,“去,將人?請過?來喝茶。”

    ——————

    霍汐棠跟著那曲子唱完,嗓子都有些幹了。

    “大爺,我先進去喝會兒茶,一會兒您定要?跟我好好將將那曲子的來意?,方才說的我都聽得入迷了。”

    船夫笑吟吟道:“去罷,也是與你這丫頭有緣分,難得碰上?個這樣好相與的小丫頭。”

    霍汐棠笑著吐了吐舌,急著進去也並非是想要?喝水,而是她在外頭晾了陛下許久,他又一直不出來,誰曉得是不是生氣了。

    這陣子相處下來,她暗暗發?現,雖說陛下待她很是溫柔,幾乎不對她擺臉色,但若是真惹著他不高興了,那笑意?裏指不定還藏著刀子呢。

    他若不開心了,興許又要?做一些什麽難為情?的事。

    霍汐棠想了想,還是自覺點,不要?惹著他了。

    她站起身,正要?往船艙內進去,隻見一艘豪華的畫舫緩緩往她的小船上?遊來,還偏巧貼得很近停下,那船上?走來一名花容月貌穿著侍女?裝扮的女?子。

    侍女?也不客氣,直接上?了船,走到霍汐棠跟前,輕聲?說了一句。

    霍汐棠聽完後,眼神朝她身後的船看?去。

    遂搖了搖頭,直接拒絕了。

    那侍女?訝異了須臾,但因無論誰看?到這樣豪華的畫舫應該都想與畫舫的主人?見麵交友,這姑娘卻是想也未想就拒絕。

    難不成?她這艘小畫舫比她主子的更貴重?

    侍女?正愁著回去怎麽交代,那男人?便已經從船上?走了過?來,語氣帶了幾分喜悅與驚訝:

    “玲瓏,我想起那丫頭是誰了。”

    霍汐棠循著聲?看?去,看?清男人?的臉後,秀氣的眉頭微微蹙了下。

    二人?視線相撞,男人?這才更加可以確認方才的猜想,忙就將侍女?拉開,聲?音響亮地喊:“霍汐棠?!”

    霍汐棠眼底浮起疑惑,“公子認識我?”

    這可是長安,為何會有陌生人?知曉她的本名?

    男人?見她遲遲沒想起來自己是誰,頓時氣得牙癢癢:“你怎麽還跟幼時那般記性不好,我,盛修然,你忘了?”

    盛修然?霍汐棠認真想了會兒,過?了許久方恍然大悟。“是你啊!”

    盛修然是蘇州首富盛家的公子,盛家二十幾年前便時常與霍家有生意?來往,霍躍與盛修然的父親更是親如兄弟的關係,幼時霍汐棠便時常陪著霍躍去盛家做客,也曾在盛家住過?一陣時日。

    沒料到能?在長安遇見許久未見的舊人?,霍汐棠不禁開心起來。

    二人?愉快地直接在船上?交談,盛修然忽然想起了什麽,正要?跟霍汐棠說他清楚是怎麽來長安的。

    恰逢這時,船艙的簾子被一隻白皙幹淨如玉的手挑起,很快從裏麵走出一道修長的身影。

    男人?一襲簡單的玄色長袍,也難掩其不凡的英姿,在月色下顯得格外君逸耀目,他身形挺拔頎長,容色俊美無雙,如圭潤澤如璧無暇,鳳眸輕抬,光華流轉。

    盛修然被眼前一幕怔得呆愣了須臾,遂眼神帶著警惕,轉頭問霍汐棠:“這位是?”

    霍汐棠來長安分明是要?嫁給太子的,可麵前這位,無論怎麽看?年齡也對不上?啊,不是太子,難不成?是?

    霍汐棠頓時窘迫不已,不知該如何與舊友介紹陛下與她之間的關係。

    她不安地對上?燕湛冷淡無波的眼神,方支支吾吾地開口:“這,這是……”

    燕湛輕笑,聲?音溫潤:“不錯,我正是棠棠的,情?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