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出宮
作者:三錢空青      更新:2023-06-08 21:20      字數:7586
  第33章 出宮

    東宮寢殿, 幾名禦醫將麵色蒼白?的太子圍成一團上藥,燕湛進來時看到的便是?如此畫麵,他眼神掃了?一圈, 喊了?李福良上前, “怎麽就太子一人?”

    李福良本就驚魂未定?,又忽然被喊到天子跟前, 當時便嚇得話都說不利索,“回陛下的話,其餘人為?保護太子身受重傷已?被拖下去了?。”

    燕湛臉色陰沉。

    一旁的李拾勤尖聲發問:“廢物東西,顧三姑娘人呢?”

    李福良這下真愣了?,等反應過來正?欲答話,門外?便傳來了?女子輕柔的嗓音。

    “陛下, 臣女在此。”

    燕湛轉身闊步行到霍汐棠麵前, 墨眸微凝上下認真打量了?她幾眼, 確認沒有受傷, 一路上懸著的心這才放落。

    分明前世太子遇刺時她當時並不在東宮,這世究竟發生了?什?麽?

    見霍汐棠沒有受傷,燕湛並未多言,便往太子那處去了?。

    燕舜傷的是?臂膀與胸膛, 經刀刃砍傷, 雖說寢殿內血流了?挺多,但僅僅隻是?皮肉傷不算嚴重, 太醫這時已?經為?燕舜包紮好了?傷口。

    定?國公顧林寒也?隨同天子一道來了?東宮,在所有人都當他是?緊張女兒的安危, 卻沒料到他從?來了?為?止一句自己女兒是?否安全都未曾提及, 便直接往太子榻邊奔去。

    燕舜虛弱地靠在榻邊,“皇兄……”

    燕湛隨口關懷了?幾句, 便道:“刺客已?被禁軍抓獲,待審問過後會?給你?一個答複,近日太子就暫時在東宮好好養傷罷,哪裏也?不要亂跑了?。”

    燕舜濃眉揚起,麵露不悅。

    他才解除了?禁足沒有兩日,豈能又因為?區區小傷而困在東宮?

    “皇兄,臣弟無礙。”

    他為?了?證明自己並未重傷,不需要任何人的攙扶就要站起身,可剛直起半邊身子,便無力地往下倒。

    顧林寒在旁連忙扶住他,冷言道:“殿下身受重傷,是?該好好休養,莫要意氣用事。”

    燕舜反駁,“舅父!孤不需要養傷!”

    他為?何不想又被困在東宮,還不是?因不舍減少與棠棠相處的機會?,方才在東宮他又沒控製住與棠棠發生了?爭執,本來自重逢後他們二人相處甚少,如今竟三番兩次發生矛盾,他不願將棠棠越推越遠。

    燕舜看了?眼不遠處站著,沒靠近他的霍汐棠,“棠棠,過來,孤有話想同你?說。”

    霍汐棠低著頭邁近,在與燕湛擦臂而過時,明顯的感覺到他渾身散發的寒意,她略感不自在,“殿下想說什?麽?”

    霍汐棠垂落的手指緊緊捏著衣袖。

    燕舜想要牽她的手,才抬起來還差幾寸距離觸碰到時——

    燕湛唇邊勾起諷意,乜了?眼候在一側的吳太醫,“還楞著做什?麽?沒看見太子的傷口裂開了??”

    吳太醫冷不丁被天子點名,嚇得打了?個激靈,忙不迭就提著醫藥箱奔過去,為?方便替太子處理傷口,隻能將霍汐棠與太子之間快要牽在一起的手隔開。

    燕舜臉色驀然難看起來,不悅地推開他,“滾開,孤無礙。”

    天子下令讓他給剛剛才包紮好傷口的太子又重新包紮,吳太醫怎敢拒絕,即便傷口並未裂開,也?隻能嘴硬道:“殿下肩膀的傷方才微臣少上了?一味藥,若是?不及時拆開處理,恐怕傷處將會?潰爛嚴重。”

    顧林寒沉著臉,“你?方才怎麽不上藥?”

    吳太醫苦哈哈地點頭,“是?微臣的疏忽,是?微臣的疏忽。”

    燕舜別無他法,隻能眼睜睜看著麵前那雙柔荑離他越來越遠。

    傷口包紮好後,錦衣衛指揮使顧顯正?巧來了?東宮。

    “陛下,刺客是?誰派來的臣已?將其逼供出?來了?。”

    接下來的事不宜多人在場,燕湛命顧林寒帶著霍汐棠回國公府。

    顧林寒詫異,先前在金鑾殿他提這件事陛下還未曾鬆口,為?何現在就允了?,所幸他也?不想太子與霍汐棠過多相處,便二話不說直接帶著女兒離開了?。

    父女倆離去後,燕舜暗恨不已?,他還未來得及再與棠棠多說幾句話。

    **

    燕舜聽完顧顯稟完的內容後,怎麽都沒想到這次刺殺的幕後之人竟就是?宮裏的,頓時容顏大怒,“皇兄,此次刺殺必定?是?衝著臣弟這條命來的,皇兄定?不能放過周太妃!”

    “臣弟實在無辜,臣弟和周太妃無冤無仇,她為?何要買凶奪取我的性命?”

    顧顯嚴刑逼供查出?來的幕後黑手正?是?先帝後宮的妃子,現如今的周太妃。

    自先帝駕崩後,那些後宮嬪妃皆戰戰兢兢地在後宮生存,周太妃性子更是?謹小慎微,為?人本分從?不與人結仇,先帝尚在時她便不受寵,後宮也?已?許久沒聽說過這個妃子的存在了?。

    誰也?沒料到正?是?這樣不顯山露水的人,竟一直在暗中計劃著謀殺太子。

    燕湛心底冷笑?升起。

    無冤無仇麽?看來還是?年少氣盛記性不大好。

    燕舜自幼頗得先帝的寵愛,從?出?生時便是?天之驕子,被帝後寵的為?人狂傲跋扈,在他眼中所有皇子不過都是?他的陪襯。

    他自小便因這傲慢的性子不知招惹了?多少是?非,也?暗中引起了?許多皇子的敵意。周太妃的兒子七皇子因與燕舜年歲相差無幾,便與燕舜來往密切,較為?交好。

    直到一次狩獵中,一些盯上燕舜性命的人趁亂將年幼的燕舜引至陷阱之處對其趕盡殺絕,而當初也?是?那僅僅十歲的燕舜為?了?活命,狠心地將周太妃之子當擋箭牌躲過了?一劫。

    燕舜順利等到救援,而身中毒箭的七皇子卻這樣無辜慘死。

    先帝子嗣眾多,但最為?看重燕舜這個太子,得知太子無礙,死的隻是?七皇子,便隻是?簡單的安撫了?周太妃,再無多言。

    而之後燕舜更是?將這件事忘到九霄雲外?,對七皇子為?他擋箭慘死這事並未有一絲愧疚。

    周太妃恐怕是?積怨頗深,一直在暗中蓄力伺機報仇。

    燕湛對燕舜的動怒無動於衷,淡聲道:“此事朕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燕舜氣憤不已?,若非周太妃派人暗殺他,他又怎會?重傷?又怎會?要在東宮養傷從?而又沒時間與棠棠相處?

    他如今隻恨不得手刃了?那周太妃方能解恨。

    顧顯悄悄覷了?眼麵色淡然的天子,見他除了?此話之外?並無其他表示,便知是?另有打算。

    太子的事安撫好後,燕湛與顧顯一同離開了?東宮。前腳剛走,後腳顧太後得知消息便趕來了?東宮。

    燕湛與顧顯沿過宮道長廊,往紫宸宮的方向行去,顧顯便趁機道:“陛下,今日臣進宮是?有一事想通稟陛下。”

    “嗯,你?說。”

    “今早臣便已?經將那為?凶的歹徒緝拿歸案了?,如今京中已?回歸太平,臣覺得家妹是?時候該回自己的家了?。”

    顧顯嗓音沉重,誓有天子不應便強行將人帶回去的勢頭。

    燕湛暗嗤,這父子倆今日找他還都是?為?了?將棠棠接回去,個個在他麵前展現自己於棠棠的特殊,尤其是?這顧顯。

    他慢悠悠乜了?顧顯一眼,“無須你?和定?國公提及,今日朕本就想將棠棠送回國公府。”

    顧顯眼神裏的詫異毫不掩飾。

    他還以為?按照陛下的性子定?是?不會?輕易放他妹妹回去。

    燕湛唇角勾了?勾,她如今多少也?明白?了?他對她起了?不幹淨的心思,這時恰好的放手才更利於進展,省得將她逼得太緊而得不償失。

    畢竟這回,他要的可是?她的真心。

    **

    霍汐棠隨定?國公回了?國公府,便直接被帶去了?書房。

    顧林寒冷著臉問:“你?老實交代,今早東宮的刺殺是?怎麽回事?”

    若是?太子將他女兒帶回了?東宮,為?何遇刺時,她又怎會?不在場?

    霍汐棠麵無表情?道:“事發當時我正?在偏殿休息,等我發現東宮有刺客時,您與陛下就已?經趕到了?。”

    顧林寒微眯眼打量她,“當真?”

    “當真。”她垂著眼睫,眼底情?緒沒讓顧林寒看到。

    見她不像說假話,顧林寒臉色好轉了?不少,“罷了?,你?先回去休息罷,殿下身受重傷,近日怕是?要好好休養,你?若沒事便不要進宮了?。”

    “是?。”

    答完話後,顧林寒便放霍汐棠回了?楓雲院。

    霍汐棠回了?自己的房間時,幾日未見的依丹和元荷見到她還驚訝了?片刻,“姑娘,您總算回來了?!”

    元荷是?陪著她來到定?國公府的,而依丹也?是?她初到國公府時便一直服侍她的,主?仆感情?也?逐漸深厚,瞧著連這兩個侍女都這樣想念她,而定?國公作為?她的生父,看到她在東宮時不曾問過她有沒有受傷,與她說的第?一句話,也?是?問和太子之間的事。

    霍汐棠無力扯唇,破碎了?最後那麽一點點念想。

    “我回來了?,這幾日你?們過得可好?”

    “奴婢們可想念姑娘了?,但最想姑娘的還是?……”依丹話未說話,身後便撲出?了?一道巨型的黑影。

    霍汐棠眼前視線被遮住,被嚇得下意識後退幾步,眨眼間就被那道黑影給撲倒了?床榻上。

    飴狼哈著大舌頭,全身撲在她的身上,哼哼唧唧地嚎叫,碩,大的尾巴還不住地搖晃。

    元荷見此笑?道:“沒錯,最想姑娘的還是?飴狼。姑娘入宮的這幾日每晚它都沒靜下來過呢。”

    霍汐棠仰躺在榻上,被飴狼壓得隻能吃力地抬起一隻手去哄它,“乖,你?先放我坐起來好不好?”

    飴狼汪了?一聲,蹦躂一下從?榻上起身便伏在她的腿邊。

    霍汐棠坐起身子無奈地笑?,倘若不是?陛下親自送來,她定?想不到這隻乖順的獵犬竟是?皇宮鬥獸場的霸主?。

    陛下究竟是?如何將這樣長相凶殘的獵犬調,教地如此聽話,她與飴狼不過相處了?一日便分開了?,再次見麵他竟還一直在等她。

    好乖的大狗狗。

    就是?下回不要再這樣撲倒她更好了?。

    依丹和元荷見霍汐棠麵露倦色,便分別去備熱水伺候她沐浴,才褪下衣裳,看到她手腕那嚴重的紅痕,二人驚呼一聲:“姑娘,你?受傷了??”

    依丹焦急道:“這是?怎麽弄的?”

    去皇宮之前分明還是?好端端的,那一身雪凝成的肌膚是?一丁點兒痕跡都沒有,可回來一趟,右手的手腕處那五指的痕跡已?然發青。

    霍汐棠淡聲道:“無礙,大抵是?哪裏撞到了?。”

    元荷眼睫低垂,眸裏情?緒一閃而過。

    依丹不放心,便起身去找袪淤藥,霍汐棠笑?著隨她去了?。

    實則並不疼,隻是?她肌膚過於敏,感,若是?用勁過重便會?留下痕跡,重則幾天無法消去。

    當時殿下動怒,用力攥了?她的手腕許久,想必就是?那時留下的。

    早間陪殿下回東宮後,本在寢殿內好好的,殿下執意要湊上來與她親近,看那勢頭不像隻是?簡單的擁抱,她覺得未婚夫妻不該如此,便拒絕了?。

    大抵是?連著兩次拒絕惹了?殿下的怒意,他當時便不顧及她的感受直接上手攥她的手腕要往裏間的榻上帶。

    掙紮間還是?她沒控製住打了?他一下,殿下才漸漸恢複了?理智,後來為?了?避免尷尬,殿下才讓她去偏殿歇息一會?兒,這便才避開了?那場刺殺。

    依丹取來了?藥油給她抹上,沐浴過後霍汐棠被請到春茂堂用晚膳。

    定?國公解除了?禁足,霍汐棠也?回了?國公府,這是?府內近來少見的人都齊全的晚膳。

    顧顯坐在霍汐棠身側,因他時常不苟言笑?的樣子,國公府的妹妹們都不敢與之接近,而今晚顧顯對霍汐棠的照顧,是?毫不掩飾的程度,眾人不禁訝異。

    晚膳畢,殷華婉見人都在,便說道:“老爺,過兩日的中秋節,家父將在英國公府設宴,老爺若是?得空了?,也?會?去的罷?”

    顧林寒沉了?一息,英老國公年事已?高,更是?長輩,按理說府內設宴他作為?晚輩及女婿,他自當要親自出?席,但……

    “那日府衙有公事無法抽身,就讓顧顯代替我去一趟就行。”

    殷華婉麵色失望一閃而過,遂嫣然淺笑?:“好,都聽夫君的。”

    霍汐棠抬眸看了?殷華婉一眼,心裏暗歎,麵對自己娶回來的妻子,也?這樣當眾不給麵子,也?難怪當初不願聽她阿娘的解釋便這樣妄下斷言。

    在他的心裏,究竟還有看重的人麽?

    顧林寒隨口交代了?顧顯幾句,顧顯應下後,他便起身離去了?。

    一家之主?定?國公不在後,幾個小輩頓時也?鬆了?一口氣,顧月意瞥了?霍汐棠一眼,冷嘲熱諷道:“太子表哥都受傷了?,你?倒是?笑?得出?來?”

    霍汐棠蹙眉,“這兩者?都有何關聯?”

    她方才是?朝殷華婉笑?,擔心她會?失落定?國公不願去英國公府一事。

    “關聯可大了?,你?的未婚夫身受重傷,你?不僅不留在東宮照顧他,還在他受傷的當日便回了?府,竟還能維持這樣的好心情?。”顧月意低聲抱怨:“太子表哥的一番深情?真是?喂了?狗。”

    顧顯皺著眉心,怒斥一聲:“少說幾句你?會?死嗎?太子受傷和她有何關係?你?若是?那樣心疼,何不去向太後討個禦醫的官做?這樣便可留在東宮照顧太子了?。”

    顧顯一番話懟得顧月意啞口無言,內心更是?嘀咕著,兄妹倆不愧是?一個娘生出?來的,即便失散多年,顧顯還是?隻會?向著親妹,她冷哼一聲就站起來怒氣離開。

    顧月蕊心知國公府將來還是?要交到顧顯手中,顧顯顯然極其護著自己的親妹子,若是?將霍汐棠得罪了?,未來的日子不會?好過,隻能無奈道:“三妹妹莫將阿意的話放心裏去,她幼時便仰慕太子表哥,今日聽說表哥受傷一事,是?擔心了?許久這才口不擇言,她並無其他惡意。”

    霍汐棠抿唇搖了?搖頭。

    殿下受傷一事,她雖說也?擔心,可她並不是?太醫,留在東宮也?起不到什?麽作用,況且她連續兩次惹怒了?殿下,恐怕殿下暫時也?並不想見她。

    顧月蕊道歉後便追著自己妹妹離開了?。

    廳內氣氛凝固,殷華婉想緩和起來,便笑?著問:“兩日後英國公府的宴會?,棠棠也?會?去的罷?”

    霍汐棠本想點頭,忽的想起前幾日在紫宸宮的事,那日陛下也?會?赴宴……難得出?宮,她不該再與陛下牽扯了?。

    霍汐棠為?難道:“那日我另有他事要忙,大抵是?沒時間了?。”

    殷華婉也?沒勉強,隻是?略微遺憾地頷首。

    顧顯瞥了?眼妹妹,見她心神不寧的樣子,心裏多少猜到了?幾分。

    可陛下豈能是?她想避開就能避開的?

    依那笑?麵虎陛下的黑心腸性子,此時定?是?在琢磨著怎麽將他親妹子叼回去。

    **

    與此同時的紫宸宮。

    顧太後等了?將近兩個時辰,直到日落時分才等到燕湛從?禦書房議事完畢回了?寢殿。

    燕湛見到顧太後略微詫異,“母後怎麽來了?。”

    說罷,他轉身看向李拾勤,“母後來了?怎麽不同朕說一聲?竟叫太後等了?這麽久。”

    李拾勤答道:“陛下政務繁忙,奴婢也?不敢打擾……”

    顧太後皺著細細的長眉,“不怪李總管,政務當是?最為?要緊。”

    燕湛勾唇淡笑?,又問:“母後來找朕可有要事?”

    顧太後看著他這張維持著恰到好處的笑?容,越往深處想,越覺得麵前的男人有一種令人捕捉不到的神秘,足夠的陰森可怖。

    假如他並不知道自己真實的身份,真心將她當母後,而作為?個母親麵對兩個兒子天差地別的態度,他就不曾怨恨?不曾想要問當初為?何先帝將他拋去冥苑時,她作為?母親為?何沒有阻止?

    還是?說,他早就得知了?真相……

    這些年不過是?在陪她做戲?

    這兩種可能無論如何去細想,結果都是?令人毛骨悚然的。

    那溫和到挑不出?一絲錯處的笑?容頓時嚇得顧太後後退幾步,她目光微閃,說道:“聽說陛下已?經揪出?謀害太子的幕後黑手正?是?周太妃,哀家是?想來問陛下,為?何不將周太妃壓入天牢?反而直接將她遣去了?皇陵?”

    下午從?東宮出?來後,顧太後本想直接下令將周太妃抓起來,可她還未來得及下手,周太妃便已?經被送出?了?皇宮。

    笑?話,謀害當朝儲君豈能留她性命?

    燕湛落坐背脊慵懶的靠在椅後,語氣幽然:“周太妃伺候父皇多年,如今年歲已?高,自請去皇陵為?先皇守陵,朕不覺得有何不妥。”

    聽聽,這說的是?什?麽話?

    顧太後氣血直湧,大聲怒斥:“陛下——謀害太子可是?誅九族的死罪!周太妃何以能安然無恙離開長安?”

    燕湛指尖搭在膝蓋上,緩緩抬眸,眼裏寒氣盡顯:“朕是?一朝天子,自當要賞罰分明。太後尚且不知,周太妃於朕亦有救命之恩,朕送她去皇陵頤養天年便是?報恩。此前謀害太子一罪,朕也?已?查明與周太妃並無多大關係,她隻是?被無辜牽扯進去罷了?。”

    這番冠冕堂皇的說辭,想必是?早就準備好如何搪塞她了??看來這周太妃陛下是?保定?了?。

    顧太後氣得氣息不穩,“那好,敢問陛下,今日謀殺太子的真凶若不是?周太妃,還能是?誰?當朝儲君在東宮被刺殺,陛下作為?天子,難道不該給哀家一個交代?”

    “交代?”燕湛輕笑?,輕緩啟唇:“母後。”

    他輕輕喚了?一聲,頓時令顧太後心驚膽寒。

    方才太後太後喚得起勁,忽然間又換成了?母親的稱呼,這人著實冷靜的可怕。

    顧太後臉色蒼白?,隻覺得麵前的人好似有些露出?了?真實的麵目。

    他就該是?這樣令人望而生畏,無端害怕的存在,而不是?溫潤儒雅的翩翩君子。

    “太子不是?還活著?這便是?朕給的交代。”

    這句輕飄飄的話,驀然令顧太後想起當初最後見齊王妃的一麵。

    彼時齊王妃身患重病,已?時日無多,先帝心知她與齊王妃曾在閨中有過來往,便拜托她前去安撫,以求齊王妃能有活下去的動力。

    盡管知道齊王妃當時的慘狀皆由先帝一手造成,可那時她剛經曆喪子之痛,齊王妃的兒子被先帝塞到她的膝下,頂替了?她夭折的長子身份,她內心如何不怨?如何不恨?

    她便是?那樣狠心地當著奄奄一息的齊王妃的麵,說了?一句極其殘忍的話。

    猶如麵前的陛下說的那般。

    “殷若靈,你?的兒子雖說還活著,但今後他將會?擁有痛不欲生的人生。”

    滿意地看到殷若靈痛苦至極的模樣,她隻覺得暢快極了?。

    眼前男人的麵容仿佛與二十多年前的殷若靈重合,顧太後有瞬間覺得,是?殷若靈來向她索命了?。

    可齊王又或是?齊王妃的死都與她無關啊……

    分明都是?先帝造下的孽!

    顧太後被燕湛嚇得神誌不清,腳步不穩狂退幾步撞倒了?紫宸宮的博古架,架子上的擺件盡數倒地,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

    燕湛冷臉起身,不再看她一眼,“李拾勤,送太後回永壽宮。”

    **

    楓雲院內,月色如霜。

    霍汐棠蹲在院子裏給飴狼喂吃的,這幾日飴狼養在楓雲院哪兒也?沒去,活動量比起在鬥獸場時必定?減少許多,但聽依丹說,它的食欲倒還是?較其他狗狗的大許多,幾乎每一餐都要吃幾盆子肉。

    飴狼趴在地上吭哧吭哧進食,霍汐棠看著覺得有趣,忽然想起陛下當初訓這隻獵犬該是?何種模樣?

    總不會?跟她一樣蹲在飴狼麵前拿大骨頭誘惑它罷?

    霍汐棠想得入神,陛下那麽大的個子若是?做出?這幅模樣,想必定?是?極其詼諧。

    這畫麵光是?想想她竟是?不慎笑?了?出?來。

    這時元荷走了?過來,又端上了?一盆子肉。

    飴狼吃著吃著,自元荷過來後,耳朵頓然豎起,猛地將口中的肉一骨碌咽了?下去,忽然從?方才溫順的姿態變得極其的凶猛,霍汐棠來不及反應,它便提蹄往院外?奔去。

    沒料到飴狼跑了?。

    擔心它出?去嚇著別人,霍汐棠便隻能跟著追上去。

    那獵犬到底是?皇家鬥獸場的霸主?,就連狂奔起來都不像毫無章法。

    霍汐棠好不容易追著飴狼在一處停下,正?想好好數落幾句,便見飴狼正?跟乖順的小奶狗似的伏在了?一個男人的腳邊。

    男人坐在石凳上,慢條斯理地撫摸飴狼的腦袋,邊摸邊歎道:“日子過得挺好?吃得都跑不動路了?。”

    飴狼嗷嗚一聲,像在求饒。

    燕湛輕笑?,“是?嗎,聞到了?朕的味道還敢來這麽晚?”

    霍汐棠眸光微顫,看著男人緩緩抬頭,眼尾如含清風如月,這般看她。

    “棠棠這是?見到朕開心地說不出?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