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酥麻
作者:三錢空青      更新:2023-06-08 21:20      字數:7376
  第31章 酥麻

    顧太後心?忙意急到全?然失去了往日的儀態, 待跑過?來後,便見那扇最靠裏的紫檀櫃已?打開了一半,她臉色驀沉了起來。

    “你?看到了什麽?”

    霍汐棠的右手扶在櫃門上, 掌心?按在那鏤空的雕花, 側著身子神色自然地?搖了搖頭,“沒有, 方才娘娘喊住了臣女,臣女就沒看了,是佛經有什麽差錯嗎?”

    顧太後走過?去,將霍汐棠從那紫檀櫃邊拽了出來。

    微微敞開的紫檀櫃內的東西安然無恙,應當沒有被人碰過?,但這並不代表她沒看見。

    顧太後心?裏計算了一圈, 方將紫檀櫃闔緊。

    她轉過?身, 不動聲?色地?審視霍汐棠麵上的細微神情, 試圖從她臉上看出點端倪, 凝了半晌,顧太後笑?著挽過?霍汐棠的手將她往方才的美人榻邊帶過?去。

    霍汐棠問:“娘娘不聽佛經了?”

    “不了,哀家就想跟你?這小丫頭好好聊幾句。”

    顧太後眼角餘光掃了一眼春蘭,春蘭心?領神會, 默不作?聲?領著殿內的宮人退了出去。

    顧太後親昵地?牽起霍汐棠的右手放至自己?膝上, 輕輕拍了幾下,一雙歲月亦沒帶走的美麗眼睛裏似含著往日的回憶。

    她頗為感觸道:“這幾日與棠棠相處下來, 竟是不知覺讓哀家想起了你?那去世的母親。當年你?母親還在長安做姑娘時,永昌侯府便與定國公府來往頗為緊密, 她也時常會隨著永昌侯來國公府赴宴。再之後及笄, 兩家便許下婚事,從霜也成了哀家的嫂嫂。”

    霍汐棠眼睫忽顫, 心?想母親還活著的事,就連太後都不知道,看來定國公的確沒有外?傳,當初她答應回定國公府的條件,他的確信守承諾了。

    顧太後說?了許多做姑娘時與沈從霜之間的瑣碎小事,說?罷,繼續歎聲?問:“若是哀家沒有記錯的話,明日便是你?母親的忌日了?”

    霍汐棠輕輕點頭,神色並無異常,“臣女正要與娘娘提起此事,明日特殊日子,臣女恐怕要出宮一日,還望娘娘恩準。”

    “也好,去罷,去罷。”顧太後手心?輕輕撫摸霍汐棠的手背,帶著探究的眼神細細看著她。

    提起忌日,那便少不了牌位,而這丫頭卻並沒有表現出一似的慌亂與無措,那她應當是真的沒有看到。

    霍汐棠留在永壽宮陪顧太後聊了許久,待夜色深了,顧太後在軟榻上不知不覺睡了去,霍汐棠上前為她蓋上薄毯,與春蘭姑姑打過?招呼,就退出了永壽宮。

    秋日夜風微涼,吹白?了霍汐棠的臉龐。

    宮道的長廊極其長,六角宮燈迎風搖曳,拉長她此刻透著不安的身影。

    她低垂的眼睫在細微顫抖。

    若是她那會沒看花眼的話,永壽宮的那個紫檀櫃裏,放了一組牌位,字字清晰寫的明明白?白?的長子靈位。

    陛下分明還好好活著,為何永壽宮裏會有太後娘娘的長子靈位?還是藏在最角落櫃子裏?

    還是說?……

    娘娘的長子難道不是陛下嗎?

    她緊緊咬住嘴唇,不敢再往下想自己?猜測的事了。

    清冷月色籠罩下的紫宸宮如渡了一層朦朧黯淡的銀沙,殿內靜謐,更顯得神秘且安然。

    天子一襲湛藍色絲綢寢服支著一條腿倚在榻邊,那隻名喚“糖糖”的小狸奴正乖順地?窩在天子的膝上。小小一隻,四隻腳緊緊扒著天子的膝蓋,是下也不敢下,爬亦不敢爬。

    現下是半點也看不出白?日裏,膽敢朝天子亮爪子的調皮勁兒。

    李拾勤比誰都清楚,這隻狸奴自打被養在紫宸宮後,分明極其聽天子的話,若是天子回了寢宮,定是不敢亂溜的。

    它今日能從屏風後溜到了那未來太子妃的懷裏,說?是沒有天子的授意,他定是打死都不信。

    伴君如伴虎,帝王的心?思更是尋常人猜不透。

    堂堂皇帝,倘若真的對一個姑娘動了心?思,大可直接納進後宮來,皇家內裏雜亂無章,光鮮亮麗的外?殼下混亂不堪,大昭曆來又並非沒有父死子繼,兄奪弟妻的例子,先帝更是……

    況且現在不過?隻是個尚未成真的未來太子妃罷了,相比起來更算不得難事。

    如今大昭的整個江山盡在陛下的掌控中,何以值得陛下這樣費盡心?思地?每日與一個小姑娘鬧著玩。

    李拾勤實在是猜不透陛下的心?思了。

    而那小狸奴像是窩得舒服了,張大了嘴就要喵嗚打哈欠,天子順勢將長指擠入狸奴張開的嘴裏,狸奴哈欠沒打完心?情不悅,用力地?咬了一口,很快便見那根手指溢出了鮮血。

    可在榻上躺著的男人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反而詭異地?輕笑?起來。

    李拾勤大驚失色,取過?宮人遞上的手帕就躬身上前,“哎喲,陛下還好嗎?可要宣太醫?”

    燕湛慢條斯理地?擦拭那一點點冒出的血痕,“無礙,它下口不重。”

    這還不重?都咬出血了。

    尋常人即便不覺得痛,怎麽說?也該臉上會有些反應,反倒陛下好似被咬的人不是他一樣,那樣雲淡風輕的,怕是真不覺得痛。

    李拾勤暗歎,想想也是,比起陛下年幼時在冥苑吃的那些苦,被區區狸奴咬了一口自然不算什麽。

    猶記得當年他奉師父之命悄悄去冥苑尋小主子,便是親眼看見當初尚且六歲的天子,是如何被一條粗,壯如男子手臂的鐵鏈困在木樁上。

    一間幽暗昏黃的暗室裏,木樁邊上還侯著兩個冷麵宮人。一個負責給他放血,另一個負責給他止血,如此循環。

    而彼時的先帝卻一臉冷漠地?坐在上首,冷眼旁觀此情此景,一聲?聲?的,再割,那兩個字如刀子似的發出來。

    現在回想起來,李拾勤覺得即使他活到這般歲數,再也沒見過?比那時看到的還要可怕的畫麵。

    燕湛將手指的血跡擦幹淨後,單手提起方才作?惡的狸奴,語氣?微寒:“恃寵而驕了?記住,棠棠隻有一個,能咬朕的也隻有她。”

    狸奴喵喵叫了幾聲?試圖討好這個冷血帝王,燕湛卻未真的動怒,笑?說?:“罷了,念在你?今日立功的份上,朕便放你?一日假,好好玩去罷。”

    說?罷,他手一鬆,那隻狸奴跳入毛毯,一溜煙不知奔去了何處。

    **

    次日天一亮去永壽宮請過?安後,霍汐棠便被顧顯接出了皇宮。

    上了馬車,顧顯親自駕馬將她一路帶出了城往城西行去,行駛了百裏遠,才至一座道觀前停下。

    顧顯讓她下車。

    霍汐棠掀起車簾,入目所?見的道觀已?是荒涼一片,像是許久沒有人居住了,四周更是荒無人煙,枯樹雜草無數,如荒山野嶺一般。

    她提裙下了馬車,站立在顧顯身側。

    遠遠瞧去,兄妹二人的側臉精致如畫,如雕刻出的一人,便是像極了沈從霜。

    顧顯眼神含著複雜的情緒,像在回憶著什麽往事,他沉默了多久,霍汐棠就也陪著他沉默了多久。

    “這間道觀,就是當初母親生下你?的地?方。”

    雖說?方才隱約間就已?經猜到了,可這句話由顧顯的口中說?出來,霍汐棠不知為何,忽然就酸了鼻尖,她低低地?嗯了一聲?。

    顧顯右手負在身後,身形緊繃,緩緩呼出一口氣?,“自十六年前母親“死”了後,這間道觀就也隨著時間過?去漸漸荒涼了起來,這幾年我偶爾也會來此處看看。”

    霍汐棠揚起脖子看他,一雙水靈靈的眼眸微動,啟唇道:“顧大人,阿娘她……她一直都活著。”

    為何他會這樣說?,難道定國公並未告訴他麽?

    顧顯嗯了聲?,“我已?經知道了。”

    “但往年這時候,我都會親自來拜祭母親,永昌侯府那邊自從母親死了後,便也不與國公府來往了,能記得母親忌日的,恐怕沒有幾人。”

    往事已?過?,再提及也沒什麽意思,反而平添堵意。

    顧顯將眼神收回來,看向霍汐棠,“宮宴那日你?說?有話想與我說?,現在沒有任何外?人了,也不會有人打攪,你?說?罷,我聽著。”

    霍汐棠分明有滿肚子想說?的話,滿肚子為自己?母親的委屈,滿肚子對他在霍府冷漠說?不願看母親一眼的埋怨。

    可不知是早已?悄悄化解,還是方才那刻在他眼中看到了傾訴的故事,亦或是天生的兄妹之情在作?祟,看到他眼神中的悲傷,她的心?竟也是跟著一痛。

    這便是血緣嗎?

    她吸了吸鼻子,將方才浮起的淚意強製壓了回去。

    不可以這樣丟人哭鼻子了,這裏不是霍府,顧顯也不是霍致哥哥,他不會逗她笑?,不會哄她說?妹妹再哭哥哥可心?疼了,更不會幫她買好吃的哄她開心?。

    大抵是來到了自己?出生時的地?方,想起母親過?往受過?的委屈,想起母親被迫與親子分離,隻能想念卻見不著的痛,她心?裏的疼更是控製不住,一下下攪著她心?口,淚水一顆一顆滾落而下。

    模糊的視線前忽然出現一方淡色的帕子。

    “擦一擦罷。”顧顯神色略不自然,不苟言笑?的指揮使從未哄過?姑娘家,即使這個人是自己?的親妹子。

    但誰能看著這樣一個嬌嬌軟軟如鮮嫩的花朵似的人在自己?麵前哭,還能無動於衷?

    霍汐棠伸手接過?,垂眸看了一眼這個不符合顧顯這種?大老粗該有的帕子,低聲?道了一句謝。

    眼淚擦幹後,霍汐棠定了心?神,鼓足勇氣?說?:“之前我想問顧大人是不是沒有相信阿娘。”

    顧顯臉色微變,霍汐棠又繼續道,“但現在,我想我不用問了。”

    她唇角抿著淺淺的笑?意,濕漉漉的眼眸彎彎帶笑?這樣看他。

    顧顯不適應這樣純粹的笑?容,有些僵硬地?錯開眼神,耳尖卻隱隱紅了起來。

    原來有妹妹是這樣的感覺。

    蕭條的古樹下停了一輛馬車,半邊車窗簾被卷了起來,男人背脊靠車壁,目光幽深地?望向遠處。

    “聽得清她在說?什麽嗎?”他慢悠悠問。

    李拾勤站在馬車外?,斟酌了會兒試探地?問:“陛下,不然馬車再靠近些?”

    隔著這麽遠,誰能聽得清,天子是在耍他嗎?

    “不了。”

    兄妹團聚,他倒也沒有那樣煞風景。

    隻是,為何前世沒覺得,現在看這顧顯怎就這樣礙眼。

    他淡聲?一笑?,隻覺得自己?魔怔了,那丫頭方才哭得他的心?都快碎成了幾瓣。

    顧顯作?為兄長竟敢惹她落淚,看來是欠收拾了。

    **

    顧顯帶著霍汐棠進道觀內轉了一圈,出來時她整個人已?經哭得將要站不穩了,顧顯猶豫了下,正要攬肩扶上去,霍汐棠便已?被一道黑影從他身旁奪了過?去。

    “陛下?”顧顯驚愕,為何能在此處看見應該在皇宮的天子?

    霍汐棠也是一驚,反應過?來自己?正在燕湛的懷裏,即使手腳發軟,也要將他推開。

    燕湛輕聲?笑?了笑?,幽光浮躍的眼像是帶著鉤子似的看她,莫名使霍汐棠心?尖一晃,趁她愣神間,燕湛二話不說?將她抄腰打橫抱入懷裏,隨後輕飄飄丟下一句話。

    “顧顯,棠棠朕帶走了。”

    顧顯留在原地?,拳頭緊了又緊。

    什麽棠棠,他這個嫡親的兄長都還未來及得喚一聲?棠棠。

    車廂內,暗香浮動。

    霍汐棠幾乎整個身軀都被燕湛圈在懷裏。

    他這個人無論何處都生得實在完美,四肢修長不說?胸膛亦寬闊得很,她窩在他懷裏猶如被一個人形的牢籠困住,四周是他以肉,體打造的鐵壁,鼻息間除了龍涎香,是什麽也聞不到了。

    “陛下……”胸腔前傳來軟意綿綿的聲?音,燕湛慵懶地?嗯了一聲?,“何事。”

    霍汐棠抬起眼,羞得不行,“放我下來,行嗎?”

    她已?經不想去細究為何陛下會在此處的原因了,也不想去吵著為何要將她這樣抱回馬車上,可既然已?經上了車,為何還要這樣依偎而臥,實在是不像樣子。

    燕湛想起方才她哭得楚楚可憐的模樣,心?神意動,俯身過?去用鼻尖蹭她的臉頰,“朕想這樣抱你?很久了,棠棠就可憐可憐朕好嗎?”

    他沒再拿先生那套說?辭來誘她,而是直白?地?說?出這樣不該是他能說?出來的話。

    霍汐棠心?裏慌神,嚇得閉了閉眼就連忙抗拒:“不可以,我……我不是可以讓陛下這樣抱在懷裏的人。”

    車廂內久久沒有響起帝王的回話聲?。

    時間緩緩過?去,霍汐棠心?裏愈發的不安穩,內心?掙紮了許久,悄悄掀起一隻眼打量,卻剛一睜開,便對上了帝王含笑?的黑眸。

    霍汐棠嚇得又是緊緊閉上,不敢再與他對視。

    為何陛下好似知道她會睜開眼打量他一樣?為何分明相識不久,陛下好像對她很是熟悉……她心?裏有無數疑問。

    燕湛垂眸欣賞著她這張嬌麗的臉龐,眼底不禁浮起詭異的波瀾,自重生以來,分明連更親密的事都發生過?,但有一處卻是從未越界。

    他想親親她的唇。

    霍汐棠雙眼緊闔,濃長的眼睫因此時的不安正在隱隱顫抖,恍惚間感覺空氣?都稀薄了起來,清冽的呼吸好似在朝她逐漸靠近。

    姑娘家天生的警覺仿佛這時蘇醒,下一刻,她驀然睜開眼,便看見一張放大的俊臉在她臉頰上方。

    男人似也微楞一瞬,卻很快又勾起了輕笑?,覆了下來。

    霍汐棠腦子嗡嗡然,好似一下就明白?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她下意識將臉頰撇過?,那張薄唇便將將從她紅潤的唇角擦拭而過?。

    所?過?之處仿佛留有餘溫。

    燕湛眉梢微揚,泛著水光的眼很快被眼前的雪白?奪走目光,他順勢貼上了她纖細瑩白?的脖側,報複似的輕輕噬咬她的頸側軟肉。

    霍汐棠脖子濕,潤酥麻,抬手就要推開他,還未來得及抵上他胸膛的雙手,很快已?被男人強大的力道箍緊,他一手便可將她兩隻手腕掌握。

    因臥在他懷裏的姿勢,緊握的手腕不得不被他牽引著往下按,不再給她能抗拒的機會。

    車廂內輕哼聲?浮浮沉沉,婉轉酥綿。

    過?了許久燕湛身子驀然一震,從她頸側抬起臉來,眼底含著的火星子像是要將她全?身燙出個窟窿。

    “陛……下……”

    她聲?音都在打顫,兩隻手腕還被他緊緊箍住,可她隱隱覺得很不對勁,陛下現在身上極其燙,燙得她肌膚跟著都被蹭熱乎了。

    最熱乎的竟是垂落的手指處,她掙紮了幾下,五指胡亂攀抓,想要從他胸膛前離開。

    陛下卻身子崩得更緊,俊朗的麵色浮起一抹邪氣?,眼角眉梢俱是隱忍。

    他呼吸更沉了,牢牢按住她的手腕,嗓音低啞:“棠棠,你?可知,謀殺天子是誅九族的死罪?”

    他說?話間,臉龐挨得極其近,呼出的氣?息都像方方麵麵鑽進她的唇齒內,霍汐棠將臉偏過?去不與他對視,偏偏避無可避,往裏處又是他寬闊的胸膛。

    無法,她隻能埋在他胸膛前,悶悶地?反駁:“陛下年歲這樣大了,曾為人先生,竟這般不講道理,分明是陛下在欺負我,怎麽還倒打一耙說?我謀殺陛下呢。”

    燕湛微怔,望著她露出的粉紅耳尖,“年歲大了?”他低聲?笑?了笑?:“朕今歲僅二十有六,尚未而立,棠棠這是在嫌朕的年齡?”

    霍汐棠蹙眉,不懂他怎麽重點放到這處,她隻想說?陛下是大人了,還曾經做過?她的先生,怎麽還這樣不講道理呢。

    燕湛無奈搖頭,不將她孩子氣?的話放心?裏,隻又把她的手腕一按,待感覺全?身神經一顫,如電流淌過?,既酥了半邊身子,又痛得難捱至極。

    盯著她圓鼓鼓的後腦勺,他嗓音又啞又魅惑,“也罷,這謀害天子一罪,朕先替你?隱瞞了下來。”

    霍汐棠掌心?微彈,低呼一聲?。

    候在馬車外?許久的李拾勤時刻警覺著,良久,這才聽到車內傳來低沉的一聲?。

    “啟程回宮。”

    **

    東宮內氣?氛一片森冷,太子燕舜已?被禁足將近四日,從起先的怒火中燒到現在已?被磨得沒了脾氣?。

    當時李拾勤說?好了,皇兄說?若是他想通了便可以出東宮,可前日他分明已?經示軟,派人傳話給了李拾勤。

    等了大半日李拾勤非說?皇兄忙於政務暫時沒空搭理他,讓他再留在寢宮自省兩日,兩日期限已?到,今日他總算能解除禁足。

    李福良一臉諂媚地?過?來,“殿下,那幫禁軍已?盡數撤走了。”

    燕舜揚起下巴,冷哼一聲?:“你?還知道自己?是孤的奴才,是不是看到孤被禁足了幾日翅膀就硬了?”

    李福良忙不迭跪地?求饒,“哎喲殿下,奴婢怎敢啊,奴婢生是殿下的奴才,即便是死也要為殿下做牛做馬啊!”

    “你?但凡真的對孤忠心?,就不會放那個女人進東宮!”燕舜怒站起身,指責道:“從明日起你?就不必在孤的麵前伺候了,去禦廚打雜也好還是去灑掃,都不必來孤的眼前礙眼!。”

    李福良臉色霎變,淚水飆了出來猛地?爬上去抱住燕舜的大腿,哭喊著:“殿下別不要奴婢啊!奴婢在東宮伺候殿下多年,就連殿下失蹤那兩年,這東宮奴婢也一直在堅守著,奴婢對殿下的忠心?日月可鑒啊!此事實在是奴婢就無法違抗娘娘的懿旨……”

    燕舜俊朗的臉色愈發沉了起來。

    李福良哭訴道:“太後娘娘下的懿旨讓奴婢將那宮女塞進東宮,若是奴婢不從命,娘娘便要發落奴婢,奴婢實在是沒辦法啊……”

    更況且,他也沒料到,殿下竟真的這樣對送上門來的美人無動於衷,殿下分明處於血氣?方剛的年歲,又怎會對美人不動心?思呢。他本該打著討好殿下的念頭,天知道當晚殿下就將那個女人趕出東宮了。

    燕舜被他哭得腦仁疼,“閉嘴,再哭就拖出去杖斃。”

    李福良霎時收聲?,不敢再發出聲?音。

    禁軍撤退後近乎傍晚了,東宮又恢複了往日的模樣,燕舜盥洗後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袍,宮女服侍他穿衣,他忽然想起來,“可去定國公府看過?了?”

    李福良正想將功贖罪,自然不必太子主動提及便已?經打探清楚了。

    “回殿下的話,顧姑娘前幾日以為太後娘娘侍疾之名便已?經住進了皇宮。”

    燕舜皺眉,“母後生病了?”

    “那倒沒有,好似是娘娘也想要顧姑娘進宮來陪她解悶,便將顧姑娘接進宮住幾日。”

    燕舜心?思轉了幾圈,剛才還冷沉的臉色,驟然明亮起來,“棠棠定然是聽說?了我被禁足一事,這才放心?不下特地?進宮來看我的。”

    李福良忙不迭點頭,“奴婢也是這樣認為的,殿下,奴婢已?打探清楚了,顧姑娘如今便入住在芙香殿。”

    芙香殿在永壽宮附近,離東宮有些距離。

    燕舜猶豫了下,為了騰出更多時間與霍汐棠相處,還是道:“罷了,我們先去紫宸宮麵見皇兄罷。”

    解禁後他應當第一個去見皇兄。

    紫宸宮內,值守宮人遠遠瞧見太子的身影,便向殿內通傳:“陛下,太子殿下求見。”

    裏間傳來輕微的騷動,似有女子壓低的聲?音。

    宮人侯了許久才等陛下傳喚太子入內。

    “宣太子進來。”

    燕舜大步邁進紫宸宮,掀袍行禮:“臣弟參見陛下——”

    燕湛慵懶的聲?音從屏風後傳出,“起來罷。”

    “不知太子這幾日可有好好的反省?”

    燕舜老實答話,“臣弟已?深刻知錯,晚點便會去永壽宮與母後賠罪。”

    燕湛嗯了聲?,“母後為你?操心?如此,你?實在不該傷她老人家的心?。”

    燕舜內心?腹誹,皇兄何時這樣關心?母後了,但嘴上仍順從道:“皇兄說?的是,臣弟知曉了。”

    隔著落地?描金山水屏風,燕舜看不清裏麵的皇兄在做什麽,隻感覺他的聲?音裏慵懶透著歡愉,與往常好似有些不同。

    忽然一陣風從雕花窗縫隙吹了進來,拂起滿殿的香氣?。燕舜輕嗅一瞬,眉心?微跳,空氣?中的龍涎香中仿佛夾雜著輕微的少女清香。

    回想起那日在宮道的龍輦上見到的那個看不清臉的女子,燕舜心?裏微動,“皇兄身旁可是有女人?可否讓臣弟一見?”

    燕湛倚在榻邊,指尖輕輕敲打膝蓋,乜了一眼坐在他身側從燕舜進來起,便一直屏住呼吸的霍汐棠。

    溫聲?詢問:“棠棠,要見太子嗎?”

    天子的聲?音不大不小,將將能讓屏風外?的燕舜聽得清楚明白?。

    棠棠?燕舜臉色猛然大變,煞白?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