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逃跑
作者:朝瑤      更新:2023-06-07 19:52      字數:7953
  第61章 逃跑

    等待的時間總是漫長, 但卻也看得到頭。

    果?然,如?朝瑤所想,自律狂魔如?裴殊觀, 正月初三的時候,就結束沐休了。

    而朝瑤將時間定在大?年初五, 也是為了穩妥起見,在這個期間, 她沒有露出?一點異常, 兢兢業業的扮演著裴殊觀的愛慕者。

    到了初四晚上, 朝瑤想到明天一過, 就算完成任務, 心情?激動, 但意外的睡得很香。

    一夜好眠, 一睜眼就是正月初五,和裴殊觀一同用過早膳之?後?,朝瑤在府中百無聊賴的熬到中午, 對?著鏡子梳頭打扮, 特地?將一對?玉簪換成市麵上好流通的金簪。

    雖然不值幾個錢,但是若是遇到些意外,也可拿來應急。

    午膳小憩之?後?,朝瑤揣著心中的秘密, 又前往了南門市井,華豐布莊。

    掌櫃是個肚腹圓潤的中年男子, 看見朝瑤這個大?手大?腳的金主,笑得合不攏嘴,

    “怎麽勞煩您親自跑一趟?”

    朝瑤嘴角勾著狡黠的微笑,撥弄著塗抹淺色蔻丹的手指回應道,

    “都過完年了,應該提前買些春日的服裝。”

    “對?啦。”,朝瑤似是無意的詢問道,“我上次定的衣服都做好了吧?”

    “早做好了,上次有個小廝來替他家主子取衣衫,還?差點拿錯,現在北邊打仗,光景不好,那小廝幹完今年,也要回老家了。”

    “嗯,好”

    朝瑤笑容甜膩,任人?都看不出?她在拿這張臉撒謊,環顧四周,淺淺道,

    “你?這店裏?,有什麽新鮮的款式和成衣,都拿出?來我瞧瞧。”

    掌櫃知曉她攀上高枝了,現在是裴殊觀裴大?人?身邊的紅人?,裴大?人?母家富庶,權勢通天,現在京城隻?手遮天,

    很快各種華美?服飾都被送到了朝瑤麵前,朝瑤一口氣挑選了十幾套,讓身邊一直伺候她的丫頭卿月陪自己進?房間試衣服。

    剩下兩個護衛在門外麵麵相覷。

    卿月隨朝瑤進?屋,將華服工整規矩的擺在朝瑤麵前,詢問她先試哪一套,朝瑤隨手指了一套淡紫暗底雲紋鑲狐裘領的。

    裴殊觀給朝瑤安排的仆從都很沉默寡言,老實本分,卿月拿起那套,低頭整理,沒注意到朝瑤繞過她,去了青銅鏡那一側。

    朝瑤掃過櫃上準備的一些搭配的飄帶,以及旁邊的檀木擺件。

    毫不猶豫的拿起擺件朝卿月後?腦砸去,卿月還?不知曉發生了什麽,整個人?就軟癱昏厥在地?。

    朝瑤也是第一次幹這種事,盡管下得去手,但也無法保證輕重,怕一不留神真給打死了還?要讓她良心不安,下手也就輕了些。

    踢踢昏死在地?下的卿月,朝瑤又扯下一條衣服上的飄帶,將她嚴絲合縫的和椅子綁在一起,最?後?找來帕子堵住她的嘴巴。

    一切大?功告成也不過一刻鍾,隨便?拾起拿進?來那十幾套衣服中略顯素盡低調的一套,朝瑤三下五除二的換上,又將插在頭上的金釵取了,帶上臉簾,翻開窗戶跳到樓下的雨棚上。

    朝瑤很早就觀察過這家布莊,雖然正門在京城最?繁華的街道,但是背靠一個寂靜小巷,倒是沒有什麽人?煙,古代建築都不高,朝瑤很快就安全著陸。

    裴家的侍衛站在窗口望風,莫名見到一道很熟悉的身影稍縱即逝,等他仔細去看時,那人?已經進?了拐角。

    侍衛不曾想到與主子恩愛的小姐會逃跑,隻?覺得自己瞧花了眼。

    朝瑤往城門口趕去,三個人?之?前約定除夕傍晚在城門相聚,按朝瑤的暗示,李朝域和顧廷芳會在這裏?等她。

    朝瑤趕到之?時顧廷芳已經到了,他一身簡裝,站在一輛小小的馬車之?下,身上一把琴和一個小包袱已經是他全身的家當。

    他站在那裏?,雖然不如?裴殊觀那般好看,但氣質溫潤,一看就是很好的人?。

    兩人?穿過人?群,在餛飩攤前相聚,顧廷芳倏忽瞧見了朝瑤手上的血跡,連忙查看。

    “殿下?”

    朝瑤這才發現,自己剛才從窗戶爬下來的時候,劃破了手,本來不覺得有什麽感覺,顧廷芳這樣一說,還?真有些痛。

    顧廷芳拿出?幹淨手絹,簡簡單單的手絹角落,繡了一隻?寒梅,顧廷芳熟撚的將手帕折疊,替朝瑤將手心包紮起來。

    “忍著點,等我們上了船就好了。”

    等出?了京城,再往南走,如?果?順利的話,今晚就能乘上南下的船,隻?要上了船,從北至南,長江數百條分叉,等他們上了船,裴殊觀想找他們就難了。

    痛是痛了些,朝瑤平時是嬌氣了點,但是這種時候,也是能忍住不作的。

    餛飩攤老板送上兩碗熱騰騰的餛飩,朝瑤側頭向?皇宮方向?看去,有些擔心朝域,趕緊問道,

    “你?應該通知他時間變成今日了吧?”

    朝瑤心中焦急,這話剛出?口,又急不可耐接著詢問道,

    “今日不是除夕,他出?宮是不是有些困難。”

    顧廷芳笑朝瑤太過緊張,“太子殿下會有辦法的。”

    太子現在雖然年紀尚小,但並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子,他看得懂別人?的心思,也能通過利用人?心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顧廷芳對?李朝域很放心,將手底的餛飩朝著朝瑤麵前推了推,

    “吃一些吧,今天晚上可能都沒得睡。”

    朝瑤拾起筷子,這外麵攤販的餛飩聞著香,但朝瑤或許心中緊張,吃起來也有些食不知味。

    吃一隻?餛飩,頻頻向?路上看了三次,吃完幾隻?就吃不下了,好在這時朝域也趕來了。

    他十三四歲的少年個頭,換了粗布麻衣,看上去倒是秀氣得很,眉宇之?間的戾氣也減少了很多。

    他謹慎的圍著餛飩攤子繞了一圈,確認沒有人?跟上,才來和朝瑤會和,

    “別吃了。”

    少年走到朝瑤麵前,第一句就是冷硬焦灼的命令語氣,他警惕的朝著四周頻頻看去,口型喚道“快走”。

    朝瑤本來隻?有一分緊張,都被朝域搞成三分了。

    他一個小孩子,到威風得像老大?一樣。

    顧廷芳已經習慣了朝域如?此行為,見他緊張,扔下幾枚銅板,趕緊帶著朝瑤朝域上車,向?城外駛去。

    出?了城,朝域一會兒撩開窗簾向?外探,一會兒又探出?頭叮囑顧廷芳架著馬兒快些走,焦急的半口氣都喘不上來的模樣。

    若朝瑤因為第一次幹這種不告而別的事情?而有些緊張,緊張之?餘,還?覺得有些刺激。

    她瞧著朝域,覺隻?覺得他緊張得過頭了,導致自己的心態竟然平穩了下來,伸腿踢了踢朝域,將朝域拽到位置上麵,讓他安分下來,不客氣道,

    “你?幹什麽呢!”

    “安靜點,不要去煩別人?了。”

    朝域對?朝瑤這話不認同,清瘦少年噘嘴,看著朝瑤不慌不忙的樣子,心中不耐,

    “你?不懂,要是讓裴殊觀逮到,你?倒是沒事,他一定會殺了我和顧廷芳。”

    朝瑤顰眉,不滿嘟囔,“哪有那麽嚴重。”

    朝域嫣紅唇角扯開,那笑容在十三四歲少年的臉上格外詭異,

    “固國公穢亂宮廷,結黨營私,被抓後?宣判秋後?問斬的事情?你?知道吧,就是裴殊觀裴大?人?親自主理的,他連他爹都敢殺,,”

    “指不定哪天又發瘋,就把我也給殺了。”

    朝瑤是通過原主的記憶知道固國公因為和齊貴妃的事情?,讓整個家族走向?崩塌,但她不知道這件事是裴殊觀主理的。

    不禁咂舌,心道他冷血這一點,還?真是這麽多年都沒變,不過固國公麽,也是罪有應得。

    朝瑤看著朝域臉上古怪的笑容,想起從她再次穿越而來,朝域就在她麵前一而再再而三的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話,可偏偏裴殊觀一切都很正常。

    朝瑤沉下心境,將朝域的話聽進?去了兩分,但仍是看不過去他現在緊繃得像一根弦的狀態,硬拉著他坐下,讓他不要在馬車裏?東張西望,反倒惹人?懷疑。

    馬車在青石板道上急速行駛著,載著三人?前往碼頭。

    初七才正式上朝,裴殊觀今日隻?是和自己親近信任的臣子們約談,事情?並不多,處理完庶務之?後?還?尚早。

    遂像往常一樣,在路過五芳齋的時候替朝瑤買上她最?喜歡糕點零食,但這次回府,卻罕見的沒有看到朝瑤的人?。

    就算平常她整日在外麵,也一般會比自己提前回來,而現下,暖閣裏?麵沒有人?,幽暗靜謐,連燭火也隻?點了幾隻?。

    裴殊觀將糕點放下,一會兒又疑心等朝瑤回來卻吃不上熱的了,就像糕點一塊一塊擺放在精致的瓷盤中,讓下人?端下去溫著。

    可是等了好一會兒,朝瑤也沒有回來,卻等到了宮中來報,說太子失蹤,裴殊觀本欲進?宮處理,可心中又覺得隱隱的不對?勁。

    派遣隨從去尋朝瑤,要求請她早些回家,而自己獨自一人?前往宮廷。

    這種隱隱的不安的感覺,隨著他走到宮門之?下,越發的深刻,當隨從領著朝瑤身邊的護衛追上來的時候,裴殊觀的表情?稱得上是皸裂。

    完美?麵具破碎,扭曲成怪異模樣。

    胃部一陣痙攣,腸胃翻滾,裴殊觀神色渙散,幾盡想要嘔吐。

    等到侍衛稟明,如?何在更衣室內發現被打暈的卿月之?時,那一幅幅畫麵在裴殊觀腦海中浮現,卻又被他強製下壓。

    他的臉因為肚腹的痙攣而變得蒼白,巨疼蔓延到指尖,不住發顫,

    一切果?然都不是巧合,也不是空穴來風,

    “溫畫師呢?去看看他在哪裏?。”

    裴殊觀的臉色煞白,瞳孔卻更加漆黑起來,他盯著眼前玩忽職守的兩個守衛,薄唇輕啟,聲音如?同薄荷做的風,涼意直衝天靈蓋。

    “如?若找到小姐,你?們還?算有點用,若找不見,那你?們也不用出?現在我麵前了。”

    收回目光,裴殊觀看著剩下的人?,理智清晰的吩咐接下來的安排,

    “北邊在打仗,無論如?何,他們也應當往南邊去,副將馮瀟跨馬加鞭,行至嶼洲島水塞,傳我命令,過往船隻?,未經排查不得放出?。”

    “剩下的人?通知周袁州城門戒嚴,一並找人?,他們應當沒有走遠,若是一個時辰沒有在汴京城裏?將他們找到,那就不用找了。”

    裴殊觀抬頭看看天色,此時太陽還?在天上,裴殊觀想起朝瑤的保證,心中微怔,他現在隻?能再等她一個時辰。

    或許其中有什麽誤會,他相信她,她也莫要辜負他才對?。

    裴殊觀靜靜的等著,這些年的廢寢忘食加重了他的胃病,胃部的痙攣越來越嚴重,受了刺激,腸胃在小腹裏?攣縮凸起。

    在針紮似的疼痛裏?,裴殊觀臉色慘白得像紙,隱隱透露出?來一點青色。

    額上冷汗淋漓,沾濕墨發,蜿蜒在鬢角。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在疼痛的作用中,漫長的像是年,心中執念已然成魔,裴殊觀

    每分每秒都在期盼著朝瑤出?現在他麵前,委屈的哭訴剛才自己的遭遇,而這一切,絕對?不是她所策劃。

    深深闔上雙眸,蒼白的雙唇抿成一條直線,心中情?緒如?驚濤瀚浪似的翻滾,沉澱,最?終累積成沉鉛,被他壓抑在心底。

    疼痛越發深刻,墨發沾濕,纖長的睫毛也惹上汗滴,精致麵容呈現病態的緋靡。

    但事與願違,隨著各個城區統領的稟告,裴殊觀將心中最?後?一絲期翼狠狠碾碎。

    朝瑤連夜坐上了南下的船,她已經在馬車內換了裝,是顧廷芳準備的衣服,因為時間的變更,他沒在華豐布莊拿到與朝瑤合身的衣服,遂根據朝瑤的體量估計著準備了一套。

    是棉布衣,很簡單的一套,比往日公主府裏?丫鬟的衣裳還?差,卻很符合幾人?現下平民的身份,行動起來也方便?許多。

    到碼頭坐上了船,船在黑夜中加緊行駛,隻?要過了今夜,裴殊觀就再也找不到她們,朝域沒了傷害裴殊觀的可能,朝瑤也就算是完成了半個任務。

    朝域自從上船之?後?也放鬆了很多,百十人?擠坐的渡船之?上,顧廷芳使銀錢,勉強包下一件小客艙。

    朝域坐在小小床鋪之?上,透過小小船窗,遠看黑暗之?中的兩岸青山,竟有些不可置信,自己終於要離開這篇禁錮他的土地?。

    朝瑤看著朝域失神的模樣,適時扮演自己姐姐的角色,詢問朝域,

    “你?以後?想做些什麽?”

    她一心想帶著朝域遠離仇恨,想帶他走,到沒有機會,問他到底想做什麽。

    “先讀點書,然後?再想想,我能幹點什麽。”

    “民間組成一個家,都需要有人?掙錢養家,我想,我應該承擔起這個責任。”

    朝瑤從眼前這個俊秀的少年臉上,再沒看到半點當年他將鼻涕眼淚往自己身上擦的可惡模樣,黑色眼眸亮晶晶的,是少年風發的意氣。

    盡管朝瑤也沒養過朝域幾天,教他的也都是一些歪瓜裂棗的道理,沒想到他既沒學得自己自私自利,還?能長成一個願意養姐姐的正直青年,心中不禁感慨,還?是顧廷芳這樣正直的人?的陪伴起了作用。

    以後?他們兩個養她,她負責陪他們遊山玩水,等時機一到就嗝屁就行。

    和他們在一起,既不用想那麽多,也不用偽裝討好,想來也是有滋有味的生活。

    朝瑤心中盤算著未來,早就將許給裴殊觀的山盟海誓拋在了腦後?。

    反正從一開始都是假的,裴殊觀的臉是挺對?她胃口,但是性子是真的一點都不可愛,她喜歡不起來,況且她早晚要走,不如?現下一刀兩斷個幹淨。

    顧廷芳聽到兩人?談話,從外間走了進?來,他氣質溫柔,做事細心,是大?家的定心丸,顧廷芳從包袱拿出?來準備好的幹糧,遞到兩人?麵前,讓他們墊墊肚子。

    朝域很喜歡顧廷芳,覺得以後?三個人?在一起,顧廷芳當他姐夫也不錯,比裴殊觀好多了,這樣他們三個就能永遠在一起。

    心中有撮合之?意,他伸手接過顧廷芳遞來的幹糧,又眼神示意朝瑤伸手去接。

    朝瑤現下放鬆下來,便?有些胃口了,自己都打算伸手去接,但對?上朝域瘋狂使眼色的雙眸,便?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了。

    狠狠將李朝域作怪的模樣瞪回去,朝瑤伸手接過顧廷芳遞過來的糕點,幾個人?就著茶水吃了些。

    卻見船窗外麵星火閃耀,黑幕中又好幾隻?船在集中並行,探出?頭往船外一看,隻?見前麵嶼洲島水賽關?停有大?量船隻?停泊在前方。

    腳下這船的速度也逐漸慢了下來,船艙外出?現乘客質問的聲音,經驗老道的船老大?解釋,應該是抓通緝犯才有這麽大?陣仗,挨著搜過就會放行。

    船倉裏?幾人?對?望,心中隱約升騰起一絲不安,但朝瑤心中細想,按實際情?況來講,裴殊觀就算找不見她,也不會這麽快想到要出?城來搜。

    他根本不知道她想幹什麽,也不知道她在做什麽,更加不可能插上翅膀,飛到他們前麵去。

    船隻?越來越靠攏在水塞前麵,幾十隻?船堵的水泄不通,往前不能,往後?不行。

    不遠處的河水上遊,又出?現一大?批船,並行在江麵,整齊劃一,火光昭耀之?下,如?一把劍,似乎能將江麵一分為二。

    待那船走進?點一看,竟是官船,和朝域坐在艙內唯一可以落屁股的床上的朝瑤,也沒錯過顧廷芳向?外看去,刹那驚變的眼神,有些關?心的詢問兩句,卻見顧廷芳關?上船窗,向?外走去,還?叮囑朝瑤和朝域,

    “我先出?去看看,你?們在房間裏?麵不要打草驚蛇。”

    “好。”

    他們三個人?出?去到處轉悠太引人?注目,形式緊急,朝瑤隻?能叮囑“快去快回。”

    裴殊觀站在船艙,幾首並排的官船將前方的船隻?逼得越來越近,幾乎觸及,還?在不斷的逼近,

    沈司舶看著坐在船艙的沉靜冷漠的男子,趕緊提醒道,

    “不能再近了大?人?,再近就撞上了。”

    蠟液剝脫,燭火琵琶。

    火焰印在裴殊觀蒼白的臉上,他抬起頭,像是終於清醒的冰雕,漆黑瞳孔似是不解,聲音冷然,

    “撞上又如?何?”

    他的語氣極其認真,仿如?真的想把所有船撞在一起,好在船上如?履平地?般行走,沈司舶頓時全身冒了冷汗,趕緊退下,吩咐手下,將船最?大?限度的逼近在一起,然後?上船找人?。

    沒一會兒,官船上的水兵就熟練的遊走於各個窗紙,他們方才已經在官船上看過三人?的畫像,應當是不會找錯,很快一個眼尖的水兵,就在中間的一艘船上,看到了畫像中男子模樣的人?,趕緊回去稟報。

    裴殊觀冷眼寒涼似冰,顧不得小腹的疼痛,起身站立,拂袖向?那船而去。

    船艙上,顧廷芳隻?聽說那些官船在追捕逃犯,想來裴殊觀也應該不會這麽快知道他們的行蹤還?攔截得如?此迅速,他們明明離開京城還?不足三個時辰,但是顧廷芳心中仍然不安。

    抬眸向?窗外看去,夜色濃稠得像墨水,還?未來得及等他反應,不少官兵急速衝進?船艙,將他就地?捉拿,幾人?擒著他的背,將他的頭貼地?下壓。

    周遭都靜了。

    顧廷芳先有反抗,但看到那雙沾染了塵土的雪白長靴行至他的麵前,卻心死般靜音了,開始回想這個計劃,究竟是哪裏?出?了紕漏,才叫他發現得這般快。

    顧廷芳感覺有堅硬手指捏緊自己的下頜,力道像是要將他下頜卸道一般。

    顧廷芳抬眸看見一張冷然到蒼白的臉,漆黑如?墨的眼,瞧見裴殊觀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樣,顧廷芳心中竟然還?有想笑的餘地?。

    “好久不見。”

    顧廷芳隻?定定的看著他,既沒解釋,也沒問為什麽,那麽朝瑤也必定在這艘船上,隻?一個眼神,周圍官兵四散而去,開始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的找人?。

    裴殊觀隻?看著眼前那張不知天高地?厚的臉,眉目粹冰,悠然詢問,

    “你?如?此做,考慮過後?果?麽?”

    顧廷芳緩緩勾起唇角,將寒冰一樣的話,紮進?裴殊觀的心中,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她想離開,我自然要陪她。”

    此話話音一落,顧廷芳就瞧見裴殊觀嘴角噙著的冰冷笑意凝固。

    隻?‘哢嚓——’一聲,清脆的聲音從下頜骨傳來,振聲透骨,裴殊觀竟直接卸了他的下頜骨!

    下半張臉耷拉下來,不能動也說不了話,顧廷芳隻?能睜大?眼睛,看自己的手被拉去旁邊櫃台之?上。

    直愣愣的看著裴殊觀手指抄起一個花瓶,輕輕敲掉底部之?後?,毫不留情?的向?他的手紮去。

    鮮血頓時飛濺,沾上了裴殊觀的臉。

    一道鮮血橫貫而過,白的極白,紅的極紅,將他的臉割裂成兩半,眼神之?中,依舊漆黑戾氣翻滾。

    此時正好官兵搜查而至,朝瑤本想帶著朝域跳窗逃跑,將窗戶打開才發現外麵的船隻?上到處都是水兵,又想起顧廷芳還?在外麵,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辦法脫身,一時兩難之?際,官兵已經將這個房門破開。

    朝瑤抱著朝域,目光越過門口的官兵,去搜尋大?廳裏?麵的裴殊觀,卻正好看見裴殊觀拿著花瓶,猶如?死神一般,尖利的瓷片徑直向?顧廷芳手上叉去,血花迸濺。

    顧廷芳麵容古怪的顫動兩下,竟是叫都未叫出?一聲。

    朝域見此情?形,趕緊抱著朝瑤向?後?躲去,船艙窗戶還?開著,他們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

    可朝瑤心中已知那不過徒勞,冬日的寒江水,他們是遊不出?去的,正愣怔的看著眼前一幕,裴殊觀已經抬眸向?她看來,他眼下沾著鮮血,頭發也被濡濕,漆黑眼眸轉也不轉的盯著,朝瑤頓時感覺寒意從腳底升起。

    雙手被廢,顧廷芳痛得渾身打顫,軟癱的向?下滑去,沿著裴殊觀延伸出?去的目光,看見了船艙裏?驚愕的朝瑤。

    朝瑤此前一直是聽朝域說裴殊觀瘋了,沒想到讓她看見的時候,卻是如?此場景。

    顧廷芳模樣太慘,他彈琴彈得那樣好,現在手上卻全是瓷片碎片,有些甚至將他雙手紮了個對?穿,他再也彈不了琴了。

    朝瑤渾身戰栗,一衝穿書以來從未有過的感覺將她渾身包裹,讓她陷進?了激烈的情?緒之?中。

    裴殊觀瞧她看過來,抽起手中的花瓶手柄,又朝他身上狠狠砸去。

    顧廷芳失去了官兵的控製,沒有再坐以待斃,反而選擇還?擊,可他並未能夠撞倒裴殊觀,卻被他強撐著身子一腳踢開,官兵們上前壓起顧廷芳,將他狠狠壓倒在地?,等待裴殊觀的指示。

    “夠了!”

    朝瑤實在看不下去,眼前一幕讓她發蒙,趕緊前去製止裴殊觀的所作所為,朝域也想來幫忙,卻被官兵上前一步控製在側。

    朝瑤顧不得裴殊觀,低身去查看顧廷芳的傷情?,心中那股突兀湧起的情?緒並未消散,激得她眼淚都要掉出?來,

    “你?別這樣對?他。”

    裴殊觀盯著朝瑤聳動的唇,才如?夢似幻的驚醒,看清了朝瑤麵上的表情?,急切、焦灼、雙目通紅,還?有一絲隱約的厭惡。

    明明不是這樣的。

    裴殊觀臉上血色盡失,全然蒼白,支撐不住後?退兩步,將眼前如?苦命鴛鴦的一對?看進?眼裏?。

    喃喃自語的重複朝瑤方才的話,“別這樣,,”

    兩人?惺惺相惜的模樣刺痛了他的眼。

    嘡啷一聲,裴殊觀側頭抽取水兵身上的佩刀,刀尖直指顧廷芳,狠厲的模樣讓朝瑤發怵。

    朝瑤被他嚇壞,捂著顧廷芳流血的雙手,血液弄了一身,朝瑤趕緊解釋,

    “是我的錯——”

    “閉嘴!”

    裴殊觀盯著朝瑤,朝瑤第一次從他完美?偽裝的皮囊之?中,看到了類似於嫉惡,痛恨的表情?,仿如?她是他的仇人?一般。

    裴殊觀的刀刃偏移,直指朝瑤,嗓音如?雪浸,

    “你?再為他說一句話,我就砍他一雙手。”

    “你?膽敢為他掉一滴淚,我就刺穿他的喉!”

    裴殊觀摧枯拉朽的忿恨撲麵而來,朝瑤怔住,盯著裴殊觀久久不能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