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相信
作者:朝瑤      更新:2023-06-07 19:52      字數:5546
  第60章 相信

    時?間很快來?到除夕, 府邸裏麵年?味很重,張燈結彩的熱鬧。

    裴殊觀從前一天晚上回府,就一直陪著朝瑤, 直到兩人一同在床上醒來?。

    裴殊觀沒有睡懶覺的習慣,按時?按點的醒了, 雙眸清明的將朝瑤柔軟暖和的身子?擁在懷中,下巴抵住她的頭頂, 輕闔眼眸, 閉目養神。

    裴殊觀很喜歡現下這種將朝瑤擁入懷中, 抵足而眠的感覺, 讓他心中覺得甜蜜又?安心。

    直到朝瑤蘇醒, 在他懷中懶洋洋的動彈, 裴殊觀才睜開眼睛來?看她。

    感受著溫暖的懷抱, 朝瑤才意識到,今日是除夕,裴殊觀也陪她賴床了。

    這可不?常見。

    懷中朝瑤半夢半醒間掙紮, 裴殊觀輕撫過她的脊背, 動作溫和舒緩,帶著誘哄的意味,

    “再多睡一會?兒?”

    “不?了。”

    朝瑤昂頭看向裴殊觀,即便是旁人醜得發昏的清晨, 裴殊觀的麵容依舊漂亮得近乎完美。

    明明麵容清冷神聖,但上下眼睫都纖濃, 眼角一顆淚痣,如同造物者的寵兒, 仔細看去,連眼屎都沒有。

    他長手?長腳, 鬆鬆懶懶的將朝瑤圈抱在懷裏,細淨白皙的肌膚上貼著薄薄一層綢緞,墨發垂落,與朝瑤秀發相?繞。

    明明臉上半分引誘的意味都無,清涼瞳孔裏還具是關?心,朝瑤瞧著他卻總覺得眼前發昏,似乎還未完全?清醒過來?。

    掙紮著起身,才發現,自己此時?一條腿還擱置在裴殊觀的勁瘦的腰上。

    偌大的一張床上,兩人裹雜糾纏在一起,不?過隻占了三分之一。

    知道自己睡覺德行不?咋好的朝瑤,尷尬的將腿收回來?,理不?直氣也壯的向裴殊觀要求道,

    “你今日終於有空,不?若陪我?出去逛街?”

    之前聽話不?出去,隻是為了暫且緩住裴殊觀的權宜之計,若她這幾日再不?找機會?出出門,等到初五那日突然又?要出門,實在是太突兀了。

    前幾日因為自己的私欲要求朝瑤不?能出門,裴殊觀心中已然覺得自己做得不?對,自然不?會?拒絕朝瑤如此這般的小小要求。

    門外奴仆聽見聲音,進來?將為兩人準備的衣衫送上,暖帳內,如謫仙一般的裴大人與女?子?糾纏在一起,發絲淩亂,呼吸灼熱。

    婢女?匆匆掃過一眼,不?敢再看,將衣服放下之後?,轉身離去。

    按規矩,除夕要穿一整套新的衣服,辭舊迎新,才能在未來?的一年?迎來?好運氣,隻是,朝瑤低頭看屬於自己的衣衫托盤上的那一塊水紅的鴛鴦戲水的肚兜,頓時?氣得羞紅了臉。

    而顯然,裴殊觀也注意到了那方東西,他其實心底覺得沒什麽,肉體凡胎,本就大同小異。

    既成了夫妻,那他與朝瑤的身體,都是屬於彼此的。

    如若讓他來?說,朝瑤欲對他如何都能使得。

    所以裴殊觀看那肚兜的時?候,也隻是站在鑒賞的角度,想象他替朝瑤穿上之後?的模樣。

    一件一件替朝瑤將衣服穿上,比一件一件替她脫掉,更能讓他拋開一切雜念,感覺到與妻子?相?處時?的溫馨。

    裴殊觀心中沒有邪念,自然坦然,但朝瑤已經臉頰紅紅,有些害羞了,雖然看上去非常可愛,但他現在更應該顧及朝瑤的情?緒。

    裴殊觀掀開錦被下床,輕薄的絲綢褻衣貼和他的肌膚,如綢緞一般黑亮的頭發並未束冠,垂至臀部?。

    銀裝素裹,仙氣盎然,真真如出水的荷花一般清麗矜雅,他抬眸詢問朝瑤,

    “你自己一個人能穿好麽?”

    裴殊觀想起,那年?朝瑤與他在秦樓楚館遇伏,他毒發後?兩人荒唐一夜,那時?朝瑤還不?大會?穿衣裳,是他替朝瑤仔細穿上的。

    如果現在,朝瑤需要他的話,或者眼裏流露出一點驚慌,裴殊觀自然會?願意留下來?幫助她。

    但是現在朝瑤梗著脖子?看著他,眼中隻流露出憤懣的情?緒,強調道,“當然可以。”

    裴殊觀不?再堅持,捧起自己的衣服,向不?遠處的屏風後?走去,將空間留給朝瑤。

    待兩方一陣窸窸窣窣之後?,終於一同在外間匯合見麵。

    或許是為了映襯節日的氣氛,裴殊觀今日穿一件絳紅色長袍,如水墨綢緞一般的長發半紮在耳後?,正站在窗下,給那盆綠植澆水。

    朝瑤目光落在裴殊觀天天精心伺候的那盆綠植上,覺得有些古怪,不?明白裴殊觀現在怎麽愛好養些花花草草。

    裴殊觀整個人的姿態極其放鬆,回頭來?看她,再沒了朝瑤第一次見他,在勤政殿屏風後?麵聽到的冷意。

    或許真的是得償所願,才能事事順心。

    澆完花,裴殊觀陪著朝瑤吃了早膳,兩人便一同去外麵熱鬧的集市逛街。

    兩人相?貌出眾,氣質矜貴,自然引起不?少人圍觀,又?像昔年?花朝節那般,道路被堵得水泄不?通。

    裴殊觀牽著朝瑤,怕重蹈當年?覆轍,沒去人太多的地?方,身旁也一直有護衛跟著,將兩人圍出一個保護圈。

    京城現下十分熱鬧,如若不?是裴殊觀橫插一腳,那她現下就應該和顧廷芳李朝域他們一同喬裝改扮離開了這裏。

    裴殊觀見朝瑤拿著攤位上的一對紅珊瑚耳墜發神,低聲詢問,

    “喜歡嗎?”

    朝瑤回過神來?,緩緩點頭,道是‘喜歡’。

    隨後?吩咐掌櫃道,“給我?包起來?吧。”

    雖然她馬上要走,也帶不?上了,不?過現在她的衣食住行都是花裴殊觀的錢,自己曾經在裴殊觀身上花那麽多錢,現在讓他還回來?一點,也並不?過分。

    裴殊觀看她平淡神色,覺得她好似也沒有那麽喜歡,目光又?落在那對紅珊瑚耳墜上,款式新穎,但畢竟是路邊商鋪,品質算不?得好。

    掌櫃的看眼前兩人,覺得華貴斐然,是條大魚,那男子?的眸光也落在攤位上琳琅滿目首飾上,正想挨著挨著替他介紹,就聽旁邊的小紅樓傳來?了嘈雜的聲音。

    抬頭望去,不?遠處的戲樓,有人從樓上推開窗戶,抱著一白衣女?子?,女?子?模樣清麗嬌美,柔弱的依偎在人高馬大的男子?懷中,肚子?微微隆起。

    男子?拿出錢袋,散財童子?似的向下拋灑錢財,將人引到樓下哄搶,他倆在樓上哈哈大笑。

    頗有豪擲千金,博美人一笑的架勢。

    朝瑤抬頭一看,這不?是她那個傻逼表弟麽,旁邊的那個女?的,長得到有些像她那個便宜妹妹。

    “他怎麽了?”

    怎麽年?紀輕輕就瘋了。

    那掌櫃的看他兩眼生,知曉不?是常在聲色場所廝混的人,耐心向他倆解釋,

    “宣平侯府小侯爺麽這不?是,據說小鳳仙懷孕了,要娶回家?當正房。”

    “宣平侯府是什麽地?方,怎麽能讓一個戲子?進門,然後?小侯爺就天天在這樓上,定時?定點的丟銀子?,說是給小鳳仙肚子?裏的孩子?積福,其實就是想逼侯爺就範。”

    朝瑤穿回來?半個多月,自己的事情?都解決不?了,倒還真沒留意舅父家?的事情?,沒想到已經家?門不?幸到這個地?步了。

    裴殊觀向上看去,眸光落在小鳳仙微微隆起的肚子?上,兩人目光相?接,小鳳仙更加依賴的往霍周戎身上依偎了兩分。

    而顯然,霍周戎也看到了在樓下佇立的兩人,目光鎖定到了朝瑤身上,瞧著她似曾相?識的臉,嘴角勾勒出來?一個惡劣的笑容。

    裝得在聖潔高雅,也改不?了內裏惡臭的皮囊,虧得父親還那樣相?信他,到現在為止,還覺得自己是不?孝子?,反而自從裴殊觀抱著黑貓與朝瑤成親之後?,把他當成親兒子?似的。

    人家?現在轉頭就美人在懷,哪還記得那個屍體都被蛆蟲吃得差不?多的朝瑤。

    裴殊觀迎接霍周戎的眼神,唇角略勾,眼神悠然,甚至坦然詢問朝瑤道,

    “要不?要上去打個招呼?”

    “不?用了,現在還不?是時?候。”

    馬上就要走,她連自己的事情?解決下來?都吃力,現在去和宣平侯府相?認,不?過是給他們徒增麻煩,而且,他們也不?一定信。

    朝瑤轉過頭看向裴殊觀,拉他走遠幾步,避開人群,眸光裏是全?然的誠懇,

    “舅父年?紀大了,我?怕他一時?接受不?了,而且我?當時?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射殺,現在又?起死回生,身份如何安排也是個麻煩。”

    “先靜觀其變。”

    裴殊觀早就考慮過朝瑤現在的身份問題,

    無論是記在朝中頗有名望的大儒的名下做嫡女?,然後?以合理的身份嫁給他,不?讓人非議,還是要他力排眾議,恢複她的公主身份,裴殊觀現在都能為朝瑤做到。

    但是現在並不?著急,等過了這個新年?,他們獨自相?處一段時?日,再來?處理這些事情?。

    聽見朝瑤如此說,裴殊觀追加道,“過幾日上朝時?,我?會?單獨留下宣平侯,將你的事情?講與他聽,等他能接受了,再安排你們見麵。”

    “好。”

    朝瑤不?欲在這件事上與裴殊觀過多爭辯,趕緊拖著他遠離霍周戎和那小鳳仙的視線。

    兩人稍微逛了逛,又?去聽戲,時?間很快來?到了晚上,外麵到處掛上了某樣各異的燈籠,街邊的小攤販賣什麽的都有,人來?人往絡繹不?絕,空氣中混合的都是各種食物的味道。

    裴殊觀喜靜,不?太喜歡如此的環境,但畢竟拘了朝瑤幾日,也不?好過早開口?喚她回家?。

    兩人在街上漫無目的的逛著,黑幕暗沉下來?,繁星如同寶石一般,點綴在深藍色的天鵝絨布裏。

    朝瑤問街邊小販買了一個烤紅薯,還未邁開腳步走遠,就有人聚集在不?遠處的空地?上打鐵花。

    滾燙的金水拋向空中,然後?在匠人的拍打中炸開,散發出來?的光彩像煙花一樣絢爛奪目。

    裴殊觀的目光落在朝瑤頭頂,隨著朝瑤的眸光看去,火花在天空中繽紛落下,如同火焰一般華麗斐然。

    周圍的人見此盛裝,都人擠人的圍了過去,火花照亮了人們的笑臉,眼前這一幕,壯觀、華麗又?溫馨。

    裴殊觀好像也被世間最普通的笑聲感染,心中感到了隱秘的快樂,那是罕見的,發自肺腑的喜悅與欣喜,裴殊觀的麵容不?再冷淡,眼中也盈出一些水波似的笑意。

    一朵朵更大的鐵花在空中炸開,近乎都要逼近眼前,裴殊觀下意識的伸手?護住旁邊的朝瑤,卻撈了個空。

    側頭去看,沒見朝瑤人,連周圍的護衛都被人群衝散了幾個。

    像是一盆冰水將他渾身澆灌,裴殊觀連頭發也戰栗起來?,鐵花在裴殊觀眸中炸開一抹猩紅,裴殊觀深吸一口?氣,複又?慢慢吐出,再次睜開眼向周圍看去,仍然未見到人。

    所有人的人臉在他眸中紊亂、重疊,讓他看不?清楚,他想走,想去尋朝瑤,卻像是木偶一般被釘在原地?,連雙腿都無法抬起。

    心中湧起巨大無比的惶恐,怪誕的野獸拉著他從旋渦下落,裴殊觀麵容慘白,汗如雨下。

    朝瑤躲在簷下看著裴殊觀,見他好像發現自己不?在了,神情?猛然一怔,急速失血變得慘白,才開口?喚他,

    “阿殊?”

    裴殊觀尋著聲音扭頭去看,朝瑤就站在離他不?遠處的房簷之下躲避鐵花,一張嬌美的臉,正笑語盈盈的喚他過去,這才發現自己剛才都無法呼吸。

    裴殊觀身形一晃,腳步急速朝著朝瑤而去,將她攬進懷裏,緊緊禁錮,

    “你怎麽到這裏來?了?”

    他的語氣快且急,到讓朝瑤心生不?滿,手?指上升,摸上裴殊觀的胸脯,點著他的心髒置問,

    “你還說我?,今天盯我?一天了,我?就離你兩步遠,就把你嚇成這樣。”

    朝瑤明明故意如此,卻捧起裴殊觀血色盡失的臉,眉目嗔怪,還是細心的替他擦拭滲出的汗液。

    裴殊觀將朝瑤抱在懷裏,急速跳躍的心髒才被慢慢撫平,瞧著朝瑤神色自若的表情?,裴殊觀才知道自己又?驚弓之鳥了。

    裴殊觀被朝瑤驚嚇之後?,麵色實在是不?太好,沒過多久,兩人就一起乘上馬車回府了。

    朝瑤看裴殊觀麵色慘白著,人也不?舒服,如同即將破冰化水的脆弱冰雕,陽光一照就化了,自然心疼壞了。

    一路上又?是端茶又?是送水,溫言軟語的哄他,直到回府,裴殊觀慘白的麵色才稍稍好一些。

    盯著眼前全?心全?意為自己的朝瑤,裴殊觀輕聲斂下漆黑長睫,向她告歉,

    “是我?的錯,這不?怪你,我?願意相?信你,但是看到你不?在我?身邊,心還是慌的厲害,也怕你遇到意外。”

    “我?知道。”

    朝瑤捏捏他的指尖,態度是全?然的站在他這邊,臉不?紅心不?跳的繼續騙,

    “也有我?的錯,我?以後?都會?和你站在一起的。”

    燭火搖曳,朝瑤打濕軟帕,替裴殊觀擦拭鬢角的冷汗,

    “不?要多想了,今天不?舒服,早些休息。”

    裴殊觀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又?會?這樣,心中自抑,不?能緩解,伸手?拉過朝瑤,朝瑤跌倒在他身上,裴殊觀捧起朝瑤的臉,低頭吻了下去,吮,吸朝瑤的唇珠,貪婪的擷取她的氣息。

    清冽的藥香與梅花香味融合。

    他的吻罕見的猛烈,通過這種方式,向朝瑤表示他心中蓬勃的愛意。

    朝瑤支撐不?住,跌倒在他身上。

    裴殊觀攬過朝瑤的纖腰,翻身將她壓在身下,一個個淺淺的吻落在朝瑤的鼻尖,臉上,耳垂,緩緩向下,空氣中發出一些粘膩的氣息。

    朝瑤眼中,裴殊觀血色盡失的肌膚蒼白到透明,他低頭輕吮,柔軟的唇瓣落在她身上的每一處肌膚,正耐心的等著她的反應。

    朝瑤被他吻得有些招架不?住了,趕緊伸手?推開裴殊觀,

    “你今日不?舒服。”

    纖細有力的雙手?環過朝瑤的手?腕,讓她無法撼動,朝瑤連日以來?的拒絕,讓他迫切的希望,通過這種方式,與朝瑤更加親密。

    裴殊觀抬頭來?看朝瑤,蒼白昳麗的麵容,終於有了一絲血色,伸手?撥開朝瑤額前濕亂的發,一個輕輕的吻落在朝瑤額頭,

    “我?可以。”

    他的聲音如同海妖一般蠱惑人心,黑亮眸子?看著朝瑤,聲音小溪一般淌入心頭,

    “給我?,讓我?永遠相?信你。”

    朝瑤對上裴殊觀的眸光,真的被眼前詭秘而美麗的場景蠱惑,怔愣著無法將頭移開。

    等到裴殊觀的唇再次落下之時?,朝瑤才從幻境中猛然驚醒,但此時?已經避無可避。

    一夜紅燭帳暖。

    等朝瑤蘇醒之時?,已經日上三竿,柔軟的身軀陷入棉被之中,目光所及之處,有些青青點點的印記。

    裴殊觀已不?見人,朝瑤起身穿衣,卻發現自己手?腕上被戴上了一串朱紅色的紅豆菩提。

    菩提與原本的紅繩相?互映襯,在白嫩的肌膚上格外明顯。

    朝瑤穿上衣衫,走出內間,發現裴殊觀正在給那盆綠植澆水,淨植正用極低的聲音向裴殊觀稟報事情?。

    朝瑤踢踏的腳步聲在室內響起,裴殊觀目光搜尋而來?,瞧見朝瑤唇角揚起的溫軟笑意,淡淡對旁邊的淨植說,

    “撤了吧,不?必再跟。”

    他得了朝瑤再一次的保證,陷入了朝瑤用愛欲勾勒出的旋渦,正如他昨晚所言,從今往後?,他會?全?然的相?信朝瑤。

    所以,顧廷芳那邊,不?必再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