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感應(已修)
作者:朝瑤      更新:2023-06-07 19:52      字數:4594
  第50章 感應(已修)

    裴殊觀毀完畫後, 眉眼平靜的看著周袁州驚異的表情,心中湧出一種莫名詭異的暢快。

    圓興法師說,他太克製自己了, 偶爾做點出格的行為?,並沒?有什麽不妥。

    裴殊觀也?覺得, 自己等得太久了,或許時?不時?的, 需要發泄一下, 不然再這樣虛無的等待下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且縱使毀了這畫, 裴殊觀閉眸冥想之?時?, 這畫也?能絲毫誤差的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所以裴殊觀認為?, 並沒?有什麽可惜的。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將?這幅畫,一絲無差的臨摹下來。

    盡管裴殊觀的表情和行為?, 再正常理智不過, 但周袁州也?因為?剛才尖利的刺拉一聲,激起了渾身?的雞皮疙瘩。

    身?體發寒,直覺這裏不能再待,又稟告完了事情, 周袁州便?俯身?告退,誰知裴殊觀將?匕首一擲, 發出‘嘡啷’一聲。

    抬眸來看他,纖長眼睫在眼下灑下一層陰翳, 頗為?溫和的道,帶著低沉的磁性,

    “我要回府作畫,不如一道?”

    周袁州抬頭看裴殊觀,覺得自己額頭上有些冷汗岑岑,可分明他是個武將?,裴殊觀待他態度和緩,語氣也?溫和,此刻細細看上去,也?隻?是矜貴斐然,氣質雖然清冷凜冽如寒梅,但也?帶著溫和成分,不會讓人望而卻步。

    周袁州伸手擦擦額頭的汗,不知為?何自己每次湊到裴殊觀麵前,都像是老?鼠見了貓似的,現下聽見裴殊觀邀他一同回府,周袁州立馬連聲稱是。

    裴殊觀走時?命人帶上了周袁州呈上的那本京城防禦部署圖,在車上打開來看,眉目認真,剛才的毀畫插曲一點都沒?有動?蕩他的心情。

    待閱讀完畢,將?小冊遞給周袁州,溫和又細致的一點點指出其中的不足之?處,小小的部署圖,就有五處不妥,讓周袁州滿臉慚愧。

    待到馬車停到裴府麵前時?,因為?用金甲衛提前策馬通報,淨植已?經替裴殊觀將?繪畫工具都備齊了,來接裴殊觀下馬車。

    告別周袁州,步入暖閣,室內充斥著悠悠梅花香味,清香又沁人心脾,室內格局未變,擺設亦未變,奢靡而又精致。

    隻?是因為?裴殊觀這些年的常住,添置了很多東西。

    裴殊觀將?目光落在窗下的那一盆植物上,植物埋在土中,隻?露了半個球徑出來,有幾片纖長且短窄的葉子,並不算茂密,似乎扒拉幾下就能掉了一樣,隻?根莖粗壯。

    這盆綠植放在整個暖室最富有陽光的地方,用精細的瓷瓶嬌養著,檀木雕花架架在那裏,靜悄悄的享受著陽光,日光溶溶圍繞,葉片綠油油的。

    淨植替裴殊觀脫掉禦寒大氅,見裴殊觀眼神放在綠植身?上,趕緊提醒他,

    “今日已?經澆過水了,奴才聽花匠說,這東女國來得花花草草,不宜澆太多水。”

    “嗯。”

    裴殊觀收回目光,向?著書案而去,隻?冷淡的應答淨植一聲。

    “或許汴京太冷了些,它不能適應。”

    淨植的目光卻有些長久的落在了那一盆冥頑不靈,從不開花的植物上。

    花名落蘇,開花時?美麗而又稀少?,是東女國的珍寶,之?所以能被冠上珍寶之?名。

    是因為?東女國雖然是彈丸小國,但是民風開放,崇尚愛情自由。

    而據說這落蘇花,能預測有情人的姻緣能否長久,當春日來臨,花蕊吐出鮮紅花絲,花絲長得越好,長得越多,姻緣就越美滿。

    此話?不是無稽之?談。

    落蘇花稀少?,一年也?不過十餘株長成,但近百年來,東女國的國王王後成婚之?時?,都會種上一株。

    這花兒的漲勢,基本都能與國王王後的情緣符合,民間有百姓得到,種下來,也?基本能得到與現實相應的結果。

    所以這花,在東女國被視為?神明之?花,千百年傳承下來,也?被不少?國家將?這奇異之?花計入奇物誌事,四處流傳。

    而這花,是來自曆朝經商的東女國商隊,他們犯了事,傷了人,遂呈上自己國家的國寶,想要乞求原諒。

    當時?任誰都覺得這些南蠻可笑,隻?憑一株花,就想讓裴殊觀放過他們,甚至已?經做好了看他們腦袋一起在市集落地的壯觀場景。

    雖知裴殊觀真的收了這花,精心養了起來,亦大發慈悲的留下了他們的小命,選了一個陰雨天,將?他們送上了沒?有船槳的東渡之?船,聽天由命的放逐了他們。

    可這花,放在裴殊觀身?邊,精心細致的養了五年,卻一次都未曾開花。

    淨植時?常看到這盆被賦予重要意義的‘綠植’,也?想過。

    如此理性冷靜的公子,也?會相信這些無稽之?談,祈盼花開,祈盼人歸,,

    想到公子那些隱秘而瘋狂的舉動?,淨植心中忍不住歎息,再回頭之?際,看見公子已?經端坐在了案邊,麵前展開全新畫卷,提筆作畫。

    他縱使麵色蒼白如皎月,背脊也?打得挺直,雪白衣擺拖地。

    隻?神情專注看著眼下的畫,烏鴉鴉的發絲從身?前垂落,神情沉靜,麵容昳麗,氣質溫冷如翠竹。

    一切看上去都再正常不過,但是淨植不知道,這份正常,還能維持多久。

    花不開,可以說是花兒不適應;可人若不歸,隻?能一日複一日的等下去,直到期望崩盤。

    沒?了期待,人就廢了。

    淨植收回雙眸,唇邊的笑容苦澀,

    ~~~

    朝域平常去上課,朝瑤作為?他的貼身?婢女之?一,卻被勒令留守東宮,整理書籍,隻?因裴殊觀幾乎日日都要給朝域上課。

    一次兩次避無可避見到裴殊觀就算了,朝瑤實在不好日日在他麵前晃悠。

    好在朝域去尚書房讀書,一向?是由碧雲和碧波兩個大宮女伺候,少?了朝瑤這個新晉的貼身?婢女,也?沒?激起什麽火花。

    但今日,朝域和朝瑤,兩個人心中都揣著個大秘密,又沒?有機會私下交流,朝瑤隻?能在書房裏百無聊賴的等朝域下課。

    今□□域也?格外著急,上課也?有一點分心,好不容易下課,朝域兩腿並攏,疾步如飛似的趕回了東宮。

    “啪嗒——”一聲推開房門,朝瑤正在裝模做樣的為?朝域研磨,以便?他下課後完成課業,聽見推門的聲音,就抬起頭來看人,一雙眸子亮晶晶的。

    命碧雲碧波守在門口?,朝域才裝作沒?事人的模樣,慢悠悠的進了房門,他看向?朝瑤的雙眸,閃爍著噬人的火花,提筆落字,字跡崎嶇嶙峋,

    “真的要走?”

    朝瑤眉頭一皺,抬頭瞧他,用口?型詢問道,

    “你不想走?”

    卻見朝域豁然一笑,

    “走不走對?我來說不重要,您和顧先生在哪對?我來說很重要,我想和你們一起。”

    朝瑤抿唇笑了,伸手揉了揉少?年毛絨絨的腦袋,搶過他手上的筆,在字上寫到,

    “現下打算除夕夜出宮,一路南下江南郡青州。”

    她的毛筆字歪歪扭扭,沒?有什麽風骨,但極具個人特?色,

    除夕夜,,

    聰慧的少?年拖著腮邏輯嚴密的思考了起來,

    “除夕我可以請示探望舅父出宮,顧先生可自由出入宮廷,我們兵分三路,到時?候匯合。”

    朝瑤身?為?宮女,想要獨自出宮自然困難。

    但是朝域身?為?太子,每次出宮身?邊都有好幾個人隨伺看守,這種情況下他一個人趁機溜走都有些難,不要說帶朝瑤一起了,到時?候目標太大,反而得不償失,還是為?她另想辦法比較好。

    朝域也?並不打算讓朝瑤一個人直麵這個困難,畢竟他在東宮呆了好幾年,裴殊觀的教養方式也?並不當他是朵嬌花,自然對?這宮裏的門道有所了解,

    “禦膳房每日都有車輛進出宮廷,運進新鮮瓜果蔬菜,運出潲水汙穢;勤政殿幾乎每日也?有人員進出,隔三差五還有運送秘密文件的裝卸馬車駛入後殿,,”

    朝瑤看完心中也?有了數,禦膳房運輸的人手都是些下廚打砸都不要的勞役,而運輸勤政殿文件肯定?是耳聰目明的高手,或許人家聽到她的動?靜,還沒?來得及開始找,就直接提刀穿過木桶給她捅穿,朝瑤根本不用選,也?知道要從禦膳房下手。

    又重新提筆,用瀟灑但醜陋的字跡提醒朝域,

    “你想法提前預支下年俸祿,不要惹人生疑,禦膳房那邊我來解決。”

    “嗯。”

    朝域這次沒?寫也?沒?用口?型,而是直接用氣音回答朝瑤。

    和朝域商議交談之?後,朝瑤感覺自己的計劃又落實了一點,要解決的問題也?多了一些,但是心底也?踏實了一些。

    於是朝瑤開始了一邊做朝域貼身?婢女,一邊在朝域去讀書上課之?時?,努力找機會在宮中四處遊走,窺探記錄禦膳房采買馬車,進入宮廷的出入頻率。

    但沒?想到第二日,她就被派遣了任務,因為?朝瑤不用伺候朝域讀書,說以工作量來說要比碧雲和碧波輕鬆不少?。

    由是,她就很合理的在早晨朝域完成課業之?後,被安排了提前將?課業送去尚書房的工作,隻?說送去交給門口?的太監,給朝域各科老?師提前批改,課堂上才好直接講解。

    雖然多了工作量,但對?朝瑤來說,也?是一件好事,畢竟禦膳房可不在東宮裏,就算朝瑤每日想往禦膳房走,都找不到由頭,隻?能在禦膳房馬車的必經之?路上數數。

    這樣一來,朝瑤倒覺得還蠻有意思的,一天裏基本上大部分時?間都可以自由安排了。

    朝域也?是這樣想的,所以在碧雲給朝瑤派遣任務的時?候,並沒?有阻止,漆黑似小狗的眼眸注視著朝瑤,還特?別貼心的給了句,

    “回來的時?候,去膳房替孤煮一碗桂花酒釀。”

    朝瑤伺候人是有些笨手笨腳,但到朝域身?邊,這個弟弟就沒?有真的讓她認真伺候過,朝瑤看朝域,更覺得他可愛了兩分。

    收拾好朝域的課業,就往尚書房去了,本來是打算趕緊完成任務去禦膳房探究一二,沒?想到中途又出了岔子。

    尚書房守門的小太監要她將?裴殊觀布置那一份課業,送到勤政殿裏去,好在隻?是交給門口?的小福安公公就行。

    朝瑤想避,但是以裴殊觀和朝域現下的關?係,自己現在的身?份也?是朝域的貼身?宮女,與裴殊觀偶有接觸才是正常的,如果一點也?碰不上,那才奇了怪了。

    且上次都已?經麵對?麵碰過了,他也?沒?將?自己認出來,若非要一點不能沾上,那也?實在是太刻意了,更惹人生疑。

    朝瑤在心底嘲笑自己驚弓之?鳥,反而由此釋然了,將?朝域的課業分類放好,用托盤呈起裴殊觀布置下來課業托起,往勤政殿去尋小福安。

    但即使是心情坦蕩,覺得不足為?懼,為?了更好的偽裝,朝瑤的手腳動?作也?更加規矩端莊,眼皮子垂下,又立馬是那個低眉順眼的宮女,任誰都瞧不出錯。

    到了勤政殿,朝瑤恭敬的向?殿門的侍衛稟報了自己的來意,被順利的放進勤政殿。

    殿內仍有零星官員在門外徘徊,等著自己被叫進去問話?,小福安在門口?招呼安排各位大人,

    而殿內黑貓趴在裴殊觀的膝蓋上,聽著他清潤的音質,低沉悅耳的聲音,懶洋洋的翻了個身?。

    朝瑤垂下眼眸,底下脖頸,向?小福安走去,恭敬道,

    “福安公公,奴婢來送太子殿下昨日的課業給帝師大人查看。”

    小福安上下掃視朝瑤,他一步步混到這個位置上,自然也?是個人精,很快想起來,眼前這個木訥小宮女,是上次大人留心問過的那位。

    不管大人問她,是覺得她好還是不好,總歸是有些不一樣才問的。

    小福安對?她,也?多了個心眼,縱使身?居高位,也?拉了個小臉來應她,

    “喲,綠痕姑娘?”

    拂塵一甩,主動?接過朝瑤手中的托盤,聲音都投著和善的誘惑,

    “勞煩您了,要不要進去大人麵前露露麵?”

    木訥宮女聽聞這話?,立馬有些手足無措起來,抬起眼睛怯生生的看小福安,

    “小事情怎好故意打擾大人,福安公公替我送進去就行。”

    她這模樣實在上不了台麵,小福安嘴角向?下一撇,失了對?這小宮女的幻想,端起托盤正欲轉身?進殿,沒?想到正好對?上目光淩厲探來的筱琴。

    她手上托盤上端著的是黑貓的午飯,隻?是看向?朝瑤的眼神不怎麽友好。

    殿內貓兒像是感應到了什麽,越發活潑起來,喵喵喵的叫,翻起身?子跳下裴殊觀的膝蓋。

    又踱著優雅的貓步,與上次一模一樣的,向?殿外徑直竄去。

    裴殊觀懷抱一空,凜冽的目光隨貓兒而去。

    這貓,最近總是不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