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忽略
作者:朝瑤      更新:2023-06-07 19:52      字數:5301
  第37章 忽略

    翌日, 赤虎那?邊關?於?‘極樂’突然發作的消息傳回來了,朝瑤特地一早就去?裴殊觀那?裏告知原因,順便陪他用個早膳。

    裴殊觀習慣早起, 然後比夫子更早到文風苑,朝瑤去?的時候, 裴殊觀已經起身?了,在桌前端坐著用膳。

    聽見?她推門而入的聲音, 似乎也並不是很驚訝, 不過他這次到沒有說什麽?, 苛責朝瑤隨便進他房間的話, 反而熟稔的請朝瑤坐下用膳。

    朝瑤挑眉, 想起之前被他屢次拒絕, 以及放在博古架上生?灰的那?些?禮物。

    心道?, 原來送禮物一點用都沒有,睡一覺才是最實際的,再高潔的男人也不過如此。

    朝瑤坐下, 瞧著裴殊觀平日裏的早膳, 一組釉白?玉瓷碗,大大小小八九個,三小菜三糕點兩水果還有放在中間的,一尾清蒸的豆豉黃花魚。

    那?魚鮮嫩多汁, 上麵紅綠黃三絲交疊,下麵平鋪的醬汁濃厚, 魚肉鮮美,可沒見?這人動一筷子。

    朝瑤佯裝體貼的給?裴殊觀用公筷盛些?清爽下飯的小菜, 有些?不解的詢問道?,

    “這魚不合胃口??”

    裴殊觀緩緩搖頭, 他現下在室內已經不用佩戴白?綾遮光了,隻見?他清冷眉目神色未變,裴殊觀身?後的淨植卻有些?害臊,

    “殿下,是奴才不好,這黃花魚雖然鮮美,但是早膳呈上來的都是偏小一些?的,這樣一來有些?肉刺也小,公子眼睛不方便,為公子布菜一般都是由奴才來,但這魚,,是真不敢保證入口?的一點肉刺也沒有,,”

    其實淨植話沒有說完,這魚要完全剔除肉刺也不是做不到,就是這樣一來,就容易爛成肉泥,盛進公子碗裏便格外不像樣,所以索性不盛。

    朝瑤聞言,立馬表現自己,她吃魚多年,再小的魚都能挑出兩塊完好無損且不帶刺的肉片,夾起來遞到裴殊觀嘴邊,

    “這是沒刺的,你也嚐嚐。”

    魚肉細嫩,她怕放進裴殊觀碗裏,他再夾起來就完全碎掉了。

    朝瑤的一雙象牙著就遞在裴殊觀眼前,他暫停食不言寢不語的緩慢吃飯舉動,停了下來卻並無舉動,就在朝瑤抬得手?都要酸了的時候,因為自己又自作多情的時候。

    他終於?開口?,將那?魚皮吃了下去?,舌尖略微帶過朝瑤的象牙著,將食物裹進。

    他吃東西的模樣很文雅,淡粉色的唇瓣緊閉,動作弧度較小的上下咀嚼,待將這一口?吃完,出聲詢問朝瑤,

    “殿下今早前來,是有何要事?”

    朝瑤聽他說這話不樂意,拉拉板凳靠近裴殊觀,幾乎與?他挨在一起,攀著他的臂膊,又拿出來口?蜜腹劍的模樣,

    “哪有什麽?事,不過昨天晚上做夢夢見?阿殊了,醒來就格外想你,馬不停蹄的想來瞧你。”

    朝瑤聽見?他輕笑一聲,如櫻花般淡粉色的唇角微勾,將好的雙眼如琉璃般剔透閃耀,聲音清潤又低醇,

    “殿下情話倒是說得越發動聽了。”

    朝瑤仰頭瞧著他,兩人近在咫尺,見?他眼睫纖長濃密,越瞧越覺得他漂亮,秀色可餐,

    “人家說的是事實。”

    朝瑤說著,就要往裴殊觀身?上纏,將腦袋擱在裴殊觀肩上,又牽起他一隻手?環住自己的腰,感受到他緊致結實的肌理,朝瑤嗅著裴殊觀身?上的藥香,有些?滿足的歎了口?氣?。

    昨天試過了朝瑤才發覺,接近裴殊觀,不知道?為什麽?,賺取能量的同時,可能有能量滋養,她也好舒服。

    見?朝瑤執意要與?他親近,裴殊觀有些?無奈的放下手?中的象牙著。

    抱起朝瑤,將她環在懷裏,一隻手?有些?安撫性的沿著她的脊背,學著朝瑤擼貓的樣子,貼合肌肉與?骨骼向下滑動,一下又一下,直到她發出了如小貓一般舒服的呼嚕聲才放開。

    他的聲音清冷似玉,和他的美貌如出一轍,

    “殿下可好了?再不用膳,一會兒上課就要遲到了。”

    可是朝瑤仍覺得不夠,她真的很喜歡和裴殊觀親近的時候的感覺,一個平時高潔冷漠的大美人將自己抱在懷裏,小心翼翼的哄著,身?上也香香的,有一種格外放鬆和舒服的感覺。

    尤其是他的肌膚質感像暖玉一般,摸上去?涼涼的,但又涼得恰到好處,紋理也像玉石一般細膩,再緊緊貼一會兒,就會慢慢熱起來。

    但裴殊觀說得也沒錯,確實馬上就要上課了,再拖下去?也不行了,而且,雖然剛才嘴硬說是想裴殊觀才來的,但是她吃飯前來確實是有正經事,

    “對了。”

    朝瑤從裴殊觀懷裏起身?,“我派人去?查清楚了,上次那?個‘極樂’發作是個意外,以後應該不會發作了。”

    “怎麽?說?”

    裴殊觀抱起朝瑤,放回她自己的凳椅,替她整理好衣衫,隻聽她說,

    “因為‘極樂’是隻蠱蟲,上次的解藥隻是將蠱蟲殺死,但是它之前留下來的毒素無法清除,所以才會硬生?生?拖了幾天,在元宵節那?日發作。”

    “唔~”,裴殊觀輕聲應是,對這件事好像也並不多感興趣,隻叮囑朝瑤,“好好吃飯。”

    兩人吃過飯來到文風苑,今日夫子教學《禮記》,其實該講的都講得差不多了,眼瞧著下月上旬就是會試,現下不過是複習罷了。

    朝瑤裝了兩日淑女發現沒用之後,索性也不裝了,課上消極了很多,也再沒了舉手?回答鄒夫子問題等壯舉。

    然後聽著聽著,就容易走神,一走神,朝瑤就忍不住觀察一下四周的東西,古色古香的房間,看看講台上的帶椅披的玫瑰椅,看看角落裏放著的定州窯的精致花瓶,然後又將目光落在身?側專心致誌讀書的人身?上。

    好像無論這個內容他究竟學了幾遍,都聽得很認真,亦對夫子也很尊重。

    他脊背挺直的跪坐在那?裏,皮膚如雪徹,一襲月白?色的長袍,袖袍處有幾株青綠色絲線繡上的蘭花,光滑柔軟的頭發披下,直直延伸至臀部。

    先生?轉身?過去?板書,裴殊觀似乎感知到了朝瑤的灼熱視線,微微側過頭來‘瞧’她,露出不解的表情,修長脖頸處的美人筋乍現,再往下看,似乎能瞧見?鎖骨處的凹陷。

    朝瑤一時意動,將自己大而瀲灩的裙擺散開,遮掩著伸手?去?隔壁,趁裴殊觀不注意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入手?指尖微涼,指尖有薄薄的繭。

    裴殊觀眼盲,看不清楚,卻也因此聽力和觸覺格外明顯,似乎也沒料到朝瑤膽子這麽?大,學堂裏也敢如此。

    但好在朝瑤也知分?寸,趕在鄒夫子轉過身?來的時候,放了手?,隻留下一旁目睹了全過程,嘴角直抽抽的書童和淨植。

    尤其是那?跟著鄒夫子來為裴殊觀讀書的書童,昔聞裴殊觀為世家公子之典範,懷瑾握瑜,風姿綽約,沒想到遇到朝瑤公主這麽?一朵霸王花,在課堂上就敢直接非禮。

    他們瞧見?了是不敢說什麽?,可是讓夫子給?瞧見?了,那?胡子不得給?氣?到天上去?。

    一時之間,學堂裏的人各懷心思,鄒夫子轉過身?,也發現室內格外的寂靜,不但是靜,更還有一種僵持尷尬的氣?氛,一時生?疑,但他年過六十,老?眼昏花,也看不清什麽?。

    囫圇的將書講著走,這節課很快就過去?了,待到下堂之際,鄒夫子好像想起了什麽?,向裴殊觀道?,

    “妙生?,下月就要考試,近來文殊院熱鬧得很,雖然科考憑得是真才實學,以你的資質,拿下前三甲亦如探囊取物,但也可出去?走走,拜拜文殊菩薩,求個心安。”

    裴殊觀神色恭敬,麵色淡然,全當方才之事沒發生?過般,輕聲應是。

    待到夫子和那?書童走後,剛還佯裝端莊正經的朝瑤立馬蹭了過去?,牽起剛才隻摸到了一下的手?,貼心的詢問道?,

    “阿殊要去?文殊院麽??我陪你一同去?。”

    裴殊觀雖然現下對朝瑤的親近是持放縱的態度了,但是她這樣動不動就上來挾持他一隻手?的行為,還真讓裴殊觀覺得有些?不方便。

    但既已私定終身?,裴殊觀還是暫停合書放筆的舉動,反手?將朝瑤牽住他的那?隻手?握住,他手?指修長,骨節勻稱,能將朝瑤的手?幾乎包裹住。

    裴殊觀知曉她方才定然沒有認真上課,但想起她諸如對此類文學不感興趣的內容,隻是為了陪他才來上課,又覺得不好開口?說教。

    想了良久,道?出一聲,

    “殿下下課想如何都行,但以後上課勿要如此了,惹惱鄒夫子就不好了。”

    朝瑤瞧他神色,心想裝什麽?裝,也沒見?他不願意。

    但又覺得這是一個增長能量的好機會,上前擠進他懷裏,將他擠得抵到桌上,伸手?環住他的勁瘦的腰,將頭埋在裴殊觀的肩頭。

    從淨植的角度看上去?,就是兩個人交纏在一起。

    瞧他一副聖人的模樣,眨眨眼睛,盯著他線條秀美的唇,不懷好意的開口?強求道?,

    “那?裴公子可否,,主動吻我,,”

    她這話說得既大膽又不害臊,在旁邊裝空氣?的淨植裝不下去?了,遂主動退出學堂,還將門給?帶上了。

    朝瑤提這要求,本就是逗逗裴殊觀,等他開口?義?正言辭的拒絕的時候,她就強吻上去?,叫他說不出話。

    誰知他略微歪頭,一貫不動聲色的麵容上,似乎有些?困惑的神色,隻見?他眼睫微顫,醞釀良久,終於?要說話了一般。

    朝瑤的視線集中到他唇上,唇珠潤澤,線條清麗。

    正準備覆身?吻上去?,就聽男子氣?息幹淨,清冽沒有雜音的聲音,卻帶著一絲疑慮,仿佛真的在認真詢問,

    “吻你何處,如何吻你?”

    朝瑤一怔,一股笑意從心底傳來,激得她有些?發癢,她仔細掃視眼前這個青年,卻發現他臉上其實還帶著少年的特質。

    肌膚白?嫩精致,睫毛纖迷,眼睛向下看時,過分?濃密的睫毛劃出一道?眼線。

    雖然此時純情的模樣瞧上去?是比平時可愛多了,但朝瑤卻沒有絲毫要放過他的想法,

    “當然是吻我的唇,至於?如何吻,就像我吻你那?樣就行了。”

    朝瑤吻他?

    裴殊觀的印象裏,朝瑤吻他,就是那?日她喝醉了,跑到他房間裏來詢問可不可以吻他那?次。

    是一個蜻蜓點水一樣的吻,就落在唇角。

    當時因為震驚與?她的舉動,裴殊觀心底還略微閃過一絲詫異,不過這對於?裴殊觀來說,並沒有什麽?難的。

    既然她想要,給?她便是。

    微微俯身?,一個輕輕的吻落在朝瑤的唇角,有好聞的氣?息,就在朝瑤等著他進一步的時候,他卻欲要起身?離去?。

    朝瑤怎肯?

    環住裴殊觀的腰,不要他有所動作,緩慢吻了上去?,貪婪的擷取屬於?他的氣?息,裴殊觀好像也若有察覺,學著朝瑤的動作回應她,萬物潤澤,一切都理所當然。

    等到一吻完畢,朝瑤氣?喘籲籲的窩在裴殊觀的懷裏。

    裴殊觀卻對與?朝瑤接吻這件事有了新的定義?,除開那?一次心底的詫異和被冒犯的生?氣?之外,好像這樣的感覺,也能令他感到愉悅和甜蜜。

    待到朝瑤喘過氣?來,趴在裴殊觀的懷裏,完全不用力氣?,將自己全身?都貼在裴殊觀身?上,懶洋洋的,沒有精神的問道?,

    “那?阿殊還去?文殊院麽??”

    “需要先去?拜訪我的恩師方思如閣老?,我上京趕考之時,恩師就已經給?我送過信讓我到了京城前去?拜訪,沒想到拖到了現在,下月就要科考,我卻還未前往拜見?。”

    “可以。”

    朝瑤點頭。

    “既是如此,公主府阿殊亦可隨意進出,隻是要小心那?還在逃竄的匪賊,等你去?拜訪方先生?時,需要護衛貼身?保護。”

    裴殊觀聽她絮絮叨叨說話,指尖挽起她一束秀發輕輕擺弄,微粉唇瓣有些?無知覺的上揚。

    ,,

    時間很快到了第二日,裴殊觀前去?拜訪方閣老?。

    方思如閣老?是裴殊觀在京城的啟蒙老?師,朝中大儒,就算兼當帝師也使得,座下零零散散幾個徒弟,皆已入仕,在朝擔任要職,隻有裴殊觀這個最小也是最天資卓越的徒弟,還未科考完畢。

    裴殊觀突然前往拜訪,他卻有些?詫異,想來是知道?了裴殊觀被混不吝的嫡公主軟禁的事情了。

    方思如年過七十,年輕的時候也風姿綽約,頗具文人風骨,瞧著愛徒,許多年未見?,知曉他的遭遇,不禁歎惋,

    “朝瑤公主太過跋扈,不懂何為尊重,性情惡劣,難當大任!”

    “夫子。”

    裴殊觀本意是來探望,神色恭敬,輕聲回應以表尊重,

    “不必為我的事情氣?惱。”

    “公主也並不全如謠言裏那?般,待我科考之後,會與?殿下成親。”

    “你和她成親?”,方閣老?頗為詫異,對愛徒之言十分?不解,“固國公府怎會同意!”

    裴殊觀垂眸,水墨般的眸子幽暗難明,也知道?其中的艱難,但這是他想做的事情,

    “既然做了這個決定,我會想辦法說服父親。”

    方思如瞧著這個愛徒,心中憂思過重,話到嘴邊,就隻剩歎惋,

    “固國公府就要和齊貴妃聯姻,,算了算了,多說無益,師父知道?你做了決定輕易不會改變,但也要想好對策才行。”

    “嗯。”

    裴殊觀輕聲回應,這裏麵無論如何艱難,朝瑤選了他而背棄宣平侯府,那?他為朝瑤放棄一些?東西,也沒有什麽?不值當的。

    探望完老?師,裴殊觀回府,路上卻遇到些?擁擠的人潮,馬車暫停,等前方擁擠人流過去?。

    淨植掀開車簾詢問外麵馬夫“這是在幹什麽??”

    隻聽那?馬夫的聲音影影綽綽的傳進車內,說是為了半月後花朝節做準備,搭戲台子,要連唱七日,今天戲台子搭好了試唱一天,便有好多平頭老?百姓擠著去?聽。

    他這話閉,裴殊觀便聽見?不遠處有溫婉柔和,渾圓高昂的戲曲聲傳來,唱的是《水月洛神賦》,絮絮叨叨,紛紛擾擾,細細聽來,落在裴殊觀耳中,隻見?聽那?一句,

    “無良媒以接歡兮,托微波而通辭。”[1]

    聽見?這聲音,裴殊觀微怔,放下那?茶杯,手?指輕輕敲打在膝上,若有所思的向外轉頭看去?。

    正此時,外麵疏散了人群,馬車重啟,平穩的向公主府駛去?,或許是裴殊觀在思考,又或許是周圍的環境太過嘈雜,而忽略了後麵的唱詞,

    “執眷眷之款實兮,懼斯靈之我欺。”[2]

    “感交甫之棄言兮,悵猶豫而狐疑。”[3]

    隨著微風輕撫簷鈴,發出嘩啦啦的聲音,伴隨著戲曲唱詞的聲音一同緩慢消逝在風中,並未引起裴殊觀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