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我的弟媳
作者:梁延章何桑      更新:2023-05-24 11:01      字數:2245
  第156章 我的弟媳

    “公路後半段!”

    他一邊豎起衣領,一邊朝公路的西南方向百米衝刺,他熟悉下窪村的環境,西南入口是後半段。

    鄉長魂飛魄散,“梁秘,您不能去啊!”

    梁璟體力好,跑得又快又穩,一眨眼消失在夜幕盡頭。

    “去!小孫,請縣長過來支援!”

    大巴車側翻在一道溝渠外,泥石流下來的一霎,蓋住了車頭,前半截車廂完全埋在水泥中,何桑的座位靠後,敲碎玻璃逃過一劫。

    泥石流在短短數分鍾內,瀉了四次,千鈞一發之際,何桑返回拽住陶豔的手,使勁拽,碩大的山石轟鳴著滾落,沸騰起遮天蔽日的山灰,嗆得無法喘息。長著苔蘚的石塊砸在不遠處的車頂,砸得癟癟的。

    陶豔雙腿被泥漿淹沒了,她奮力掙紮,何桑的力氣太小,整個人拖拽的踉蹌,狠狠栽倒。

    丁香花嚎哭著爬出車後門,石塊壓住她衣服,她顧不得臉麵,蹬掉長裙,隻穿內褲光溜溜往這邊逃。

    梁璟趕到時,公路方圓十米鋪天蓋地的泥土,大巴車深埋地下,徹底沒蹤影了。

    他直奔災區的中央位置,借著微弱的光,到處散落姑娘們的鞋,包,頭繩,泥土下還有伸出的手在揮動。

    山體表麵的石頭沉甸甸墜下,墜在梁璟周圍,鄉長心驚肉跳,指揮村民圈起人牆,替他抵禦。

    梁璟挖土挖的指甲蓋滋出血珠,玻璃碴和瓷片混在泥沙裏,天色又暗,要爭分奪秒,隻能豁出自己。

    “梁秘,話劇院的演員哪有您貴重啊,萬一您有個好歹,我擔不起責任啊!”

    “人命什麽時候分貴賤了?”梁璟一刻不歇挖,“你們去救人,別管我。”

    鄉長和梁璟也打過交道,有十餘次了,他是出名的溫文爾雅穩如磐石,頭一回見他如此急躁。

    一輛吉利轎車這時從皖西縣的縣中心駛來,大燈照在梁璟背後,後座邁下一個中年男人,年輕的秘書打著傘,舉著手電。

    中年男人凝神張望,“跪在地上的是誰?”

    鄉長迎上他,“是梁秘!”

    “什麽?”男人風風火火走過去,中途絆了一跤。

    到達跟前,梁璟正好停下。

    旁邊是一名二十出頭的小姑娘,眼睛烏亮,聲音也好聽,柔情似水的,“梁秘,”

    梁璟的衣褲被大雨澆透,利落的短發也塌了,濕淋淋貼著額頭,手染了血,左腳更嚴重,石板軋出一片淤青,他胸膛起起伏伏,似乎鬆了口氣。

    “沒傷到?”

    姑娘說沒有。

    中年男人扭頭怒斥鄉長,“下窪村地勢險峻,梁秘在,你不安排安保?”

    “我安排了,”鄉長也委屈,“他非要來災區,我攔不住啊!”

    “不怪他。”梁璟掃了一眼何桑,“我弟媳是話劇團的,我不放心。”

    “您的弟媳?”中年男人驚訝,“哎呀!這姑娘是梁秘的弟媳啊,梁家有公子結婚了?”

    梁璟音量低醇,山溝又空曠,不甚清晰,“準弟媳。”

    何桑小心翼翼掀起他的長褲,踝骨腫脹一大塊,梁璟的膚色也白,淤青醒目。

    鄉長直呼怠慢了,“是您哪位弟媳?”

    若是三弟媳,那麻煩大了,冀省人盡皆知梁紀深是牛脾氣,招惹不得,他未來的夫人在皖西縣差點沒命了,那是什麽級別的人物,縣長也不敢得罪。

    這問題,為難住梁璟了。

    哪位弟媳呢?

    不太明朗。

    憑老二老三的性子,如果喜歡,大概率會千方百計娶進門的。

    至於誰娶,與他無關了。

    他站起,“反正是弟媳。”

    何桑攙扶他,梁家的基因一律是高個子,腰直肩寬腿長,臂力厚,梁璟大約有一米八三、四,和梁紀深相近,他腳不方便,一瘸一拐的,個子高更顯得瘸了。

    “梁秘,”

    她嚇出哭腔。

    “閉嘴。”梁璟命令,“憋回去。”

    何桑深呼吸,她鼻炎複發一星期了,吸出鼻涕泡,眼眶仍舊泛紅,“你是工傷嗎?”

    梁璟盯著她,沒反應。

    “省裏會追究你為什麽工傷嗎,我沒讓你刨我,”

    何桑濃濃的哭腔。

    男人靜默片刻,驀地發笑。

    “個人行為,不追究你。”

    吉利轎車泊在廢墟後麵,山體顫顫巍巍的,隨時要二次崩塌。

    中年男人心有餘悸,“您先離開,我保證把話劇院的演員們平安救出。”

    梁璟坐上車,淡淡發問,“你是跟老二還是跟老三?”

    他並非八卦好奇,他和老張講過明日回程,現在腳受傷,不免要耽擱,他有意隱瞞實情,但皖西縣會據實上報,他打聽清楚,也好應付老張。

    何桑蜷縮在角落,將空間留給他,“是梁紀深,”

    梁璟不言語了。

    下窪村的坑坑窪窪太多,輪胎碾過碎石堆劇烈顛簸,梁璟的腿反複撞擊擺動,他不斷皺眉。

    何桑一手控製腳踝,一手蘸了水,指腹清理沙土,搓洗撕爛的皮,然後沿著凸起的骨節轉圈兒按摩,緩解沾水後的灼燒感。

    梁璟起初是抗拒的,他不大適應何桑碰自己的腳,他這方麵想法是固執的,不是夫妻情侶,腳又髒,不尊重女性。

    也礙於他的身份,稍有“親密”接觸,無論正不正常,他是忌諱的,唯恐謠言。因此秘書,翻譯和司機,凡是與他工作生活產生交集的,清一色是男性。

    “不那麽疼了吧?”何桑按完,摸出口袋裏的衛生巾,打開墊在他腳後跟,“幸好我帶了軟乎的,車再顛簸,你摩擦椅子不疼。”

    梁璟雖然單身,電視上各種品牌廣告,他也認識這東西。

    他望向前排開車的鄉長,對方沒注意後排。

    “用不上。”梁璟神色不自然,折疊好又還給她,“村裏沒有超市,沒處買,你自己——”

    他輕咳,“別浪費。”

    何桑搖頭,“我暫時也用不上,我行李箱有六十多包呢,我本來要送給村裏留守女孩的,不知道箱子什麽樣了。”

    梁璟看著她。

    她蹲在座椅的夾縫裏,馬尾辮亂糟糟,雪白的後頸也灰蒙蒙的,像一隻剛出土的小泥貓。

    倒是不嬌氣,不抱怨。

    梁紀深選女人的眼光,不是一般挑剔。

    是極端挑剔。

    梁璟心中多少有數,宋禾在他那兒,究竟怎麽回事。

    這回事,梁延章和紀席蘭渾然不知情。

    宋禾自己也未必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