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作者:流光櫻桃      更新:2023-05-21 08:50      字數:3977
  第55章

  ◎真不真心的,我都是他的人◎

  風雪已停, 日破雲層。

  京郊軍營外,衛馳領著一路人,策馬而出, 一路向南。

  明日亥時,既是要在城南密葉林抓人, 便先去探查一番, 做好部署。那人既是出身於鎮北軍中, 便不好對付, 待到密葉林後, 衛馳的這個念頭更甚,隻因此地枝葉茂密,雜草叢生, 又逢暗夜,極易藏身,若生變故, 亦易逃跑, 確是個暗中見麵交接的好地方。

  且不論那人會不會真的來, 這是眼下關於內賊的唯一線索,不可放棄。

  此處為南, 鎮北軍駐地在北, 一來一回,即便是馬不停蹄的狀態下, 亦需一個多時辰。衛馳將帶來人手留下, 並未原路返回, 而是策馬從南城門而入, 走城內主道, 屆時再從北城門出, 先預計著往返時辰,已便屆時兵分兩路而行。

  **

  毓舒院內,沈鳶看著手中字條,思緒飄忽。

  酉時,西市相見……

  如今這個節骨眼上,她再和蕭穆見麵,實在不妥。可如今蕭穆是負責協理貪腐一案之人,且信中直言,事關貪腐案線索,還有父親的出獄時日。這兩件事,對她的誘惑太大了,即便知道蕭穆是存著其他心思送來這封信的,她都無法拒絕。

  幾服藥喝下去,高熱已然退了,但風寒並未痊愈,沈鳶捂嘴輕咳了兩聲,看向銀杏問道:“將軍自昨晚外出之後,可曾回來過?”

  銀杏搖頭:“未回來過。”

  其實不必姑娘囑咐,她一直都留意著主院動靜,看見姑娘麵上的失落之色,又寬慰道:“將軍向來早出晚歸,姑娘也是知道的,軍務繁忙,哪一日是天未黑透,就回到府中來的。”

  銀杏所言非虛,也並非她急著想見衛馳,隻是若今日她若真去同蕭穆見麵,必得同衛馳說一聲才是。若她瞞著他,再見蕭穆,叫他知道後,別說兩人先前的死結會解不開,這死結隻怕會越結越亂,當真永遠都解不開了。

  “你去同福伯說一聲,就說你我二人酉時外出,叫他提早備車,”

  沈鳶想了想,又繼續道,“還有,我一會兒親手寫張字條裝好,你去給福伯傳話時,順道帶過去,拜托他將字條找人送至城郊軍營,交到衛馳手中。”

  銀杏點頭,應了聲是。

  衛馳不在府中,但此事必得知會他一聲,蕭穆不得不見,時間已所剩不多,沈鳶思來想去,暫且隻能想到這麽個折中的法子了。她已盡全力地坦誠相待,至於他信不信她,她也沒有辦法了。

  沈鳶說完,便至桌前執筆落字,而後將字條裝好,遞給銀杏:“去吧。”

  銀杏接過信箋,退出房中。

  ……

  酉時未到,一輛馬車自將軍府大門外緩緩駛出。

  車內,沈鳶雙手交握,靜坐車中,風寒未愈,她麵上遮了塊白紗,是怕將病氣過給旁人,身上披的是厚實的鵝黃色鬥篷,發髻低低綰著,未簪發飾。

  車架仍是先前坐過的那輛,車夫也未換過,隻是這次,沈鳶有意避開了玉康堂,囑咐車夫把車停在街頭,待車停穩之後,隻將鬥篷後的兜帽戴上,跟著便領著銀杏緩步下車。

  西市的古裏巷,此地銀杏前日才剛來過,巷尾的小店外,仍支著寫著“杏仁餅”三字的招牌,店外排隊買餅的人,和前日一樣,絡繹不絕。

  蕭穆一身藍白相間雲紋錦袍,在巷尾負手而立,似等候許久,待看見來人之後,見其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好似充滿防備一般,心底不免失落,但卻未多說什麽,隻衝她揚唇微微一笑:“阿鳶,你來了。”

  沈鳶停步,中規中矩地道了聲:“三殿下安好。”說完左右看了一眼,對這個人來人往之地還覺滿意,若真發生什麽事情,總不至於說不清楚。

  “不知殿下今日邀我前來,有何想說?”

  “阿鳶,前邊便是你從前常去的茶樓,我已命人留了雅閣,此處風大,不如過去,我們坐下,邊吃邊聊。”蕭穆緩緩道。

  “不必了,我還有事,一會兒便得回將軍府去,”沈鳶開口打斷,和蕭穆的娓娓道來不同,沈鳶說話的語速明顯快許多,“殿下有什麽事情,在此處言說,也是一樣。”

  蕭穆似一早猜到會是如此,倒也不急,隻輕歎口氣道:“你不願去也罷,這包杏仁餅亦是你從前喜歡吃的。”蕭穆說著,拿出一包用油皮紙包裹好的杏仁餅來,遞上前去。

  沈鳶靜立原地,沒有伸手。

  “阿鳶,”蕭穆喚她,“你將東西收下,收下我就說正事。”

  沈鳶沒動,隻轉頭喚了銀杏一聲,示意她將東西收下。銀杏雙手接過紙包,捧著熱乎乎的包裹,和前日如出一轍的手感,心情複雜。

  “殿下請說。”銀杏退後,沈鳶方才緩緩開口。

  “大理寺已將所有賬簿都找齊呈上,父皇命我協理此案,我已看過所有卷宗和證據,你父親必能沉冤昭雪。”蕭穆說著,上前一步,繼續道,“隻是許多事情尚有章程要走,大理寺又還有二皇兄的案子要理,你父親雖是無罪,但若想從獄中出來,還得等上幾日。”

  “本是三五日的功夫,但眼下臨近年關,這一延後,怕是得至元宵之後,方才能夠無罪出獄。”

  沈鳶了然,她當然想讓父親早些出來,少受牢獄之苦,但凡事皆有章程禮法,該怎麽辦便怎麽辦,隻要父親能無罪出獄,多等上幾日,也無不可。

  “多謝殿下告知此事,”沈鳶盈盈福身一拜,以示謝意,“若無其他事情,沈鳶便先行離開了。”

  沈鳶說完想走,蕭穆見她抬腳,心中急切,上前幾步,想伸手拉住她,卻被她避開。

  “殿下請自重。”沈鳶此言帶著怒,又因風寒未愈,厲聲之下不免跟著咳了幾聲。

  ===第49節===

  蕭穆連忙將手收回:“你且等等,我還未說完。”

  沈鳶往後退了兩步,佇立原地,靜靜聽著。

  “但我已催促大理寺加快章程,準你父親盡早出獄,”蕭穆說著頓一下,繼續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也希望你能盡早同你父親還有幼弟團聚,沈大人受了不少苦,你們合該好好過個年。”

  “此舉有違章程,是我一力促成,你不必憂心,若有任何閃失,我會親自向父皇請罪,一切皆與沈大人無關。”

  蕭穆看見她麵上的欣喜,是近來為數不多的喜色了,原本想賣的關子也不賣了,隻直言道:“明晚亥時,沈大人便可從獄中出來。”

  沈鳶愣住,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隻因這個喜訊來得太快,難免令她猝不及防。

  “我在城外的那件別院,一直為你留著,待沈大人出獄之後,可至別院暫住,我已安排好一切,你大可放心下來。”

  沈鳶眨了眨眼,許久方才回過神來,蕭穆同她說了這麽半天,最後這句才是他最想說的話吧。

  父親出獄的消息來得太快,一切都未來得及準備,但去蕭穆在城郊的別院,是絕無可能的,如意巷的舊宅她一直叫安嬤嬤守著,可以暫住。

  這個念頭落下之後,另一個念頭很快升起,那衛馳呢?衛馳知道父親出獄的事情嗎?還有,明晚見到父親之後,她還能再回將軍府嗎?

  一連串的問題自腦海冒出,思緒亂著,但心底卻有一個聲音在告訴自己,她得先回去,待見了衛馳之後,將此事告訴他,同他商量。

  “多謝殿下,”沈鳶俯身又是一拜,“別院就免了,我自有安排。”

  “你說得安排,指得是將軍府嗎?”蕭穆有些急切,說話語調一下高了許多。

  “他如何待你,我尚不予置評,但正如我先前所言,衛馳另議婚事是必然的,將軍府非你久留之地。城郊別院不過暫住而已,阿鳶,你知我心意,隻待過些時日,隻待過些時日……”蕭穆說著,聲音低下來,並未把話說完。

  沈鳶被這突如其來的承諾嚇了一跳,她從未想過和蕭穆再有任何瓜葛,腦中反複回蕩的是那句“衛馳另議婚事是必然。”父親沉冤昭雪故然是好,但她也清楚,昭雪並非官複原職,依以往事例來看,即便有朝中官員沉冤昭雪,必然是先外調離京,或領個離京不遠的閑職擔著,或至偏遠苦寒之地為官數栽,能再調回上京的,少之又少。

  “多謝殿下抬愛,我和衛將軍之間的事情,就不勞殿下費心了”眼見天色漸暗,沈鳶屈膝一拜,當真不可再留,“今日之事,多謝殿下告知,沈鳶告辭。”

  “可他並非真心待你。”蕭穆聽著沈鳶字裏行間都在維護衛馳,忍不住開口。

  沈鳶頓了下腳步,戴在頭上的兜帽險些被風吹掉,她抬手扶住帽簷,未有回頭,隻低聲道:“真不真心的,我都是他的人。”

  短短幾字,猶如刀刃,割在心頭。自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的痛,已令他說不出話來,蕭穆沒有再攔,隻看著決絕離去的背影,攥緊雙拳。

  阿鳶,我為你做了那麽多,你心裏卻還是裝著他嗎?

  他承認設法讓沈父提前出獄,是另有私心。因他知道,隻要沈父出獄,沈鳶必然會離開將軍府,早一日是一日,他不想再看著她日日在將軍府中受苦,更不想讓自己因此事而日日掛心憂思。還有,他故意推遲將此事告知,且不讓大理寺卿提前泄露消息,就是想讓她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不得不接受自己的安排。

  阿鳶雖暫未應下此事,但待到別無選擇之時,她便隻能聽從他的安排。阿鳶,必會重回他的懷抱。

  ……

  沈鳶一路疾行上了馬車,任頭上兜帽被風吹掉都不予理會,銀杏站在不遠處等候,少見姑娘如此張皇,隻捧著杏仁餅,快步跟上。

  青石板路濕滑,一路疾行,銀杏險些快跟不上姑娘的步伐,腳下一個踉蹌,身子歪了一下,倒沒摔倒,隻是捧在懷裏的杏仁餅掉在地上。

  “奴婢該死。”銀杏自責道。

  沈鳶看一眼散落在地之物,她本不欲收他的東西,即便銀杏未將東西掉落,她亦想找個無人的地方,把東西丟了,如此正好。腳下步子未停,隻道:“無妨,趕緊上車吧。”

  銀杏點頭,隨後跟上。

  馬車車輪緩緩碾過潮濕的青石板路,沈鳶坐在車內,感受到車路轆轆轉動的節奏,方才覺緊跳的心口稍平緩了一些。腦海中反複回蕩著方才跳出的幾個問題,衛馳知道父親出獄的事情嗎?他會作何感想?待明晚見到父親之後,她還能再回將軍府嗎?托福伯送去的信,他當已收到了吧?他今晚會回來嗎?會願意見自己嗎?

  思緒紛擾,加之風寒未愈,沈鳶隻覺頭腦一陣鈍痛。索性閉了眼,多思無益,待見了他之後,再做打算吧。

  天邊由蒼白褪作灰紫,最終被漆黑所取代,待天色徹底沉下來之後,馬車方才緩緩行至將軍府大門外。

  門外兩盞風燈搖曳,未及沈鳶行下馬車,先入眼的便是另一輛停在府門之外的馬車,墨綠色的錦緞車簾,朱漆寶蓋,車身上明晃晃地懸著塊木牌,上邊刻著端正的兩個大字“陳府”。

  陳府,陳嫣寧。

  沈鳶一下想起,先前也是此處,也是眼前這輛馬車,當時她坐在車內聽到之事。忽地又想起方才蕭穆所言“衛馳另議婚事是必然”,心口堵了一下,沈鳶清了清嗓子,低聲道:“車夫,勞煩將馬車行至西側門處。”

  頓一下,聲音更低,還夾雜了幾分失落:“我在那裏下車便是。”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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