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作者:流光櫻桃      更新:2023-05-21 08:50      字數:4538
  第30章

  ◎這可是在車上!◎

  白鶴鎮在京郊以北四十裏地的地方, 以衛馳的騎術,若是一路快馬疾馳,一個時辰左右的功夫便能趕到。

  但眼下已然打草驚蛇, 正如他先前所言那般,此行需喬裝打扮, 宜慢不宜快。加之有沈鳶同行, 衛馳破天荒地叫人備了輛馬車。

  段奚點夠人手, 扮作北上經商, 中途經過白鶴鎮歇腳的商隊, 一行人裝扮得有板有眼,連段奚自己都覺得,這回是動了腦子、花費了好一番心思的。然北城門外相匯時, 見到將軍一身錦衣華服,端坐在朱漆寶蓋的馬車內時,還是忍不住驚呆了眼。

  果真在北地行事和上京不同, 這可太他媽不同了!

  再一眼, 看見車內還坐著一人, 一身白裙的沈鳶。

  段奚愣了一下,很快明白過來, 這或許也算喬裝遮掩的一部分罷。也好, 沈姑娘畫像的技術他先前是見識過的,此番有她同行, 確可事半功倍。

  段奚一拱手, 恭敬道:“郎君安好。”

  頓一下, 又衝著沈鳶道:“夫人安好。”

  沈鳶被這稱呼驚了一下, 沒敢應聲, 隻拿眼偷偷瞄了衛馳一眼, 假裝沒聽到似地,很快垂下眼來。

  衛馳神色淡淡,隻自然而然地將手中車簾放下,後對衝外頭說了句“行路。”

  車輪轔轔而動,身子跟著輕晃了下,她亦知此行需喬裝打扮,但卻從未想過兩人是以何身份同行,她抿了下唇,本想開口詢問,但眼角瞥見衛馳冷峻的側顏,到底沒問,隻將視線落在車內一角的紙墨之上。

  馬車寬敞,軟座上擺著矮幾,沈鳶知道以衛馳雷厲風行的性子,雖說此行是宜慢不宜快,但時間充裕之下,其餘的準備功夫,自是該盡可能地將事情做得詳盡細致。

  衛馳是雷厲風行的性子,先前在北城門偶遇鎮北軍抓人時的陣仗,他也是見識過的,如今尋崔默下落,卻又是另一番全然不同的行事作風。旁的不說,對於這份魄力,沈鳶心底是十分服氣的,有這樣一個人在身旁,隻要他願意,沈家的案子,必有轉機。

  他是一軍主帥,她必不能拖他後退,到白鶴鎮尚還有斷時間,沈鳶伸手拿過紙墨:“眼下時間充裕,車內寬敞,阿鳶可先行作畫。”

  衛馳頷首,對她的識趣頗為滿意。

  筆尖落下,很快勾勒出一個輪廓來,同先前兩次作畫一樣,沈鳶將作畫的重點落在人眼的描繪之上。崔默與父親同朝為官,又因同屬戶部,故往來頗多。她曾見過崔默多次,自然熟悉其樣貌,貪腐案因崔默而起,這樣的一個人,便是到死,她都能記清他的樣貌。

  心中有了雜念,手中的筆也不小心跟著岔了一下,加之車內本就有些顛簸,原本以快完成的人像,眼上被畫了一道,遮了一半。沈鳶想改,已是來不及了。

  “將軍勿怪,”沈鳶將未幹的畫紙揉成一團,重鋪了一張“阿鳶這就重畫一幅,到白鶴鎮之前,必然至少能完成手上這幅。”

  手背忽地一熱,是衛馳長臂伸展,自她肩後繞過,不輕不重地握住了她的手:“作畫需有耐心。”

  頓一下:“報仇亦是。”

  溫度自手背傳來,這是她頭一次從衛馳口中,聽他如此直接了當地評論沈家之事。隻是為料到,他會用“報仇”這樣的字眼,沈鳶不禁勾了下唇,說明在衛馳心裏,已然是偏向沈家的。

  馬車繼續不快不慢地往北行徑,車輪碾過路上溝壑,車身搖動,沈鳶的身子不由也跟著晃了一下,背脊觸到身後男人的胸膛上。

  這一下並非有意,但車內逼仄,周圍又極安靜,這樣近的距離,一下便令車內氣溫驟升,四周氣氛也變得曖昧旎漪起來。

  後背觸及一片緊實,手也被他握著,沈鳶索性軟了身子,將頭挨過去,輕聲道:“將軍能否讓我靠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她想要的倚靠,不單是如此,若他願做她背後倚靠,便真是好了,沈鳶在心底默默道。

  手中畫筆忽然撂了,是衛馳握著她的手,牽引所致。緊接著腰上緊了一下,他自身後抱著她,沒有說話。

  沈鳶心頭重重一跳,後背緊貼在男人精壯結實的胸膛,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噴張有力,連帶她的心跳也跟著快了起來。

  她稍稍抬頭,自這個角度看去,看不清他麵上神情,隻能看見男人刀削般的下頜,和往下滾了一滾的喉結。

  “別亂動。”男人低沉帶啞的聲音自頭頂傳下,似警告一般,

  偏生她的乖順都是做出來的,許是久未出門,心情頗好,又許是覺得沈家有望翻案,心頭大石鬆動。此時此刻,聽他開口叫她別動,她偏就想動。

  沈鳶眼波流轉,下頜輕抬,想看一眼男人此刻麵上神情。

  下一秒,下頜卻被男人的另一隻手捏住。

  沈鳶本就仰著頭,四目相對,她看見男人漆黑瞳眸內,映出她的臉。

  攬在她腰上的手愈發緊了,眼前倒影迅速靠近、放大、直至消失不見。

  唇上徒然一熱,他的唇已然觸了上來。

  男人溫熱的薄唇觸及她飽滿嫣紅的唇,不輕不重地碾磨過去,似懲罰又似警告。

  沈鳶的呼吸一窒,美目瞪圓。

  上回在主屋時,兩人雖已坦誠相見,但時值夜晚,光線昏暗,且那日他對她本就沒有多少親吻,此刻是青天白日,眼前一切都看得分外清楚。沈鳶緊張得連眼都未閉,紅暈自臉頰蔓延至耳後,甚至脖頸。

  呼吸愈發急促,身子也跟著綿軟下來,她本就被他禁錮著,加之仰著頭,氣息愈發不穩。製在她腰上的手越來越緊,呼吸不順,兩瓣櫻唇不由自主地微微輕啟,甚至自鼻尖發出一聲抑製不住地輕哼。

  幸而聲音極輕,淹沒在周圍的馬蹄聲和車輪轉碾的吱吱聲下。

  製在她腰間的手箍得更緊,腦中一片懵怔,心中有一瞬的後悔,方才就該聽話不亂動,卻也隻有一瞬,隨著唇齒間不斷地入侵,沈鳶腦中隻剩一個念頭:這可是在車上!

  車速忽然緩了下來,接著是馬蹄靠近車身的噠噠聲,車外傳來段奚的聲音:“郎君,前邊不遠處有個茶寮,可要稍作休息?”

  沈鳶不敢出聲,雙手亦動彈不得,無奈下隻得用小指勾了勾男人的手心,似詢問,更似在求饒。

  衛馳看著她嫣紅的麵頰,迷蒙的雙眸,以及麵上的窘迫,這才緩緩坐直了身子。

  手上力道未鬆,仍是緊緊箍著。

  “郎君?”段奚久不見人應聲,有又問了一次。

  原本鎮北軍趕路,從未有過中途歇息的,可這回不同,一來郎君說了此行宜慢不宜快,二來則是因為此行還有沈姑娘同行,總還是要顧及一二。依眼下這個速度,到白鶴鎮還有段時間,眼見前方不遠處有間茶寮,段奚便上前詢問。

  衛馳看了眼懷中之人,唇瓣嫣紅,還略有些紅腫,頰上兩抹嫣紅,怎麽看都不像適合見人的樣子,卻還是使壞似地開口問她:“可要下車歇息?”

  沈鳶搖頭。

  “可還敢動?”

  沈鳶再次搖頭,這一次的力道,顯然比剛才重了許多。

  衛馳麵上劃過一抹若有似無的笑,轉頭對外頭高聲道:“繼續行路。”

  ……

  官道上,馬車繼續緩行,傍晚時分,天色漸沉,終是駛過立著刻有“白鶴鎮”三字石碑的泥土小路。

  為更好分辨方向和道路,衛馳沒再繼續坐在車內,而是下車策馬緩行。

  這條路段奚昨夜才剛走過,過了石碑,不遠便至鎮上主道。白鶴鎮緊鄰上京,也是從北入京的必經之路,故常有商隊往來,商貿還算發達。如今北疆太平,往來兩地的商販也多了起來,白鶴鎮相比原來,更加熱鬧了。他們一行做商人打扮,再合適不過。

  眼下天色未黑,白鶴鎮卻已十分熱鬧了,街上往來行人眾多,街道兩旁走卒商販頗多,似他們這般打扮的商隊白鶴鎮每日往來不計其數,馬車行在主道上,並不起眼。

  眼見天色越來越案,衛馳授意段奚先找間家客棧歇腳,先整頓歇息一番,待天徹底黑下來之後,正好方便尋人。

  沈鳶亦打起十二分精神來,方才在車上未來得及作畫,此刻甫一到客棧落了腳,她便將一早準備好的紙筆拿出,爭取抓緊時間多作幾幅畫出來。

  晚膳也隻隨意用了幾口,一來是因途中奔波,沒什麽胃口,二來自是因為記掛著作畫一事。她能幫上忙的事情唯有這一件,她自要做好。

  衛馳想找崔默藏匿起來的官銀,而她需找到崔默為父親翻案,從這一點來看,他們算是一拍即合。

  夜幕茫茫,濃雲少月。

  ===第27節===

  沈鳶將畫好的畫像平放在桌上,衛馳說過,崔默定是靜心喬裝打扮過的,方才能長時間的隱匿在如此熱鬧的街鎮之中,故而沈鳶便將畫像的重點,落在雙眼之上,多花了些筆墨和時間。眼睛的描繪重在傳神,不論一個人的樣貌、身形如何發生變化,眼神卻輕易不會變,尋找喬裝打扮之人,觀其眼必然是最直觀、最傳神的。

  衛馳推門而入,一眼便看見正在低頭作畫的沈鳶。鬢發略有些亂了,額上垂下幾縷青絲,一雙杏眼也已熬紅,晚飯沒吃,也不洗漱休息,一心就撲在此事上,便連他推門進來,都未有察覺。

  衛馳看她一眼,倒也沒勸,他欣賞認真做事的人,她能有這份執著很好,且不論畫像的作用能有多少,起碼,不至於拖他後腿。衛馳如此想著,便先入了淨室洗漱。

  沈鳶聽到淨室內的潺潺水聲時,方才知曉衛馳已經回來的,她未將此事放在心上,隻繼續低頭作畫。不知過了多久,手中的第三幅人像終於畫好,她將手中畫筆放下,抬手揉了揉肩,方才看見手持地圖、靠坐在床榻上的衛馳。燭火昏黃,將男人冷峻的眉眼,映照出幾分溫和來。

  沈鳶從未見過衛馳這樣子,先前每見他時,多是一身軍服,肅立挺拔,即便坐著,他也都是挺直腰杆,周身一副冷肅凜然之氣,讓人望而生畏,不敢靠近。

  “畫好了?”察覺到有目光投來,衛馳抬頭看向沈鳶。

  沈鳶點頭,柔柔道了聲“是。”

  衛馳從榻上起身,幾步行至沈鳶麵前,眼底的溫和目光盡消,周身依舊是那股鋒銳逼人的氣勢。沈鳶這才發覺,方才衛馳靠坐在榻上,是因為她將房中唯一的桌椅占據了,他沒地方可坐,這才不得不靠坐在床榻之上。

  沈鳶拿起桌上畫像,遞上前去:“人像已畫了三幅,若是不夠,我再多畫幾副就是。”

  依她觀察,此行人數不多,三幅畫像分發傳閱,應當夠用,隻是不知衛馳此行是否還帶了其他人手,故而多此一問,以報萬全。

  衛馳接過畫像,仔細端詳,未北上征戰之前,他曾見過崔默一回,故而對崔默的樣貌大致有些印象,此刻看著手中畫像,腦海中的模糊印象一下清晰起來,尤其雙眼,可謂十分傳神。

  “三幅畫像足夠,我將畫像分派下去,你先休息洗漱便是。”衛馳說完,隻將三幅畫像分別折好,後便抬腳離開。

  房門闔上,沈鳶看了眼榻上他剛坐過的地方,枕邊折放著他方才在看的地圖。方才她站著、他坐著,沈鳶自是看見他手裏拿得白鶴鎮地圖,除了尋常地圖上都標有的鎮形街道、屋舍等物之外,還有用紅筆圈出的幾處,方才她沒看清,想來是為了搜尋崔默所做的標記。

  沈鳶不懂這些事情,也沒有要看地圖的打算,隻覺衛馳對自己好似並不設防。其實此行他肯點頭帶上自己,已是他完全信任她的表現,思及藏在毓舒院中的那小半本賬簿,沈鳶攥了下衣擺,在心底對自己說,等等,再等等吧。

  行了小半日的路,又費心費神地畫了好一會兒的人像,洗漱之後,甫一沾了床,便覺困意襲來。冬日天寒,客房內雖燒了炭,仍舊寒氣十足,頭下枕著軟枕,身上雖覺得冷,卻還是昏昏沉沉地闔了眼。

  不知過了多久,朦朧中隻覺有暖意靠近,沈鳶挪了挪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上湊過去。迷糊間,似乎有什麽東西在阻礙著她,不讓她靠近。

  意識模糊夢中之人的本能反應,最顯心性。迷蒙間,沈鳶心底的執拗勁徹底犯了,越是阻礙,越是向前,直到她睜眼,正對上一道精壯結實的胸膛。

  衛馳低頭看她,沉著嗓音:“鬧夠了?”

  沈鳶緩緩睜眼,複又抬手揉搓了幾下眼睛,她也沒料到自己不過沾了下床,竟就睡著了。待看見眼前不斷逼近的男人胸膛,原本懵怔的頭腦立時清醒過來,她張了張口,複又闔上,到底不知該如何應聲回話。

  這個時辰的,周遭已然安靜下來,四下闃寂無聲,客棧的客房算不得寬敞,床榻也比府中要狹窄的多。狹小的空間似乎能將曖昧無限放大,桌上燭台蠟油滴落的聲音,窗外夜風拂過的沙沙聲,乃至麵前男人的呼吸聲,似都縈繞耳畔,聽得一清二楚。

  “睡夠了?”見人久不回話,衛馳又問。

  下一刻,手腕便被擒住,男人高大的身形壓,下來,將其罩在身,下,目光灼灼。

  沈鳶被那目光灼了一下,意識到自己還未回答他的問題,隻看著他的眼,怯怯點了點頭。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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