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作者:怡米      更新:2023-05-21 08:23      字數:6431
  第56章

  ◎醋。◎

  深夜依偎入眠, 裴衍聽見秦妧含糊夢囈著雪霖,想必是相思入骨了。

  隔著被子拍了拍她的背,裴衍掐算著攻城的時機, 少說也要在處暑月虧之後,完全可以將雪霖接過來一段時日。

  次日與魏野交代完孩子的事, 裴衍從湘玉城附近的眼線口中了解到, 裴勁廣為了儲備糧草, 已開始刮脂民膏, 導致湘玉城百姓怨聲載道, 再沒了之前對他的崇敬。

  裴衍將一盆修剪形如父親書房裏的菖蒲放在窗前,看著它在烈陽下漸漸打蔫。

  如今湘玉城的百姓處在水火之中,與這菖蒲無異吧。不過菖蒲會任人宰割, 人心不會。

  將菖蒲放回陰涼處,裴衍提壺澆水,目光平靜, 已沒了初聞父親反叛消息時的動蕩心境。

  皇城, 大理寺。

  傍晚, 官員們相繼下值,有人叩開一間廨房的門, 朝房中的男子打了聲招呼:“宋少卿, 兄弟們先走了。”

  端正其中的樂熹伯世子、大理寺少卿宋慕辰微微頷首,俊朗的麵容沒什麽表情, 之後又埋入堆疊成山的卷宗, 待華燈初上, 才將廨房上鎖, 帶著車夫去往城外。

  “世子, 咱們不同承將軍打招呼, 冒然前去探望楊夫人和裴小娘子,會不會有失禮節?”

  宋慕辰捏著一塊幼年隨父母離京時,由楊氏贈予的羊脂玉如意扣,沉聲開口:“你覺得,承牧會承認私藏了囚犯嗎?”

  “大抵是不會的。”

  宋慕辰握緊如意扣,不再多言,等馬車抵達一處簡陋的茅草屋時,不緊不慢下了馬車。

  徐徐緩行時,做到了眼觀六路,在一側灌木叢飛出織網時,迅速向後,飛身上馬,腳蹬馬鞍騰空而起,落在了織網的另一側。

  緊接著,又以折扇擋開了襲來的飛鏢。

  在拔掉扇骨上的一枚飛鏢時,他朗聲道:“自己人,無需防備了吧!”

  茅草屋內走出一人,身姿筆挺,身著黑衣,不是承牧又會是誰!

  “宋少卿這句自己人,令本將受寵若驚。”

  從未與承牧打過交道的宋慕辰沉沉一笑,擲出手中的如意扣,“在下是來探望楊夫人的,不是來切磋的,還請承將軍通融。”

  往昔,因著裴勁廣的關係,他會稱楊氏一聲嬸嬸,而今,撇去這層關係,他自然不會再喚其嬸嬸。

  承牧輕鬆接住如意扣,側頭看向斜後方的楊氏,以目光征詢後,稍一點頭。

  周圍的下屬們收起暗器,隱遁了身影。

  察覺出周遭沒了危險,宋慕辰闊步走到茅草屋前,撩袍行了晚輩禮。

  楊氏快步走出來,將之扶起,眼含熱淚地應了一聲,“慕辰,別來無恙。”

  看著消瘦憔悴的婦人,宋慕辰點點頭,“晚輩一切都好,也願楊夫人化險為夷,自此順遂。”

  說話間,他瞥見一抹嬌小的身影從承牧身後探出了頭。

  那就是楊氏的女兒裴悅芙吧。

  男女有別,他移開視線,假裝沒有瞧見,與楊氏說起了掩護她們母女前往樂熹伯府的事。

  裴悅芙好奇地打量了一會兒,又縮回承牧背後,揪著承牧的後襟問道:“那位公子就是徐伯母的長子呀?”

  承牧“嗯”了聲,反手想要扯開她的手,卻沒能如願。

  自從落難,裴悅芙將承牧當成了救命稻草,但凡有他在的時候,她就會像蒼耳一樣粘著不放。

  “宋世子要派人送我們母女離開嗎?”

  “也許吧。”

  “那不是包庇嗎?會不會連累他們啊?”

  “我和他同樣是包庇,小姐為何不考慮我的處境?”

  裴悅芙依舊揪著他的後襟不撒手,適時地套起了近乎,“那能一樣麽?咱們多熟呀。”

  承牧扶額,“小姐誤會了,我和誰也不熟,隻是受了先生所托。”

  知他口是心非,裴悅芙沒往心裏去,還笑眯眯地拍了個馬屁:“承將軍重情重義,即便沒有大哥相托,也會護我們母女周全。”

  說完,自顧自地給予了肯定,重重地點了點頭。

  承牧懶得搭理她,也沒刻意攆人,就那麽“拖”著她走出了茅草屋,與宋慕辰商討起轉移楊氏母女的事。

  戰事在即,自己事務繁忙,分/身乏術,將她們送到徐夫人身邊,要比留在這裏穩妥得多。承牧雖沒得到裴衍的首肯,卻毫不猶豫地替他做了決定。

  送宋慕辰離開後,楊氏拍拍女兒的肩,叮囑她做好準備,近些日子就會啟程。

  自幼沒出過遠門的裴悅芙,獨自坐在茅草屋的石階上,雙臂環膝陷入彷徨,不知今後該何去何從。

  倏然,視野中多出一雙黑靴,她抬起頭,見承牧遞出一個錦盒。

  “這是什麽?”

  霞光漫天,映在承牧剛毅的麵容上,添了柔色。

  “替先生送給小姐的生辰禮,笄年吉樂。”

  裴悅芙恍然,咧嘴哭了出來。

  她幻想過無數個場景的及笄禮,竟在這簡陋的茅草屋外,狼狽地度過。

  沒結交過如此脆弱的人,但承牧還是慢慢蹲了下來,在夕暾的餘光中,生硬地抬起手,揉了揉她的腦袋,“都會過去的,再堅持一下。”

  裴悅芙吸吸鼻子,卻收不住淚水,扯過承牧的衣袖擦了一把,“嗯!”

  看著袖口的淚漬,承牧沒有責怪,給予了這個脆弱的小姑娘九成九的包容。

  又半月。

  自小暑進入伏天起,天氣異常悶熱,隻有清晨還能感受到微微涼風。

  也是趁著有些涼氣兒,秦妧和劉嫂在一大早就包起了餃子。

  老話說“頭伏餃子,二伏麵”,自從與劉嫂朝夕相對,秦妧也開始重視節氣的吃食,挽著衣袖,包出一個個玲瓏帶褶的水餃。

  等將水餃從鍋裏撈出,秦妧扶裴衍走出房門。

  兩人打算從院子的樹蔭下用飯。

  又恢複了半個月的身體,除了心口的傷痕還偶爾滲血,其餘三處已徹底結痂,裴衍脫離了輪椅,可以緩慢行走了。

  可就在秦妧夾起餃子準備放進裴衍的碗裏時,一道嬰兒的啼哭聲,“震”得她抖了筷頭。

  事隔二十來日,兒子的哭聲更為嘹亮了。

  “雪霖!”發現一輛停靠在籬笆門外的馬車,她提裙小跑出去,猛地掀開簾子,眼見著一名婦人將一個白淨的小胖子遞出車廂,隨後催促駕車的隱衛趕快離開,以免引起村民的注意。

  接過軟乎乎的小胖墩,秦妧喜極而泣,貼著兒子的臉蛋走進院子,激動地講不出話。

  裴衍淡笑,抬手給兒子扯了扯翹起來的小花襖,將母子二人擁入懷中。

  說來也怪,一路都在嚶嚶哭泣的小家夥,在投入爹娘的懷裏後,竟安靜了下來,還眨巴著黑漆漆的大眼睛,看看秦妧,又看看裴衍。

  “不認識娘了?”秦妧顛了顛兒子,快步走進正房,想用母乳喚起兒子的“記憶”。

  裴衍守在門口,與劉嫂對上視線後,簡單地解釋了兩句,說是托人將兒子接了過來。

  劉嫂不是個愛打聽閑事的,這也是她為何能受到裴衍的“重用”。

  從小夫妻的家中離開,劉嫂端著一小盆水餃,打算拿回家與自己丈夫一同享用,正巧在路上遇見扛著鋤頭去替雇主墾地的大壯。

  “劉嫂早。”

  劉嫂笑笑,“大壯吃了嗎?”

  “菜湯配饅頭。”大壯回答完,顛著鋤頭湊近劉嫂,“嫂子,秦娘子的男人是不是能走路了?”

  “是啊,秦先生恢複得很好。”

  大壯歪歪嘴,心不在焉地走開,還特意繞道,打小夫妻的家門口路過,卻偶然聽得一聲嬰兒的吟笑,驚得他頓住了腳步,看向正趴在秦妧懷裏咯咯笑的雪霖。

  臉皮不受控製地抽了抽,他扛著鋤頭原路返回,追趕上了快要到家的劉嫂,“嫂子,秦娘子有孩子了?!”

  劉嫂點頭,“是啊,三個月大的胖小子,乳名雪霖,怎麽了?”

  “沒、沒事。”

  大壯悻悻地走著,不知不覺又來到了小夫妻的家門前,徘徊之時,再次被秦妧的美貌吸引,暗暗給自己打氣,不就是多養個孩子,沒什麽大不了!

  調整好心情,他又雄赳赳地揚起頭,幹勁兒十足地去墾地了。

  深夜,裴衍坐在炕邊等著妻子為自己擦藥,卻見妻子坐在另一端專心致誌地逗著雪霖。母子二人其樂融融,完全忽視了他。

  “妧兒。”

  “嗯?”多日不見,秦妧滿心滿眼都是兒子,背對著男人隨口應了一聲。

  雪霖是個天生會討人歡心的小胖墩,捏著小肉拳翻來翻去,賣力地施展著“絕活”,惹得秦妧歡欣不已。

  小孩子的成長充滿朝氣,誰會不喜歡呢?

  可喜歡歸喜歡,卻並不影響某人吃味,這種莫名的情緒一直持續到子時。

  誰家小孩子還不睡?裴衍拉開親密無間的母子,用手捂住了雪霖的眼睛,示意他快些睡。

  然而,雪霖以為爹爹在陪他玩,歡快地蹬起小短腿,還吐起了泡泡。

  裴衍額頭有些緊,不知樂熹伯夫婦是怎麽將雪霖養的這麽皮實,像個小霸王。

  直到醜時,星月隱於雲中,小霸王才沉沉睡去,恬靜的樣子讓人忍不住親上幾口。

  秦妧時不時親親兒子胖嘟嘟的臉蛋,完全忽視了背後的男人。

  三個月的孩子已不會頻繁起夜了,可秦妧還是不放心,一直守在雪霖身邊。

  靠坐已久的裴衍抱拳咳了下,“妧兒,合該給為夫上藥了。”

  秦妧這才轉過身,慢吞吞地挪過去,拿起金瘡藥,糊弄似的塗抹在他身上。

  感受不到她的認真,裴衍勾住她的腰,偏頭吻起她的側頸。

  等將女子吻得軟了身子,才徐徐去拉裙帶的接扣,埋首想要幫忙。

  秦妧反應過來,好笑地捂住他的嘴,“做什麽,秦先生?”

  “幫夫人紓解。”

  ===第79節===

  “不是有雪霖了麽,秦先生怎還裝糊塗?”

  裴衍當沒聽見,撇開紗衫,嘬住她秀氣的肩頭,手也沒閑著,“幫”了一會兒展開掌心,認真地問道:“這是什麽?”

  那是什麽?那是雪霖的口糧。

  秦妧被他一本正經實則厚顏無恥的樣子氣到,繞過手臂,朝他後腰上的傷口戳了一下,疼的裴衍“嘶”了聲。

  施以了報複,秦妧吹滅油燈,摸黑穿好齊胸裙,沒著外衫,光著肩頭躺在了雪霖身邊,枕著手臂合上了眼簾。

  裴衍躺在了秦妧身後,於月色下盯著如巒如壑的婀娜線條,將手撫在了她平坦的肚子上,劃過肚臍,一寸寸畫著圈。

  秦妧咬住手背,不讓自己發出聲音,可成熟的身體早已對某人了無招架力,想到他的傷口基本已經結痂,忍著排山倒海的赧然小聲道:“你輕一點,別擾醒雪霖。”

  哪裏會想到“珍饈”會主動邀請,裴衍悶笑一聲,啞而悅耳,“我說要了嗎?”

  他還得了便宜賣乖!秦妧掰開他的手朝雪霖靠過去,卻在下一瞬,被裴衍抱到了身上。

  “放開我。”秦妧壓低聲音,小幅度地掙紮起來,“君子不可食言而肥。”

  抱著她坐起身,裴衍捧起她的小腿,逼她跪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這個動作會使繃緊手臂的全部肌肉,隻有臂力超群的人才能辦到。雖說秦妧不懷疑裴衍的實力,但他傷勢還未痊愈,哪能這般肆意而為!

  “放我下來。”

  秦妧一麵抱住裴衍的脖子穩住身形,一麵急切地想要晃動著小腿,試圖脫離桎梏,最後脫離是脫離了,卻跨坐在了裴衍的身上。

  裴衍低頭,銜起鮮豔的裙帶,慢慢向外拉去。

  楚腰削背的女子,長發淩亂如瀑,在月影下媚而妖冶,加之胖兔兒瑩潤,以無法單單用“美”來形容,使得一向克製的裴衍揚起了俊麵。

  剛接受了他那久違的強勢,秦妧不解地捧起他的臉,“怎麽了?”

  裴衍輕輕將她抱起,放在一團布裙上,摸黑拿起炕幾上的錦帕,擦拭起鼻端。

  意識到他僨張到流出了鼻血,秦妧噗嗤笑出聲,帶了點嘲笑的意味兒。

  漆黑的夜會放大人的膽量,為人披上一層無形的甲胄,秦妧無畏地揚起優美的脖子,反手撐在炕麵上,抖了抖黑緞的發,像隻閑散的狐,散發著妖氣,“秦先生不抗造,還是改日吧。”

  改日,那可不行。

  裴衍撇了染血的錦帕,猛地轉身,輕輕扯住秦妧的長發,讓她更為後仰,使得月光跳動在她的每寸皮膚上。

  秦妧不是清素淡雅的長相,而是偏於穠豔的傾城朱顏,此刻這般姿態,足以用驚魂攝魄來形容。

  可沒等裴衍開始進一步的動作,前一刻還沉沉睡著的雪霖忽然哼唧一聲,糯嘰嘰地嗚咽起來。

  小孩子在夜裏會缺乏安全感,尤其是察覺到無人陪伴時。

  秦妧推開快要繃不住的男子,轉身披上毯子,將兒子抱起,輕柔細語地哄了起來。

  裴衍靠在窗邊,扯了扯衣襟,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待雪霖再次睡著,一把拉過秦妧抱坐在膝,附身吻住了她。

  吱吱聲不絕於耳。

  秦妧坐立著,素手輕搭男子的肩頭,如注定要開在蔓藤上的紫蘿,與裴衍不分彼此。

  寅時三刻,秦妧沒有多餘的精力再顧其他,躺在雪霖身邊近乎昏睡了過去。

  裴衍碰了一下胸口滲出的血,忍著疼披上布衣,打簾走了出去,回來時手裏端著個木盆。

  次日秦妧醒來時,渾身清爽,扭頭看向還在睡著的男子,抬手解開他寢衣的係帶,查看起胸口的傷痕。

  昨晚最荒唐之時,她似乎觸碰到了鮮血,卻被他攪擾得思緒破碎,失了意識。

  見傷口比之昨日加重了顏色,秦妧拿起金瘡藥,又為他塗了一次,之後為雪霖換了尿布,喂了“吃食”,才去往灶房幫劉嫂打下手。

  天氣越來越悶熱,夜裏又出了那麽多汗,今早卻清清爽爽的,應是裴衍為她擦過身子。想到此,她拍拍發熱的臉頰,卷起袖口,努力讓自己忙碌起來,不敢再去回想。

  裴衍醒來時,發現懷裏多了一個還在沉睡的小胖墩,想是秦妧塞進來的,怕孩子睡相不老實滾下炕去。

  解開孩子的尿布看了一眼,他放下心來,抱起小胖墩看向敞開的窗外。

  秦妧端著飯菜進來時,見兒子正趴在丈夫的胸膛上吃著自己的小肉手,心裏一軟,坐在炕邊捏起兒子的腳丫,話是對裴衍說的,“你的傷口崩開了。”

  “沒事。”

  “顏色明顯加深了,還說沒事?”

  裴衍“嗯”一聲,岔開了話題,“劉嫂做了什麽飯菜?”

  他是會關心飯菜的人嗎?秦妧頗為幽怨地睨一眼,想責他夜裏太恣睢,卻赧於開口,心裏計劃著晾他幾日。

  前半晌,秦妧避開劉嫂和魏野,獨自去往溪邊,盆裏裝的都是夜裏換下的衣物。

  這些雜事本是一並交給劉嫂的,可秦妧不想讓外人清洗帶了“汙漬”的衣裳和貼身小衣,加之裴衍受傷,自己又閑來無事,也就偶爾來到溪邊清洗。

  天氣炎熱,沒一會兒就出了薄薄一層汗,正打算換個陰涼處時,背後忽然傳來大壯的聲音。

  “秦娘子別動,溪邊有蛇!”

  秦妧不敢動彈,斜睨兩眼左右,確實發現一條小蛇。

  小蛇吐著信子,離她很近,似乎是條水蛇。

  正當秦妧猶豫要不要慢慢退開時,餘光中閃現一道身影,抓起小蛇扔進了水裏。

  小蛇蜿蜒遊離,卻在那人手背上留下兩個牙印。

  大壯被咬了。

  秦妧猛地站起,“你受傷了!”

  大壯兀自吸起傷口,將血水吐在草地上,又蹲下來漱了漱口,虛弱道:“娘子沒事就好,勞煩幫我,,幫我找個解毒的郎中,,”

  說完就哐當倒在了河邊。

  秦妧不了解中蛇毒的症狀,也不知郎中住在哪裏,隻能匆匆跑回自家,將事情告訴給了裴衍。

  裴衍身邊有醫術精湛的隱衛,應該也能幫上忙吧。

  聽完妻子的話,裴衍放下書卷,坐著不動,表現得實在有些冷血。

  秦妧拉不動他,自己走到院中,剛要喚那隱衛現身,卻見劉嫂走了出來。

  “劉嫂,程大壯被蛇咬傷了,村裏可有能解毒的郎中?”

  “有,就在附近,我去叫!”劉嫂一拍腿,快步跑出院子。

  秦妧回到岸邊,擔憂地看著昏迷不醒的男子,在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時,驀地回頭,可來者不是劉嫂和郎中,而是一身白色布衣飄逸出塵的裴衍。

  隻見他步履不疾不徐,壓根不像是來幫忙的。

  秦妧沉氣,不想跟他計較,這會兒也不是計較的時候。

  裴衍將懷裏的奶娃娃塞給秦妧,走到大壯身邊,單膝蹲了下來,支起兩指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和頸脈,又撐開他的眼皮查看,隨後不知按在了哪個穴位上,疼得大壯發出了殺豬般的嚎叫。

  那叫聲穿透層層枝椏,驚飛枝頭麻雀,也吸引了雪霖的注意。

  小家夥瞪大眼睛,充滿了好奇。

  讓大壯清醒後,裴衍緩緩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鄙人剛巧會以九針逼毒,兄台可要一試?”

  大壯按著發疼的穴位,仰麵對上裴衍的視線,竟有種瞧見高嶺雪蓮的不確定感,可自己明明之前很鄙視他啊,怎麽忽然就自慚形穢了呢?

  剛巧劉嫂帶著郎中也趕到了。

  老郎中走上前,為大壯檢查完,笑著解釋道:“不是毒蛇,沒事的。”

  大壯耷拉著肩膀悶悶不樂。

  得了郎中的準話,秦妧放下心來,但於情於理,也該表達一下感激,卻被裴衍攔了下來。

  溫雅的男子麵上和煦,替自己妻子道了聲“謝”,還遞出了一個錢袋。

  大壯沒接,負氣地踢了踢溪邊的石頭子,與秦妧打過招呼後,扭頭就走。

  傍晚,秦妧督促裴衍上藥時,隨口問道:“程大壯被咬後,你一開始漠不關心的,怎地後來又出去查看了?”

  裴衍壓根沒把大壯那種懷著小心思的傻大個兒放在眼裏,但還是給了秦妧提醒,“心術不正的人,以後見到他要繞行。”

  聽出他話裏有話,秦妧一邊剜出金瘡藥,一邊問道:“你的意思是,他故意的?”

  “不然呢,你看他哪點像中毒?”朝著秦妧後麵狠狠拍了下,裴衍漠著臉道,“這麽容易被騙,為夫可得看緊點。”

  秦妧想要報複回去,卻在指尖觸碰到他的皮膚時,察覺出異常,立即抬手捂住他的額頭,“你發熱了。”

  裴衍握住她的細腕,“傷口引起的,沒事。”

  發熱可不是小事,秦妧掐了掐他的臉,“下次不可以再無節製了。”

  說完,也不等他回應,轉身走出裏屋,去熬退熱藥了。

  裴衍靠在疊起的被子上,靜靜看著在炕上自覺翻身的雪霖,將他抱起,放在左腿上。

  等秦妧端著藥碗進來,裴衍放下兒子,沒急著喝藥,伸手摟住妻子的腰,將臉埋進她的懷裏。

  被放在炕上的雪霖咿咿呀呀起來,也不知是不是在抱怨爹爹的喜“妻”厭“子”。

  作者有話說:

  雪霖:咿咿呀呀,哼啊哼啊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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