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世人麵前有什麽
作者:堯暄      更新:2023-05-21 08:11      字數:3980
  第65章 世人麵前有什麽

  毒物一般都不會落得個好下場。

  去江南那次,太子親眼見過那群毒蟲都是什麽神仙模樣。

  一張塌,一根煙,一排人。

  看不出個人樣的人,扭曲如蛆蟲,那當真是群魔亂舞。

  當時他直接就不願意讓沈時荇再查下去了,索性把人直接帶回了東宮,找了些別的東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確實是個不一般的女人。

  但她終究是個女人。

  他的手不算軟,直接把人都關起來了,即使戒不了,也不能流落民間繼續禍害百姓。

  後來聽說,那群毒蟲都開始自相殘殺,最後沒了毒物,都死了個幹淨。

  死了也好。

  對誰都好。

  那群主導這場毒案的人都已經處理了,這群剩下來的,也都消失了才好。

  正站在窗戶邊上看著外麵陰沉沉的天色,太子突然看見不遠處飛來一隻眼熟的鴿子。

  果然,餘非言傳信來了。

  太子拿下鴿子腿上的那個小竹筒,打開之後取出那張字條。

  上麵赫然寫著兩個字:速來。

  這是第一次,餘非言需要搬救兵。

  餘非言是數萬死士之中廝殺出來的雛狼,以一當百本是綽綽有餘。

  太子訓練他至今,理應能做到更好才對。

  幾個瞬息,太子的人已經出現在了餘非言在的地方。

  這個地方是一座在京城難得一見的“山水園林”。

  竹林遍布,在這片陰暗的蒼穹之下烘托一種身處烏雲之中一般,那座宅子就坐落在竹林的最中間。

  從門口看去,是被竹子擁簇環抱著的樣子。

  足尖輕巧一點,幾根竹枝的末梢當作了憑借,太子的身影如同瞬移出現在餘非言的身邊——他蹲在宅子的屋頂,一臉陰沉看著

  原來宅子隻是掩護。

  真正的東西,還藏在這層層疊疊的建築之內。

  隻見剛才從遠處看上去如同一個沉默的老者一般在打坐的宅子,裏麵並不是實心的,而是一個假象,裏麵掏空了,建成了一個巨大的池子。

  池子裏麵沒水,卻有無數個順著天際冒起一道道白煙的毒蟲。

  有些人的毒症輕微,看上去還有個人樣,但是有些人卻怎麽看都不像是一個人了。

  這種人的身上未著寸縷,隻餘下腰間一塊破布遮羞。能看到的皮膚的顏色已經完全變成了暗黑色,隻透過皮膚那層剩下的白遮掩著,但是看上去卻並沒有更好,而是更糟糕了。

  期間穿梭著幾個“供貨人”,全身深藍色武裝好了,還帶著一個特製的麵具,用來保證他們的正常的呼吸。

  這些毒蟲身邊都放著兩個盒子,一個裏麵是黑色的藥丸,一個裏麵是蓋著蓋子的銀碇子。

  這些“供貨人”會看著這些藥丸的消耗,等看著差不多了,就把銀錠子收走,藥丸卻也不再給了——每天都是定量的,每個等級的客人,能享受到的藥丸數量和質量,都是不一樣的。

  大多數用過毒的人都陷入了短暫的昏迷,這個時候,還會有一批人貓著腰進來,悄無聲息把人抬走,太子看了一眼身旁的餘非言,餘非言接收到信號,點了一下頭轉瞬消失在了這裏,跟了上去。

  太子留在這裏,繼續觀察著。

  過了一會兒,來了一個人。

  一個他完全沒想到的人。

  沈家昱。

  居然是他。太子皺起眉頭,往後隱藏了一下自己的身形,躲過了沈家昱抬起頭看向這邊的眼神,那人的眼神與他印象之中的那副唯唯諾諾的文臣的儒雅模樣完全不同——一身閃著金光的錦袍加身,登時渾身的氣質都不一樣了,畢竟不是那一身布衣,此時此刻,看上去就是一個貴族老爺。

  一個錯身的時間,沈家昱已經低著頭對身邊的人低聲吩咐了什麽,話剛說完,幾個人就如鳥獸四散,各自去往不同的方向。

  沈家昱獨自走到這棵樹下,抬頭看了一眼,什麽都沒做,又走了。

  太子並不確定沈家昱到底發現他沒有,繼續看了底下的池中之人一會兒,他就走了。

  那次以後,餘非言已經發現了數十人在中毒至深之後被抬去了那個竹林深處,距離很遠的地方,他就不能再繼續前進了,因為他能感受到,前麵足足有上千個武功在他之上的高手在前麵守著,為了不打草驚蛇,他每次都隻能停在那個地方,不能再前進。

  這般固若金湯的局,太子感覺到了一絲絲的棘手,拿下一個這樣的文官,他盤算著,拿不到手中多少他想要的東西。

  宰相如今隻是位高,權卻不重,太子能分散的都分散出去了,能架空的也都架空了去,現在的宰相之位,隻是一個看上去風光靚麗,但實際上就是個擋槍子兒的出頭鳥的位置罷了。

  造成這一切的,確實是太子。

  他覺得這件事可有可無,跟得也就慢慢變得沒那麽緊了,但是放鬆之後沒多久,沈家昱竟然有了別的動作。

  太子下一步準備拿下的一個人,進了沈家昱的宅子。

  這意味著什麽,他可太清楚了。

  進去之前的人心裏甭管想的是什麽,出來之後都得是沈家昱的狗。

  這毒,隻有沈家昱才有,並且沒有解藥,一朝沾身,永世難逃,銀錢家產,從此以後都歸人所有。

  這命,也就生生被人改了去。

  這可是太子忍不了的,所以,他也準備去看看。

  他專門乘坐了馬車到了那間宅子的門口,沒蒙麵,也沒遮掩,確實用的就是當朝太子這個身份,接待的小廝腿都嚇軟了。

  “太……太子殿下,您怎麽來了……”

  很顯然,有人叮囑過,這個小廝認識他。

  的確不應該,他雖然不是每天都不出門,但也不至於讓這偏僻的山裏的一個奴才都能認出。

  太子的背後起了一層冷汗。

  “開門。”

  太子冷聲道,不容拒絕。

  小廝還想阻止,餘非言已經一把刀把人的脖子抹了,人死了,也就說不清話了。

  很好。

  二人走進去,流程已經很熟悉了,但是沒換這裏專門的衣服,看上去確實是很顯眼的,他們兩個人剛一跳進池子,就有幾個神智尚且清醒的人湊過來,太子分明還很眼熟,但是此時此刻,已經戴上了一套人皮麵具,變換了麵容。

  “誒呦,公子,新來的啊,看著麵生,是哪家的?”

  這便是他們之間的行業黑話了,哪家的,就是在朝中擔任什麽職位的意思。

  餘非言上前一步,他也變換了麵容,如今看上去是一個三十出頭的小青年,看上去和太子就像是親兄弟一般。

  那人的勁兒上來了,問過這一句看見兩個人沉默不語也沒勁,走到一旁自顧自嘀咕了一聲什麽,竟然衝著天地朝拜起來。

  嘴裏念念有詞。

  有一個小廝過來,帶著麵具,把兩個人帶到了池子的最角落,這裏的軟榻被人躺得十分破舊了,上麵的軟皮都被撕扯出一個洞,裏麵的填充物朝著外麵張著血盆大口,好似要將這些怪物都生吞活剝。

  太子一屁股坐在了那個軟皮脫落的口子上,裝出一副中度中毒的樣子,供貨人一看便知,一言不發轉過身就去備藥了,餘非言坐在另一個側麵,正好能看見供貨人的動作。

  隻見他從自己的懷中拿出一個裝藥的瓶子,從一旁的案幾上拿起一個木碗,倒了進去,這樣就好了,遞給他們的時候,還留下了一個火折子。

  “這是幹什麽用的?”太子等人走遠了,問了餘非言一句。

  餘非言捏了一顆藥丸在手心,轉瞬便成了粉末,他拿起那個木碗,指著邊緣泛起的光澤,把手中的粉末放回碗中,他才說,“這個碗,用火燒,這個藥,更上頭一點。”

  停了一下,又說,“初學者一般是這樣,高階的都不這麽玩。”

  餘非言衝著太子的身後抬了抬下巴,太子扭頭看去。

  就看見了在江南看見過的那種瘋狂的場麵,心中一陣惡寒,他突然不想再待下去,站起身,一張臉全黑,語氣極差,“給孤把這兒端了。”

  餘非言正色,放下那個木碗,轉身就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太子也一個輕功施展,去了竹林深處的地方。

  那裏的東西,才是太子真正感興趣的。

  還未踏進竹林,他就感受到了幾千名武功高強的高手的壓力,禁錮的感覺特別強烈,太子的腳步一時之間不再繼續前進。

  他隨便繞到了一個巧妙的缺口處,身影消失在了那裏。

  高手的警惕,也會有漏洞。

  武功高強之人,通常會借力打力,不會讓自己陷入過多的武力值消耗,畢竟,防禦不是目的,打敗敵人才是目的。

  竹林隻不過是他們的一個類似於風鈴的警鍾,隨著異域之人未經允許隨意踏入,會驚動他們而已,但是他們畢竟各自有分工,不可能同時出現,太子就是要抓住這個漏洞。

  近些日子,他研究出來一個好東西。

  既然是沈家昱研究出來你的毒草,初步製作成了藥丸的模樣,他簡單搞清楚原理,正好拿到了古老的秘製藥方一副,用這種毒草,就能製作成功。

  他就隨便試了試。

  沒想到就成功了。

  藥效很好,太子剛好很需要。

  此藥可用作散粉,隻要接觸到,無人能幸免,當即陷入昏迷,最多可保持十個時辰不會清醒,正是他能用得到的東西。

  穿過厚厚的竹林,這裏麵的東西終於露出了廬山真麵目,隻有一個小小的房間,裏麵是一個架子。

  迷藥已經被太子灑在了四周,他服用過解藥,把其餘的迷藥放在了此處的風口,不用過多久,這林丹所有空氣都會吹過這樣一陣風,到時候,餘非言也能進來了。

  推開門,太子看見了架子上的東西。

  上麵是一個又一個的盒子,伸出手打開,他看見了密密麻麻的金子。

  即便是在這樣一絲光源也無的地方,仍然閃爍著耀眼金光,太子的嘴角卻彎了一下。

  俗。

  世人無論是幹好事還是幹壞事,總歸逃不開這些東西。

  男人要女人還有金子,女人要男人還有金子,萬年不變的都是這麽些念想。

  隻是,這麽多金子,應該不隻是地上這麽一個小木屋就能放得下的吧,太子丟開那一顆金錠子,打亂了整齊排列的一盒,哐鐺作響發出了一陣碰撞的聲音,最後歸於一片沉寂。

  太子環顧了一下,他在夜裏視物的本事還是有的,因此即便是這樣的黑暗中,他也能看個大概,整間屋子,可以說是沒有任何能做成機關的東西,所有不放置架子的地方都光滑幹淨,空無一物,那麽……

  他沉吟半晌,突然撩起衣袖,背脊後麵的肌肉頓時發力,竟然生生抬起那個防著整整三層金錠子的架子,挪到了一旁。

  地上赫然出現了一個狹窄不見底的地道!

  如他所料。

  太子預料之中,沒任何驚訝,抬腿走進去,地道之下的黑暗潮濕比較上麵更甚過百倍,太子拿出懷中的那個麵具戴上,以防萬一總是好的。

  太子邊走邊在地上留下了迷藥,這也是他和餘非言商量好的記號,過一會兒,餘非言就會尋著記號找過來,太子完全不用擔心。

  地道,叫囂著閃過你的耳邊,感覺三魂七魄都要被噬去。

  太子屏退了視聽,索性當個聾子,摸索著前進,沒過多久,他就碰到了一個壁。

  身子一頓,他好像聞見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沈時荇?

  這是沈時荇身上的味道,他昨天剛聞見過的。

  不對。

  他可能被這裏的東西迷得出現了幻覺。

  他明明已經服用過了解藥,竟然對這些東西不管用麽?

  心中掠過一絲驚詫,他強壓下心中的不安,正準備恢複耳邊的正常的感知,卻突然發現,眼前一亮。

  整個地道,憑空亮起了燈。

  太子背後豎起寒毛。

  眼前赫然是巨大的一個地坑——

  裏麵放滿了半尺大小的黃燦燦的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