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無奈

  當年，湯鳴箏已經在了名單之上，湯雲若違背不送去，便是抗旨不尊，輕則罷官，重則抄家。

  他不敢去賭，如今的皇帝是否足夠仁慈。

  盡管人人都交口稱讚，溫濃是一名仁君。

  可湯雲總覺得，能在奪嫡之中，從一個毫無根基的冷宮皇子，一步步解決自己的兄弟，成為如今的皇帝。

  哪怕他現在表現的再溫和無害。

  那也隻是一個表皮。

  他不敢賭。

  不敢將偌大湯府，上上下下幾十口人的性命，都寄托在皇帝的一念之間。

  於是他隻能將湯鳴箏送入宮中。

  但他又何嚐不是痛苦萬分？

  他無數次送去過家信，然而都被原封不動的退回了。

  他知道湯鳴箏怨恨著他。

  可他沒有辦法。

  他一次次忍受著抗拒，參與新年宴會，就是為了見女兒一麵。

  可是湯鳴箏知道他要來，便從不參加。

  他隻能一次次的失望。

  可這一次，終於有了轉機。

  他不知道蘇彼姝是怎麽說服湯鳴箏的。

  但並不妨礙，他因此對蘇彼姝產生了感激之情。

  不管這一次見麵，能不能讓他們父女冰釋前嫌，他對蘇彼姝的感激之情，都不會消散。

  湯雲一路回了湯府。

  黃氏麵帶喜色，早已等待多時。

  見他回來了，她激動地上前，將一封信塞進了湯雲懷裏。

  “快，你快看看，是鏡顏給你的信！”

  湯雲一愣，懷裏的信封薄薄的，對他而言，卻如同有千斤重。

  “快打開看看！”

  在黃氏的不斷催促下，湯雲屏著呼吸，小心翼翼地打開了信封。

  信封上，不過寥寥數字——

  致吾父湯雲，

  展信安，願新年宴會一見。

  湯鳴箏

  短短十八個字，湯雲卻反反複複看了無數遍。

  湯鳴箏真的願意與他和好！

  “鏡顏，鏡顏她……”黃氏更是捂著嘴，為他們父女冰釋前嫌而喜極而泣。

  “我得要去寫一封信，還給她……對了，還有嫻娘娘的……”湯雲原地轉了幾圈，便急匆匆地向書房走去

  “對對對，可別忘了感謝一下嫻娘娘，”黃氏也跟在他身後，“給鏡顏的信你可要好好寫，千萬不能帶上官場的做派，那麽不近人情……”

  “我會的。”湯雲連連點頭。

  “你多寫一些，然後再寄點什麽東西給鏡顏……”黃氏不住的叮囑道。

  湯雲自然有無數句話要說。

  “哦對了，嫻娘娘的也不能忘，這一次，多虧了嫻娘娘……”她又想起來了蘇彼姝，心中感恩。

  “是啊。”

  “當年在昌順侯府第一次見她的時候，我就覺得她是個好孩子，果然沒有看錯。”黃氏不由得慶幸。

  “也多虧了你當日選擇了幫助她，不然還不知道能不能有今日。”湯雲也感歎道。

  誰知道當年黃氏不經意種下的善果，如今竟然能幫助他們這麽一個大忙。

  “是呀，說起來那昌順侯夫婦也真不是東西。”黃氏唾道。

  “他們已經受到報應了。”欺負蘇彼姝的梁氏母女已經死了，而昌順侯如今也正在遭受煎熬。

  “活該！”

  ……

  ……

  ……

  衛雲成自從從衛府搬出來以後，便買下了一個院子，住進了裏麵。

  是夜。

  他難以入眠，便推開房門，來到了庭院裏。

  此刻天氣嚴寒，深夜的冬風吹得人寒冷刺骨。

  而院子裏，積了厚厚的一層雪。

  一踩上去，人便陷入了雪裏，足足有半個小腿高。

  衛雲成披著狐裘，一步一步走在院子裏。

  來到牆邊上，牆上的雪積壓多時，顫顫巍巍，突然掉了一團下來。

  一下子就砸到了衛雲成的肩上。

  衛雲成一愣，抬手欲拂去肩上的雪，腦海中卻忽然閃過了衛雲眉的笑容。

  “哥哥！”

  清脆的聲音，讓他陷入了恍惚。

  他們小時候，隻是一對普通的庶子女，並不起眼。

  他們沒什麽玩具，下雪在他們眼裏，便成為了極為好玩的事情。

  每次一下雪，衛雲眉便會早早就起床，將他也拉起來，一起到院子裏堆雪人，打雪仗。

  有時候，還會淘氣的趁他不備，拿起一團雪往他衣領灌。

  衛雲成也不會生氣，二人就這樣打打鬧鬧，一起長大。

  可是後來，年少的衛雲成保護不了自己的妹妹，衛雲眉被衛華強行許配給了溫濃。

  當時的衛雲成心中痛恨，卻又無能為力。

  他隻能時不時地找機會，去見一見衛雲眉。

  好在那時的溫濃無權無勢，不敢得罪衛雲眉，因此，她也生活的愜意。

  衛雲成就這樣看著肩上的雪花，慢慢陷入了回憶。

  ……

  ……

  ……

  那一年，是龍昭二十二年。

  衛雲成正在衛華的帶領之下，初入朝廷。

  職位很低，也沒什麽權利。

  隻不過是仗著皇後與太後提拔，他才得以跟著父親，可以一同出入皇宮。

  那一年，也是冬季的大雪。

  父親被別的同僚拉去商量事情了，他便一個人慢慢沿著皇宮的高牆，漫無目的地散步。

  這時，一個雪球砸在了他的肩上，伴隨著衛雲眉清脆的笑聲——

  “哥哥！”

  衛雲成一怔，抬頭看去，正看見衛雲眉躲在宮牆之後，衝他笑著招手。

  他下意識邁動了腳步，朝她走過去。

  這還是自衛雲眉出嫁之後，他們第一次見麵。

  衛雲眉挽起了發髻，穿著婦人的衣裳，但衝他笑起來的模樣，還是和從前一樣。

  她的身旁還跟著不少下人，見兩人走到了一起，身後的丫鬟麵露難色。

  哪怕是親兄妹，但私底下見麵，還是不合規矩的。

  衛雲眉當然注意到了她的表情，拉下臉，嗬斥道：“賤婢！你看什麽呢？！還不趕緊滾下去！”

  她的脾氣越來越壞了，但衛雲成什麽都沒說。

  因為他也想與妹妹見麵。

  丫鬟張了張嘴，欲言又止道：“十皇妃，這不合規矩……”

  “規矩是由你說了算的嗎？！”衛雲眉柳眉倒豎，厲聲訓斥，“皇後娘娘是我姑母，太後娘娘是我姑奶奶，連十皇子都對我恭恭敬敬的，你一個賤婢也敢多嘴？！”

  丫鬟縮起肩膀：“奴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