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按照大盛律例，新婦成婚第三日都回娘家歸寧。

  這次換成盛景懷起了個大早。

  蘇以凝揉著惺忪的睡眼走出臥房時，就見盛景懷正對著禮單清點禮品。

  “您在做什麽呢？”

  若叫“王爺”，便又會招來令人臉紅的“懲罰”；

  可“寒哥哥”三字，她又實在喚不出口。

  便想了個折中的法子，一概以“您”稱呼。

  盛景懷取下一旁衣架上的披風給蘇以凝披上，“秋意漸濃，你怎麽又穿這麽點就出來了？”

  引著蘇以凝走到堆成小山般的禮品旁，“這些都是我給嶽父準備的禮物，昭昭來掌掌眼？”

  蘇以凝看了兩眼，發現大多都是上好的筆墨紙硯，還有幾套詩書孤本。

  一看便是花了心思的。

  她低聲道：“父親必定都會喜歡的。”

  盛景懷這才讓人將禮物搬上了馬車。

  又攬著蘇以凝往內室走，“昭昭去換衣服吧，然後就回蘇府。”

  燕王府離蘇府不遠不近，約莫一個時辰便到了。

  蘇晁已經領著家仆在庭院中等著了。

  一見兩人走下馬車就要跪下，“微臣恭迎……”

  雙膝才微彎，就已經被盛景懷扶住了。

  “嶽父大人不必講這些虛禮。”

  蘇以凝心下微震。

  即便是前世盛景懷尚在利用她時，也沒有免去父親跪拜之禮。

  如今竟然肯做到如此地步？

  蘇晁早就命人備下酒宴。

  他如今隻剩這麽個獨女，又心疼她生母早逝，因此回門宴辦得熱熱鬧鬧。

  見蘇以凝眼下兩團烏青，便笑道：“昭昭去歇一會吧。”

  又朝盛景懷道：“王爺不如同微臣去書房閑話？”

  蘇以凝心中凜然一瞬。

  難道父親又要像前世一般，助盛景懷登上皇位？

  那豈非又會落一個兔死狗烹的下場？

  直到後來回了燕王府，她也沒問出父親到底和盛景懷說了什麽。

  盛景懷隻將她摟在懷裏，握住她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寫那首詩——

  “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留明待月複，三五共盈盈……”

  他用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說：“昭昭，我隻要有你就夠了。”

  那時，蘇以凝不懂他是何意。

  直到中秋當日。

  兩道詔令從宮中傳出，震驚了整個大盛。

  一是太子失德，即日起廢棄，終身幽禁；

  二是二皇子冊為嘉王，前往鄴州就藩，三皇子冊封為和親王。

  這就是明擺著要將皇位傳給三皇子了。

  蘇以凝聽到詔令的時候十分震驚。

  前世太子被廢後，盛景懷在她父親的暗中支持下得悅君心，被封為燕親王。

  不久之後就被冊封為太子了。

  怎麽這世的結局完全不一樣？

  正滿心思緒時，就見盛景懷走了進來。一身輕鬆，毫無野心落空的失望。

  “昭昭，怎麽站在風裏？我回來時在路上看到賣糯米糕的，想起你愛吃，特意買了點。你試試可否合口味？”

  說罷伸出手，掌心托著兩個荷葉包的糯米糕。

  蘇以凝打量著他的神色，忍了又忍，還是問了出口。

  “皇上封了三皇子……那你呢？”

  雖然說得含糊，卻能聽出她的言下之意。

  盛景懷攬著她往裏走，“三哥是仁厚之人，絕不會為難我們。”

  這便是明明白白地表明他不會去爭皇位了。

  蘇以凝頓住腳步，十分不解：“你，可是你……”

  你不是要為瑤妃爭氣嗎？不是一直想要那個位子嗎？

  盛景懷停住腳步，捧著蘇以凝的臉，輕聲道：“昭昭，若我當了皇帝，以後就要三宮六院，娶各種女子。”

  “你會不開心的。”盛景懷目光灼灼，眼底隻有蘇以凝一人。

  “昭昭，為了你，我不要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