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透明的
作者:沈秋顧燕辰      更新:2023-05-18 12:06      字數:2290
  第197章 透明的

    “你弟弟?天底下怎麽會有這麽狠毒的弟弟?”沈秋禁不住說。

    “哈哈!狠毒?那可是我最愛的弟弟啊!”他嘲諷的歎息。

    原來,他叫鄭寬,是個跑碼頭搬貨的。家裏頭有父親、母親、弟弟。

    他們兄弟兩個隻相差一歲,弟弟名叫鄭榮。

    鄭家窮,父親給人做短工為生,母親幫人漿洗衣服掙點辛苦錢。

    自打鄭寬懂事起,就開始操持家裏的一切,家裏的苦活累活都是他幹,家裏的活兒幹完了還要去跟著父親一起打短工,補貼家用。

    他年紀小,做不了什麽,就在旁邊給父親遞遞磚頭。

    可是小他一歲的弟弟,卻從小到大什麽都沒做。

    因為弟弟鄭榮打小就比他長得好看,比他聰明機靈,十分討人喜歡。

    曾經有個算命的說過,鄭榮以後會做官。鄭父鄭母窮苦了一輩子,一聽說這話,立即有了希望。

    他們決心,不管怎麽苦,都要掙錢供鄭榮上學,讓他以後做官,光耀門楣。

    於是,家裏所有的苦活累活都是鄭寬在做,弟弟隻需要坐在家裏享福,養的白白嫩嫩。

    家裏過年買了肉,都留給弟弟,家裏其他三口人都隻能吃點豬油拌菜。

    到了鄭榮六歲的時候,鄭寬那時候也隻有七歲,跟著父親在碼頭沒日沒夜的扛東西幹苦活,終於攢夠了給弟弟去私塾的錢。

    看到那攢夠的錢,想到弟弟可以上私塾了,他心裏跟父親一樣開心和激動。

    弟弟終於上私塾了。

    為了攢錢給他買筆墨本子,鄭寬繼續在碼頭扛麻袋幹活。

    鄭寬因為年紀小,扛麻袋的時候經常摔倒,每次回來臉上身上都青一塊紫一塊的。

    可是回到家裏,父親母親都圍著鄭榮噓寒問暖,問鄭榮一天的學習怎麽樣,先生對他好不好。

    七歲的鄭寬坐在角落裏,仿佛沒有一個人看見他。

    沒有人聽他說話,沒有人關心他累不累痛不痛。這一刻,他感覺,或許他就是透明的,所以所有人都看不見他。

    可他這時候心裏沒有一絲怨恨,他的眼裏還有光。

    他看著弟弟幹幹淨淨清清爽爽的樣子,心裏是高興的。他苦點累點沒關係,隻要以後弟弟能出人頭地就好了。

    弟弟是全家人的希望,也是他的希望。

    好在弟弟很爭氣,讀私塾的時候成績不錯,後來又進了縣裏的中學,在中學裏成績也挺好。

    鄭榮中學住校,他花著哥哥鄭寬幹苦力掙來的錢,穿著幹淨的衣服,用著價格不便宜的鋼筆,仿佛跟普通的縣城學生一樣。

    有時候鄭寬想去學校看看他,可是鄭榮從來不許他出現在校門口,而是叮囑他,如果買了東西過去,就擱在門衛那裏,說他是家裏的下人,送東西過來的。不許他說他是自己的哥哥。

    鄭寬心裏有些不開心,可是看到自己身上又髒又破的衣服,他又覺得弟弟說的很有道理。

    他這副樣子,要是說是鄭榮的哥哥,他在學校一定會被人瞧不起。

    到了鄭寬二十歲的時候,這個時候鄭榮已經中學畢業了。

    鄭榮十分精明,有了學曆,靠著同學的介紹,在縣政府謀得了一份差事。

    沒兩年,就升做了縣長秘書。他開始拿薪水,可是一塊錢都沒有拿回家過。他為了維持自己體麵的生活,那些薪水自己都不夠花,又怎麽會給家裏呢?

    鄭榮很少回家,即便回家也是趁著天黑,匆匆而來又匆匆而走,飯都不吃一頓。

    家裏所有的事情都落在了鄭寬一個人的頭上,父親年紀大了容易生病,因為年輕時辛苦,年紀一大,一身的傷病就愈發明顯了。

    鄭寬一邊起早貪黑的去碼頭搬貨,一邊還要趁著空趕回家給父親買藥。

    可哪怕這樣,父親和母親依舊念著鄭榮。

    開口閉口都是鄭榮這,鄭榮那的。

    有一次,鄭寬終於忍不住了:“爹,娘!你們病了,弟弟連看都沒來看你們一眼,一毛錢都沒有拿給你們治病,他心裏真的有我們這些家人嗎?”

    鄭父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頓罵:“你這個沒良心的!你弟弟這麽辛苦讀書都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我們這個家?現在他才當上縣長秘書,有很多官員需要打點,花錢很多的!你這個笨豬,怎麽懂這些?他是著長遠看,等以後要真當了縣長,還能不顧著我們?”

    鄭寬心裏似乎明白什麽,可是他沒法跟父母說。他們眼裏,鄭榮永遠都是完美無瑕的,而他,在他們眼裏,永遠都是笨豬一頭。

    到了年底的時候,天氣太冷,碼頭上沒活兒了。可是鄭父因為受了寒,老毛病又犯了,躺在床上起不來天天嚷腰疼。

    鄭寬沒法子,一家人吃飯都有問題,哪裏還有錢去買藥?

    他隻能去找鄭榮借錢。

    可是他一身破爛衣裳,不敢輕易出現在弟弟的麵前。

    他去縣政府找他,躲躲閃閃的,生怕被人看見。

    他藏在一棵大樹後麵躲了很久,終於看到鄭榮出來了,隻見他穿著一件幹淨清爽的藍色中山裝,陪著一個打扮時髦的女士笑容宴宴的一起上了一輛吉普車。

    他想叫,沒等開口,車子已經開走了。

    沒法子,他隻得去鄭榮租住的公寓蹲他,天氣很冷,他躲在樓道角落裏凍得瑟瑟發抖。

    黑暗中,似乎鄭榮回來了,他喝了酒,帶著幾分酒氣。

    鄭寬鼓起勇氣,上了前去:“爹病了,你……你能不能借我點錢,我想給他抓藥。”

    鄭榮詫異的看著眼前衣衫襤褸的男人,冷笑一聲:“是你?我不是說過,不要到我公寓來找我嗎?要是給人看到了,我這臉往哪來擱?”

    鄭寬有些心虛,陪著笑臉說:“這也是沒辦法呀!你工資高,借我兩塊錢唄?咱爹真的病得厲害。”

    他伸手去扯鄭榮的袖子,鄭榮驀地甩開他,怒道:“別碰我!你這個髒兮兮的家夥!你的手這麽髒,待會弄髒了我的衣服!”

    鄭寬呆在當場,可是這一次,他沒有退卻,鼓起了極大的勇氣:“你要是不給,我就不走,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是你哥哥!”

    鄭榮惱了,可是拿他沒辦法,“你真是跟小時候一樣,又蠢又強!”

    他從口袋裏摸出了一張一塊錢的票子,扔在了風中:“給你!蠢貨!別擋我的路!”

    他搖搖晃晃的進了公寓。

    鄭寬望著寒風中在地上飄零翻滾的一張票子,怔了半晌,終於默默的去撿了起來,小心翼翼的放進了兜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