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他討厭我？

  　　齊骨當然知道活不夠。

  　　她根本就沒想過要陪宋普一並去。

  　　當日，宋普暈倒在她跟前，那一刹那，齊骨心緒複雜。

  　　她一開始是高興。

  　　難以言喻地高興。

  　　齊骨真希望宋普不是暈倒，而是就此死去。

  　　隻有他死了，齊骨才能離那個位置更近。

  　　才能和那個位置，全無阻礙。

  　　但很快，齊骨明白過來。

  　　如果宋普真的死了，那她很有可能，再也無法夠到那個位置。

  　　因為在這深宮裏，宋普就是她最大庇護。

  　　這個男人，在齊骨這裏，可能什麽都不是。

  　　但在天下人眼裏，在宋氏皇族眼裏，他是王。

  　　是真龍血脈。

  　　如果沒了宋普，齊骨才真的，什麽都不是！

  　　明白過來的齊骨，感到深深後怕。

  　　越是害怕，越明白宋昭蘇的話不無道理。

  　　政權，兵權，財權……

  　　她要在這個男人重病時候，取得他最深信任，把所有權力，都拿到手中。

  　　“我也想活著，好好活著，看著我和陛下的孩子，一天天長大成人，看著他君臨天下……”齊骨握住宋普那蒼老得不成樣的手，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倔強不肯落下。

  　　“我甚至都不想放棄，不想放棄我當下有的權力，有的榮華富貴。”

  　　“陛下知道的，若我是個男兒，那我定是很好的將相之才。”

  　　“可是陛下，你不在了，我拿什麽護住我們的孩子？”

  　　“陛下，你才要好好活著，我是小萬歲，你才是真正的萬歲，你要活萬年的……”

  　　宋普喜歡聽齊骨說這種話。

  　　怎麽都聽不夠。

  　　“阿奴，朕不會死的……”

  　　齊骨好不容易生出些微感動，被他一句“阿奴”，瞬間破碎幻想。

  　　待宋普睡過去，齊骨把眼淚擦拭幹淨，坐直脊背。

  　　“你不是說，他們都是小打小鬧麽？”

  　　“那我就讓你看看，如今的你，還能不能嚇住那群爪牙尖利的虎豹豺狼！”

  　　對外，王爺們不去封地，齊骨便以宋普名義，命令城防軍和宮中禁軍，齊齊包圍各王爺府，強行送他們前往封地就藩。

  　　對內，齊骨原先按宋普吩咐，不許後宮各妃嬪前來探視，但宋普每日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在他昏睡過去的時間裏，齊骨也就不管他意願，直接通知六宮，依次入殿內探視。

  　　齊骨知道，這些妃嬪，大多是為著那些被封王的皇子來。

  　　他們在宮外，什麽消息，都隻能靠宮內傳。

  　　禦醫那邊，有宋昭蘇打招呼，他們查不出什麽。

  　　就隻剩下自家母妃了。

  　　看過宋普，大多妃嬪走時，都麵色蒼白。

  　　她們知道宋普重病，病到臨朝都困難。

  　　但沒想到連清醒的神智都不能保持。

  　　“不能叫我兒去封地！”

  　　六宮中，一時都是此等聲音。

  　　生怕此時離了永安，宋普後腳便駕崩。

  　　到時候，這皇位究竟落在誰頭上，就不好說了。

  　　得了宮內傳信，即便齊骨以禁軍強行逼迫，那些王爺，仍舊以“父皇病危，兒臣擔憂”的借口，堅決不肯離京。

  　　齊骨再下旨意：違令不遵者，殺無赦！

  　　各宮不信她膽大如此，仍是不從。

  　　甚至還有王爺叫嚷著，要進宮麵聖，把齊骨所作所為，一一狀告陛下。

  　　“哪個王爺，如此愚笨？”齊骨看著中宮內桃花相繼綻放，心情好上不少。

  　　“這花開得不錯，別宮裏，怕是再沒開得這樣好的……”想著宋普尚在病中，見不到這花好景色，齊骨伸手，折了兩枝，“既然陛下也愛這花，那我便給他送些過去，叫他睜眼，便能瞧見。”

  　　“不是別人，就是相府事變後，幾次三番給你下帖子的四皇子，宋楚。”宋昭蘇一麵回著話，一麵看她踮腳，去樹上挑選花枝。

  　　中宮裏炭火供得足，桃花開得，自然比別處早，也開得更好。

  　　原先時候，中宮伺候花草宮人，都按古法催花。

  　　即在花樹周圍，拿漆木板，或是防風防火的布料，搭個簡易棚子，再燃炭火，叫花木以為天氣回暖，騙花木開花。

  　　後來宋普下令，給中宮加炭火供量。

  　　一車車上好銀絲炭，源源不斷地搬運進中宮。

  　　宮人知道陛下獨寵齊骨，也都跟著發瘋，拿蒲草竹枝，把整個中宮圍起來。

  　　自殿外進來，隻覺得哪裏都是殿內。

  　　鵝毛般厚重的雪，在別處，傾蓋而落。

  　　在中宮裏，全然見不著。

  　　三尺白雪，到得這裏，也全融了去。

  　　故而花開好顏色。

  　　齊骨比這花開還要好看。

  　　她也跟別的婦人一般，有了身孕，很快便顯懷。

  　　但她的容顏，並不因著有孕，會發黃，發黑，發瘦。

  　　反倒是越發清透，粉嫩如這二月早發桃花。

  　　原先未能完全展開的麵龐，也朝四方展開。

  　　貴氣，高雅，說不盡的風流之態。

  　　但宋昭蘇看齊骨的眼神，除去迷戀，還生了畏懼。

  　　明知宋普的病，是因為桃花。

  　　她還刻意摘了桃花清供室內……

  　　要宋普日日夜夜同花入眠！

  　　這是怎樣的狠毒？

  　　“四皇子？”齊骨摘花的手頓了下，“宋楚？”

  　　她回過身來，神色疑惑看向宋昭蘇，問他：“哪個？”

  　　不算瘦弱的身軀扭轉，還是格外好看。

  　　尤其風吹鬢發，吹她腰間流蘇，更叫人分不清是人間還是仙宮。

  　　“忘了便忘了吧……”宋昭蘇看得目不轉睛，心不在焉，“反正是個蠢貨，死了也沒什麽。”

  　　“他討厭我？”從前的事情，齊骨當真是記不得什麽了。

  　　“不，他不討厭你。”宋昭蘇神情有些複雜，想想，道，“他喜歡你。”

  　　“喜歡……”齊骨麵上顯出迷茫。

  　　她活得稀裏糊塗，早就忘記從前的自己是什麽模樣。

  　　宋昭蘇和宋普這兩個男人，占據她大部分的時光和精力。

  　　就像宋普說的那樣，有些事執著不放，重要嗎？

  　　有意思嗎？

  　　沒有。

  　　人生是她自己的，是要她走下去的。

  　　念念相續，沒有必要。

  　　除了爹爹和娘親的死仇，除了堅韌不拔往下走，別的，當年入宮前的那些心思，齊骨忘得一幹二淨了。

  　　“四皇子？是個很重要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