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顧莫廷禁不住紅了眼。

  曾經活生生的一個人，現在卻隻用這樣一個小小的盒子就能裝下。

  他慢慢走到桌前，凝視著眼前的骨灰。

  顧莫廷心裏還是止不住翻湧。

  這一切實在發生得太快了。

  僅僅是幾個小時前，許念初死在了自己懷裏。

  顧莫廷忍不住哽咽出聲：“念初，你就這樣丟下我了嗎……”

  他捂住臉，再也控製不住情緒。

  生命的最後一刻，許念初用僅剩的力氣，跟他告別。

  可直到許念初去世，顧莫廷也不知道，她到底還愛不愛自己。

  顧莫廷站在骨灰盒前，掩麵哭泣。

  淚水順著指縫流出來，“滴答”，掉在地上。

  半晌，他拿開手，抹了把眼淚。

  顧莫廷顫抖著拿起骨灰盒，轉身出了門。

  冬洛和顧修文迎上來。

  冬洛目光擔憂，而顧修文眼裏是和顧莫廷一樣的沉痛。

  顧莫廷低聲說：“我們帶念初回家。”

  顧修文忽的轉過身去，背對著他們，無聲流淚。

  空氣中彌漫著悲傷。

  冬洛眼眶也有些濕潤，他看著顧莫廷：“車一直等在外麵。”

  顧莫廷抱著骨灰盒，出了殯儀館。

  一周後，福利院。

  顧莫廷和顧修文站在許念初長大的地方，麵前是茂密的榕樹。

  樹前的空地上放著許念初的骨灰盒。

  顧修文凝著粗壯的樹幹，說：“念初之前告訴我，不要把她的骨灰埋在地下，她怕黑。”

  顧莫廷眼神黯了黯。

  顧修文喉頭也是一哽。

  他接著說：“這顆榕樹陪著念初長大，她希望能用自己的骨灰，為大樹提供一些養分。”

  顧莫廷聲音很低：“我知道了，開始吧。”

  兩人拿起院長準備好的鏟子，圍著榕樹，小心把樹旁的一圈泥土鏟出來。

  他們不敢挖得太深，怕傷到榕樹的根。

  烈日高掛，沒一會兒，兩人就已經大汗淋漓。

  但誰也沒停下，甚至都沒有喝一口水。

  直到周圍一圈都出現一個淺淺的坑，兩人才停下。

  顧莫廷小心翼翼把骨灰盒打開，慢慢圍著樹走了一圈，將骨灰均勻撒在坑裏。

  都撒完了，顧莫廷收起盒子，放在一旁。

  兩人又一起把土坑填平。

  做完這些，顧莫廷額頭和鼻尖布滿汗珠。

  他卻毫不在意，仰頭看著大樹。

  錯綜複雜的枝幹延伸開來，構成巨大的樹冠。

  顧莫廷用極低的、隻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說：“念初，再見。”

  他終於和許念初好好告了別。

  顧莫廷以前認為，愛一個人就要和她長相廝守，一起度過漫長歲月。

  現在，他明白了，愛人的方式沒有那麽單一。

  他將許念初永遠藏在心底最柔軟、最美好的地方。

  一個月後，書店。

  許念初寫的書經過修訂，終於出版了。

  一時間，海城各大書店放暢銷新書那一欄上，都是許念初的作品。

  許念初曾叮囑顧修文，出版後，給每個幫助過她的人送一本新書。

  甚至連冬洛都收到了。

  但這些人裏不包括顧莫廷。

  所以顧莫廷獨自到了書店。

  他走到書架前，凝視著裝幀精美的新書。

  作者的名字是用燙金的小楷字體撰寫，落在右下角。

  顧莫廷久久盯著那三個字。

  那是他愛了十年的女人。

  許是看夠了，顧莫廷終於伸手拿起書。

  翻開扉頁，正中央的幾行字映入眼簾——

  白薔薇落進了泥裏，怎麽還敢奢望你的擁抱？

  我終究不配。

  可想放下，心卻不聽話。

  愛他，愛他，還是愛他……

  顧莫廷眼前忽然一片模糊。

  那個他一直藏在心裏的問題，???原來許念初已經在書裏給出了答案。

  顧莫廷合上書頁，抬起頭，一滴淚從眼眶滑落。

  他望向碧藍無垠的天空，輕聲說：“念初，我也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