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鋼筆作坊
作者:吳清之遲榕      更新:2023-04-18 10:42      字數:2219
  第36章 鋼筆作坊

    “那你且說說,想打個什麽樣的鋼筆?”

    老者在圍裙上開了開手,笑看著他們二人,“我倒是願意做拖家帶口的生意!看你現如今,大概也是成了家的人吧?”

    老者目光停在遲榕身上,一斂先前的不耐,隻爽快而又慈祥的笑笑。

    吳清之搶先開口道:“正是如此。此番前來,便是希望您為我嶽父打一支趁手的鋼筆。我也正想著與我太太再製一對成雙的。”

    遲榕伸手拽了拽吳清之的衣角,笑聲問他:“還有我的份兒?”

    吳清之揉揉她的頭發,隻笑道:“自然要有,遲榕,好事成雙。”

    憑空有了收禮物的機會,遲榕便提起了精神,興致盎然的等老者拿出一隻木盒。

    掀了鎖,打開來,裏麵是各色材質的筆身樣品,還有一排嵌在絨墊上的鋼筆尖。

    這木盒以及其中的陳示極為樸素,但一眼便知工匠用心。

    “原來鋼筆能做得這樣好看!”遲榕忍不住稱讚道。

    吳清之緊挨著她俯下身去,也仔仔細細的挑選起來。

    金殼子的太炫目,遲克信既是學者,配金色的便有些俗氣。大眾的黑色又太普通尋常,顯得沉悶。

    若是選玳瑁之流的花色筆身,隻怕尚未摸清嶽父的脾性,教他覺得浮誇。

    再三思索,吳清之最終選中一支純鋁色拉絲筆身,素雅端莊,圓潤大氣。

    遲榕見他挑的款式特別,也在一旁琢磨:“這支倒是別致,可比什麽派克萬寶龍還漂亮。”

    吳清之點點頭,開口便是引經據典的討論起來:“嶽父從文,溫良恭儉讓,這支大概契合他的想法。”

    吳清之是飽讀詩書的,自有腹有詩書氣自華的氣質和資本。

    老者做鋼筆多年,十年如一日,對他這般出口成章的年輕人有著極大的好感,遂親自下場選出一支青石色的筆身,吟出一句詩來:“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

    這筆身的顏色乍一眼的確稱不上美觀,是透出點土色的青魚皮色,像水中生了苔斑的石頭。

    更貼切些,便可說是比目魚的顏色。

    可握在手上,虎口的白肉便襯出這一截筆身的風雅。

    女配青石色,不會過分嬌柔,卻能顯出幾分銳氣。男用則有溫文爾雅的氣質,不會落入純黑或碧璽色的俗套。

    遲榕和吳清之當即相中了這支顏色。

    “筆尖可有什麽要求嗎?”老者又叮囑道,“都說女不用硬尖,我卻建議你家太太選個硬筆尖。你看你將太太寵的,手指上連個寫字的繭子都沒有,最好用硬尖磨練磨練!”

    遲榕不懂鋼筆,隻知道老者定是從某處瞧出了她與吳清之的過分纏綿,於是臉紅成了熟蝦子,藏到吳清之身後去。

    吳清之垂眸,隻瞥見遲榕發紅的耳垂,遂和聲說道:“哪舍得她磨了手,還是打一枚鍍金軟尖的給她罷。”

    遲榕在背後戳他幾下,抗議起來:“我偏不,我要聽阿叔的,就選硬尖,哪需要你舍得舍不得!”

    其實遲榕哪懂什麽硬尖軟尖,隻是從字麵上一知半解的做判斷,大概是一種寫字費力些一種寫字輕順些。

    可遲榕也有自己的情緒,總被吳清之嬌寵著,她心生眷戀,又暗自生怯,對吳清之產生一種欲拒還迎的思慕。

    心口不一,正是如此。

    筆尖軟硬其實好選得很,吳清之是寫字的行家,便全權交由他來拍板。

    重中之重是為遲克信選的一枚錘紋鍍金筆尖,柔中帶剛,下筆流暢。

    遲榕不諳書法之道,但她始終相信吳清之的深思和第一流的品味。

    兩人精挑慢選直至太陽西斜,吳清之付了定金下定,又留下名片一張,告訴老者也許成品會派家中下人來取,到時候可撥電話辨認來人身份。

    老者看了看那印著燙金字的巴掌大紙片,緩緩念出紙上所寫:“嶽安吳氏皮革商行……”

    他側目又看了看吳清之,似是回憶起了什麽,娓娓說道:“是少東家吧?吳氏的老東家也在我這訂過鋼筆,這雙比目魚色的筆身,最初就是專為他開的模。”

    老者歎息:“時間真快啊……一晃眼,少東家帶著少夫人來了,真像極了當年令堂攜你姆媽來時的樣子。”

    吳清之呼吸一滯,眼中有一絲不可置信一閃而過。

    遲榕立刻察覺出他的異樣。

    可那眼神裏的空白隻是片刻間的恍惚,隻是一瞬,吳清之便又恢複了他那無懈可擊的溫柔笑臉。

    他二人出了筒子樓時,吳清之牽著遲榕的手。

    他捏握著那粉團般的小軟手,忽抓起來細細端詳起來:“果然沒有繭子,怪不得罰抄作業把手抄紅。”

    遲榕立刻抽出手來,背藏在腰後,氣鼓鼓的說:“你天天就知道笑話我,我不和你說話了!”

    說著便急急的向前小跑而去。

    吳清之長腿大步追上遲榕,將她堵在胡同角落,百般細致的望著她的雙眼,語氣裏有些飄飄然:“遲榕,我說了那麽多次嶽父、嶽父的,你都不駁我,怎麽現在同我賭氣?”

    吳清之最會撩撥,知道如何挑得遲榕羞赧萬分。

    遲榕嬌中帶傲,不吃硬的,隻得軟硬皆施,軟是千般嬌縱,硬是時不時的戳中她受了他疼愛照顧的弱點。

    這要比隔靴搔癢更磨人。

    遲榕難以狡辯,急得脫口而出:“又不能讓你直呼我阿爹的名字,隻能讓你湊合叫嶽父,不然怎麽稱呼!”

    吳清之厚臉皮道:“遲榕,我亦可以立刻改口喚一聲爹爹。”

    遲榕覺得吳清之實在惱人,總是故意調戲她,這幾日尤是,更有愈演愈烈之趨勢。

    遲榕對吳清之已經有了特別的想法,可她偏不大大方方的承認,硬是要歸結一個借口出來。

    她於是伸手拽了拽吳清之的領帶,他便微微俯下身來。

    遲榕附耳道:“吳清之我告訴你,你生病,我讓著你,你別太得意忘形。”

    她這話像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傳到吳清之耳朵裏已然徹徹底底的變了味兒。

    “遲榕,你大概會錯意了。”吳清之抵上她的額頭,兩人的呼吸未吻上便已然糾纏在了一起,“是我讓著你。”

    雙唇貼合前的前一秒,遲榕聽到的不止是吳清之低而啞的聲音,還有自己砰砰作響的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