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六章 同流合汙
作者:
三尺錦書 更新:2023-10-10 15:13 字數:17711
第九百六十六章 同流合汙
這個人曾是京郊大營副統領,如今貶為守門將了。
“我與常副統領倒是有些交情,隻是……”柳雲湘皺了皺眉,“我怕連累他。”
“我去問問的,可願意去鎮北。”薛長風道。
“那他的家人呢?”
薛長風笑,“這一點,他卻有先見之明。因朝廷結黨營私風氣極重,而他這人又太耿直,融不進去,所以被貶了官職。想著不定哪日還會得罪人,隻怕會連累家人,於是早早將他們送回了老家。如今他孤身一人在盛京,還與我說過很多次,若鎮北王帶兵打到盛京了,他第一個倒戈。”
聽薛長風這麽說,柳雲湘放心了,讓他去聯絡常副統領。
至於人手方麵,倒也方便,他們離開盛京時在王府內還留著一隊家兵,此時正好可以用上。
因肖夫人生病了,不知其情況,營救之事迫在眉睫。
離開的時候,薛長風突然問柳雲湘,“吳敏吳大人的事,你可知道?”
柳雲湘點頭,“我聽聞吳大人被貶官了,不知他現在在哪兒?”
這吳敏是內閣大學士,先前幫了她和嚴暮不少忙。
薛長風歎了口氣,“他在天牢,而且不久後就要判刑了,逃不過一個死罪。”
柳雲湘吃了一驚,“他可是犯了什麽案子?”
“他聯合數十位官員上書彈劾陸長安,並當庭揭穿陸長安挾天子以令諸侯的真麵目,列出數十條罪狀,一時震驚朝野。然當天晚上,他卻因喝醉酒強辱身邊婢女,致那婢女身亡,由此被抓進大牢。”薛長風說著攤了攤手,“之後那些一起聯名彈劾陸長安的官員,要不流放,要不貶職,有些膽小的幹脆自請摘去了烏紗帽。”
“吳大人是被陸長安陷害的。”柳雲湘道。
“我也這樣想。”
“可有辦法為他證明清白?”
薛長風搖頭,“那婢女就死在他床上,而他喝多了,根本不記得自己幹了什麽,鐵證如山下,他已經認罪了。”
說到這兒,薛長風又道:“這陸長安為了鞏固自己的勢力,任何肮髒的,卑鄙的手段,他都用了。這人啊,早已不是當初的陸長安了。”
救肖夫人母子的事不能耽擱,對吳敏的案子,她著實有心無力。
第二日夜裏,映月軒內,陸長安舉起手中的酒一飲而盡。耳邊是絲弦管樂聲,其中夾雜著淫聲豔笑,他煩躁的將手中的酒杯用力放到桌子上。
當的一聲。
室內一下靜了,所有人都看向他。
“王爺,今日見您心不在焉的,可是有什麽煩心事?”陽國公府二爺薛和宋湊過來,一臉小心的問道。
陸長安抬頭,但見坐在下麵的人,一個個染上了醉態,衣衫不整,放浪形骸。可他們都是朝中官員,朝廷命令禁止官員狎妓,可他們呢,每個人懷裏都摟著一個,有些急不可耐的已經寬了衣服。
聚眾淫亂,而他竟坐在這一眾人中,也是他們中的一個。
那薛和鬆見陸長安麵色不善,衝坐在他旁邊的舞姬使了個眼色。那舞姬忙貼了上去,執起酒壺要給他倒酒。
“王爺,可是蘭兒哪裏服侍的不周到,不若咱們去蘭兒的閨房……啊!”
那舞姬還沒說完,被陸長安推開了。因她手裏還拿著酒壺,這樣倒下,酒全灑到了身上。
薛和鬆一看這兒,不由擦了把冷汗,“王爺,您這是?”
陸長安閉了閉眼睛,再看下麵這些人,像是意識到什麽,一個個端坐起來,有的整理衣服,有的將懷裏的女子推開了。
他厭惡這些人,一刻都不想待在這兒。
可……
他當然可以不給他們麵子,起身離開,甚至可以將他們都貶職,可這些人已經是他的左膀右臂了。想要左膀右臂好用,他得討好他們,融入他們,如此才能換來他們的忠心。
他低下頭,深吸了一口氣,“胭脂俗粉罷了。”
他說了一句,那薛和鬆立時明白了,衝下麵人擺擺手,讓他們繼續往自己的,又道:“王爺身份尊貴,自然看不上這些庸俗的。不過今兒倒是有個鮮嫩的,保管王爺滿意。”
陸長安睨了那薛和鬆一眼,這人吃喝嫖賭,若非要借陽國公府的勢,他斷不會給他好臉色,哪怕看一眼,他都覺得髒。
“哦?”他挑了一下眉。
那薛和鬆鼓了一口氣,打算好好表現,於是衝外麵拍了拍手,接著一穿桃色春衣的女子被推了進來。這女子十七八歲,穿著素淨,略施薄粉,她像是有些害怕,但還是挺起脊梁,朝陸長安這邊望過來,隻是那眸光閃動,已盈盈帶淚。
她倔強的沒有流下,身子微微顫抖,但還是一步一步往前走。
在那些不懷好意的目光的注視下,她深吸一口氣,上前向陸長安行禮。
“小女吳淺淺,給肅平王請安。”
這女子長得清麗,不算多驚豔,但貴在端莊,於這汙濁之中,仿若一朵空穀幽蘭,讓人眼前一亮。
“王爺,隻是吳敏的小女兒,今早來我府上給她爹求情。我雖然心疼這姑娘,可我算個屁啊,便說求我還不如去求肅平王。我說您今晚在這兒,她這不就來了。”薛和鬆略得意道。
陸長安抬頭看向那吳淺淺,她站在那兒,孤零零的一個,不想卷入這汙濁,卻又不得不卷進來。她也厭惡,如他一般,可她身不由己。
“你覺得她長得美嗎?”陸長安問薛和鬆。
薛和鬆愣了愣,有些揣不準陸長安的心思,“她是吳家姑娘,怎麽著都是幹淨的。”
“嗬,本王還真不喜歡幹淨的,沒意思。”
薛和鬆悟了悟這話,當即賊賊一笑,“原來王爺喜歡有經驗的啊,也是,這樣的確實麻煩,還不能盡興。”
說著他搓了搓手,“王爺既然不喜歡,那我……”
“讓她走吧。”
“啊?”
陸長安垂眸,“吳敏的威望還在,若因此壞了大事,本王絕不饒你。”
一聽這話,薛和鬆立時冒了冷汗,忙打發那吳淺淺離開。
吳淺淺已經鼓足勇氣來這兒了,哪肯就這樣離開:“王爺,我爹沒有殺人,求您讓大理寺重審此案,還我爹一個清白。”
陸長安哼了一聲,“你說你爹是清白的,本王憑什麽信你?”
吳淺淺暗暗握緊拳頭,“那我就證明給王爺看!”
說完,那吳淺淺竟朝著旁邊的柱子撞了去。
第九百六十七章 幹淨
在所有人錯愕的目光下,吳淺淺決然的撞到了柱子上,當即血花四濺。
她倒在地上,如一朵白花,此刻也染了顏色。
薛和鬆回過神兒來,罵了一句:“真晦氣!”
隨即他叫人進來,要將那吳淺淺抬走。
“扔到吳家門前吧,我們也算仁義了。”
陸長安沉下一口氣,而後閉了閉眼睛,“送到醫館,先看看還有沒有救。”
薛和鬆眉頭皺了一下,吩咐手下照肅平王的話去做,隻是等人抬走了,他又小聲道:“王爺,您啊,有時候就是太善良了。”
陸長安抓著杯子的手一緊,冷聲道:“本王剛說了,吳敏的威望還在,你這樣大張旗鼓的將滿身是血的吳淺淺扔到吳家門口,豈不是逼著那些舊臣群起而圍攻本王?”
薛和鬆見陸長安臉色陰沉,嚇得忙跪下了,“是臣考慮不周了,請王爺恕罪。”
陸長安揉了揉額頭,抬手讓薛和鬆起來,“罷了,本王念你忠心,這次就不追究了。”
薛和鬆起身,忙上前給陸長安倒了一杯酒。
陸長安不能不給他這個麵子,即便一點都不想喝,但還是仰頭喝了。他喝下後,其他人也恢複了之前縱情聲色的樣子,喝酒的,狎玩的,還有興之所至而起身跳舞的。
這時又有一穿青色長袍的男人上前敬酒,“王爺,戶部尚書李順仁冥頑不化,把持著國庫不肯撥軍餉,而朝廷與鎮北的戰事馬上要打響了,這可如何是好?”
陸長安喝了這戶部侍郎敬的酒,“許侍郎,本王一直覺得以你的才幹屈居那李順仁之下太可惜了,你覺得呢?”
這許侍郎心思一轉,笑道:“要解決這老東西倒也簡單,隻是王爺您這兒得給我遮攔一下。”
陸長安笑,“本王惜才,自不會虧待許侍郎。”
那許侍郎吃了一顆定心丸,滿意的退下繼續喝酒尋樂了。
薛和鬆又道:“隨著吳敏倒台,內閣已經重洗了一遍,如今多是我們的人,隻還有一個老翰林,他在秘密聯絡其他舊臣,想繼續彈劾您。”
陸長安垂眸,“如今正值朝廷和鎮北一戰的關鍵時刻,身為朝廷官員,他這時候搗亂,隻怕早就有了倒戈鎮北之心了。”
“臣也以為是,不過他年紀大了,眼神不好了,隻怕今夜出門會絆倒,然後頭磕到石頭上,一下磕死了。”說著薛和鬆得意的笑了起來。
陸長安則看著酒杯裏的酒,聞言隻是嘴角扯了一下。
“那確實太不小心了。”
“您啊,您手是幹淨的,這些髒事由咱們這些人效勞就是。”
陸長安張開自己的手看了看,“還幹淨嗎?”
“幹淨。”
與此同時,內閣衙門外,一位頭發花白的老翰林邁出門欄,先望了一眼夜色,而後沿著胡同往前走。今夜月色昏沉,他暗暗念叨了一句:這小豆子怎麽沒在外麵候著。
小豆子是他的小廝,往常這時候,他都會在官衙外候著,而後打著燈籠,給他照亮腳下的路。
他心裏琢磨了一下,想著這小子許是有事走開了,好在走過這條胡同,到了大街上,路便好走了。正這樣想著,腳下突然絆到塊石頭,他整個人栽到了地上。
頭磕了一下,有些疼,但並不嚴重。
他正要起身,一黑影突然而至,不等他反應,一把抓住他後腦勺的頭發,猛地抬起,接著用力往下一磕。
哐的一聲。
這一下極重,血立時冒了出來。
老翰林隻覺頭昏沉的厲害,再看那黑衣人,他已經消失了。他無力的倒在地上,任憑額頭的血汩汩的往外冒。
映月軒外,陸長安先一步離開。
薛和鬆將他送到門口,“王爺,何不讓那舞姬伺候您一晚……”
這話沒說完,陸長安冷睨了他一眼。
薛和鬆忙拍了一下自己的嘴,“臣忘了,你不喜歡那舞姬。等過幾日,臣定為您尋一些既長得好看又有氣質的,保管您喜歡。”
“不必費事了。”
陸長安淡淡回了一句,而後往前走去。
丹青就牽著馬車跟在後麵,見那薛和鬆進去了,他才小聲道:“主子,內閣胡翰林,那會兒摔了一跤,家人找到時,已經死了。”
陸長安沒接話,隻是望了一眼夜色,果然昏沉沉的。他收回視線,往前看,竟看到一人走在前麵,朦朧間,能看到是個女子。
陸長安皺眉,雖隻看到個背影,但他心撲通撲通急速跳了起來。
是她嗎?
這個背影太像她了!
他想追上去,可隻追了一步,他就不敢了。恍惚想到那晚的那個夢,他也喝醉了,如今晚一樣,她扶著他回屋,還陪他說了許久的話。
可終究是個夢啊,醒來的時候,她已經隨夢消失了。
眼下也是個夢吧,他緊緊盯著,甚至大氣都不敢出,生怕她消失了。然他再如何小心,一個晃眼,那背影還是不見了。
陸長安慌忙去追,直到被丹青拉住,他才一下子回到了現實。
“王爺,您在找什麽?”
陸長安四下望了望,皆是黑洞洞的,什麽都沒有。
“你剛才看到有人了嗎?”
“人?”
陸長安搖了搖頭,罷了,定是他的幻覺罷了。
“看到了。”丹青突然道。
陸長安一下停下腳步,轉頭去看丹青,“你看到了?一個女子的背影?”
丹青點頭,“是啊,不過很快就拐彎了。”
“哪裏?”
丹青不明所以,指著旁邊的胡同,“從這裏拐彎了。”
陸長安轉身去看,胡同空空的,自然早就沒了那人。
他沒有看錯,確實有人,隻是這人是她嗎?
“你有沒有覺得這背影很像一個人?”
丹青撓撓頭,“像誰?”
“柳雲湘。”
“啊,鎮北王妃啊,她在雁歸城啊,自然不可能是她。”
“我隻問你像不像!”
“不像,一點都不像。”
陸長安默了片刻,突然苦笑著搖了搖頭。是啊,他想什麽呢,柳雲湘怎麽會在這個時候來盛京。
而胡同裏,柳雲湘靠著牆,拍了拍自己的心口。
“姑娘,您為何讓他看到您?”子衿有些不解的問。
柳雲湘聳聳肩,“為了能騙過他啊!”
第九百六十八章 卑鄙之舉
翌日,柳雲湘和薛長風又碰了個頭,將今晚的計劃仔細合計了一下。
午後,柳雲湘寫了一封信,讓子衿偷摸送到肅平王府。根據信上的字跡,相信陸長安一眼就能認出是她,而她約他在西城的文廟前見麵。
城門在東,她約他在西,他們要做的就是趁著陸長安不在府上這段時間,迅速進入肅平王府,將肖夫人母子帶出來,而後直奔城門。
“這個時間必須卡準了,切不能耽擱。”柳雲湘跟薛長風說道。
薛長風點頭,“放心,我這邊已經安排好了。”
薛長風要離開的時候,柳雲湘突然想到一個事,“做成這事,你也就暴露了,陸長安不會放過你,所以你得需跟我們一起去鎮北。”
“我不能直接去鎮北。”薛長風想了想道。
柳雲湘笑,“你要去看看周姨娘,對吧?”
薛長風聳肩,“我得去問問她願不願意跟我去鎮北。”
“你知道答案,她不願意。”
“我每隔一個月就會去看看她,問她要不要回家,她都拒絕我了,甚至現在都開始嫌我煩了。這是最後一次,她若不願意,我們今生的緣分也就到此為止了。”
看著薛長風不開竅的樣子,柳雲湘著實無奈。
“周姨娘愛你。”她道。
薛長風撇嘴,“這話放以前,我信,但現在,我不信。”
“以前你能感受到她的愛意,因為她還期冀著你也會愛上她,現在她隻是不期冀了而已,時日一長,愛意也會變淺。”
“我……”薛長風有些不好意思,“我這些年單身一人,沒有娶妻納妾,沒有碰過其他女子,她還看不明白?”
“你得說出口啊!”
“我都承諾明媒正娶,而且隻娶她一個了。”
“你瞧瞧你說這話的態度,若我是周姨娘,我也不答應。”
“我什麽態度?”
“一副憑我的身份能做到這一步,你就該感恩戴德,也不看看自己什麽出身,若是不答應,便是不識抬舉。”
薛長風瞪大眼睛,“我哪是這態度!”
“你是。”
見薛長風要反駁,柳雲湘笑,“若不是,你就好好反省反省,該用什麽樣的態度去見周姨娘。你也說了,這可能是你們最後一次機會了,你不想錯過她吧。”
薛長風撓著頭,大抵還想不明白,一臉苦惱的走了。
柳雲湘笑著搖了搖頭,那位周姨娘,她見過幾麵,難得清醒的女子。
子衿去送信了,可不多一會兒,她就跑回來了。
“姑娘,吳家將吳淺淺的屍體擺放到了肅平王府門前,上下三十來號人穿著孝衣跪在那兒哭,周圍圍了好多百姓。”
柳雲湘皺眉,“這是因何?”
“據說昨晚吳淺淺去了映月軒,估摸是想為父親求情,結果撞柱子而亡了。屍體被扔到了吳家門前,吳家人知道後,那吳老夫人直接昏死了過去,吳家為討公道,於是來了這麽一出。”
柳雲湘沉了口氣,吳敏如今在獄中,吳家沒有主心骨,又遭遇了這樣的事,隻能以此舉來求取一個公道了。
可,他們又怎會是陸長安的對手。
“信呢?”柳雲湘問。
“我怕事情生變,還沒送出去。”
柳雲湘點頭,今晚之事斷不能出錯。若吳家一直在肅平王府門前不走,那他們的行動隻能先取消,可肖夫人還病著,隻怕等不起。
柳雲湘揉揉額頭,“我們先去看看情況。”
來到肅平王府外,果然很多百姓圍在那兒,柳雲湘跟著子衿擠到前麵。
王府門前放著一口棺材,棺材蓋沒有蓋,吳淺淺的屍體在裏麵。而吳家人穿著孝衣,有三十來號人,跪在前麵。
領頭的是個婦人,其他人都在哭,唯她挺著腰,仿佛定海神針一般定在那兒,可她頭發白了,滿臉蒼涼。
這婦人是吳夫人,不過四十來歲,就在一年多前,她見她的時候,她還一頭黑發,臉上帶著溫婉柔和的笑,一絲老態都沒有。
“吳家將女兒的屍體放到王府門前,這是什麽意思?”
旁邊有百姓在議論。
“這吳淺淺昨夜在映月軒撞柱自殺了,聽說當時肅平王在那兒。”另一個人道。
“一個大家閨秀怎麽會去那種地方?”
“許是想向肅平王求情,救她父親,而且……”那人又壓低了一點聲音,“當時在場的還有好些官員呢。”
“朝廷不是命令禁止官員狎妓?”
“嗬,肅平王在那兒,誰敢管?”
“也是。”這人憋了一下,又道:“隻怕這吳家姑娘死的不清白啊。”
“所以吳家人咽不下這口氣啊。”
肅平王府的大門一直是緊閉的,這時慢慢打開了,陸長安從裏麵走了出來。他一露麵,下麵倏地就安靜了,隻聽到吳家人的哭聲。
陸長安臉色不大好,他先看了一眼躺在棺材裏的吳淺淺,而後走到台階前,看向吳夫人問道:“夫人這是何意?”
吳夫人抬頭,眼中倏地燃起一團怒火,可她努力壓抑著:“我家老爺如今在獄中,家中隻剩我們這些老弱婦孺,實在走投無路了才出此下策,先求王爺饒我們一個不敬之罪。”
陸長安眯眼,“吳夫人,請明言。”
“我就是想問問王爺。”吳夫人緊緊盯著陸長安,“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我的女兒淺淺,她為何會撞柱子?”
“吳夫人可以問映月軒的人,可以問昨夜在場的其他人,為何獨獨問本王?”
“他們的話,我不信。”
“本王的話,你便信?”
“信。”
吳夫人苦笑了一聲,“大約五六年前吧,我家老爺跟我說過,說可惜了肅平王世子,他是個心如明月,澄澈幹淨的人。”
聽到這話,陸長安臉色猛地一青。
“雖然人都會變,可肅平王在百姓中名聲極好,想來是沒有變的,所以我來問王爺。”
這話旁人聽著沒什麽,可在陸長安聽來,等同於扒了他的臉皮。
他盯著吳夫人,盯了許久,繼而沉下一口氣,“吳姑娘已經去世,實在令人可惜,本王能理解夫人的心情,不過夫人還是多為活著的人考慮一下吧。”
吳夫人皺眉,“王爺什麽意思?”
“吳大人犯了奸殺罪,按律要經受鞭刑。”陸長安嘴角扯了一下,“吳夫人覺得,他能挨多少鞭子?”
第九百六十九章 強闖入王府
陸長安說這話聲音不大,但柳雲湘距離不遠,因此還是聽清了。
她皺起眉頭,沒想到陸長安會……會用這麽卑鄙的手段。他拿吳大學士的命,逼得吳夫人放棄為自己討公道的行為。
一直克製著沒哭的吳夫人,這一刻哭了,挺直的腰杆也彎了下來。正如她所說,吳家現在沒有主心骨,隻剩一些老弱婦孺,他們能想到的隻有這個法子,卻被陸長安一句話給拿捏了。
陸長安退後一步,露出一副悲憫的模樣,“昨夜,本王確實受邀去了映月軒,吳姑娘不知從哪兒的來的消息,追了過去。她求本王將吳夫人從獄中放出來,本王跟她解釋,吳大人殺了人,並且已經認罪,不能因為他是朝中大臣就放過他,天子尚與庶民同罪,他一個大學士權力再大,也不能妄殺百姓。”
“吳姑娘卻不聽解釋,甚至以死威脅,本王實在不能答應她,她便撞柱了。”
說著陸長安歎了一口氣:“吳姑娘這麽年輕,本王也很為她惋惜呢。”
聽到這話,吳家人隻是悶頭哭,沒人敢爭辯。
而百姓們聽到這解釋,紛紛搖頭。
“肅平王做得對,不能因為他是大學士就隨便殺人吧。”
“這吳家姑娘以命相逼,著實有些過分。”
“果然肅平王是真正為咱們老百姓做主的好官。”
百姓的議論聲挺大的,吳夫人都聽到了,她跪爬到棺材前,伸手撫摸著女兒的冰涼的臉。
“淺淺,娘沒用,娘對不住你了。”
吳家人上前扶起吳夫人,將吳淺淺棺材的蓋子蓋上,公道沒有討回,反倒落得個不懂事的名聲,吳家人也隻能忍了,抬上棺材離開。
百姓們看夠熱鬧也就散了,柳雲湘怕陸長安發現,隨著人群往街上走。走出去很遠,柳雲湘回頭去看,見陸長安還站在那兒,垂著頭,不知在想什麽。
“姑娘,您繼續往前走,我把信趁機送到陸長安跟前。”說著子衿轉身回去了。
陸長安看著原先放棺材的地方,滿腦子都是昨晚吳淺淺撞柱時的樣子,她看他是憤恨是厭惡,他仿佛也從她眼中看到了自己,那模樣連他自己都厭惡。
今日這樣的手段太尋常了,尋常到他信手拈來,竟不覺的卑鄙了。
心如明月,澄澈幹淨?
嗬,那樣的自己,一定很蠢。
“王爺,有人往咱們府門前塞了一封信。”一守門小廝拿著一封信走到陸長安身邊道,也是奇了怪,剛才明明沒有的。而且他們門前一直有人,也沒見誰放到這兒啊。
陸長安淡淡睨了一眼,看到上麵的字跡,瞳孔驟然一縮,忙接過來看。
信上隻有一句話,約他晚上去西城文廟前一敘。他仔細看那筆跡,絕對不會有錯,正是柳雲湘的筆跡。
她在盛京?怎麽可能!
可他又想起昨夜那個身影,果然是她嗎?
夜色暗下來,柳雲湘等人候在王府對麵的胡同裏,在夜色掩蓋下一直等著。終於王府大門開了,陸長安帶著丹青自裏麵出來,而後騎著馬往西邊去了。
柳雲湘和薛長風對視一眼,“最多一個時辰。”
薛長風點頭,“應該夠了。”
柳雲湘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衣服,而後帶著扮做侍衛的薛長風等人往王府門前走去。等到門前,薛長風大力敲門,敲的哐當亂響。
裏麵應著,很快開了一條縫,守門小廝往外看,見這陣仗愣了一愣。
“滾開,沒見皇後娘娘來了。”
那小廝忙看過去,夜色之下,他先認出那一身宮裝。皇後喜歡牡丹,牡丹象征富貴,因此她的衣服多是富貴花開的樣式。
再看那臉,一臉濃妝,正是皇後娘娘。
“娘娘……我們王爺剛出去了。”
“本宮進裏麵等他。”
“這……”
薛長風一腳將那守衛小廝踢開,“你有幾條命,敢攔著皇後娘娘?”
那小廝哪敢攔皇後,況且皇後也常夜裏造訪,他都習慣了。但他是守門的,總得攔一攔,然後免不了挨上一腳。
這流程太熟悉,小廝在地上滾了兩圈讓開了。
柳雲湘大步往裏走,府上的仆從見到她紛紛讓開。一路來到東院,東院門前也有侍衛守著,他們可不似守門小廝那般好糊弄。
“娘娘,王爺出去了,您若想等他,可以去後院花廳。”一侍衛攔道。
柳雲湘抬手就是一巴掌,“本宮想在哪兒等就在哪兒等,滾開!”
“娘娘,王爺交代過,任何人不能進入東院,包括您。”
柳雲湘眯眼,看來是那晚之後,陸長安更加謹慎了,命令皇後也不能進去。
“本宮若執意要進去呢?”
侍衛抱拳,“娘娘還是別為難屬下了。”
“滾開!”她怒喝。
這時另一個侍衛走過來,他應該是侍衛長,也是上次稟告陸長安有兩個皇後娘娘的人。他走上前來,打量著柳雲湘,眼神中仍有懷疑。
“本宮認得你,那晚上你說本宮是別人假扮的,對吧?”
一聽這話,這侍衛長忙抱拳行禮,“屬下眼拙,望娘娘恕罪。”
“那你現在好好看看,本宮是真是假?”
這氣勢太足了,那侍衛長隻抬頭看了一眼,忙道:“娘娘自然不是假的。”
“那就滾開,本宮要進去!”
“這……”
“本宮可是懷有身孕的,若是著了風,你等負責的起?王爺能饒了你們?”
孕婦嬌氣,侍衛長猶豫了一番,還是命令手下讓開了。目送皇後帶人進去,旁邊侍衛小聲道:“老大,怕是不合適吧,王爺會不會怪罪咱們?”
侍衛長沉了口氣,“這位腹中的孩子太金貴了,若因咱們有個閃失,咱們都得死!”
一聽這話,那侍衛不敢說什麽了。
進了東院,柳雲湘帶著薛長風等人徑直朝關押肖夫人母子的院子過去了。途中遇到巡邏的,柳雲湘嚇唬一番,他們也不敢太攔著。
來到那院前,仍有守衛,可時間緊迫,薛長風趁他們不注意,帶人暗殺了他們。
一行人闖入那院子,正見肖予辰急得在院中轉圈。
“肖小公子!”
第九百七十章 驚險
肖夫人病得越來越重,剛昏迷過去了,肖予辰想求侍衛給他娘找大夫,可他們根本不理他。
聽到這話,柳雲湘忙跟著肖予辰進屋,見肖夫人躺在床上,整個人瘦了一圈,進閉著眼睛,臉色蒼白。她來時找周禮懷要了幾顆藥丸,當下往肖夫人嘴裏塞了一顆。
“我帶你們先離開這裏!”
柳雲湘拍了拍肖予辰的頭,讓他別害怕,然後讓薛長風背起肖夫人,他們一行往外走。剛到院門口,守門的侍衛見到他們將肖夫人母子帶回來了,忙拿起了家夥。
柳雲湘和薛長風對視一眼,來時他們已經計劃好了,接到肖夫人母子後,用最快的速度衝出去。
“大家衝!別戀戰!”
身後的兵士衝了出去,迅速給他們割開一條路。逃出東院,這邊的動靜吸引了府上巡邏的侍衛,他們紛紛朝這邊聚攏來。
他們悶頭就往外跑,引著那些侍衛追到府門口,雙方陷入混戰。趁這個時候,薛長風背著肖夫人,柳雲湘領著肖予辰,二人在子衿和馮錚的護持下,衝出府門。
將人放到馬車上,當下就往城門口走。
隻是剛走到街上,肖予辰說了一句:你們先出城,我隨後追上去。
說了這句,然後就從馬車上跳下去了。
柳雲湘愣了一愣,忙讓子衿去追。
馬上就要到城門口了,當下他們隻能先躲進一條巷子裏,利用夜色來遮掩。
薛長風急得來回轉圈,“我們時間不多,不能再等了。”
柳雲湘也慌也急,陸長安在文廟前等不到她,便會有所察覺,知道府上發生的事後,第一時間就會往城門加派人手。
隻是肖予辰這孩子,她萬不能丟下不管。
又過了一會兒,城門那邊有火把在晃動,顯然是在催他們。
“再不走,咱們就真的走不掉了!”薛長風急道。
柳雲湘咬了咬牙,肖予辰固然重要,可她不能因為他一個而塔上其他人的命。
“出城!”
她這一聲令下,薛長風趕緊架著馬車往城門走。剛出了巷子,見子衿拉著肖予辰,而肖予辰拉著一個五六歲的小姑娘跑過來了。
顧不得說其他,薛長風忙喊了一句:“快上車!”
上了馬車,肖予辰低頭向柳雲湘道歉。
柳雲湘打量著那小姑娘,穿著普通人家的棉布裙,瘦瘦弱弱的,正怯生生的往肖予辰身後躲。
“這小丫頭是?”
“我家一個仆從的女兒,那仆從當日為護著我和我娘逃避肅平王府的追捕而被殺,他女兒就成了孤女,我們不能丟下她。”
“原是這樣。”柳雲湘拍了拍肖予辰的肩膀,“這一點,你做得很對。”
耽擱了一些功夫,馬車來到城門前。
盛京未施行宵禁,此時城門還開著,柳雲湘一眼看到了守在前麵的常副統領,他衝他們晃了晃手裏的火把。
出城要檢查的,有守門將攔住了他們馬車。
“車裏的人都下來,我們檢查過後,你們才能出城。”
薛長風道:“車裏是女眷,不大方便。”
說著他往那守門將手裏塞了一錠銀子,那守門將接住了銀子,但還是要查。
“上麵的命令,出城進城都要嚴查,尤其是出城,更需仔細盤問,以免放走了囚犯。”
這時常勝上前,拍了拍那守門將的肩膀,“大晚上的,又沒人盯著,咱們無需太死板。行了,別讓她們下來了,我過去瞅一眼就是。”
常勝是這裏麵的頭領,那守門將自然沒有意見。
他走到車廂前,打開車簾,衝柳雲湘點了一個頭,而後放開簾子。
“女人孩子而已,放行吧。”
哪知他這話音剛落,肅平王府的守衛追過來了,衝城門這個方向喊道:“王爺下令封城,快關閉城門,不得放任何人出城!”
常勝忙衝薛長風使眼色,“你們沒問題,快出城吧,我們要關城門了!”
“老大,不行啊,您沒聽到,肅平王下的令,任何人不得出城!”
“他們沒有問題!”
“那也不能出城!”
而這時候,薛長風小聲衝裏麵道:“壞了,陸長安帶兵過來了。”
柳雲湘深吸一口氣,“我去引開他,你們盡快出城!”
“王妃!”
不及薛長風阻止,柳雲湘已經下了馬車,借著夜色的掩蓋,她繞到了前麵的巷子裏。這時陸長安帶兵趕過來,她一咬牙,突然現身。
陸長安見到她,果然一下勒停身下的馬。
“雲湘,你……你果真在盛京!”
柳雲湘看了他一眼,而後轉身往巷子裏麵跑。陸長安當即追了上去,並讓手下分散開,務必堵住柳雲湘。
城門這邊,常勝一拳頭打暈那守門將,而且騎上馬,帶著薛長風往外衝。
守門的將士先開始沒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他們已經衝出城了。
“快,快追!”
雖是要追,可老大都跑了,他們聽誰的命令。而肅平王那邊也沒了聲響,慌措之下十幾個人上馬,追出去沒多遠就又回來了。
“先去王府稟報吧。”
柳雲湘這邊,她身邊還有子衿,但在陸長安的人圍追堵截下,很快主仆倆就被迫分開了。
每個巷子口都有人把守,想要逃出去,眼下是不可能了。柳雲湘正想辦法的時候,見陸長安騎馬朝這邊過來,她嚇得忙躲到暗處。
好在這時守門將來稟報,說是一輛馬車逃走了。
陸長安眉頭皺起,臉色陰沉,“你們這麽多人攔不住一輛馬車?”
那守門將忙跪下,道:“常頭領放他們走的。”
陸長安眯眼,“還不快去追!”
“是!”
那人走後,陸長安又往這胡同望了過來,那眸子在夜色之下極冷極沉,讓柳雲湘緊張的身子都在微微顫抖。
他看了一眼後,還是朝前麵過去了。
柳雲湘拍了拍胸口,正要鬆一口氣,這時一麻袋突然將她罩住,眼前立時全黑了,天旋地轉下,她被人看到了肩頭。
“什麽人?”
扛她的人不說話,隻快速跑著。
柳雲湘皺眉,肯定不是陸長安的人,而被其他人抓住,她隻會更危險。兩廂權衡之下,柳雲湘大聲喊起來。
“救命!我在這裏!救命!”
第九百七十一章 被抓
沒人聽到她的喊聲,很快她被放到馬上,一番顛簸,接著又是那人扛著,走了一段,最後被重重扔到地上。
“肅平王的人沒發現吧?”
“小的出身市井,熟悉盛京每條巷子,一路躲開了肅平王的人,未讓他們發現。”
“很好,有賞。”
“謝娘娘。”
聽著這聲音,柳雲湘自然知道抓她的人是誰了。隨著那人命令手下打開袋子,柳雲湘從麻袋中出來,先整理了一下衣服。
“你竟真在盛京城中!”這話幾乎是咬著牙說的。
柳雲湘整理好了抬頭,看著站在麵前穿著宮裝的女人,她此刻應該在宮裏了。
“皇後娘娘,有人與你說了一樣的話。”
葉遙眯眼,“哦?”
“肅平王。”
“所以呢?”
柳雲湘淡淡一笑,“所以肅平王也知我在盛京,一定會掘地三尺的找我,而憑他的本事,找到宮裏,應該用不了多久吧?”
葉遙撲哧笑了,她朝著柳雲湘走近兩步,歪頭打量著她。
“世人都說你聰明,本宮卻覺得你蠢透了。這個時候,你竟敢來盛京,你以為陸長安為何找你,隻要找到你,你就成了他手上的人質,可以脅迫鎮北王投降!”
“皇後娘娘說的有道理,所以為了大局,你一定會將我交給肅平王的,對不對?”柳雲湘挑眉。
“嗬!”葉遙譏笑一聲,“你真以為自己很聰明麽,那你想錯了,本宮才不管什麽大局。本宮抓到你了,自然要解決我們兩個人的私人恩怨。”
柳雲湘歪頭,“我和娘娘都不認識,何來私人恩怨?”
葉遙瞅著柳雲湘這張臉,越看越嫉妒,眼神越來越鋒利,“本是沒有的,可誰讓我愛的男人,他愛你。還有這張臉,勾的他魂牽夢繞的,本宮自然要毀掉。”
“如何毀掉?”
“殺了你。”葉遙又一笑,眼神陰狠,“亦或是毀你的容。”
柳雲湘沉下一口氣,落到葉遙手裏,這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而這個女人或瘋或狠,可不是她能承受得住的。
“怕了?”葉遙冷眸笑著,她瞅著柳雲湘,嘖嘖道:“可惜了這張臉,確實好美啊。可惜,你落到本宮手裏了。”
“本宮想好了,先用刀子,一刀一刀劃爛你的臉,然後再殺了你,拋屍城中。這樣等陸長安找到你的屍體,看到你那張臉,一定會心生厭惡,再也不會心心念念著你了。”
“你真的覺得陸長安是那樣膚淺的男人,隻看重美貌?”柳雲湘挑眉。
“哪個男人不膚淺?”
“陸長安是隨便哪個男人嗎?”
葉遙默,陸長安自然與別的男人不同,不然她也不會愛上他。
“讓他看到那樣的我,隻會讓他發了瘋的尋找凶手,然後將那凶手碎屍萬段,最重要的是他扔會念著我,念一輩子子,任何人都走不進他心裏。”
說到這兒,柳雲湘勾唇一笑,“葉遙,你窮盡一輩子都不會再有機會打敗我。”
“柳雲湘,你少得意!”
“皇後娘娘也覺得我說的很對吧?”
“你!”
柳雲湘暗暗呼出一口氣,眼下要做的就是先哄住葉遙,別讓她殺了自己。
“相信皇後娘娘應該用了很多辦法,但始終沒讓肅平王愛上你吧?”
“你在找死!”
“如果我有辦法讓肅平王愛上你呢?”
葉遙聽到這話,嗤笑一聲,“柳雲湘,你不就是想讓本宮不要殺你麽,你覺得本宮會這麽蠢的被你哄騙?”
“反正我在娘娘手裏,娘娘隨時可以殺我,除非……“
“除非什麽?”
“除非娘娘怕我啊。”
葉遙嗬了一聲,“本宮不怕你,本宮隻是不信你!”
“皇後可以不信,那就一輩子活在我的陰影下吧。”
葉遙臉色繃緊,她清楚的知道不能被柳雲湘的花言巧語所騙,最好是立刻馬上殺了她,可有一句話她說到了她心裏。
她不想一輩子都隻是柳雲湘的影子!
她葉遙足夠優秀,憑什麽隻能是她柳雲湘的影子!
葉遙想到這兒,再睨了柳雲湘一眼,而後坐回椅子上,“讓本宮先聽聽,你能有什麽法子,讓陸長安愛上本宮。”
柳雲湘嘴角勾了一下,“第一步,先抹去你臉上的濃妝。”
“什麽意思?”
“你是你,不必借著這妝容打扮成我這樣子。你總以這副與我相似的麵容去見他,他自然隻能透過你看到我。”
葉遙默,確實陸長安看她的時候,總感覺他在透過她看另一個人。
這種感覺很糟糕,像是她隻是一個替代品,而且是廉價的,甚至讓他厭惡的。
葉遙睨著柳雲湘,“本宮姑且先留著你的命,但你別耍花樣,不然本宮會讓你死的更慘!”
柳雲湘被關到了偏殿,門窗都被鎖了,外麵還有守衛。她歎了口氣,其實不用這麽麻煩,大門敞開,她也逃不出皇宮。
怎麽辦呢,她雖然暫時穩住了葉遙,但怎麽才能逃出去?
當夜無事,翌日臨近中午時,外麵突然有人嚷了起來,柳雲湘在偏殿都聽到了。
“你們讓開,本宮要見皇後,你們這些狗奴才攔著做什麽?”
這聲?
柳雲湘細想了一下,好像是良太妃的聲音吧。當年她進宮和還是那時還是良妃的良太妃相識,二人交情不錯。
據她所指,葉遙是她庶妹的女兒,叫她姑母,也是她帶葉遙進宮的。
“太妃,我們娘娘身體不適,不見任何人,請您回吧。”
“滾開!”
“太妃,您還是別為難奴才們了。”
良太妃看著眼前的這些奴才,竟真一點麵子不給她。而葉遙更是避而不見,根本沒把她這個姑母放眼裏。
良太妃氣急的喊道:“葉遙,你別忘了,你能走到今時今日,乃是本宮幫了你!你不知感恩就罷了,竟還過河拆橋,要將本宮打發去行宮!”
“你出來!本宮要當麵問你,問你可有一點良心!”
然她喊了這麽久,葉遙根本不理。
良太妃倒是氣得不行,渾身顫抖著。
這時又有宮婦過來了,她對良太妃道:“良姐姐,想來皇後娘娘一定病的極重,才沒法見我二人。那咱們就去麵見皇上,雖然他也病著,但想來不及皇後,他若問起來,便說皇後不日要薨了,該是準備後事的時候了。”
第九百七十二章 跪下
來人是安太妃,也就是十公主的親娘。
柳雲湘當然可以求救,可看眼下的情形,葉遙掌控後宮,她自顧不暇,根本救不了她。
而這時,葉遙終於從正殿出來了。她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兩位太妃,嘴角扯了一下。
“二位太妃年紀大了,該是頤養天年了,本宮本著一片孝心送二位去行宮,怎麽就成心狠了?”說這話她還咳嗽了一聲,“本宮為後宮盡心竭力,拖著病體也不曾懈怠,若二位非要去皇上跟前告我的狀,那便去吧,且看皇上怎麽說。”
安太妃哼了哼,“你說送我們二人去行宮頤養天年,殊不知那行宮已經廢棄許久,根本無法住人。皇後其實也不用麻煩,將我二人關進冷宮更省事。”
“安太妃說的這是什麽話,本宮哪敢將您二位關冷宮啊,朝臣豈不有話說。”說著葉遙笑了笑,“還是行宮好,離盛京遠,大門一關,誰知道裏麵發生了什麽事。”
“你!”
“我隻是想讓二位太妃日子清靜清靜,畢竟也活不多久了。”
安太妃皺眉,“葉氏,你別太過分,我們畢竟是太妃!”
葉遙笑了笑,揮手讓這院的宮人都退下,而後她邁下台階,走到二位太妃跟前,麵露鄙夷之色。
“本宮敬著你們的時候,你們處處刁難,如今也該嚐嚐當初本宮經受過的滋味了。嗬,太妃又如何,你們一個膝下無兒無女無所依仗,一個女兒遠嫁音信難通,單憑‘太妃’兩個字,可嚇唬不了本宮。”
良太妃氣得咬牙,“我是你親姨母,也是帶你進宮的人!”
“所以我永遠忘不了那日我娘帶著我跪在你麵前,你冷言冷語,而我就像一條狗一樣,卑微又可憐。”
“你、你忘恩負義!”
“嘖嘖,姨母,其實你若跪下,像當初我求您一樣,或許我能心生憐憫,讓您留在宮裏呢。”
“你讓我跪你?休想!你以為攀上陸長安就能保護榮華富貴,你太天真,太蠢了,你不會得意太久,陸長安的狠,你很快就會見識到!”
聽到這話,葉遙眼神狠厲,繼而又笑了笑:“你那宮裏還有二十多個宮女和小太監吧?”
“你想做什麽?”
“我要你在本宮麵前跪下,自己扇自己的嘴巴。”
“你!”
“不然本宮就殺了他們!”
良太妃腳下不由趔趄了一下,沒想到葉遙會這麽卑鄙這麽狠。
“葉氏……”
葉遙一眼瞪向安太妃,“怎麽,安太妃也想嚐嚐自己扇自己嘴巴子的滋味?”
安太妃眼眸一沉,以極快的身形上前掐住葉遙的脖子,抬手就要甩一巴掌。
“安太妃,你也想想你宮裏那些人吧,除非你能打得過宮中所有禁衛,將他們平安帶出去!”葉遙急吼一聲。
這一句讓安太妃停住了手,確實,她武功再厲害也沒法護所有人安危。
葉遙推開安太妃,冷聲道:“所以安太妃,在本宮沒與你計較的時候,你最好安生一些。”
說完,她又看向良太妃,見她還站在那兒,不肯跪下,她眯了眯眼,“隻要我一聲令下,宮中禁衛會立即過去將他們綁起來。本宮會隨便安插一個罪名,然後是杖斃或是賜毒,不如姨母你來選?”
良太妃瞪大眼睛看著葉遙,她知道這話不是嚇唬她的,她真敢這樣做。
“本宮可沒時間跟你在這兒耗,來人……”
良太妃噗通一下跪下了,跪到葉遙麵前,而後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葉遙先愣了一愣,隨即仰頭大笑。
“哈哈,你也有今日!權利果然是個好東西,曾高高在上,讓我隻能仰望的人,有朝一日也會跪到我麵前!”
良太妃滿臉屈辱,慢慢低下頭去。安太妃也無奈,隻能握緊拳頭。
葉遙笑了一陣兒,因剛懷孕,身子很容易累,便抬手道:“罷了,你二位回去收拾東西吧,這一兩日本宮就會派人送你們去行宮。記住,本宮如此,已經十分優待你們了,別不知滿足。”
說完,葉遙轉身回了正殿。
安太妃忙上前扶起良太妃,“良姐姐,你沒事吧?”
良太妃一臉悲憤,“我當初不該帶她進宮啊,真是報應!”
“罷了,我們先去行宮,再想辦法吧。”
“她這般心狠,隻怕到了那地方,等著我們的就是一個死。”
“總會有辦法的。”
柳雲湘在偏殿,見她二位要走了,心下轉了一轉,忙回身拿起桌上的茶壺朝地上砸去。
啪嗒一聲脆響。
柳雲湘透過門縫再看,見她二位果然聽到這聲音朝偏殿望了過來。隻是望了一眼,她們又抬步往外走了。
柳雲湘當即又砸了花瓶,二人這次看過來,臉上都露出了狐疑之色。
“偏殿似乎有人。”良太妃道。
安太妃仔細看了看,小聲道:“門是上鎖的。”
“哎,不定是哪個倒黴的,咱倆自顧都不暇,還是別管這閑事了。”
說著二人又要走,那屋又傳來了聲響。
安太妃挑眉,“他在向我們求救。”
“莫不是這宮裏的人?”
“宮裏的人,如你和我,即便是太妃,葉氏也不放在眼裏。卻將那人嚴密的關起來,很怕人知道似的,所以一定是一位特殊的人物。”
她二人正想過去看看,這是從正殿走出一位宮女,向她二人行了個禮,道:“娘娘交代了,二位太妃最好別拿太多行李,隻怕用不著。”
死人自然用不著,葉遙這話的意思就是不會讓她們活太久。
有這宮女,安太妃隻能扶著良太妃先走。
偏殿裏,柳雲湘看到她二人走了,不確定她們會不會幫她,但也是一線希望。
午後,柳雲湘被帶去見葉遙。
此時她穿著一件緋色的春裳,正坐在鏡子前麵,仔細的打量著自己,十分認真,竟好似不認識似的。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轉過身看向柳雲湘。
柳雲湘看到那張臉,暗暗吃了一驚。
葉遙伸手撫著自己的臉,凝眸看著她,“你仔細看看,我與你還像嗎?”
那是一張沒有濃妝的素臉,美還是美的,但並不怎麽驚豔,若說二人像,最多那眼睛有三四分,僅此而已。
第九百七十三章 不像
“我見過你的畫像。”
葉遙想起一年前自己剛進宮時,那人看著她的眼睛,看了許久,然後說你與一人長得很像。那人皎若明月,行走在這宮中,每個人見到他都要彎下腰,畢恭畢敬的,連皇上看他都帶著懼色。
曾經她以為皇上是這天下最有本事的男人,在見到他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錯了。
她迷上了這個男人,迷上他擁有掌控天下的權勢。
“畫像中的你真美,我從未見過那麽沒的女子,而同時我也知道,能將你畫的這麽美,這個男人他一定很愛很愛你。”
“陸長安?”
“沒錯,是他給我看的。”
柳雲湘有些不解,陸長安讓也要看她的畫像,難道是想讓她畫成她這個樣子?
旁人會覺得他愛的太瘋狂,用一個替代品來解相思,可柳雲湘卻知陸長安不是這樣的人,他是極為冷靜克製的。
“我為了引起他的注意,於是便開始用濃麗的妝容,盡量畫出與你相似的臉。”葉遙撫著自己的臉,“日子長了,我都快忘記自己長什麽樣子了。”
柳雲湘淡淡笑了笑,“你也知道,頂著與我相似的臉,你也就隻能是我的替代品。”
“我不要再做你的替代品了。”
“那抹去濃妝,做回你自己。”
“他會喜歡麽?”
“不會。”
葉遙臉一青,“你在嘲諷我嗎?”
柳雲湘搖頭,“你要真正成為我,讓陸長安自己都分不清真假,那你就不是替代品了。”
“什麽意思?”
“畫人畫骨,臉像我有何用,神韻像,那才是成功。”
聽到這話,葉遙眼睛開始發亮。其實昨日柳雲湘說讓她以真麵目麵對陸長安,讓陸長安愛上她,她根本不信那假話。
陸長安身邊那麽多女人,長得比她好看,身份地位比她高,他憑什麽愛上她?
而柳雲湘今日這話,倒是一下點醒了她。
“你讓我學你的神韻?”
“是。”
葉遙垂眸思量了一下,“好,我且信你一次,若不成的話,我會讓你死的很慘。”
柳雲湘淡淡一笑,“那我們開始吧。”
從走路姿勢到麵部表情再到說話時的語氣,柳雲湘看似在教葉遙,但其實是在暗中學她。剛才她說的那些,不過是胡謅的,神韻可不是那麽容易就能學得像的,而且即便能學幾分,陸長安就吃這一套?
倒是她想到一個主意,或許能脫身。
隻學了一日,葉遙就迫不及待去見陸長安了。因她的身份,隻能夜裏出宮去肅平王府。
柳雲湘仍被鎖在偏殿,正打算休息時,窗戶突然敲了三下。
柳雲湘猜到來人可能是誰,上前也敲了三下。
“屋裏是何人?”外麵的人問。
“安太妃,是我,柳雲湘。”
外麵人離開窗子,來到門前,鐵索響了幾聲,接著房門被推開。安太妃穿著一身夜行人,走近屋裏,先看了一眼柳雲湘,確認是她,而後轉身關上門。
“王妃,你怎麽來盛京了?怎麽還被葉遙關在這兒?”
“說來話長,安太妃,我要請你幫個忙。”
安太妃離開後,柳雲湘心稍安了一些。
翌日一早,柳雲湘見周禮懷來請平安脈了,他來到院中,特意往偏殿的方向看了一眼,暗暗衝她做了個安心的手勢。
葉遙昨晚回來的很晚,此刻應該還在睡覺,派宮女出來打發走周禮懷。
“娘娘鳳體貴重,已經兩個多月沒有召太醫來飛鳳宮診脈了,為了娘娘的身體康健,臣鬥膽請娘娘寬諒。”
打發不走周禮懷,那宮女隻好回去再稟報。
“本宮好得很,讓太醫院的人滾走!”
一聲爆喝自正殿傳出來,很快那宮女也出來。
“周太醫,您也聽到了,請回吧。”
周禮懷假裝為難,但還是退下了。
柳雲湘坐在偏殿的羅漢床上,葉遙自然不會讓太醫給她診脈,這樣她懷孕的事就暴露了。她已經讓安太妃傳話周禮懷,讓他將皇後和肅平王私通並且珠胎暗結的事傳出去。
陸長安還沒奪得天下,爆出這樣的醜聞,對他絕無好處,他一定會做些什麽。
傍晚的時候,葉遙讓人將她帶到正殿。一見到她,葉遙就滿臉怒色。
“我照你說的做了,可昨天晚上,陸長安見到我,卻比以前更冷了。柳雲湘,你是不是在騙我,你還想不想活命了?”
柳雲湘歎了口氣,“這就說明我教你的方法有用啊。”
葉遙眯眼:“有用?”
“他生氣,因為他看到你是你了,不是我柳雲湘。一開始他自然會不適應,這就需要一個過程,不能太著急。”
葉遙哼了哼,“雖如此,他倒是沒像以前那樣,不容我說幾句就趕我走。他留我在她那院休息,快天亮時親自送我回宮的。”
“所以你看,我沒有騙你。”
葉遙站起身,“行了,你繼續教我吧。”
沒學一會兒,有宮女來報說是肅平王已經到正殿外了。
葉遙沒想到陸長安會來,先時有些慌,但很快冷靜下來,拿出繩子綁住柳雲湘,又用布條勒住她的嘴。
“他就在門外,沒法將你帶回偏殿了,我隻能將你藏起來,你最好安分些,別逼著我殺了你。”說著葉遙將柳雲湘推到了裏屋屏風後麵。
柳雲湘已經與周禮懷取得聯係,而且沒有性命之憂,也就不會向陸長安求救了。她站在屏風後麵,聽到門打開,有人走了進來。
二人在廳子裏說了幾句什麽,便一齊來寢殿了。
“其實我還沒,沒有多累,不用休息。”
“還是坐到羅漢床上吧。”
“王爺對奴家真好。”
柳雲湘微微側頭,見陸長安扶著葉遙在窗前的羅漢床上坐下。而此時葉遙朝這邊看了一眼,像是顯擺一樣,故意靠到陸長安懷裏。
“王爺,奴家不怕辛苦,隻要您喜歡這孩子。”
“本王為何要喜歡這孩子?”陸長安話音突然一冷。
葉遙還沒覺察到,依舊靠著陸長安,撒嬌一般道:“自然是因為你是這孩子的父親。”
“你說這孩子是本王的?”
葉遙這才覺出不對,抬頭看向陸長安。
“王爺,這孩子自然是您的。”
陸長安輕嗤一聲,“可本王什麽時候碰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