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回抱

  　　“我……我不知道……以前進去的時候，那個人……都是……都是戴著帽子。”護士的聲音像是從喉嚨裏擠出來一樣，非常吃力。

  　　中年男人抽雪茄的動作一頓，緩緩站起身走到護士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看樣子，你是聽不明白我說的話了。”

  　　“沈……沈先生，我都是按照您說的去做的，求求您，能不能饒過我這一次。”

  　　護士想往前一點，結果重心不穩直接栽倒在沈霆輝麵前。

  　　沈霆輝往後退了半步，弓下身子一把掐住護士的脖子，“老子好不容易把人搞到徽城，你卻讓老子失了手，你覺得——應該怎麽辦？”

  　　沈霆輝將手上抽了一半的雪茄遞給最左邊的黑衣保鏢，示意了下，幾個人就把護士拖走了。

  　　慘烈的叫聲回蕩在整個走廊，偶爾有服務生路過，也裝作什麽都聽不到的樣子，匆匆離開。

  　　包間裏，穿著酒紅色吊帶裙的女人從洗手間出來，坐到化妝鏡前開始補口紅，中年男人叫她也沒理會。

  　　“寶貝兒，又怎麽了？”

  　　沈霆輝走到舒雯晴的旁邊，手伸到柔軟處，使勁兒揉捏，“剛剛沒爽夠嗎？”

  　　“滾一邊去，摸了別人的手別摸我。”舒雯晴打掉那隻作亂的手，白了旁邊的人一眼。

  　　沈霆輝沒罷休，還想往下繼續，“怎麽會，老子隻喜歡摸你。”

  　　聽到這話，坐著的女人直接笑出聲，語氣帶了些嘲諷，“沈霆輝，沒看出來呀，都有老婆孩子了，還能說出這樣肉麻的話來。”

  　　“嗬，這算什麽，有老婆孩子，老子照樣能搞你。”

  　　昏黃色的燈在迷亂中關掉了，白色的被子也全部掉落，床上隻留下孤零零的枕頭還有兩個交纏在一起的人。

  　　此時夜已經黑透了，霽城西南部的民宿區隻剩下一家，燈火通明。

  　　岑櫻原本還是像往常一樣到點睡覺，可是腦海裏卻反複出現劉叔叔在電話裏說的話，擾得她心緒不寧。

  　　果然，後半夜做噩夢了。她夢見那個死了的人來找她，臉上那道又長又醜的疤正流著血，朝她撲過來。

  　　岑櫻一下被嚇醒，坐起身來。

  　　這下倒好，顧衍寒成了直接受牽連者。

  　　岑櫻在床上坐了一會兒，徹底失眠，隻要一躺下，就能想到剛剛的夢。

  　　沒辦法，她隻能抱著枕頭，悄咪咪走到顧衍寒的房間門口，尋求幫助。

  　　少女小聲叫喚著裏麵人的名字，“顧、衍、寒——”

  　　“顧、家、大、少、爺——”

  　　“顧……”

  　　第三遍還沒叫完，就見顧衍寒打開了門，坐在輪椅上，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看著她。

  　　“你是屬耗子的嗎？”某位少爺說得有些咬牙切齒。

  　　雖說有腿疾，可怎麽說也是從小養尊處優的少爺，被人大半夜薅起來還是第一次。

  　　站在門外的人關注點卻不在這個上，岑櫻兩眼放光地看著顧衍寒，有點激動，“你……你你你可以自己坐上輪椅了？”

  　　顧衍寒剛想開口，沒料到眼前的人直接給他來了個抱抱，“太好了！顧衍寒，我覺得我可能會成為第一個見證你站起來的人！”

  　　“……”顧衍寒徹底沒了脾氣，就這麽任由岑櫻抱著。

  　　反正她抱他早已輕車熟路，占他便宜也不是一次兩次，但奇怪的是，他還是一點也不排斥。

  　　就和之前不排斥她的接近一樣。

  　　岑櫻所有的舉止行為，在他這裏像是得到了身體的通行證。

  　　過了一會兒，岑櫻放開顧衍寒，終於想起來正事，一臉歉意，“那個，打擾你睡覺不好意思啊，我剛剛做噩夢了，有點兒害怕。”

  　　“所以才過來你這邊的。”

  　　顧衍寒揉著眼角，聲音帶著醒後的沙啞，順著她的話問了一句：“那你過來是想和我一起睡覺？”

  　　“啊，你同意了？”

  　　“咳咳咳……瞎理解什麽！”

  　　差點被繞進去，顧衍寒慌亂了幾秒，反應過來後，又盯著眼前的人吼道：“岑櫻，你特麽是個女孩子！”

  　　“隨便亂抱別人就不說了，還淨想些有的沒的！”

  　　少女直直站著，垂眸看向腳尖，小聲嘟噥一句：“你又不是別人，為什麽不能抱。”

  　　“……”

  　　男人一時語塞，第一次有人跟他說這樣的話。

  　　在溫瀾改嫁後，他對於遠在國外的那一家來說，就跟別人沒兩樣。

  　　現在有個人告訴他，你不是別人，確實在他心上給了重重一擊，他的心有些顫動。

  　　“而且，我隻是有點兒害怕，想讓你給我壯壯膽。”少女的眼神很清澈，單純的樣子讓顧衍寒突然覺得自己有點禽獸。

  　　像是無聲對峙了幾秒，終是顧衍寒敗下陣來，“那你要我怎麽給你壯膽？”

  　　“我看你房間裏有個沙發，我就在那個沙發上睡一晚，絕對不打擾你，隻要有人在旁邊，我就不害怕了。”

  　　少女抱著小枕頭，淩亂的頭發，微微敞開的睡裙領口，還有那雙最致命的狐狸眼，哪一處都讓顧衍寒束手無策。

  　　他微微偏頭，沒再看她，冷聲拒絕：“你在我房裏就已經打擾到我了。”

  　　“好吧，知道了。”岑櫻吸吸鼻子，抱著枕頭轉過身，往自己房間走去。

  　　估摸著後半夜肯定是睡不著了，一會兒就聽聽鋼琴曲好了，岑櫻這麽想著。

  　　剛走到房間門口，顧衍寒又再次出聲：“我把所有的燈打開，然後就在你房間門口，等你睡著我再回房。”

  　　岑櫻聽到話後，又轉過來，眼睛裏閃過剛剛沒有的光，重重點了點頭，“好！”

  　　她重新鑽回到被子裏躺好，果然就看到顧衍寒操控著輪椅到她房門口，默默守著，像一個……守護神！

  　　隻可惜，有“守護神”守著，岑櫻還是沒能睡著。

  　　她喊了下他的名字，“顧衍寒——”

  　　“嗯。”

  　　“你的腿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問完後，岑櫻就後悔了，剛剛隻想找個話題，沒想到脫口而出是這個。

  　　“額……那個，你不想說也沒關係，當我沒問。”少女立刻往回找補，她並不樂於挖人的傷心事。

  　　就在岑櫻以為不會有回應的時候，卻聽到了一個她想都想不到的故事，而這個故事卻是顧衍寒的親身經曆。

  　　“很小的時候，父親就一直是我的榜樣，他待人謙和，做事踏實，所有的問題到他那裏都能輕而易舉解決。”

  　　“可是，沒有人會想到，他那麽早……那麽早就離開了。”

  　　“我之前一直覺得上帝是公平的，你付出什麽就能得到什麽，所以我拚命學習課程、拚命參加各種比賽，就是為了有一天能和父親肩並肩。”

  　　“直到那個雨天——

  　　“父親跟我說要和朋友去看望學生時期的教授，回來再幫我解決物理難題。”

  　　“我答應他了，結果呢，等來的卻是他去世的消息，就在那天下午，16點28分34秒，宣告死亡。”

  　　“他們告訴我，父親是選擇救他的恩師才出了意外。”顧衍寒的聲音越來越沙啞，隱隱有些哽咽。

  　　“我知道在那個危急的時刻，這一定會是父親的選擇，所以我不怪他。”

  　　“我隻怪我自己，為什麽沒趕上看他最後一眼，明明那麽多輛車經過，卻偏偏失控撞到了我。”

  　　顧衍寒自嘲地笑了笑，“我想去找證據，都特麽的死無對證、車毀人亡！”

  　　“所以上帝公平嗎？好人壞人一樣的下場，這公平嗎？”

  　　岑櫻認真聽完顧衍寒說的每一句話，才知道，原來他的心裏一直都有心魔。

  　　或許等心魔消失的時候，才會是顧衍寒真正走出來的時候。

  　　岑櫻從床上下來，走到顧衍寒身邊，輕輕攬住他，在他耳邊悄悄道：“顧衍寒，上帝在大多數時候是公平的。”

  　　“你父親沒來得及用的好運，上帝會給到他的下一代，我敢肯定，你的腿會徹底好起來，也會重新獲得你想要的一切。”

  　　“相信我，好不好？”

  　　少女柔軟的聲音如同甘泉，肆意澆灌到他的心裏，潤澤四方。

  　　這一次，不再隻有岑櫻主動抱人了，輪椅上的人也抬手攬住少女的腰，回抱著。

  　　“好。”

  　　自從這一晚後，岑櫻明顯能感受到顧衍寒對她的態度，好像比之前更好了一些。

  　　之前還會偶爾毒舌，現在全然不會了。

  　　她似乎發現了顧衍寒最真實的性格，其實和他的父親一樣，細致溫柔，做事踏實，而且還很有耐心。

  　　這天下午，顧衍寒完成了康複訓練後，岑櫻連忙拉著他，想讓他教彈琴，不然他又去搗鼓電腦上的什麽東西了。

  　　“顧衍寒，顧家大少爺，你看在我陪你這麽多天的份上，再教我一下那個《伊斯拉美》吧。”

  　　顧衍寒看岑櫻那可憐兮兮的樣子，沒有再拒絕，隻道：“你先彈一遍我聽。”

  　　岑櫻一看有戲，於是立馬坐到凳子上，開始彈奏。

  　　一曲完畢，還是和之前一樣，彈錯好幾處位置。

  　　不過這回顧衍寒沒像以前那樣，直接掉頭就走，而是認真指出了她存在的問題。

  　　“現在明白了嗎？”

  　　“嗯嗯！”岑櫻按照顧衍寒剛剛的指點，又重新嚐試一遍，果然比之前好了一些。

  　　她驚喜地回過頭，唇角的弧度都要翹到天上，聲音清甜，問道：“我是不是要比剛剛棒一點？”

  　　似乎受到了微笑的感染力，顧衍寒的嘴角也微微揚起，聲音柔緩：“你一直都很棒！”

  　　“嘻嘻，那你獎勵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