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薑慈，再見

  山裏的溫度比城裏低，但現在是盛夏，即便低個三五度也還是熱，可薑慈卻感覺如墜冰窟。

  她仿佛又置身在了高原茫茫的雪地中。

  嚴寒、缺氧、高反……

  她穿著厚厚的防寒服，戴著帽子、口罩，護目鏡，麵前是林聲被折磨得慘不忍睹的屍體，連血腥味都被凍住了。

  見她沉默，遲溯????輕笑一聲，便要退回到位置上。

  薑慈伸手，握住了他的一隻手腕，“法醫出具的驗屍報告裏寫了，林聲的直接死亡原因是左側後腰刀傷造成的左腎髒破裂……”

  她說的很慢，每個字都很艱澀，卻異常的穩，“所以，即便你死了，也報不了他的仇。”

  遲溯：“……”

  他眼裏湧動著晦澀的暗流，有些冷漠的眯了起來，“如果是我要為誰報仇，那必定是連拽掉她頭發絲的那一個也不會放過。”

  薑慈皺眉，握著他的那隻手用了力：“下車。”

  “嘖。”

  遲溯下意識的伸手去摸口袋裏的煙，卻被薑慈盯得有些心裏發燙，“薑小姐，你這樣看著我，我會有點把持不住。”

  他低低的喘了口氣，有些狼狽的別過了頭。

  他沒辦法承受薑慈如此這般沉靜堅毅的目光。

  因為他知道，在林聲的事上，他並非完全經得住人百鍛千煉。

  “嘟嘟。”

  一旁。

  葉九不耐煩的按了兩聲喇叭。

  遲溯轉過頭去，正好對上男人一張陰鬱的臉。

  葉九沒有看他，而是在看他身側的薑慈，“小慈，你別摻和，下去。”他吸了口氣，“我有分寸，不會讓他有危險。”

  遲溯嘴角勾了勾，指關節在窗戶上敲了兩下，指了指前方隱匿在漆黑中的山道。

  他也不再去管薑慈的手，就這樣帶著她掛擋，鬆手刹，踩油門。

  車子以極快的速度衝出去，碾壓著一地的碎石往山上駛去。

  葉九今天剛回國，對這條新的跑道不熟，遲溯對這一片也不熟，因為不熟悉路況和彎角，兩車速度雖然快，但都在可控範圍之內。

  遲溯雖然不愛飆車，卻對這種極端條件的路很有經驗，所以很快就和葉九拉開了距離。

  彎曲的山道上，前後都是一片漆黑。

  車裏是絕對的安靜。

  遲溯擱在車門置物盒裏的手機突然亮了下，是一條微信提醒。

  兩輛車最終也沒能分出個勝負，葉九開的那輛拋錨了，停在了半道上，薑慈接電話時，遲溯便將車停在了山道上。

  他推開門下車，一邊點煙一邊眯著眼看遠處，樹木都成了黑黝黝的一片，呼呼的風聲從耳邊吹過。

  薑慈也下來了，她穿著高跟鞋，在凹凸不平的山道上走得格外艱難。

  她站在遲溯身邊，開口：“林聲……”

  剛說出兩個字，遲溯便猛的低頭，堵上了她的嘴唇。

  像是要發泄什麽一般，他的親吻又凶又狠，仿佛要將她拆骨入腹。

  “砰。”

  薑慈被壓在車門上，力道有些大，後背隱隱作痛，唇瓣也痛，唇齒交纏間能嚐到淡淡的血腥味。

  他的手撫摸著她裸露的手臂，從上到下，一下又一下，被他觸碰過的肌膚都在發燙發疼。

  “遲溯……”

  她有些受不住，低低的喊他的名字。

  手裏的手機在剛才的親吻中已經脫力掉在了腳邊，屏幕亮著幽幽的光，不停閃爍著‘葉九’的名字。

  單調的鈴聲回蕩在山穀中，掩蓋了他們親吻時發出的細碎呻吟。

  遲溯鬆開她，低著額頭抵在她的額頭上，低喘著氣，手指插進她的發絲，粗糲的指腹壓著她的後腦勺。

  半晌過後，兩人的呼吸都趨於平靜，遲溯才鬆開她。

  他低啞著聲音笑了下，攥著薑慈的手搭在自己腹部下方：“差點要黑燈瞎火的去繞山跑了。”

  薑慈：“……”

  她驟然抽回手，彎腰撿起手機，掛斷了電話，“走吧，下山。”

  兩人下到山下，葉九已經在那裏了，一張臉冷得不行，待遲溯停好車，他走到副駕駛，敲了敲車窗：“我明天去薑家，到時候給你打電話，來接你。”

  說完，也不等薑慈回話，徑直走了。

  ……

  回去的路上兩人都沒再說話。

  遲溯將薑慈送到公寓樓下，他熄了火，卻並不下車。

  薑慈看了他一眼，知道他不打算上去，便轉身去開車門。

  “薑慈，”他叫住她，“再見。”

  薑慈一愣，然後點了點頭，進了小區。

  遲溯一直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轉角，才收回視線，他沒有立刻驅車離開，而是點開了微信。

  信息是秦祈言發的，就一句話。

  林聲是薑慈的初戀。

  ……

  薑慈一直在想，遲溯那句‘再見’的意思，雖然在那樣的場景下，那句話其實是非常正常的一句道別，但他是那樣的鄭重其事，讓她很難不去猜測。

  但她在感情上的遲鈍讓她並沒有思考出什麽有用的信息。

  直到第二天。

  人事部經理給她打電話：“小薑總，遲先生要離職。”

  按照公司程序，不涉及公司機密的部門他在收到辭職報告後就能直接批複了，不需要報備到薑慈這裏，但遲溯和薑慈的關係，雖然兩人對此並沒有做特別說明，在公司也沒表現得特別親密，但對他們的關係，全公司都心知肚明。

  “……”

  薑慈想，她大概是懂了。

  人事部經理被她的沉默弄得有些慌，“我還沒有批，要是小薑總不讓他離職……”

  “批了吧。”

  說完這句，薑慈就掛斷了電話。

  ……

  薑氏集團人事部。

  經理聽著電話那頭‘嘟嘟’的忙音，一時也搞不清楚小薑總是在賭氣還是說真的，他摳了摳禿了的頭頂，抬頭看著還站在他辦公桌前麵的遲溯：“那個，小遲啊，是不是有哪裏做的不開心的地方？別動不動就離職啊，現在外麵像薑氏這樣待遇好的大公司可不多。”

  他原本留遲溯在這裏是想著要是薑慈不同意，他就當個橋梁在中間疏通疏通，哪知小薑總同意得那般幹脆，讓他擰好的那些說辭都派不上用場了。

  遲溯抿唇，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