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他不會攔你

  那是兩輛越野車，四個輪胎都換成了專跑山地抓力非常強的大輪胎，比普通越野車的車身還要高出一截，以至於即便隔著人群，遲溯也一眼認出了那兩輛車的車型。

  北汽BJ80。

  葉九開了車門的鎖，先朝著那邊走過去，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見遲溯還站在原地，臉色也不太對。

  嘲諷的勾了勾嘴角：“要是怕了就趕緊走，別浪費彼此的時間。”

  他不計較，周圍的人可不幹了。

  葉九是誰啊？

  他們的老大。

  折了他的麵子，就是折他們的麵子，他們從小和葉九混，哪能不知道他對薑小姐的心思，這人敢覬覦薑小姐，就是跟他們過不去。

  “別啊，好不容易有人替我試車，葉哥你別趕人啊，”陸斂過來搭著遲溯的肩將他往車的方向帶，“葉哥你腳下留點情，別超人太多，跑完了給點意見，我這車是用來試改的，要是行，我就往客戶車上招呼了。”

  陸斂十分殷勤的把車門拉開，推著遲溯坐了上去。

  ‘砰’。

  車門關上。

  外麵的雜音瞬間消失了。

  他太熟悉這車了，即便閉著眼睛，即便腦子裏一片空白，即便所有的思緒都像是被膠水凝滯住了，他也能憑著本能準確無誤的摸到鑰匙，啟動車子。

  手落在方向盤上那一瞬，整個世界瞬間天旋地轉。

  眼前，隱藏在黑暗中的彎曲山道變成了一望無際的黃沙，夕陽墜在天邊，將整片天地都染成了血一樣豔麗的紅。

  “開車。”

  冰冷的槍械抵在太陽穴上，男人粗噶的蹩腳普通話在他耳側響起。

  他先是感覺到一股寒意從被抵著的那片肌膚蔓延到身體的四肢百骸，隨後又覺得燙，火燒火燎的燙。

  他雙手死死的握著方向盤，目光緊盯著正前方的沙子上趴著的人。

  那人穿著黑色的襯衫，黑色工裝長褲，臉上朝著他的。

  幹裂的唇在微微翕動，隨著他說話，沙子被氣息卷進了口鼻，他似乎被嗆到了，整個人蜷縮了一下，不住的咳嗽。

  但即便如此，他還在說話。

  沒有聲音，隻有嘴型。

  不斷重複。

  開車。

  身側，男人獰笑：“你和他，今天就隻能活一個，要不你開車從他身上碾過去，要不我一槍崩了你。”

  遲溯手臂上青筋暴起，滿身的戾氣讓五官看上去都有些凶狠，後槽牙磨出‘哢吱哢吱‘的聲響：“開槍。”

  男人明顯普通話不好，沒聽懂。

  “我他媽讓你開槍，”遲溯轉身就去奪他手上的槍，“你今天要不打死我，你他媽就沒種，老子能把你哥送進監獄，以後也能把你……”

  “砰。”

  槍響了。

  打的卻不是遲溯，開槍的也不是車裏的男人，而是外麵的人。

  趴著的男人腿上多了個洞，潺潺往外冒著血，血滲透進砂石裏，瞬間就被吸收了，一點沒往外溢。

  他大張著嘴，嘴裏全是沙。

  男人拿著槍柄就往遲溯腦袋上砸，兩下就見了血，“我哥在牢裏死了，就這樣殺了你簡直是太便宜了，開車，我數到三，你要不開，我就在他身上開個洞。”

  遲溯死死的握著方向盤。

  “媽的，老子打點羊，礙著你們啥事了？你們非跟我過不去，陰魂不散的跟著我追，那些個畜生生來就是被人類吃的，之前那麽多年都是這麽過來的，現在你突然給我整個保護動物，不讓打了？不打羊子不剝皮，我他媽等著被餓死嗎？”

  “開車，3、2……”

  車子發出巨大轟鳴聲，四個輪胎卷起的沙漫天飛舞。

  竄出去時，遲溯猛打方向盤，筆直的朝著不遠處的一棵樹撞過去。

  “砰”的一聲。

  車子撞上了一個人，鮮紅的血從那人破碎的身體裏噴灑在引擎蓋上，擋風玻璃上也濺上了不少。

  林聲飛了出去，狠狠砸在沙地裏。

  那一瞬間，遲溯腦子裏是完全空白的，他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經偏離了位置，為什麽還會撞上。

  車門被打開。

  山間清涼的風灌進來，吹得他陡然一個激靈。

  是薑慈。

  “下車，十點了，送我回去。”

  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卻將他從記憶的旋渦中硬生生的扯了回來。

  外麵還是彎曲的山道，震耳欲聾的尖叫和呐喊，以及晃眼的車燈。

  他看著薑慈，鬆鬆笑道：“果然每次碰上薑小姐都沒什麽好事。”

  他近乎脫力的坐靠著，“有煙嗎？”

  薑慈抿唇，轉身給他尋了支煙。

  遲溯點煙時手不太穩，直到吸進去了好幾口，才恢複了往日吊兒郎當的神態，“我倒是想走，可你那位未來老公不願放人啊。”

  “……他不是我未來老公，”薑慈認真的解釋了一句，“你下來，他不會攔著你。”

  遲溯看著她，雙眼漆黑，裏麵流轉著又深又濃稠的暗影。

  “男人都是要麵子的，尤其是當著……”他笑了一下，“薑小姐，麻煩你往旁邊讓讓，你這樣我可就輸定了。”

  薑慈看著他，並不動。

  男人也不急。

  片刻過後，她繞過車頭，坐進了副駕駛。

  遲溯伸手去捏她柔嫩的耳垂，低沉嗓音裏揉進了恰到好處的曖昧：“這麽舍不得我？乖，下去等著，我一會兒就回來了。”

  薑慈默了默，認真的說道：“我覺得，你不會回來了。”

  “我上去了不下來，還能飛……”遲溯下意識的就接過了這個話題，說到一半時突然停住了。

  薑慈說的那個不會回來，是他不會再從山上下來了，至少，不是以正常的方式下來。

  他收了那些浮於表麵的虛偽的笑：“所以，薑小姐是要把自己賭給我嗎？”

  “……”

  薑慈沒回答，但也沒下車，意思就很明顯了。

  遲溯緩緩傾身，靠近薑慈：“你不是想知道我撞的人是誰嗎？”

  男人的臉近在咫尺，像隻蠱惑人心的妖。

  薑慈瞳孔驟然縮緊，往後仰頭想要避開，但遲溯不許，他伸手掐住她的後脖頸，逼迫她直視他的眼睛。

  低低沉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死了，林聲的仇就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