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創口貼貼好，顧慈小腦袋還沒有抬起來，耳朵紅得像春天裏最灩麗的花朵，小臉和脖頸也被粉色覆蓋。

  　　這女孩還在害羞他那句哄你。

  　　陸淮京覺得很有意思，把碘酒和棉簽裝回醫藥箱放好，毫不避諱的盯著她臉看。

  　　直把人家小姑娘盯得快找地縫鑽，他才優雅起身，“在這好好休息，我去給瑤瑤弄碗麵，你一會兒端上去給她。”

  　　“不用不用。”顧慈噌地站起身，含羞的眼眸水盈盈的看著他：“四叔，我去就可以了。”

  　　陸淮京指指她受傷的小手：“不能沾水，不然白給你上藥了。”

  　　顧慈囧，小手背到後麵，“我可以盡量不沾水的。”

  　　“既然能百分百不沾水，為什麽要盡量？”陸淮京反問她。

  　　顧慈說不出話，不好意思的斂下長睫。

  　　陸淮京靠近她一步，女孩後退一步，他再近，女孩緊張的揪衣擺。

  　　陸淮京輕歎一聲，大掌落在她頭頂，揉了揉：“我知道你想做點事感恩我們，但沒必要，你和瑤瑤是好朋友，你能在這裏陪她，她高興還來不及，這種情緒價值，比隨便一頓飯重要得多。”

  　　顧慈怔然抬頭，猝不及防撞進男人那雙潑墨般的深眸裏，不知為何，鼻尖泛了酸，眼角氤氳上霞紅。

  　　“不準哭。”陸淮京又是那三個字。

  　　顧慈用力抿嘴唇，卻顯得更加可憐。

  　　陸淮京無奈，曲指拂過她眼角：“安心在家裏住著，養你這張嘴我們家還是綽綽有餘的，其他的別多想，也別拘謹。”

  　　顧慈呆愣愣點頭，心髒像是得了病，怦怦加速。

  　　陸淮京最後揉揉她腦袋：“坐著吧，我去廚房。”

  　　顧慈出神的目送他，直到看不見人，她到底吸了吸鼻子，眼角濕潤。

  　　朋友家的四叔都對她這樣好，可她親生父親呢？

  　　多麽可笑的對比……

  　　*

  　　陸瑤被朋友強行拉起來吃麵，她還以為是她做的，嗔怪道：“你什麽時候起床的啊？我怎麽不知道？還有你弄什麽麵啊，我家有廚師的，不需要你下廚！”

  　　“我想做點什麽事嘛，不然有點不好意思。”顧慈撓撓小臉：“不過你這碗不是我弄的，是你四叔給你做的。”

  　　“啊？我四叔？”陸瑤驚訝：“我四叔很少親自下廚的，要不是昨晚你來的時間太晚，廚師都休息了，你估計都吃不到他做的麵。他今天怎麽那麽有興致？是遇到什麽開心的事情了嗎？”

  　　顧慈猶豫片刻，到底如實告訴朋友原因。

  　　陸瑤看著她指尖上的創口貼，眨眨眼，再眨眨眼，驀地倒回床上大笑，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吃了什麽含笑半瘋癲。

  　　顧慈坐在床邊拉她：“瑤瑤，別笑了，快起來吃，不然麵要坨了。”

  　　“哈哈哈……哈哈哈……你讓我笑完。”陸瑤笑了好大一會兒，眼淚都笑出來，終於笑完，她擦擦眼角，翻身滾到顧慈身邊，托腮仰頭看她：“阿慈，所以今天早上，你不僅為我四叔煮了一碗麵，還一起和他吃了早飯，然後他再給你包紮了傷口？”

  　　顧慈點了點頭，“嗯，是這樣。”

  　　陸瑤挑眉：“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顧慈覺得陸瑤又要亂說，她不接招：“管他意味著什麽，你趕緊起來吃麵吧，我去上個廁所。”

  　　她起身要跑。

  　　陸瑤一把抓住她，按倒在床上，居高臨下看著她：“阿慈，別想逃避！我告訴你，我四叔從來沒對任何一個女人這樣過，他絕對對你有意思！”

  　　沒對其他女人這樣……

  　　對她有意思……

  　　顧慈不知道怎麽了，一聽到這種話，心跳就像小鹿亂撞一樣，亂七八糟的，她努力壓下這份異動，聰慧的問朋友：“那你以前帶其他女生回來過嗎？見過其他女生和你四叔的相處嗎？”

  　　陸瑤噎住。

  　　顧慈回她一個俏皮的挑眉：“看吧，你隻是自己沒有見過而已，但不代表你四叔從未有過。你啊，就是愛編故事，都叫你少看點小說了，說不定你四叔隻是看在你的麵子上才對我好呢，所以我都是托了你的福。”

  　　她雙手捧住朋友的臉，左右搖啊搖：“瑤瑤，你就是我的大福星，認識你真的很高興，好了，你快起來吃麵吧，吃完，我跟你說件事。”

  　　陸瑤機敏：“你爸逼你結婚的事？”

  　　顧慈點點頭：“嗯，等你吃完跟你說，我真要去個洗手間。”

  　　等陸瑤吃完麵，她迫不及待的詢問顧慈。

  　　顧慈將父親發給她的短信給她看。

  　　陸瑤讀完，氣得揚手想要砸手機，顧慈驚慌的抓住她：“這是我手機！”

  　　陸瑤理智回歸，抱歉道：“好險好險。”

  　　她趕緊還給朋友，改為憤怒的拍打茶幾，“你爸簡直豬油蒙了心！看來他是鐵定要你嫁人了，那你就回他，他要是不改變主意，你這輩子就不回去了！你就在我家住！我養你！”

  　　顧慈還沒有回複父親的短信，她往後靠著沙發腳，雙手捧著手機，神情茫然：“哪可能真在你家住一輩子，不過我肯定是不會隨便嫁人的，嫁給自己不喜歡的，我會惡心死。”

  　　“那可不！你還說那個曹家的兒子又矮又胖，還不知道長什麽樣呢，你下得去嘴？”陸瑤回憶了下，“曹家的爸媽我好像在哪次的宴會上見過，有點印象，那個曹媽媽長得還行，但那個曹爸爸，我跟你說，不是很好看，萬一他們兒子像他爸，那絕對不是你的菜。要我說，你還不如給我當四嬸算了，我給你和我四叔做媒牽線。”

  　　“瑤瑤，我現在沒心情跟你開玩笑。”顧慈煩躁的抓了把頭發，然後點開某銀行app查看自己這些年存的錢：“我卡裏有小十來萬，我想如果我爸一直逼我，我就去外麵租房子住，不要他們給的生活費了，我想這樣，他應該就奈何不了我了吧？”

  　　“他本來就奈何不了你，隻要你意誌力夠堅定。”陸瑤握住顧瓷的手，認真道：“阿慈，你別太杞人憂天了，你的能力足夠養活你自己，再不濟，還有我養你呢，所以你啊，放寬心吧，先安心在我家住著，和你爸耗下去，看誰先認輸，你快回他，霸氣點，就說：滾，不結！”

  　　顧慈當然不可能真對父親說滾，這不是她性格，不過和朋友聊過後，她心情好多了，點開短信，編輯回複：【爸，我隻會嫁給自己喜歡的人，請你別逼我了，你如果還念著我是你女兒，你就推了這門親事吧，我會一輩子感恩你的。】

  　　“你怎麽還說這種軟話。”陸瑤一邊看顧慈打字，一邊吐槽：“你就是說話不夠狠，你爸還有你那個後媽才會覺得能隨意拿捏你。”

  　　“我才不會被他們拿捏呢，以前那些事是因為不影響什麽，我才會忍讓的，但這次可是事關我終身大事，我不會妥協！”顧慈小臉全是堅定。

  　　陸瑤握拳，故作凶神惡煞，“很好，你這話我記下了，你要是敢給我改變主意亂嫁人，看我怎麽收拾你！”

  　　“不會的，絕不改變主意！”

  　　此時的顧慈信誓旦旦，殊不知……

  　　，

  　　午休時間，昨晚沒睡好的顧慈沉沉陷入夢鄉，反之陸瑤，精神抖擻，她是那種早上死活起不來，但起來後，白天死活睡不著的類型。

  　　給好友掖了掖被角，陸瑤悄咪咪離開臥室，跑去頂樓陸淮京的書房，剛一擰開，裏麵傳來威嚴聲：“不知道敲門？”

  　　陸瑤探了一個頭進去，狗腿彎眉：“四叔，我就知道你在這裏，我有話跟你說。”

  　　陸淮京頭也不抬的看書，“進來吧。”

  　　陸瑤欸了聲，反手關上門，幾步跑到他辦公桌對麵坐下，“四叔，我朋友可能要在家裏住到開學，或者更長，你沒意見吧？”

  　　家裏的事情現在都是陸淮京在管，陸瑤雖說也是主人家，可遇到事情，她還是會征求四叔的同意，她崇拜陸淮京，同時也敬畏。

  　　陸淮京淡定翻頁，依然沒抬頭：“想住就住，你不用問我。”

  　　“我就知道四叔你不會有意見。”陸瑤燦笑，轉瞬不爽的撇了撇嘴，自然而然的跟長輩抱怨，“四叔，你不知道我朋友好可憐，她爸竟然要逼她嫁人！”

  　　“嫁人？”陸淮京終於把視線從書裏移開，落到侄女臉上：“聯姻？”

  　　“算是吧。”陸瑤咬牙切齒，像是自己被逼迫一樣，“她爸想讓她嫁給曹家的兒子！四叔，你肯定見過曹家的兒子吧？阿慈聽她後媽說，長得又胖又矮的，還三十五歲了！這不是糟蹋我朋友嗎！你看我朋友長得多漂亮多好看啊！”

  　　曹家的兒子？

  　　陸淮京腦海裏浮現一幕一個矮胖男人摟著兩位衣著豔麗的美女坐進轎車。

  　　他提醒道：“外貌倒是不必評價，但據我所知，曹家的兒子玩得很花。”

  　　“什麽？他還花心啊？”陸瑤不可思議，隨即反應過來，曹家也是頂級富豪，那麽作為富二代，哪可能不花心？

  　　這個社會，有時候是很病態的，隻要你有錢，你真的能買到很多東西，即使你外貌不佳，可你若是有錢的話，也會有很多美女願意貼上來的。

  　　陸瑤拍桌：“果然我們這個圈子裏沒幾個好男人！但幸好我朋友表態堅決不會嫁！她要跟她爸爸耗下去，四叔，你會跟我一起支持我朋友的吧？”

  　　陸淮京語調平淡：“若她需要我幫忙，我會適當提供幫助。”

  　　“Yes，要的就是四叔你這句話！”陸瑤開心的打了個響指。

  　　她自己就是一個隻知道吃吃睡睡買買買的廢物白富美，別的事情，完全不行，但四叔不一樣，他有腦子，有實權，他要是願意出手幫忙，那朋友這事就妥了，她也可以放心了。

  　　“四叔，我不打擾你看書了，我回去了。”陸瑤得到想要的結果，幹脆利落的起身拜拜。

  　　陸淮京沒留她，看她開門關門出去，他低頭繼續看書，結果有一些看不進去，腦海裏無意識的浮出兩個字：聯姻。

  　　，

  　　睡了一個午覺起來，顧慈精神大好，本來想畫圖的，她目前手裏有三個單子要出，最近的一單距離交稿日期還有三天。

  　　陸瑤了解她手速，揮手道：“還有三天呢，時間夠了，你明天開始畫吧，今天就好好休息，你看你小臉蛋都還沒好完呢，就別壓榨自己了。走，去我家的泳池遊泳。”

  　　她拉著顧慈進衣帽間，翻出一件性感的比基尼給她：“給，穿這個。”

  　　顧慈展開一看，當即丟還給她：“不要，太暴露了。”

  　　“你害羞什麽，這是正經比基尼好嗎？”陸瑤一本正經。

  　　顧慈拆穿她：“你少來，你四叔還在家呢，你讓我穿這麽暴露，是什麽用意啊？”

  　　陸瑤摸摸鼻子，嗬嗬傻笑。

  　　顧慈嗔她：“瑤瑤！你別亂撮合我和你四叔了，很尷尬的好不好，我來你家做客，已經很不好意思了，要是你還這樣，我真要去住酒店了。”

  　　“好好好，我錯了我錯了，我不撮合了。”陸瑤連忙保證，生怕朋友要跑，她翻了條最保守的新泳衣給她：“這總可以了吧？連體的，腰都不露。”

  　　顧慈展開瞧瞧，類似健身衣的連體衣服，袖子是短袖，褲邊長度到大腿一半，十分保守，她非常滿意，唇眉彎彎：“好，就這個。”

  　　“那走吧。”陸瑤抓起自己的泳衣，牽著朋友坐電梯下樓。

  　　由於顧慈手指有傷口，雖說傷口很輕，且結痂不流血了，但水泡久了也不好，陸瑤就用保鮮膜給她纏了兩三圈，再用紗布裹著。

  　　兩人這才牽著手去泳池。

  　　陸家的泳池在主屋左邊，有連廊連著，室內型的，寬十五米，長五十米，深度有一米五的，也有兩米的，分淺水和深水區。

  　　顧慈換完泳衣走出來，歆羨的環顧一圈道：“瑤瑤，你家真闊綽，在家裏修個這麽大的，感覺跟那種奧運會比賽的差不多大。”

  　　“沒那麽大。”陸瑤理了下泳帽，走到下水的樓梯處，扶著欄杆往下走，麵朝顧慈，背對水麵，輕盈的倒下，仰泳遊走，並對顧慈招手，“阿慈，快下來。”

  　　顧慈跟著她下水，自由泳追上她。

  　　陸瑤偏頭和她聊天：“我爺爺愛遊泳，我四叔也愛，我爸媽也愛，兩個姑媽逢年過節回來也愛遊，所以我爺爺就在家裏修了個大的，畢竟自己家裏，衛生管控更嚴格，比外麵幹淨。”

  　　顧慈悠閑的踢動雙腳，“這倒是，外麵人多混雜，不知道水裏會有什麽。”

  　　“那可不，你知道的，我都不愛去外麵遊，尤其是我們學校的那個遊泳池，堅決不碰。”陸瑤一臉嫌棄。

  　　顧慈認同，他們學校的遊泳池以前被人發現過髒東西，知道的人，都不會去玩。

  　　“阿慈，我們來比賽吧？輸的人，老規矩！”陸瑤突發奇想。

  　　顧慈笑眯眯看她：“你確定？”

  　　陸瑤抬起手在顧慈眼前打了個響指：“確定肯定以及一定，兩百米自由泳。”

  　　“好啊，來就來，才不怕你。”兩人偶爾會打個賭，賭注一般是贏的人隨意在輸的人臉上作畫，可能是畫貓臉兔臉，也可能是畫媒婆痣、王八，然後輸的人頂著那張臉拍一段短視頻上傳，彼此各有勝負，顧慈欣然應戰。

  　　兩人重新回到岸邊，做好預備的姿勢。

  　　水裏的兩百米不比田徑賽場上的兩百米，兩人遊到最後，跟小孩在裏麵泡澡一樣，誰也不比誰好太多。

  　　不過最後陸瑤險勝一籌，她趴在岸邊，喘著氣大笑：“阿慈，你輸了。”

  　　顧慈也趴在岸邊，小臉枕著手臂，沾滿晶瑩水珠的睫毛輕輕眨動，願賭服輸道：“還是你厲害，說吧，你想給我化什麽妝？”

  　　“不急不急，我還沒想好呢，等晚上再弄。”陸瑤說完，牆壁上複古的掛鍾響起專屬的報時聲音，她抬頭看，正好下午四點，該是她四叔下來遊泳的時間了。

  　　四叔周末在家的話，一般會在這個時間點遊泳。

  　　陸瑤餘光看看身邊渾然不知的閨蜜，奸詐的在心裏笑了笑，她可不是特意來遊泳的哦。

  　　“阿慈，我媽這個點一般會給我打電話，我先回更衣室，你一個人隨便遊。”

  　　顧慈不疑有他，揮手讓她去，“好，你去吧。”

  　　陸瑤遊向上岸的階梯，抓著兩邊的扶手走上去，先到休息凳椅處拿浴巾披在肩上，再拿起手機衝顧慈揮揮手。

  　　顧慈回應的揮了揮，看陸瑤走進更衣室，她繼續休息了幾分鍾，接著憋氣鑽進水底。

  　　陸淮京衝完澡換上泳褲，手機恰好震動，朋友在群裏艾特他晚上出去打牌，他回：【不去了，明天上班。】

  　　容赫：【別這麽掃興嘛，又不打通宵，就打到十一點，謹言都要去。】

  　　穆謹言：【我沒說。】

  　　容赫：【你丫的，是不是兄弟！】

  　　陸淮京邊回邊走出更衣室：【真不去了，侄女的朋友來家裏做客，我作為長輩不好出去鬼混到十一點，對晚輩們影響不好。】

  　　容赫：【我呸，你個道貌岸然的，你就裝吧。】

  　　陸淮京淡淡莞爾，按滅手機屏幕，準備放到休息凳椅上，卻見上麵有另外部手機，同時泳池裏傳來聲音，他側眸望過去。

  　　泳池雖然是室內，但周圍的落地窗采光很好，下午陽光又正是熱烈的時候，燦金色的光芒肆無忌憚的灑進來，照在水裏那抹纖細的身影上，好似一副美人魚的油畫。

  　　女孩遊泳技術很好，雙腿並攏，擺動得像條魚尾，靈活輕盈，時不時鑽進水底，在清澈見底的水下轉一圈，再浮上來換氣。

  　　來回玩了好幾次，顧慈終於感覺到累，她向著最近的岸邊遊去，嘩啦一聲，鑽出水麵，大口呼吸，小手抹掉臉上的水珠，長長的睫毛緩緩睜開。

  　　這一睜，猝不及防看到一雙冷白筆直卻覆滿肌理線條的大長腿，她錯愕向上，黑色泳褲包裹住危險區域，褲邊延伸出兩條深邃的人魚線，中間的八塊腹肌宛如壘塊整齊排列，再向上，便是精壯的胸肌，性感的鎖骨，以及陸淮京那張俊冽威嚴的麵孔。

  　　深不可測的雙眸正居高臨下看著她。

  　　顧慈眨巴眨巴大眼睛，一秒，兩秒，三秒……她“啊”的驚叫出聲，雙手蒙住眼睛，咕嚕嚕沉進水裏。

  　　陸淮京被她誇張的反應驚了一下，繼而見她‘溺水’，想也不想的跳進去，沉入水裏，把人撈起來。

  　　顧慈受驚過度，真的嗆到水，她慌張的圈住男人脖頸，像八爪魚似的緊緊依偎進他懷裏。

  　　重新獲得氧氣，她偏頭咳嗽幾聲，緩解些許，粉潤的唇瓣又微微張開，不停的深呼吸。

  　　兩隻瑩白纖細的手始終環著陸淮京脖子。

  　　肌膚相貼，陸淮京感知著女孩皮膚的細膩光滑，以及輕得像羽毛的小身板，脊椎似有電流竄過，不由自主繃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