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故地

  　　夜深了，我依然坐在西窗的燭光下。早春的夜晚，依舊很寒冷。

  　　我緊了緊身上的白狐披風，目光投向門口，要等的人還沒來。

  　　微風吹動燭光跳動，紫鴛邁著蓮步緩緩而來“蘭姐姐，久等了。”

  　　“我正打算直接上你院裏去。”我淡淡道，“他為何要帶走昭兒？”

  　　“教主，他想兒子了。”

  　　“昭兒是我的兒子！”我壓低聲音怒道“他憑什麽？”

  　　“教主他說，你回迦南教就可以母子團聚。”紫鴛回道。

  　　“我話已帶到。蘭姐姐，接下來由你自己決定。”紫鴛斂了下裙裾，向門口走去。

  　　“我怎麽去？”

  　　紫鴛的腳步一頓，折回來，“悅來客棧掌櫃，暗號，等風來。”

  　　“府裏最近風聲緊，我出不去。”昭兒失蹤，劍辰為了防止敵人趁虛而入，加派了府裏的護衛人手。

  　　“明天卯時，後宅小門。你盡管去，我會幫你引開護衛。”紫鴛俯身，悄聲說道。

  　　“蘭姐姐，去了迦南教就不要回至尊盟。若是，你又回來了，可不要後悔。”紫鴛在我耳邊低喃，渾身的薰衣草香味，撲鼻而來。

  　　紫鴛，她在威脅我？

  　　我冷冷地看著紫鴛，一字一句道“我會把劍昭帶回至尊盟。”

  　　還沒有人能威脅我。

  　　“蘭姐姐，教主愛你入骨。你又何必回到至尊盟後宅跟多個女人共侍一夫？”

  　　“回不回來，是我的選擇。用不著你來操心。”我憤懣道。

  　　“蘭姐姐，話已至此，後會無期。”紫鴛一揮衣袖，嫋嫋婷婷地走出房門。

  　　紫鴛倒是提醒了我。若是找回昭兒，我何不帶他遠走高飛，到沒有劍辰和夕夜的地方，安安靜靜地把昭兒撫養長大。

  　　可當我回到迦南教，我才低估了帶走昭兒的難度。夕夜是注定要和我糾纏一輩子的男人。

  　　第二日，卯時剛過，我收拾了細軟，????????????向後宅小門而去。

  　　天未大亮，正是府裏防衛鬆懈的最佳時刻。我從錦繡院出來，一路上靜悄悄的，沒見著一個人影。

  　　“吱呀！”我小心翼翼地推開小門，正打算側身出去。

  　　“誰在那兒！”

  　　“瞎了你的狗眼！沒看到是我麽？”紫鴛的聲音。

  　　“奴婢…見過紫夫人。奴婢…眼拙，惶恐。”

  　　我趁著她們分心說話的空檔，側身從門口輕輕地溜了出去。門口停了輛簡陋的馬車。

  　　“蘭夫人，請上馬車。”車夫帶著頂鬥笠。鬥笠下是一張特別普通的大眾臉，放在人堆裏，我都認不出他。

  　　我左右環視一圈，四周靜悄悄的，隻有灑掃的仆人揉著睡眼，向我的方向而來。

  　　我撩開車簾進入馬車內。這是一輛再普通不過的馬車，裏邊設施倒也齊全。

  　　紫鴛想得很周到。若是我坐了至尊盟裏的馬車，恐怕一路上免不了被發現。

  　　馬車徐徐而動，片刻後又加快了速度。我在馬車裏小眯了會兒，補了會兒睡眠。

  　　“籲！”隻聽得馬車夫拉住了馬兒，向我道“夫人，到了。”

  　　悅來客棧修在偏僻的郊外，四周荒無人煙。這地方有些眼熟。猛然間，我回憶起那些客棧床榻上和雙人浴桶裏令人麵紅耳赤的畫麵，這不就是在這家悅來客棧裏？嗬嗬，真有緣！

  　　“夫人，這麽早！打尖還是住店？”店小二在擦桌子，整理板凳。掌櫃的打著哈欠，從櫃台後邊出來。

  　　“你是掌櫃的？”

  　　“是啊。”

  　　“等風來。”

  　　“夫人，有何吩咐？”掌櫃老板站直了身體，一掃先前的憊懶，殷勤地看著我。

  　　“我要去迦南教，越快越好。”

  　　“哎！夫人用個早膳，屬下這就去準備車馬。”

  　　我在客棧裏草草地吃過碗熱湯，嚼過一個饅頭和一個窩窩頭。客棧掌櫃準備好了馬車、幹糧以及兩位護衛。

  　　我也顧不上道謝，鑽進馬車裏就出發去迦南教。馬車夫是經過訓練的車把式，馬車內又平又穩，速度還非常快。

  　　一路風平浪靜。日落西山，我們終於到了迦南鎮。我們在迦南鎮裏休息了片刻後，悅來客棧的暗樁把我送到了迦南教鐵索橋外。

  　　迦南教修在半山腰，充分利用了山間的地勢。它與外界連通的是一條鐵索橋。鐵索橋下是一條深塹，不寬卻深不見底。

  　　迦南教後山有條密道通往迦南鎮，可惜至尊盟攻打迦南教後，這條密道應該是被封住了。

  　　我走在搖搖晃晃的鐵索橋上，心裏頭感慨萬分。這條橋，小時候夕夜牽著我的手走過；長大後走這段橋的時候，他還是喜歡拉著我的手。

  　　我說我長大了，不怕了。他說，要一輩子牽我的手，走過這條橋。

  　　我雙手抓住兩邊碗口粗的鐵索，對麵隻有四個看守的迦南教徒，橋上再無那人的音容笑貌。

  　　“站住！令牌。”年輕的迦南教徒攔在我身前，懷疑的目光打量我。

  　　“低頭，別看她。她是前聖女。眼????????????睛還想不想要了！”年長一些的迦南教徒瞥了我一眼，拉了拉他的同夥。

  　　我暗自嘲笑，如今夕夜早已不在乎迦南教徒放肆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了罷！

  　　我拿出背囊裏的令牌。這塊金色令牌還是夕夜送給我的，它的正麵是一個夕字。迦南教裏，見金色令牌，如見教主。

  　　四個教徒見著了令牌，恭恭敬敬地彎腰行禮，中間讓出一條道來。

  　　“夫人！教主已經等候你多時！請隨屬下來。”一位麵生的中年女教徒向我行禮。

  　　我跟著中年婦人慢慢地往裏走著。一步一景，一花一木，都令我想起在迦南教的時光。故地重遊，心中既歡喜，又有一種物是人非的悲涼。

  　　“這不是去教主日常起居的主殿，你要帶我去哪？”我戒備道。雖然，我離開迦南教一年多，但我閉著眼睛都能去夕夜住的主殿。

  　　“夫人！教主吩咐屬下領您去桂蘭院。”中年婦人眼中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狡黠。

  　　我不吭聲，繼續跟著她走。這是夕夜的地盤，也曾經是我的地盤，有誰能動我？除非，夕夜他想動我。若真是他，那麽任我如何防備，都是無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