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浮生暫寄夢中夢(六)
作者:裁雲刀      更新:2023-02-14 21:37      字數:5790
  第94章 浮生暫寄夢中夢(六)

  沈如晚不知道自己在哪裏。

  她睜不開眼, 又或許睜開了也隻是一片黑暗,她很冷,好像又回到了歸墟, 在天川罡風裏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生機一分分流逝。

  “師姐, 我是不是很沒用?”

  “如果我也能保護你就好了。”

  不是, 她在心裏說,不是。

  她知道陳緣深有點懦弱、遇事沒什麽主意, 也不是那種天賦異稟的修士, 他是這渺渺塵世裏最平凡的那種人,沒有很多勇氣, 可也不夠狠心,對於他這樣的人來說,平安順遂的生活才是最好的, 他也應該有那樣的生活。

  她從來沒有要求陳緣深多麽勇敢強大, 她隻希望陳緣深過得快樂。

  他不需要做任何了不起的事去證明自己,平凡又有什麽不好呢?

  她默默地哂笑。

  如果能夠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才算強大有用, 她比陳緣深沒用一萬倍。

  在歸墟下生機流逝,與死亡慢慢靠近的時候, 連痛楚也因濃烈而模糊, 她誰也留不住,她永遠無能無力,她痛恨自己的無能,她找不到活下去的意義,她本可以一了百了。

  ——可她為什麽沒有?

  她聽見了很多重疊在一起的聲音:

  “如果你不動手,我會催動殺陣。”

  “我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把自己煉成了一把鋒銳無匹、斬神斬鬼都不留情的劍。”

  “碎嬰劍, 你盡管來。”

  ===第112節===

  這一路走來, 她一直在失去, 把想要的、不想要的都丟了,最後兩手空空,強說不想要。

  除了滿身傷痕,還留下了什麽?

  不如就在這片黑暗裏墜落,她太累了,是時候休息。

  ——可為什麽沒有?

  記憶裏模模糊糊的剪影,陳緣深回過頭,唇邊是苦澀的微笑,“師姐,你多年未歸蓬山,還記得回去的路嗎?”

  “等哪天得閑,師姐回了蓬山,幫我也看看舊時的路吧。”

  她思緒也悠遠。

  蓬山啊……

  寄托她對仙道長生無盡憧憬、見證過她全部青春和所有情思的地方,是一切的起點。

  蓬山有一片忘愁海,所有新入門的弟子初來宗門,都要親手劃著靈船駛過忘愁海,到達蓬萊渡,踏進蓬山的山門,這才算是真正拜入宗門。

  忘愁海很大,靈船也很難劃,對於幾乎沒多少靈力的小弟子們來說是一樁極其艱巨的任務。

  那天她劃了很久的船,渾身都被海麵的潮氣染得濕漉漉,鬢邊發絲也淩亂,筋疲力盡地上了岸,卻發現自己竟然還算同期中最快的,被等在那裏的接引師姐好好看了一番稀奇。

  她有點狼狽地取了玉牒,匆匆要走,卻聽見身後一片喧囂,沒忍住回過頭去看。

  雲裏長虹,浩蕩而來,劃破九霄。

  數名劍修自遠而至,轉眼便落在山門前,神完氣足,氣勢驚人,談笑風生。

  這些劍修簇擁在一起,正中的那個少年無意識地偏了一下頭,正對著沈如晚的方向。

  他看起來明明是這些劍修中最年輕的那個,卻好似也是最受人信服的那一個,身側的每個人都在閑談,可當他開口,寥寥幾句,每個人便都即刻住了口,去聽他的話。

  他轉過頭來的那一刻,寒月照她。

  “那是劍閣的人吧?”她身側有人聊閑篇,“我好像聽說過中間那個劍修,應該就是最近聲名遠揚的劍修天才,一入劍閣便被看重的那個。”

  “我記得,他好像是叫——長孫寒。”

  那是她漫漫仙途的起點。

  也是她多少年愛恨難辨的開端。

  有開端就有終結,她給長孫寒穿心一劍的時候,一切就該終結,她該轉身離去,再不想起。

  ——可為什麽沒有!

  枯槁的嘴唇微不可察地顫抖著,連一點聲息都像是最艱難的事,需要用盡全力才能吐露,去咆哮,去呐喊,去嘶吼——

  “我就是,不甘心。”她從唇齒裏擠出字字沉重。

  她不甘心這輩子就這麽過,不甘心苦苦追尋多年隻落得兩手空空,不甘心掙紮十餘年隻剩下一個黯然收場,不甘心有朝一日對著鏡裏疲倦的臉,承認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輸家,過得像個笑話。

  怎麽可能甘心?

  退隱紅塵都是逃避、心灰意冷都是偽飾,她沒有一天放下,也沒有一天甘心。

  無論錯過多少次、失去多少次,她也終究不止歇。

  “絕、不。”她重重地咀嚼著每個字。

  “哎——沈前輩好像醒了,師父,沈前輩醒了,她剛剛說話了,你快來。”大呼小叫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隔了蒙蒙的壁障,一開始聽不真切,又越來越清晰。

  沈如晚微微皺了皺眉頭。

  這是誰啊?她想,吵死了。

  可那大喊大叫的人一點也不知趣般還在嚎著,“總算是醒了,沈前輩這次受傷真的好重啊!”

  知道她受傷了還大吵大鬧的,生怕她靜養起來是吧?

  沈如晚沒好氣地想著,像是有一身的脾氣,不知道往哪發泄,滿心煩躁。

  “別吵。”她用盡全力開了嗓,聲音很輕,聽起來特別沙啞,很疲倦。

  這聲音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房間裏忽然沒聲音了。

  包括沈如晚,她也一驚。

  這是她的聲音?

  她已經有好多年沒聽見自己聲音這麽沙啞了,上一次還是在雪原上,被邵元康救起又蘇醒的時候。那時候她既慶幸自己還活著,可又痛恨自己還活著,這麽多年她一直都在想這個。

  可現在不一樣了。

  她想,她再也不會著迷於忘卻和回避了,她現在想要的是真相、是成功、是把想要追求的東西都緊緊握在手裏,誰也奪不走,除非她死。

  現在,她想睜開眼睛,重新回到那個她熟悉的世界。

  沈如晚的眼皮微微顫動了幾下,像是風拂過花瓣一般輕微,可睜開隻是一瞬間。

  她靜靜地睜開眼睛,像是堪稱傑作的傀儡活了過來。

  曲不詢就坐在榻邊,緊緊盯著她。

  他神色很沉,眉頭緊鎖,在她睜眼那一瞬還沒來得及收起關切,微怔地和她對視。

  沈如晚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他臉上。

  “我睡了多久?”她忽然問,聲音很啞,慢慢的,可比方才有力氣了一點。

  曲不詢喉頭收緊了,咽下幹澀。

  “二十多天了。”他說得也很慢,若無其事,“知道你愛睡覺,可也不能睡這麽久吧?”

  在原本預期裏,沈如晚十五日左右便該醒的,可日子一天天過,她卻一直昏睡,氣息仍舊微弱,神識也沒什麽波動,仿佛就這麽天長地久地睡下去一般。

  “沈前輩,我師父可是被嚇壞了。”陳獻忽然探出頭來,“你是沒看見,前幾天我師父的臉色那叫一個沉鬱冷凝,恨不得把你叫醒,自己躺下。這幾天我嚇得大氣不敢喘。我們都特別擔心你。”

  沈如晚眼珠慢慢地轉了一圈。

  陳獻和楚瑤光都湊在她床榻邊上,喜氣洋洋地看著她。

  她好久沒見過這樣真切為她歡喜的臉了,很慢地勾了一下唇角。

  這一點微小的表情似乎也很耗費力氣,讓她疲倦不堪。

  “陳緣深找到了嗎?”她忽然問道。

  眼前的笑臉忽而消失了。

  無論是陳獻還是楚瑤光,都用一種忐忑的神情望著她,欲言又止。

  隻有曲不詢神色還沉沉的。

  “沒有。”他說,聲音平穩,“沒有人見到他,鍾盈袖也不知道——這未必是個壞消息。”

  沒有找到陳緣深,至少沒有找到他的屍體,也就不能說明陳緣深死了,總沒到最壞的地步。

  也許,也能算個寄托。

  沈如晚沒說話。

  她半闔眸,微微抬了抬手,像是示意他們把她扶起來。

  曲不詢默不作聲地伸手,攬在她背後,穩穩地將她扶著坐了起來,靠在那裏,沒什麽力氣,脊背也不複從前那樣永遠挺直,可不知道為什麽,她抬眸時,他總覺得她和往常不太一樣。

  “我要回蓬山。”她說。

  曲不詢一怔。

  他沒想到沈如晚剛一醒來就說這話,從前沈如晚不是一直回避的嗎?

  “我受夠這些事了。”沈如晚無波無瀾地說,很平靜,可每個字都有種難以描繪的強硬,像是忽然拂去塵埃,露出冰冷堅硬的劍身,“我需要一個真相,也需要一個了結,我等得太久了,我不耐煩了。”

  天長日久,傷口也變成糜爛不去的腐肉,越演越烈。

  她越是回避它,也就越是任它生長,任她衰弱,每次觸碰都撕心裂肺,慢慢地失去更多東西。

  她要剜肉醫瘡。

  “你有沒有在翁拂那裏問出什麽消息?”她問曲不詢,“還沒問過你——翁拂說了他背後的人是誰嗎?”

  曲不詢默然。

  “當時靈女峰要崩塌,翁拂又不願說,甚至寧願死,我來不及細問,得到的答案多半不準。”可他隻說不準,卻沒說翁拂的答案是什麽。

  “啊?原來翁拂死前也交代過了?”陳獻聽了,訝然,“師父,你之前都沒和我們說!”

  曲不詢瞥了他一眼,神色平靜。

  “和你說了有什麽用?”他反問,“難不成你能幫我找出幕後真凶?”

  陳獻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他顯然不是動腦子的能手。

  “可瑤光腦子好使啊!”他說,“而且瑤光一直在找她的妹妹,她也想知道背後的真凶是誰啊。”

  沈如晚聽到這裏,不由朝楚瑤光望去。

  “是了。”她不期然想起,“你是來找你妹妹的——在這裏沒找到嗎?”

  楚瑤光看起來頗多憂愁。

  “我問過了那些藥人,沒人見過她。”她皺著眉頭,“如果她不在鍾神山,又會在哪裏呢?難道還有別處在種七夜白嗎?”

  這些天楚瑤光走遍了靈女峰,既是為了將之前白飛曇異火留下的祟氣找到並清除,也是為了打探妹妹的消息,可惜一無所獲。

  “多半是沒有了。”曲不詢說。

  其他三人一起看過去。

  “十幾年前,七夜白被毀過一批,十年前,又被毀了一次,再然後,最擅長種七夜白的靈植師也死了,現在我們見到的都是幕後之人重新組起來的人。陳緣深天賦不高,經驗也少,試驗了幾年,再之後才慢慢熟練,更別提去教旁人。”曲不詢淡淡地說,“算算時間,他們沒法再開辟新址。”

  曲不詢語焉不詳,可沈如晚心知肚明,第一次被毀是沈家,第二次指的是長孫寒被誣陷的那次,而那個身死的靈植師,也就是死在她手下的師尊。

  楚瑤光聽了這一番解釋,不僅沒解憂,眉頭倒是蹙得更緊了,很是苦惱,“那她到底會在哪裏啊?”

  沈如晚問她,“你當初為什麽確定你妹妹失蹤是和七夜白有關係?”

  從前楚瑤光從未提起這個。

  楚瑤光沉默了好一會兒。

  “這說來,實在是難以啟齒。”她說,“舍妹資質不佳,修仙無望,偏愛世間離奇異聞傳說,總想親身體驗一番,成就話本裏轟轟烈烈的故事。不知被她從哪兒聽來了七夜白這種奇花,正巧和家裏鬧了不愉快,收拾了包袱就出來找七夜白了。”

  就連楚瑤光也是後來才知道這世上還有這樣的奇花。

  ===第113節===

  可想也知道,這樣驚世駭俗卻鮮少有人知曉的花,背後一定藏著許多吊詭的故往,要麽便是被人當作搖錢樹攫取財富,豈容他人覬覦?

  楚瑤光倒不怕妹妹遇上打不過的人,隻靠楚家備下的法器和符籙就足夠自保的了。

  可她最怕的就是小女孩子不知道人心險惡,被擄去也當了藥人。

  “這就奇怪了。”沈如晚說,“你妹妹一直待在家裏,又是怎麽知道七夜白的?”

  “似乎是出去閑逛,聽了個散修聊閑篇聽見的。”楚瑤光說,“後來我們去尋那個散修的蹤跡,已是找不到人了,隻知道是個年歲很大的老爺子,收拾得很精神,為人也很講究,花錢很有一手,千金散盡還複來,隻是嘴巴也很毒,罵起人來陰陽怪氣的。”

  曲不詢和沈如晚還沒聽出個頭緒,陳獻卻越聽越覺得不對勁,“這老頭不會恰好長得很高,頭發梳成這樣,一副天底下他最聰明、其他人都是傻瓜、他不稀罕和你們計較的樣子吧?”

  楚瑤光怔了一下。

  “似乎,是有人這麽說過。”她努力記憶。

  陳獻神色古怪。

  “這不是……老頭嗎?”

  陳獻口中的老頭?

  曲不詢挑眉。

  “孟華胥?”他篤定地問。

  陳獻點點頭,“就是他啊!他是我見過最臭屁的老頭子,絕對是他沒錯。”

  說起孟華胥的時候,陳獻的表情比往日更生動,翻了個陰陽怪氣的白眼,卻不是對著曲不詢,而是對著記憶裏的孟華胥的。

  可提起孟華胥就陰陽怪氣,有時候並不代表他厭煩孟華胥,反倒表明在陳獻心裏,孟華胥是有很重要地位的。

  曲不詢目光微微一偏,和沈如晚不作聲地對視了一眼。

  “這事一時也商量不出個頭緒,你們沈前輩剛醒,有點累了,讓她再歇一會吧。”他語氣平淡,說著要讓沈如晚休息,他自己卻還坐在榻邊,沒有一點動彈的意思。

  “哦,好。”陳獻老老實實地站起身,卻沒走,“師父,你不走啊?”

  楚瑤光本還在想妹妹的事,聽到這裏,又是沒忍住,狠狠戳了陳獻腰後一下,把後者戳得倒吸一口涼氣。

  “走就走了,那麽多話幹嘛呀?”楚瑤光拉著陳獻的胳膊往外走,腳步匆匆,像是被什麽凶獸追著跑,“你讓曲前輩和沈前輩單獨說會兒話。”

  門被掩上了,把吵吵鬧鬧隔在門外。

  曲不詢微微舒了口氣,目光一轉,看見沈如晚似笑非笑地望著他,不由一頓。

  “說吧。”沈如晚聲音還是輕輕的,沒太多力氣,“翁拂當時和你說了什麽?”

  之前曲不詢含糊過去了,不像是不願說給她聽的樣子,隻可能是避諱陳獻或楚瑤光,現在兩人走了,總該說了。

  曲不詢不由又皺起眉頭。

  “翁拂當時確實答了,可又答得含糊不清。”他說著,朝門口望了一眼,抬手下了個隔絕聲音的禁製,聲線沉沉,“他說,想要找罪魁禍首,那就去找孟華胥吧。”

  這和他們之前猜想的根本不一樣。

  根據從前的線索看,鍾神山的幕後真凶,要麽是寧聽瀾,要麽是希夷仙尊鄔夢筆,其餘人絕難有那麽大的本事瞞天過海。

  至於一開始被當作重要線索的孟華胥,因為太過神秘,且在種植七夜白的事中沒留下什麽痕跡,而漸漸解開了嫌疑,卻沒想到今日新的線索一拚湊,竟又帶著新的嫌疑出現了。

  怎麽兜兜轉轉又成了這個人?

  難怪曲不詢避開了陳獻,私下才同她說,以陳獻對孟華胥那種看似嫌棄實則親近的態度,乍然聽見這話,還不得當場爆炸?

  當初在東儀島上得到的筆記基本可以確定七夜白是孟華胥培植出來的。

  楚瑤光的妹妹也是從孟華胥那裏聽說七夜白的。

  翁拂也說要去找孟華胥。

  沈如晚也像他一樣,黛眉慢慢蹙了起來。

  寧聽瀾和鄔夢筆身份顯赫、很難對付不假,可這兩人也是明明白白的存在,順藤摸瓜能查到許多東西,而孟華胥就不一樣了。

  這人簡直像是個遊離在世外的人,太神秘了。

  神州之大,去哪撈這麽個神秘莫測的人啊?

  “你方才說要回蓬山?”曲不詢問她,“你打算去找寧聽瀾嗎?”

  沈如晚抬眸看向他。

  “不錯。”她說,“有些事我總要問清楚,無論是七夜白,還是關於……我和沈家。”

  曲不詢微微一頷首。

  “我倒不是打算攔著你。”他說,“不過你回蓬山前,總要再探點線索的吧?”

  他頓了一下,“既然孟華胥和鄔夢筆是朋友,幹脆直接去找鄔夢筆,問個明白。”

  鄔夢筆就在堯皇城,通過《歸夢筆談半月摘》就能找到。

  沈如晚垂眸。

  “好。”她簡短地說,不知怎麽的,竟從那略帶倦意的神容裏綻出堅冷如冰的冷然來,“是該見他一麵。”

  曲不詢不作聲地望著她,按捺著微微挑起的眉頭。

  他幽邃的眼瞳把她反反複複地打量,罕見地生出些舉棋不定來。

  “不認識了?”沈如晚目光一瞥,輕飄飄的。

  曲不詢不動聲色地舒了口氣。

  “你好像和之前有點不一樣了。”他語氣平淡地說,一點笑意,“是有點不敢認。”

  沈如晚斜斜地靠在那裏看著他。

  她慢慢地抬手,攥著他袖口,把他拉得更近一點,指尖順著他頸邊撫過臉頰。

  “哪裏變了?”她輕輕地問。

  曲不詢俯下身,和她貼得很近,幾乎像是細吻。

  “眼神。”他低低地說,凝望著她那雙清亮幽黑的眼睛,他目光幽沉,不期然地出神。

  先前沈如晚的眼睛裏,沒有那麽多勢在必得。

  “你知道嗎?”他忽然狀似隨意地說,“這些日子裏,我和邵元康相認了,聊到從前的事,他跟我說——當初你去歸墟下找我,傷得很重,若不是被他救下了,甚至命懸一線?”

  沈如晚微怔。

  “沈師妹,”曲不詢的拇指一點點撫過她唇瓣,有點用力,像是在拭去,又像是在描摹,癢得止不住,他聲音很低沉,在胸腔裏輕輕震顫般遞到她耳邊,“你是不是該給我解釋一下,一個素昧平生的師兄,怎麽就值得你奮不顧身去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