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作者:若詩安軒      更新:2023-02-11 08:53      字數:3696
  第61章

  蘇暮雪這一年在荊州過的極為順遂, 重開了米鋪,茶行,綢緞莊, 錢莊,且生意做得很紅活, 每日都會有人多人來光顧。

  她這個掌櫃還是在暗處, 唯有每月月中視察的時候才會出現, 且都是以男裝示人, 幾家店鋪的掌櫃隻道東家是個俊俏郎君, 還是個極有手段的小郎君。

  上個月官府征糧, 各家糧鋪都早早把糧食送到糧倉, 可官府大人貪得無厭, 還想多得,其他幾位糧鋪都是本地人經營,唯有“盛喜糧鋪”是外地人, 故此打起了小算盤。

  蘇暮雪作為盛喜糧鋪的東家自是不會讓官府那邊如願, 略施小計,讓官府大人收回了成命,還把之前征收的那些糧食悄悄給送了回來。

  幾個掌櫃聽罷紛紛伸出大拇指,慨歎東家厲害。

  明玉挑眉,心說:那是當然,我們小姐可厲害了。

  蘇暮雪做的事一句兩句也說不完, 比如上上個月, 她還幫著破獲了一樁盜竊案, 是個陳年舊案。

  還有上上上個月, 出錢出力, 修葺河道, 讓荊州百姓安然度過了汛期。

  用明玉的話來講,他們小姐太厲害了,簡直是神了。

  荊州城東有座寺廟,專門供奉為荊州做出過貢獻之人,蘇暮雪的牌位也在寺廟裏,名字不是蘇暮雪,是蘇宇寧。

  寧是取自她表哥的那個寧。

  原本蘇暮雪是不同意供奉的,隻是耐不住荊州百姓熱情,後來為了回報荊州百姓,盛喜糧鋪每個月都會開倉放糧,接濟災民,風雨無阻,還設了粥棚,以供毗鄰州縣百姓吃食。

  蘇暮雪雖來到荊州短短一年,卻做了別人從未做過的事,街上有人見到她,都會駐足,主動向她問好。

  蘇暮雪每每都會含笑意應對,這一年與她來說,是最肆意的,做著自己想做的事,過著自己想過的生活,即使是寒風,拂在身上也是暖的。

  另外,她還招攬了一些女工,都是些沒有家的女子,她給她們提供住處,讓嬤嬤交給她們營生的本領,或是刺繡,或是製香等,按照她們自己的意願學習,一旦學成,便招錄到店鋪裏,她們的工錢也從來不比男子少。

  偶爾明玉會提出質疑,“小姐,這樣做會不會不好?”

  “不好?哪裏不好?”舊習是需要一點點改變的,那麽便從她這裏開始。

  蘇暮雪對姑娘們太好,某刻也會流傳出什麽不好的話語,說她養這些女子,其實是為了供自己享樂,她才不是大善人,她是地地道道的大奸商。

  蘇銘和阿五對蘇暮雪維護得很,幾乎這話沒說完多久,便再也尋不到那嚼舌根之人。

  那人被麻袋罩著,挨了一通打,阿五打人專挑臉上打,蘇銘身子不利落,沒動手,動的腳,給了那人幾腳。

  之後,再也沒人敢胡亂說些什麽不中聽的,倒是時常會聽到誇獎的話,說蘇大東家年輕有為,又相貌堂堂,實乃良配。

  荊州什麽人的鼻子最靈?

  媒人。

  她們爭先恐後的來到蘇府,為蘇大東家說媒,琴棋書畫,環肥燕瘦,什麽樣的女子都有。

  起初蘇暮雪還能同她們客氣上一兩句,後來幹脆閉門不見,媒人太能叨叨了,她惹不起,隻能躲了。

  夜裏,睡前,明玉想起了白日王媒婆拿著一張畫像進府的情景,淺笑著說道:“小姐,那個劉小姐長得甚是好看,你真不去看看嗎?”

  彼時,蘇暮雪正躺在美人榻上側傾著身子看書,白皙指尖慢悠悠掀著,聽到明玉的話後,執起書輕輕敲了下她的頭,說了句:“頑皮。”

  明玉現在的性情有幾分明霞的樣子,偶爾還會開起了玩笑,她笑著道:“這些媒婆啊,眼太拙了,拿什麽女子的畫像啊,應該帶些俊俏郎君的畫像給我們小姐瞧瞧。”

  越說越沒譜了,蘇暮雪坐起,抬手又給了明玉一下,這次敲的她肩膀,佯裝生氣道:“胡鬧。”

  明玉一點都沒被嚇到,還輕笑出聲,指著蘇暮雪紅潤的臉頰說道:“小姐,你臉好紅啊。”

  蘇暮雪起身去追她,明玉朝前跑。

  主仆二人在屋內追逐時,房頂上有人在把酒言歡,蘇銘後傾著身子,手執酒瓶和阿五淺淺碰了下,阿五勾唇笑起,仰頭飲了一大口。

  今夜有星有月,月亮掛在樹梢,銀白的光芒灑了一地,連影子都透著幾分迤邐。

  屋內的笑聲許久未消,他們兩個人臉上的笑意也漸漸加深,阿五挑了下眉,淡聲道:“來。”

  “來。”蘇銘仰頭又飲了一口。

  阿五想起他被抓走之事,問:“為何不告訴小姐是何人抓走的你?”

  “不重要。”蘇銘仰頭看著明月,淡聲道,“現在就挺好的。”

  “你有沒有想過,或許小姐已經知曉了呢。”阿五道,“小姐蕙質蘭心,連官府大人的計謀都能看穿,又怎麽會不知誰抓走的你。”

  “知道了又何妨。”蘇銘說,“我現在隻願小姐開心,再也不要和宮裏有任何牽扯,小姐已經為了我放棄一次了,若不是因為我,那日她從正曦宮出來便可以逃離帝京了,我已然害了小姐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

  蘇銘定定看著阿五,“以後這事休要再提。”

  阿五所說不假,以蘇暮雪的聰明怎麽可能不知道蘇銘是被誰抓走的,她之所以不去找那人算賬,是因為有更緊要的事。

  他們的安危便是更緊要的事。

  她不能讓他們再涉險,他們,一個都不能少。

  明玉鋪好床鋪,突然想起什麽,“對了,小姐,小墜子來信了。”

  ===第77節===

  這兩年小墜子一直在外麵奔波著,最初在邊關,後來去了浙州一帶,後來又去了邊關,之後又回了浙州一帶。

  這封信是從萊州送出的。

  蘇暮雪問:“在哪?”

  明玉走到案幾前,從書裏翻出信箋,“小姐,給。”

  蘇暮雪接過,彎腰坐在椅子上,身體傾斜著靠近了燭燈些,展開信慢慢開起來,眉梢也跟著揚起。

  “小姐,有什麽好事嗎?”明玉見她淺笑嫣然,杏眸裏都是光,忍不住問。

  “小墜子說他遇見晏州了。”蘇暮雪道,算算日子,應該是前幾個月的事。

  “鄭大人?”明玉走到桌子旁,“鄭大人怎麽會去萊州的?”

  蘇暮雪:“晏州現在官職加身,少不得要四處辦事,興許是去萊州辦事的。”

  鄭煊去年協同康權武防汛,在浙州一帶生活了四個月,後同康權武一起回到的帝京。

  賑災有功,加封進爵,得了不少賞賜。

  現下已經不是鄭太醫,是雲風國的戶部侍郎,算是破格加封,畢竟還從未有太醫任職戶部侍郎之事。

  也算是雲風國開天辟地頭一回。

  當然,群臣反對是在意料之中,不過蕭安辰沒有多加理會,他有自己的用意。

  至於之前的侍郎因為犯了事被關進了大牢裏,不日便將問斬。

  至於是何事,蘇暮雪也零星聽到過些消息,好像戶部侍郎某日吃醉了酒,自己獨自騎馬去了城門,同那裏守門的爭執起來。

  也就是那夜,城門防守不嚴,放了些人進來,據說溜進皇城的是突厥那邊的人,至於真假無人知曉。

  翌日,關於彈劾戶部尚書的折子遞到了玉案上,且一道接著一道,最後一道折子是康權武遞的,裏麵詳細記錄了戶部侍郎如何監守自盜。

  每一處都記載的很詳細。

  戶部侍郎不得不認罪。

  可蘇暮雪還是隱隱覺得不對勁,那日戶部侍郎為何偏偏吃醉了去城門鬧事,引得突厥人進了皇城。

  帝京

  鄭煊還在辦公,伏案執筆寫著什麽,嫋嫋燭燈勾勒出他俊逸的容顏,側顏線條鋒利,下頜微緊,神情有幾許淡漠。

  劉叁湊近,輕聲勸慰道:“大人時辰不早了,該回府歇息了。”

  鄭煊筆未停,依舊寫著,劉叁看到他這副樣子,想起來那日回到帝京的情景,少爺滿心歡喜去了梅園,本以為能見到蘇小姐,誰知去了那裏才知曉,蘇小姐已然離開了。

  離開多久無人知曉。

  少爺站在空蕩蕩的庭院中,全身的力氣好像被抽走了般,眼神空蕩蕩的凝視著前方,不知在想什麽。

  那段日子與鄭煊來說是最難捱的,他私下裏命人找了許久,可都沒有蘇暮雪任何的消息。

  後來他得知,帝王也在找蘇暮雪,且也尋了很久,突然,心底生出喜悅,他想起了蘇暮雪曾經同他講過的話,她喜歡自由,海闊天空任君遨遊,離開帝京是她最希望做的事。

  隻是那日,這事差點被人破壞,戶部侍郎宋承同荊州來的親戚在酒樓裏吃了些酒,酒意上來,那個親戚說起了近半年荊州發生的事,尤其提了一嘴叫蘇宇寧的,還說,就是因為這個叫蘇宇寧的,讓他損失了一大筆銀兩。

  宋承隨口問道:“蘇宇寧是誰?”

  親戚回:“小毛孩,經營幾家鋪子,在知府大人眼裏有點地位。”

  說完他又說道:“聽口音,很像帝京人。”

  宋承挑眉:“帝京的?”

  親戚:“我這有他的畫像。”

  說著,那人從懷裏掏出了畫像,展開放在宋承麵前,燭燈有些許的暗,宋承命人又加了一盞,亮堂後,低頭去看。

  險些把自己嚇了一跳,“確定是這個人?”

  親戚道:“當然確定了,這畫像是我找人偷畫的,就是他,為我作畫的畫師也在,就在城外……”

  宋承打斷他,“畫師在何處?”

  親戚打了酒嗝,“城外啊。”

  宋承抓起他的手,目光灼灼道:“走,同我去找那個畫師。”

  兩人各乘一騎,飛快奔著黃城門而去,同那裏守門的起了爭執,趕巧鄭煊路過,原本他是不打算理會的,事有湊巧,宋承懷裏的畫像掉了出來。

  風吹拂,卷著飄到了鄭煊馬車下,劉叁見狀撿起,隨意一瞟,嚇了一跳,驚呼:“大人。”

  鄭煊正在執子下棋,淡聲道:“何事?”

  劉叁壓低聲道:“蘇小姐。”

  車簾倏然被撩起,映出鄭煊那張晦暗不明的臉,“什麽?”

  劉叁把畫像遞上,“這是從宋大人懷裏掉下來的,這是蘇小姐吧?”

  鄭煊接過,垂眸去看,一眼認出正是蘇暮雪,她右側眼眉上那顆黑色小痣很顯眼。

  鄭煊把畫像折好,緩緩抬起眸,幾步外,宋承從馬背上跳下來,抓起守門護衛的衣服作勢要打人。

  有人走近求情。

  嘈雜聲傳來。

  鄭煊眸光落在後方混在人群中進來的那幾人身上,他追查那幾人很久了,是突厥人,眉梢蹙起,他一邊把畫像收起,一邊道:“去通知王放,說城門口有人鬧事,另外,命人看好了那幾個突厥人。”

  劉叁領命,駕馬離開。

  後來,便有了宋承失職貪墨之罪,至於那張畫像則不了了之,畫像上之人,無人識,更無人見過。

  荊州,蘇府

  蘇暮雪夢魘很蹊蹺,隔三岔五便會來一次,這次夢到的是,蕭安辰舉著刀對自己脖子抹去,口中依然念念有詞。

  “阿雪,你想看朕流血是不是,朕流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