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作者:若詩安軒      更新:2023-02-11 08:53      字數:3850
  第47章

  蕭安辰到底是小心眼了些, 把三日後出發提前了兩日,鄭煊是趴在馬車軟墊上上路的。

  老夫人哭得稀裏嘩啦,去攔時被鄭永川擋在了門口, 鄭永川怒斥,“再敢亂來, 明日我便把休書給你。”

  老夫人眼一黑再次昏了過去, 丫鬟們一團亂。

  鄭煊出發突然, 蘇暮雪是後來才知曉的, 阿五駕著馬車帶她追去時隻看到了浩浩蕩蕩一支隊伍。

  他們攆著追了好一會兒, 最後也沒追上。

  蘇暮雪從馬車上下來, 日光拂到她臉上, 映出淡淡的光, 好看的眉眼像是用筆重重描繪了一番。

  她眸底淌著濕漉漉的霧氣,看著一望無際的綠草,柔聲道:“晏州, 一路順風。”

  馬車上, 鄭煊似乎聽到有人在呼喚他,他撩起布簾四處看去,除了風和綠草,看不到人。

  劉叁打馬上前,“公子怎麽了?”

  鄭煊頂著一張憔悴的臉,雙眉緊緊蹙到一起, “可否聽到有人在喚我?”

  劉叁動了動耳朵, 給了周貳一個眼色, 周貳搖搖頭, 兩人異口同聲道:“人的聲音倒是沒聽到, 隻聽到了風的聲音, 公子外麵風大,您還是進去躺著吧。”

  有史以來第一位趴馬車裏帶兵去剿匪的將軍,這個“將軍”還是蕭安辰臨時封賞的。

  醫官當將軍雲風國開國第一個,將來載入史冊,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呸,周貳想到這就忍不住吐口水,義憤填膺道:“依我看啊,陛下就是想咱們公子死呢,這樣陛下好繼續跟那位續前緣。”

  劉叁白瞪了他一眼,瞅瞅前麵的馬車壓低聲音道:“就你知道,就你聰明,公子是傻子,行了吧。”

  “你——”周貳被劉叁懟的說不出話。

  “行了,你什麽你,快閉嘴吧。”劉叁說,“你沒看咱們公子多難過嗎,咱們公子啊也是舍不得那位。”

  “有什麽好的,天下女子多的是,公子找什麽樣的沒有,非要找那個刀架在脖子上的。”周貳是心疼鄭煊,“我看啊,咱公子就趁著外出剿匪這段日子把那人忘了。”

  鄭太傅也是打的這個主意,曆練曆練,把不該有的心思都拋了,不該想著的人都忘了,回來後又是新生。

  “太傅也是,他就不怕公子出事麽?”劉叁道。

  “你傻啊,公子有武功的。”周貳瞪了劉叁一眼,“別人不知曉,你也忘了。”

  別說,劉叁還真把鄭煊習武這事給忘得一幹二淨。

  鄭煊早年體弱,為了活命,在寺廟裏修行過幾年,跟著師父學了些武功,不算很厲害,但一般人傷不了他。

  鄭永川也就是因為知曉這個,是以才舉薦鄭煊剿匪的,把匪徒消滅幹淨,重獲陛下器重,一舉好幾得,這趟剿匪,鄭煊是非去不行。

  鄭煊倚著軟墊,聽著周貳和劉叁你一言我一語,心情莫名的更差,他偏頭看向了遠處。

  樹枝晃動間,隱約看到了一抹纖細的身影,她立在路邊遙遙相望,眸中除了擔憂外,還有對自由的渴望。

  何時,她才可以離開帝京,離開這裏。

  “小姐,起風了,咱們回吧。”明玉說道。

  蘇暮雪輕點頭,轉身回到了馬車上,明玉見她心情不好,一路上也沒開口說話,直到看見梅園附近的那幾處宅子,才開了口。

  “小姐你看。”

  蘇暮雪順著撩起的窗簾抬眸去看,圍著梅園的幾處宅子都已經興建好,奇怪的是幾處宅子的大門都是同一個顏色,大小也一樣,不知情的還以為是同一個主家。

  朱紅大門,熠熠生輝,上麵的琉璃瓦被日光照得氤氳蒙蒙的,晃得人眼花繚亂。

  “小姐你說奇不奇怪,這三處宅子大門竟然是一樣的。”明玉說道,“就連門口的石獅也是一樣的,這不會是同一家的吧?”

  明玉的話點醒了蘇暮雪,她偏頭對阿五說道:“回頭你去查一查,看看這幾處宅子的主人到底是做何營生的,他們的店鋪開在哪裏?家裏還有什麽人?”

  “是。”阿五邊駕馬車邊問道,“小姐是覺得有什麽不妥的地方嗎?”

  “沒有不妥的。”可正是因為沒有不妥的,才更有蹊蹺,這幾處宅子的主人,有問題,“你且去查。”

  阿五:“是。”

  皇宮裏,慶和殿

  蕭安辰這幾日都未犯病,也有未曾身子不適,隻是怒火多了些,崔雲忠進殿同他密談,稟明了那日宮宴禦賜的事,說刺客耐不住交代是有人指使他行刺的,他在刺客身上搜到了一條帕子,看做工質地應該是宮中之物。

  崔雲忠還說,他已經查明,帕子的主人是太後身邊的大宮女,隻要帝王發話,他便可以提人來查問。

  蕭安辰聽後劍眉擰到一起,神情肅冷道:“查!”

  永樂宮裏怒聲哭聲一片,春喜跪在地上求饒,“太後娘娘救我,太後娘娘救我。”

  太後撫著胸口道:“崔雲忠,你敢!”

  崔雲忠冷聲道:“臣奉旨辦事,請太後恕罪,帶走!”

  春喜被帶走,其他幾個管事的嬤嬤也被帶走,一夕之間隻剩太後一個人,太後險些氣暈過去。

  周嫣然聽到動靜先是藏了起來,等確定人都走了後,才從房間裏出來,她沒急著扶起太後,而是去了後間,在淩亂的箱子裏找到了很多珠寶錢財,能帶走的都帶走了,隨後她先回了住處,把東西放下,又折回來。

  “太後,太後。”

  王嫣然尋到太後,把太後扶起,淚眼婆娑說道:“太好,可嚇死臣妾了。”

  太後也被嚇得不輕,臉色慘白,抓住王嫣然的手道:“哀家隻有你了。”

  一語成讖,太後還真隻剩王嫣然這個“心腹”了。至於春喜她們,根本不經打,幾下便殞了命。

  蕭安辰雷霆之勢,借機處罰了幾個太後的黨羽,還覺得不可,連帶著把幾個宗親也給訓了訓,削官的削官,罰俸祿的法俸祿,剩下幾個膽子小的,也旁敲側擊了一番。

  群臣都道,陛下莫不是瘋了不成,不然為何如此動怒。

  實則,蕭安辰早有此意,之前被大臣按著,這也不能有那也不能做,很多事都畏首畏尾,正巧借這個機會拔掉幾個眼中釘。

  當然,除了上麵那些,還有其他緣故,若不是那名刺客,皇後也不會憤然離去,說到底,刺客是誘因,他不能拿皇後怎麽辦,隻能在刺客身上動刀。

  他的皇後不理會他,他們也別想好過。

  想到蘇暮雪,蕭安辰的心狠狠縮了下,像是墜著一塊巨石,壓得他喘不過氣,他多想抱抱她,告訴她,他這一生隻喜歡過她一人。

  他想求她不要走。

  別人不知蕭安辰心思,周嵩是知曉的,他是看在眼裏疼在心上,帝王臉色一日比一日差,處理朝務的時間一日比一日長,之前還能在三更天休息,現在要四更天了。

  五更上朝,幾乎還沒怎麽睡便要上朝,日複一日,即便鐵打的人也受不了。

  帝王臉色越發鐵青,眉宇間的冷意也日漸濃鬱,燭燈下的那張清雋臉龐像是覆了一層寒光,拖曳間生出森冷感。

  看一眼,直叫人牙齒打顫。

  還有他的身形,一日比一日清瘦,看著便叫人心疼。

  周嵩擔憂帝王又病了,先找來杜春,商議著辦法,杜春能有什麽辦法,隻能先開些補元氣的湯藥。

  蕭安辰不喜喝藥,看到宮女端來的湯藥,直接給掀翻了,宮女嚇得跪在地上,周嵩揮揮手,示意宮女退了出去。

  喝湯藥不行,又找不出別的法子,周嵩急得團團轉,左等右等,總算等來蕭安辰放筆歇息的那日。

  本以為帝王可以好好歇一歇了,誰知卻是坐馬車來到了城東的宅子,周嵩看著宅子便明了了,陛下這是又想皇後娘娘了。

  他們來時日落西山,火紅的霞光映滿天,連大地都是綻紅色的,遠遠望去,像是沒有邊際的紅海,風一吹,紅海蕩起瀲灩的波。

  霞光消失後,庭院裏掌起燈,火紅的燈籠掛在長廊上,像是一道蜿蜒的紅光。

  明玉也注意到了,回到偏殿後,輕聲道:“小姐,最東邊的宅子許是今夜有人住進來,奴婢看到他們亮起紅色燭燈了。

  燈光實在是太紅,隔著牆都能看到。

  蘇暮雪正在看米鋪的賬本,聽聞緩緩抬眸,隔著敞開的窗子看了眼,確實遠遠的能看到一抹紅。

  “他家有喜事?”蘇暮雪問。

  ===第56節===

  “不知,”明玉道,“他們神神秘秘的,誰知道他們到底做什麽。”

  “算了,阿五不是說嗎,他們就是正經的商人。”蘇暮雪頭再次低下,身體朝燭燈靠了靠,“等白日見了,咱們再同他們打招呼。”

  “好。”明玉給蘇暮雪鋪好床,問道,“小姐還不就寢嗎?”

  “再等等,”蘇暮雪慢慢掀開賬簿,又去看下一頁,指尖在上麵落下淺淺的痕跡,隨即做了勾畫,看完後說道:“讓米鋪掌櫃重新做賬給我送來。”

  明玉一聽,心道,這是賬目做得不對,她點頭說:“好,明日我就去見米鋪掌櫃。”

  真以為東家是軟柿子好糊弄啊。

  做夢。

  蕭安辰等了許久才等到蘇暮雪那端傳來均勻的呼吸聲,這位無所不能的帝王,最近酷愛聽牆角,上次砸了暗道後,王放又命人重新修繕了一下,桌椅都是新的,茶盞也是從宮裏帶出來的,茶是蕭安辰喜歡的龍井,用晨露泡製,入口味道極佳。

  伴著蘇暮雪的呼吸聲,他淺淺飲著茶,不知不覺身上的疲憊感消失一大半。

  果然,她才是他的良藥。

  蕭安辰正安然飲茶時,牆那麵傳來動靜,蘇暮雪被咳聲吵醒,明玉端來茶水,扶著她喝下,一時間蘇暮雪睡不著,兩人淺淺聊起來。

  明玉問道:“小姐,你真不打算再回皇宮了嗎?”

  蘇暮雪定定道:“是,再也不會回去。”

  這句話落在蕭安辰耳中,讓他心狠狠抽了下,他臉上的悠然之色再也沒有了 ,眉宇間生出濃重的挫敗感。

  恍惚間,胸口傳來痛意,攪得五髒六腑不得安生,握著杯盞都是手指無意識顫抖起來。

  蕭安辰痛到無法呼吸了。

  周嵩輕聲道:“陛下,時辰不早了,該——”

  蕭安辰眼神打斷了周嵩未說完的話,明玉的聲音再度傳來,“小姐,若是陛下不放您離開怎麽辦?”

  “無妨。”蘇暮雪聲音變冷,“那他也尋不到我。”

  “小姐您可以不要做傻事,”明玉擔憂道。

  “放心,你家小姐不會做傻事的。”蘇暮雪輕哄。

  話題轉移,明玉似有感慨道:“像小姐這樣的女子本該有更好的男子來配,那人身家不用多顯貴,隻要待小姐好便足矣。小姐,奴婢惟願小姐以後能良人,那個人能一輩子愛護小姐。”

  蘇暮雪摸摸明玉的頭,輕笑著喚了聲:“傻丫頭。”

  明玉笑著縮進她懷裏,阿白也跑來湊熱鬧,喵叫起來,裏間裏傳來笑聲。

  她們笑得有多歡快,蕭安辰便有多氣憤,良人?

  一輩子愛護?

  不,阿雪是他的,這輩子也隻能是他的。

  誰都不要妄想,他不允!

  蕭安辰的怒火來得很突然,手指用力一捏,杯盞在他手指碎裂,碎片插進掌心深處,有血涓涓流出,豔紅了他身上的玄色團龍紋常服。

  那抹觸目驚心的紅,看一眼都讓人心悸。

  周嵩靠近,一副急壞的模樣,勸諫道:“陛下,陛下,請勿動怒。”

  蕭安辰握得更緊了,隱約能聽到骨骼錯位的聲音。

  阿雪想嫁人,絕、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