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作者:若詩安軒      更新:2023-02-11 08:53      字數:3514
  第45章

  人從雲端跌落是什麽感覺?痛, 無法言說的痛,蕭安辰前一刻還因可以為她做點什麽而高興,下一刻在聽到她說和離後, 整個人像是被什麽碾壓了似的,全身上下無一完好之處。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一臉詫異地睨著蘇暮雪, “阿雪, 你說什麽?”

  蘇暮雪定定道:“求陛下同意跟臣女和離。”

  蘇暮雪有多大膽呢?

  世上從來沒有主動說出和離的皇後, 她是第一個。

  蕭安辰身體踉蹌著後退兩步, 臉上血色盡失, 心上好似破了個偌大的洞, 此時正涓涓流著血, 全身除了痛以外再也感覺不到其他。

  驀地,他感覺到眼角有些濕漉漉的,起初以為是淚, 可看著掌心觸目的紅後, 才知曉是血,血順著眼角流淌下來,像極了暗夜裏來鎖命的亡魂。

  他看到了蘇暮雪平靜麵孔上漸漸浮現出的驚恐神情,他緩緩伸出手,想告訴她,他沒事, 他…很好。

  好像, 來不及了。

  “咚”重重倒地聲傳來。

  那夜的談話以蕭安辰突然昏倒終止, 周嵩和王放帶人衝梅園把人帶走了, 蘇暮雪全程冷眼旁觀, 事後明玉問她:“小姐, 你怕不怕?”

  怕?

  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有何好怕的。

  後來,阿五見到她,欲言又止了好久,最後道:“小姐,那夜你不應該和陛下提和離的。”

  阿五之所以那樣說,主要是擔憂蘇暮雪安危,要知道帝王一句話就能要一個人的命,阿五是怕蘇暮雪有不測。

  阿五說的這些蘇暮雪懂,那夜確實是草率了,帝王家從來沒有和離,隻有廢後,廢後的下場很淒慘,往往都會禍及背後家族。

  她不能為了自己的自由,再害了蘇家。其實和不和離都沒關係,反正以後她也沒打算再嫁人,隻要蕭安辰放她離開便好。

  蘇暮雪如是想。

  那夜後,蕭安辰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出現在蘇暮雪麵前,周嵩現在想起那夜的情景心還砰砰跳個不停。

  他從來沒見過誰流血淚,帝王是第一個,血液順著眼角流淌下來,蒼白的臉上掛著兩道觸目驚心的紅,像極了話本裏那些鬼怪的模樣。

  他沒見過黑白無常,可那夜瞧著帝王比紙還白的臉,真真像是看到了,不隻他嚇了一跳,隨行的護衛也嚇了一跳。

  急匆匆回到皇宮後,醫治了兩天兩夜才好轉,第三日才醒過來,醒過來的第一眼便是問:“阿雪呢?她還好不好?”

  周嵩這心呐,都要碎了,“陛下,您怎麽這個時候還惦記著皇後娘娘啊,皇後娘娘她好的很,倒是您,哎。”

  “阿雪沒事就好,阿雪沒事就好。”說完這句,蕭安辰再度昏了過去,翌日午後才醒來的。

  醒來後的帝王,神情陰戾,整日把自己關在慶和殿裏,每日除了處理朝務就是處理朝務,都好久沒有睡一場了。

  群臣勸說也不管用,隻能眼睜睜看著帝王眼瞼下方那片黑影變得越發濃鬱。

  周嵩上前去勸,被罵了出來,“滾。”

  王卯問:“周公公如何?”

  周嵩哭著臉道:“陛下根本不聽雜家的。”

  這樣又過了兩日,終於等來了契機,王放守在殿外,直到蕭安辰傳召躬身走進去。

  王放跪地道:“陛下,暗道已全部修好,直通梅園偏殿。”

  蕭安辰握著筆的手緩緩停下,抬起頭,腥紅的眸子裏溢出笑意,“修成了?”

  “是,”王放道,“上次陛下用時有幾處還尚未修葺完善,這幾日臣命人加緊趕工,已經全部修好。”

  “好,好。”這對於蕭安辰來說,算是天大的好事,以後他便可以隨時去看阿雪了。

  想到蘇暮雪,他又想到了她說的和離,眼底的笑意就這麽一點一點沒了,沉聲交代:“告訴你的人,暗道的事不許向任何人透露。”

  “陛下放心,臣已交代下去了。”王放道,“絕對無人敢泄露一字。”

  蕭安辰點點頭,“朕說過,事情辦好了會賞,你想要什麽?”

  “臣現在還想不到。”王放跪地道,“不如先讓臣想想。”

  蕭安辰:“好,那你先想,等想到了再來告訴朕。”

  人逢喜事,做事也順暢些,今日的議事很快議完,午膳時蕭安辰也難得多吃了兩口,周嵩提著的心呐,這才放下。

  隻是剛放下沒多久又提起來,有人來報,蘇銘突然昏迷。

  蕭安辰聽後,眉梢驟然擰到一起,讓周嵩備好車馬,著常服去了皇家別苑。

  皇家別苑裏,蕭安辰把侍衛叫來,問道:“怎麽回事?”

  侍衛跪地顫顫巍巍道:“奴才不知,奴才方才來送飯,他便是這副樣子了。”

  “不知道,”王放拎起他衣領,冷聲質問,“說!到底怎麽回事!”

  “奴才真不知。”王放手勁大,侍衛都快呼吸不上來了,臉通紅唇發紫,“咳咳,奴才真真不知。”

  蕭安辰給王放使了個顏色,王放甩開手,侍衛應聲倒地,“奴才真不知。”

  王放一腳踢在他胸口上,冷聲道:“滾。”

  侍衛連滾帶爬離開。

  ===第53節===

  周嵩走進來,“陛下,高太醫到了。”

  蕭安辰側身讓開,高瞻剛要行禮便被他製止,帝王凍著一張臉說道:“先救人。”

  高瞻跪地,打開藥箱,取出裏麵的銀針,對著蘇銘紮去,須臾,蘇銘停止了吐血,眼瞼慢慢掀開,對著蕭安辰冷笑一聲。

  聲音雖輕,但落在人耳中,如鬼魅輕笑,讓人不寒而栗。

  蕭安辰居高臨下睥睨著他,問道:“他傷勢如何?”

  “他中的是鴆毒。”高瞻說道,“不過幸虧藥量小,是以性命無憂。”

  “何來的鴆毒?”蕭安辰蹙眉問。

  地牢裏其他幾個人咚一聲跪在地上,“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奴才奴才也不知到底怎麽回事。”

  幾人說完頭抵著地,抖著肩,動也不敢動。

  高瞻執起蘇銘的手指看了看,發現他中指和食指指腹發黑,像是也染了鴆毒,道:“他這毒應該是自己服食的。”

  “嗯?”蕭安辰眸光落到蘇銘臉上,看到了他唇角一閃而逝的淺笑。

  “若臣猜測沒錯,他這手指便是服毒時不小心染上的。”高瞻細細查看,“他指腹前端黑暈更重些,應是在嘴裏放時指腹觸到了瓶口,不小心溢出來。”

  “去找瓶子,馬上。”王放吩咐道。

  眾人開始在地牢裏搜尋起來,地方不大找起來不費勁,最後在蘇銘身後找到,白色瓶子,瓶口確實有粉末。

  高瞻湊近淺淺聞了下,“陛下,正是此物。”

  蕭安辰走過來,抬腳給了蘇銘一腳,正巧踢他胸口上,蘇銘受不住,張嘴再次吐出一口血,噴在了蕭安辰黑靴上。

  周嵩驚呼一聲:“大膽蘇銘。”

  蘇銘唇角含著血,輕笑出聲:“哈哈哈,我不會再給你機會折辱我,更不會給你機會傷害我家小姐,狗皇帝,我不會讓你如願的。”

  言罷,他用力咳嗽起來,血再次紛湧而出,胸腔裏傳來撕裂般的痛感。

  蘇銘原本身子側躺,後來變成了正躺,他看著上方,似乎看到了多年前那個雨夜,他昏倒在將軍府門前,眾人把他抬了進去,小姐找來大夫給他診治。

  傷好後,他留在了將軍府,小姐待他如親弟般,給他縫製新衣,將軍見他聽話,收他為義子。

  他知曉,將軍收他為義子不單是因他聽話,更重要的原因是,小姐求得情,她憐他在這個世上沒了親人。

  蘇家對他有再造之恩,他這條命都是蘇家的,狗皇帝想用他的命威脅將軍威脅小姐,他決計不會讓他如意。

  即便是死,他在要保護將軍和小姐。

  蘇銘氣息漸漸弱了下來,眼瞼慢慢闔上,唇角的笑意一直都在。

  蕭安辰怒吼道:“朕要他活!他必須活!快救他!”

  高瞻:“是。”

  鴆毒是烈性很強的毒,無解,但好在蘇銘服食的不是很多,經過救治,他活了下來,雖氣息還是很弱,但好在活了。

  高瞻長舒一口氣,“陛下,好了。”

  蕭安辰不大放心,問道:“真能活下來?”

  “嗯,可以。”高瞻說道,“隻不過他身子以後會大不如前,舞刀弄槍肯定是不行了,但活著還是可以。”

  這個結果,與蘇銘來說,是最好的,畢竟鴆毒無解。

  他也算是撿回一條命。

  蘇銘在經曆生死時,蘇暮雪也得了些消息。

  鄭煊拎著剛出爐的栗子糕來到了梅園,彼時蘇暮雪正在寫書信,表哥有意在帝京開設錢莊,邀她一起,她前兩日空閑時去各個錢莊轉了轉,發現幾家店鋪生意都不錯,遂,決定答應表哥。

  蘇暮雪回信剛寫好,便看到鄭煊走了進來,她勾唇道:“晏州今日怎地有空來了?”

  這幾日宮裏事情多,鄭煊一直住在太醫院,今日才得了空閑。

  “正好忙完,給你帶些吃的過來,”鄭煊把栗子糕遞給明玉,明玉接過,笑吟吟道,“公子有心了。”

  鄭煊頷首淡笑,明玉知道他們有話要說,捧著糕點走出去。

  蘇暮雪看鄭煊神情,挑眉問道:“是不是有蘇銘消息了?”

  “也是,也不是,”鄭煊回。

  “嗯?何意?”蘇暮雪不解道。

  “近幾日我每處大牢都去了一次,沒有看到蘇銘的身影,也查了人名冊,上麵也沒他這個人。”鄭煊道,“他確實不在這幾處地牢裏。”

  “那他會在哪?”蘇暮雪一臉愁容道,“還有何處是能藏身的?”

  鄭煊指尖輕輕叩擊桌麵,淡聲道:“還有一處。”

  “哪裏?”蘇暮雪問道。

  “皇宮。”鄭煊睥睨著她,“不知阿窈可否知曉往生殿。”

  “……”蘇暮雪想了想,“往生殿是宮裏最偏僻的一處,據傳那裏曾經死過很多人還鬧鬼,後來再也沒人踏足過,晏州懷疑是那裏?”

  鄭煊:“是。”

  蘇暮雪抿唇沉思片刻道:“那就去往生殿探探。”

  說來容易但做起來很難,想去往生殿勢必要進宮,蘇暮雪如今的身份根本沒法進去,她臉上生出一絲愁容,眸底的光就這麽暗淡了些。

  鄭煊勸慰道:“阿窈別急,我來想辦法。”

  “你?你有何辦法?”

  “明日我要給太後請平安脈,我會尋機會去看看,你且等我消息。”

  ……

  這夜,蘇暮雪因看賬本晚了,幹脆歇在了偏殿裏間,明玉在外間候著,前半夜還好,蘇暮雪睡得很沉,後半夜總感覺到有人在暗處看著她,那道眸光很炙熱,讓她無端從夢中驚醒。

  她急呼一聲:“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