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作者:若詩安軒      更新:2023-02-11 08:53      字數:3976
  第37章

  蘇暮雪征愣看著眼前人, 那些紛擾的回憶衝進腦海中。

  “朕要你做什麽你便做什麽。”

  “不要試圖反抗朕。”

  “阿雪要乖。”

  “蘇家軍的安危都在你身上。”

  “來,躺好。”

  “朕說過,朕不喜你穿這身粉色衣衫, 不夠端莊大氣,脫了!”

  “阿雪, 別跟朕賭氣, 你知曉的, 朕不會輸。”

  “乖, 別讓朕不高興。”

  “你是皇後, 應該知道你我之間不隻是夫妻還是君臣。”

  “阿雪還是學不乖, 還在肖想一世一雙人。”

  “阿雪, 你錯了, 情愛這東西,朕從來,不屑。”

  “……”

  蘇暮雪耳中都是蕭安辰說的話, 一字一句, 句句誅心,她踉蹌後退幾步,麵紗下,貝齒緊緊咬著唇,似乎隻要這樣才不會讓自己發出聲音。

  蕭安辰又走近了些許,借著銀白月光凝視著朝思暮想的人兒, 眼淚不知不覺流淌出來, 他顫抖著伸出手, 想摸一摸蘇暮雪的臉。

  他已經好久沒有碰觸過她了。

  有多久呢, 似乎過了一生這麽久。

  阿雪, 阿雪, 那個在夢中哭喊無數次的名字,終於有機會再叫一次。

  “阿雪,你——”

  “我不是阿雪!”蘇暮雪厲聲打斷他的話。

  “不,你是,你就是我的阿雪。”蕭安辰顫顫巍巍走上前,腿太疼,他不能走太快,“阿雪,是我啊,阿辰。”

  蘇暮雪冷哼一聲,用近乎殘忍的語氣說道:“阿辰?誰是阿辰?我不識。”

  “不不,你怎麽可能不記得我,你不可能不記得我,”蕭安辰有些接受不了她不記得他這件事,幾近瘋魔道:“你不能不記得朕,朕不允!”

  朕不允,三個字,像是利劍一樣穿透蘇暮雪的心,這句話她聽過太多次了。

  他不允?

  他憑什麽不允。

  她就是不要記得他。

  ===第39節===

  這輩子都不要。

  蘇暮雪眼神冰冷似劍,一字一句像是在蕭安辰心上戳刀子,戳進去還不行,她要的是反複戳反複拔。

  “我說了不識就是不識,莫不是這你也要強迫我?”

  “不,我不是,”蕭安辰手再次伸出去,試圖去握她的手,蘇暮雪側身避開,蕭安辰看著空蕩蕩的手,臉上揚起一抹苦澀的笑。

  阿雪不要他了,阿雪不要他了。

  這個認知讓他心痛難捱,心髒像是被什麽掐著,死命的掐著,他像是溺在了水裏麵,窒息感一波波襲來。

  痛,無法言說的痛,自心底蔓延,他想過很多兩人再次相見的情景,她笑著投進他懷裏,對他說,阿辰我想你了。

  或許是,她還氣著,但依然舍不得讓他做什麽,像之前無數次那樣,妥協原諒他。

  她還會給他做長壽麵,還會在他懷裏撒嬌,說想和他生孩子,想和他一世一雙人。

  蕭安辰甚至想好了,隻要她高興,要他做什麽都可以。

  可可為何會這樣?

  她說不識的他,她否認了曾經的一切,為何會這樣?為何會這樣?

  蕭安辰想起,曾經隻要他說痛,她總會把他攬進懷裏柔聲安撫,這次他也想試試。

  “痛,阿雪我痛。”蕭安辰臉色煞白道,他是真的痛不是假的痛,痛徹心扉。

  蘇暮雪靜靜看著他做戲,看著他手搭在身前彎下腰,低頭痛苦□□,他痛?

  哼,曾經她痛時,他做了什麽,不管不顧強行要她侍寢,逼她喝下湯藥,帶著王嫣然到她寢宮來看熱鬧。

  她痛不欲生時,他在哪?

  哦,記起了,他在雲蘭宮,陪王嫣然賞月。

  她因服藥腹痛難忍時他在哪?

  在雲蘭宮陪著王貴人用膳。

  “阿雪,我痛。”

  “很痛?”蘇暮雪輕扯唇角,“你痛和我有關係嗎?”

  蕭安辰:“……”

  蕭安辰直起身,想離蘇暮雪再近些,他艱難地邁出步子,隻是才邁了一小步,便被蘇暮雪嗬斥住,“你若是在靠近,我不介意死給你看。”

  死?

  不行。

  這個字像是點燃了蕭安辰內心的恐懼,他搖頭說道:“不行,你不能死,朕不允!朕不允!”

  幾近瘋魔的男子做事已經完全沒有章法,幾乎是心裏想什麽便做什麽,他一把推倒身側的桌子。

  桌子倒地發出哐當聲。

  可這些還不夠,他拎起椅子,朝一側扔去,椅子頃刻間斷裂了。

  蕭安辰手掌心被鐵釘穿透,鮮血嗒嗒嗒掉到地上,若是之前,蘇暮雪定會緊張得不行,帝王身體有損,那可是天大的事。

  她會不吃不睡隨侍在旁,直到他安好。

  隻是,那是曾經,現下的她不會了。他的生死同她何幹,早在她決定離開正曦宮時,她便已經下定決心,她和他,自此都是陌路。

  “阿雪,你來,讓朕看看你好不好?”蕭安辰伸出紮著鐵釘的那隻手。

  蘇暮雪後退再後退,後背抵上了門,她朝後看了一眼,找尋著逃跑的最佳時機。

  “阿雪,是不是怕血?”蕭安辰胡亂的把手伸到身後,“你看,沒血了,阿雪別怕。”

  風順著門縫隙流淌進來,吹散在整個殿內,蘇暮雪這才發現了另一個不對勁的地方。

  她蹙眉問道:“你飲酒了?”

  飲酒?

  蕭安辰已不記得他有多久不曾不飲酒,好像自從她離開的那日起,他便一直在飲酒。

  晚膳更甚。

  周嵩也曾勸過,“陛下,飲酒傷身。”

  他們都不懂,他若是不讓自己醉,又怎能在夢中見到阿雪,他想她了,想的發瘋。

  “嗯,隻飲了一點。”蕭安辰如實說道。

  蘇暮雪不喜歡蕭安辰飲酒,確切說是怕,畢竟那些不好的事多數都是在他飲酒後,那些他強迫她做的事。

  下意識的,蘇暮雪又往後退了退。

  蕭安辰滿眼都是蘇暮雪,見她後退,出聲安撫:“阿雪別怕,朕不會傷害你的。”

  不會?

  騙鬼去吧。

  他這是飲了酒不甚清醒,若是清醒下,他怕早已經把她擒下。不過蘇暮雪不怕了,之前那樣委曲求全,一半為家人一半為自己。

  她喜歡他,心甘情願忍受著,痛也好,難過也罷,誰叫她愛慕他呢。

  眼下,她對他已經全然沒了愛慕的心思,至於爹爹那,他應該已經見到小墜子了,那封信應該早已到爹爹手裏,後麵的事如何做,她寫的很明了,隻要爹爹照做,總不會有性命危險。

  爹爹也好,蘇家軍也好,都安虞。

  那麽,她還有何可顧忌的,大不了,不要這條命。

  “阿雪,來,到朕這來。”蕭安辰又用從前的伎倆哄她。

  蘇暮雪手扣在門栓上,拉開了更大的縫隙,隻要再大些,她便能跑出去。

  “阿雪,別跑。”蕭安辰好像看穿了她的想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能逃到哪去?即便你真逃,朕也可以找到你。”

  他不放手,誰都不能把阿雪從他身邊搶走。

  不能!

  蕭安辰想到蘇暮雪會再次逃跑,心底的怒氣湧了上來,難耐之時,他用手拔掉了掌心裏的鐵釘。

  鮮血像線一樣噴出來,落在了幾步遠的門上。

  蘇暮雪冷眼看著這一幕,趁蕭安辰扔鐵釘時,轉身拉門,她要離開這裏。

  門吱呀一聲打開,她側身邁出前腳,然後是後腳,隻要後腳邁出來,她便可以逃離這裏。

  一步,兩步,很好,她終於——

  在蘇暮雪即將離開時,蕭安辰拉住了她的手,像上次那樣從後麵環住她,痛苦□□,“阿雪,別走,求你,別走。”

  蘇暮雪掙紮,低頭去扯環在腰間的手,奈何男人力道大,始終不能扯開,她腳朝後伸,用力去踢。

  一腳踢中蕭安辰有傷的左腿,她好像還聽到了骨骼錯位的聲音。

  蕭安辰受痛輕嘶一聲,手也順手鬆開,身體後退兩步,蘇暮雪拔腿朝前跑去。

  今夜的皇家別苑沒有任何人守著,不是擺的空城計,是蕭安辰不允任何人來,他自己來的。

  親自駕車而來,連周嵩也沒帶,是以,他隻能眼睜睜看著蘇暮雪的身影浸沒在夜色裏。

  一邊氣惱自己不良與行,一邊又在勸說,至少她安虞,至少她還活著。

  醉意被風吹散,他轉身折返時又看到了那個靈牌,那個刻著“淑妃”的靈牌。

  他冷笑,大笑,狂笑,指著靈牌說道:“你是不是很高興,你曾說過,我這輩子都會愛而不得,你一語成讖,是不是很得意?”

  “砰”靈牌被他一把掃到地上,他怒斥,“我不會讓你如願的,我一定不會讓你如願的。”

  蘇暮雪快要跑出大門時,又頓住折了回來,沿著長廊去了西院,她想看看有沒有蘇銘的蹤跡。

  尋了許久,沒有絲毫收獲,看來,蘇銘不在這裏,可若他不在這裏,會在哪裏呢?

  ……

  皇宮地牢裏,周嵩命人端來膳食,“行了蘇護衛,讓你吃你便吃,真以為自己是金枝玉葉呢,莫不是還要雜家喂你。”

  蘇銘盯著他,問道:“這是哪裏?”

  周嵩:“不知。”

  “你豈會不知!”蘇銘眼眸泛紅,“我問你,皇後娘娘現可安好?”

  “你自己小命都快保不住了,娘娘你就別過問了。”周嵩理了理袖子,“晚膳放著,你愛吃吃,不愛吃別吃,但雜家有句話得說前頭,你若是不吃,受苦的可是皇後。”

  “閹人,你敢!”蘇銘剛要起身,胸口傳來痛感他又跌了回去,慘白著臉道,“你敢。”

  “雜家敢不敢還輪不到你置喙。”周嵩放下話轉身走出。

  須臾,裏麵傳來盤子掉地上摔碎的聲音。

  “去,再送進去,他要不吃,你們也別活了。”周嵩沉聲道。

  “是。”小太監嚇得渾身發抖。

  周嵩搖了搖頭,若不是陛下要蘇銘活,他才懶得在這裏同他周旋。

  陛下?

  周嵩問了句:“何時了?”

  身後的內侍回:“亥時。”

  “亥時?”周嵩眉梢皺起,“陛下。”

  說話間,急匆匆離開地牢。

  ……

  蘇暮雪剛從別苑出來,便看到了明玉和鄭煊,她提著袍跑過去,“你們怎麽來了?”

  明玉拉著她手左看右看,“小姐,你還好吧?有沒有受傷?”

  蘇暮雪搖搖頭,“這不是說話的地方,走,先上馬車。”

  三個人一起上了馬車,明玉咦了一聲問道:“小姐,你麵紗呢?”

  蘇暮雪沒說丟在偏殿了,隻道:“剛被風吹走了。”

  ===第40節===

  鄭煊:“沒遇到什麽人吧?”

  蘇暮雪眼神閃爍道:“沒。”

  和蕭安辰巧遇這事,她不想讓鄭煊知曉,怕他擔憂。

  “那便好,”鄭煊七竅玲瓏心,又怎會看不明白蘇暮雪神情,定是發生了什麽事,她不想說,他也不便勉強。

  馬車上有了鄭煊,一切順利很多,守城門的也是鄭煊熟悉的人,遠遠看到馬車來便把城門打開了。

  蘇暮雪:“認識?”

  鄭煊:“嗯,他祖父曾染重病,是我救治的。”

  蘇暮雪含笑道:“晏州當真是濟世華佗。”

  話落,鄭煊紅了側頸。

  明玉問道:“小姐,可有蘇護衛消息?”

  “沒有。”蘇暮雪淡聲道,“蘇銘應該已不在皇家別苑。”

  “那他會去哪裏?”鄭煊問道。

  “不知。”蘇暮雪猜測,“應該是比皇家別苑更不好尋到的地方。”

  “阿窈放心,我一定會幫你尋到蘇護衛。”鄭煊振振有詞道。

  “謝謝晏州。”蘇暮雪淡笑,“能與晏州相識,是我之幸。”

  鄭煊縮在衣袖下的手指隱隱蜷了下。

  皇宮

  周嵩躬身站在案幾前,看著蕭安辰揮毫,他在作畫,起初周嵩並沒有看懂他畫的是什麽,等畫樣成型時他認出了。

  這是正曦宮。

  和之前的正曦宮也有些許不同,庭院裏多了很多芙蓉花,還有杜鵑花,都是皇後娘娘生前喜歡的。

  周嵩輕歎,看來啊,陛下還是不能忘卻皇後娘娘,這可如何是好呢?

  周嵩滿臉愁容時,蕭安辰停住了筆,他捧起宣紙細細端詳,上麵的每一處都看得很細致。

  少傾,他把圖紙交給周嵩,“交給工部,命他們即可動工。”

  他要把阿雪接回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