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天氣很好，適合遊山玩水。

  　　陽光像音符一樣燦爛流動，傾瀉出滿世界的溫暖，淡藍的天幕上漂浮著幾朵薄薄的白雲，微風吹過的時候就像是要飄落下來。

  　　封雪帶著樓毅下樓，她一邊走，一邊回複著微信。

  　　之前封雪決定來霧城生活，郭語是第一個知道的人，她也守口如瓶，沒有把封雪的行蹤透露給樓毅。

  　　——小雪，那時候我可是扛住了威逼利誘，絕對不是我跟樓毅說的，他到底怎麽找到你的，我發四，我也不知道。

  　　——算了，反正我已經接受這命運的安排了，渺小的我，又如何能反抗呢。

  　　——小雪，你沒事吧？

  　　——哈哈哈哈跟你開個玩笑 。

  　　——看來你心情不錯呀，最近沒少從樓公子身上采陽補陰吧？

  　　——胡說什麽呀，郭大小姐。

  　　——哈哈哈哈哈我也開個玩笑。

  　　——話說，你覺得我還應該和他在一起嗎？如果是你，你怎麽做？

  　　——如果還喜歡，就在一起。如果不喜歡，就遠離他。曾經我也因為秦嶽承的事情，糾結內耗，後來才發現，感情其實很簡單。

  　　——小雪，希望你能幸福。

  　　看著屏幕上郭語發來的最後一句祝福，封雪心裏有些溫暖，她瞥了眼右邊瘦長挺拔的身影，忽然靠近幾步，抓住了他的手。

  　　樓毅低頭看了眼，他笑了笑，牽住了封雪。

  　　穿過居民區，走過一幢幢相鄰的房子，再沿著寬闊的馬路走了十分鍾，到達了遊樂園門前。

  　　封雪笑得晴朗：“樓毅，上次來霧城我就想來遊樂園看看了！陪我去坐過山車和摩天輪吧。”

  　　光影揮灑，樓毅在明明滅滅中有些看不分明她的臉，他沒說什麽，牢牢牽著封雪的手往裏走去。

  　　樓毅小時候就有些恐高，對這些高空遊樂項目他一向是敬而遠之的。

  　　不過今天他不想掃興，因為心裏害怕，坐過山車的時候幹脆全程閉著眼睛。

  　　行至最高點的時候，過山車上的人發出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封雪下意識地轉頭看向樓毅，發現他緊閉雙眼，臉色有點蒼白。

  　　她握住了樓毅的手，安撫地摸了摸。

  　　刺激嘈雜的尖叫聲中，封雪的腦子裏想的卻是完全不相幹的事情。

  　　前幾天她接到了爸爸的電話，他可能從封雪的堂姐那裏問了什麽，那次對話堪稱溫柔。

  　　爸爸告訴她，如果累的話，先不要找工作了，回老家休息一段時間也挺好的。

  　　他還告訴她，鄰居伯伯家裏生了一窩小貓，他已經定了兩隻了，等封雪回去就可以養。

  　　六七歲的時候，封雪曾經很想養貓，那時候她對貓的喜愛程度已經到了看見路上的野貓都要上去摸兩把的地步了。

  　　但她沒機會養貓，父母不可能同意。

  　　這份溫情遲到了很多年，猝不及防間，又突然地來了。

  　　過山車開始減速，耳邊獵獵的風聲小了不少。

  　　緩緩停下的瞬間，封雪看著樓毅因為用力而顯得有些發白的手指，忽然覺得她跟世界上一切的一切，都和解了。

  　　坐完過山車後，封雪遞給樓毅一瓶礦泉水。樓毅沒接，他示意封雪打開瓶蓋，就著她的手喝了幾口。

  　　“好了，現在我們去坐摩天輪吧。”他故作輕鬆地指著摩天輪的方向。

  　　封雪搖了搖頭：“我改主意了，走吧，去玩碰碰車！”

  　　兩個人都不會開碰碰車，被對麵的小學生撞了好幾次，封雪不停地吐槽著——樓毅你不是有駕照的嗎你怎麽連這個都不會開。

  　　被吐槽的人絲毫不覺得難為情，繼續胡亂地和小學生鬥法。

  　　後麵他們還玩了一些別的項目，從遊樂園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

  　　封雪拉著樓毅去了一個小攤前麵：“老板。要兩個煎餅果子，加裏脊加香腸加生菜加甜醬。”

  　　樓毅瞪大了眼睛：“午飯就吃這個啊？”

  　　“我們兩個無業遊民，你還想吃山珍海味嗎？”

  　　“我是無業遊民，你不是在工作嗎？”

  　　封雪笑了笑：“對啊，你是無業遊民，所以我隻能勉勉強強陪著你吃這個嘍。你要感謝我。”

  　　樓毅無言以對，不過他本身對吃的也不是很講究，剛才不過是故意找茬，想讓封雪回他幾句。

  　　他接過老板遞來的煎餅果子，大口大口地咬了下去。

  　　封雪看著他，臉上的表情恬淡安寧。

  　　樓毅一邊吃一邊含糊不清地講話：“我們接下來去哪裏？”

  　　“這個嘛，天機不可泄露。”封雪眨了眨眼，笑得很狡黠，“總之無業遊民跟著有業遊民就是啦。”

  　　下午的時候，樓毅愣在一幢灰撲撲的矮房子前，好久回不過神。

  　　“站著幹什麽呀？進去吧。”封雪不由分說地拉過他的手，半拖半拽地把人帶了進去。

  　　樓毅有些結巴：“封雪，你……你帶我來……來棋牌室幹嘛？這裏玩……玩得大不大啊？”

  　　“別緊張，就我和你玩。”

  　　“我們兩個？玩什麽啊？”

  　　封雪從櫃台上拿了一副撲克牌，很熟練地洗牌切牌：“你會玩什麽？最簡單的一些你會嗎？”

  　　樓毅還是回不過神，他想不通怎麽兩個人就來了棋牌室：“會倒是會。可我們上午不是在遊樂園嗎？我以為下午會去電影院之類的。”

  　　“這個啊，上午其實是我寫小說的時候幻想過的，我想，如果高中的時候問我最想跟你一起做什麽，那應該就是能跟你一起去遊樂園吧。”

  　　聽懂了封雪的話，樓毅的心裏有些甜蜜：“那算是完成了你高中的願望嗎？”

  　　“是啊。包括煎餅果子，也是很久以前就想過，會不會有機會跟你一起吃。”

  　　“那這個棋牌室……也是高中……”

  　　封雪唔了一聲，不明意味地笑了笑：“你先跟我打一局再說吧。”

  　　樓毅的手氣很差，連最簡單的比大小都贏不了。連著輸了十幾把，他有些垂頭喪氣，扔了手上的牌就不想玩了。

  　　封雪不依：“樓毅，你得贏我一把。”

  　　聽了她的話，樓毅重新坐直身體：“贏了有什麽好處？”

  　　“贏了複合，輸了你就滾蛋。”

  　　樓毅倒吸一口氣，有些可憐地求道：“玩這個我贏不了，小雪，你換個別的吧……”

  　　“那我們玩個簡單的吧，猜單雙你總會吧，你隨便找個東西，猜對總量是單數還是雙數，就算你贏了。”

  　　這個簡單，樓毅看了看四周，沒有特別合適的東西。他出去轉了圈，最後在一個小店裏買回了一斤紅豆。

  　　他拿著塑料袋朝封雪晃了晃：“猜單雙，你說的啊，輸了可別哭。”

  　　封雪抓了一大把紅豆放進塑料袋裏：“來吧，你說這裏的數量是單還是雙。”

  　　“雙數。”樓毅很篤定。

  　　看著他胸有成竹的表情，封雪幾乎要以為他在小店裏作弊了。

  　　她一顆顆耐心地數著，

  　　351

  　　352

  　　353

  　　沒了。

  　　最後一顆紅豆停留在 353，樓毅長歎一聲，哀求地看向封雪。

  　　“樓毅，願賭服輸。”

  　　封雪解下脖子上的項鏈，那顆紅色的奇形吊墜很容易就被拆卸了下來。

  　　紅色吊墜在牌桌上滾來滾去，滾到了紅豆堆裏，它本就長得像紅豆，融入進去沒有絲毫違和感。

  　　她輕輕地說了聲：“354。”

  　　看著封雪的舉動，樓毅的眼眶有些濕潤，他緩緩地堅定地握住了封雪的手。

  　　封雪笑了笑，回握住他。

  　　“有些東西可能真的會遺傳，原來我也是個賭徒，對未來我還有很多很多不確定，但我想賭一把，希望這次，你不要再讓我輸。”

  　　“送你一個雙數，以後我們不分開了。”

  　　天色暗了，初秋的晚風吹進來，桌子上的紙牌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仿佛很多年前的風，在對著故人訴說它的溫柔。

  　　封雪的眼角落下一滴淚：“樓毅，我今天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