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拿出一半的礦泉水瓶被沮喪的塞回包包裏，珍妮老師騰出拿礦泉水瓶的手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咋了？”德德範先生問。

  “你看。”珍妮示意德德範先生看看小巴上的乘客。

  “看啥？是坐過站了嗎？”德德範先生忒沒神靈範兒左顧右盼，後知後覺的問。

  “我忘了手機。”珍妮老師有點沮喪的說。

  “忘在家裏啦？”

  “我是說忘了手機。”村小女教師翻了翻白眼，“如果沒有手機，你猜世界將會怎樣？最少一半的凡人怕是腦殼都要炸了。”

  “哦，還好。”德德範先生有些懂了女教師的意思，“還好你是在另一半的人裏麵。”

  “我這不是真忘帶了麽，不然也夠嗆。”珍妮坦誠真摯的微笑，“沒手機不行的，那樣的情況比養豬場裏鬧瘟疫還可怕。”

  “誇張了點吧，習慣就好了。”德德範先生不以為然。

  “如果我是住九平米吃果凍的那一撥人，我不敢保證我能挺得住。”村小女教師縮了縮寬厚的肩膀，“隻是想想都難過的要死。視線所見的隻有房子的裏牆和外牆，最圓潤的曲線是馬桶蓋，一天三餐吃果凍，天黑打地鋪睡覺，天亮打坐念經……”

  “這都是暫時的，剛剛你不還在說後麵的推演也已經有了麽。”

  “我是對凡人的意誌品質沒什麽信心，怕他們撐不過積累期。畢竟換成我，要不是站到了鷗洲片區總體規劃的高度，也一定是遭不住的，上街發瘋的保不齊就有我一個。”

  珍妮老師毫不掩飾自己的脆弱，“網絡和手機是這個時代最重要的標識之一，是經過幾千年的科技進步社會進步演變進化而來最重要的文明產物之一。這種東西可以出現在神域裏，但絕不會在初期，新手村裏就給爆神器這回事兒隻會出現在網文裏，而且，但凡有誌於水上幾十上百萬字數的文學愛好者也都不這麽寫了，忒容易崩的說。這種讓人提神醒腦安貧樂道的大殺器在神域中衍生出現，必然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對今時今日的凡人而言，太少有東西可以在前期替代它的重要作用了。”

  “那怎麽辦？實在不行給他們人手低配一個掌中寶？裏邊裝點兒貪吃蛇顎羅斯方塊兒坦克大戰啥的先頂一頂？”德德範先生努力的從一段遙遠回憶中找尋答案。

  “嗯，這個辦法好，有個掌中寶也行，應該可以極大的緩解急性狂躁症和新增患者的惡性增長。”珍妮老師如釋重負，“那我們繼續。”

  “噓，很好，繼續。”德德範先生長出了一口氣，語氣裏充滿了仿佛蕩平上百個位麵之後的空虛和疲憊。

  “下麵就要進入重點了，在這之前，我需要你提供幾種最有效率或者最簡單易行的收集，叫什麽來著？”

  “信仰之力。”

  “對，收集信仰之力的方法或說流程。”

  “擺上一個交通治安官的小塑像，對著它念交通法規就行了。當然，塑像的前胸背後要刻上我的神名，臉也要像我。”德德範先生有點忍不住摩拳擦掌的意思。

  “……你這不接地氣吖，估計效果不會好。”珍妮老師忒別冷靜客觀的分析，“眼下預設的環境是在外星兄弟的飛船裏，整個空間地表上都是橫平豎直一趟趟的小鴿子籠，網格子似的過道兒有三米寬不？出自己家門兒不留神都容易一腳邁別人家裏去。滿大街連台自行車都沒有，就這樣的交通環境咋好意思跟人家講交法吖，硬件首先不具備吖。我覺著既然說到了一個信字，總得給人家一個信的條件，一個信的空間，你告訴人家買樂透一定會中，那你總得先建個樂透站吧，不然人家上哪兒買去？”

  “……要不，塑像改成一個戴紅胳膊箍兒的大媽？”德德範先生有些心虛的說，“神靈的代詞是祂，男不男女不女的不講究。”

  “人家所有家當裏跟果皮紙屑搭邊兒的就隻有廁紙了，眼下這狀況，廁紙可是僅次於掌中寶的珍貴物資，誰恁有病舍得拿廁紙滿大街扔去？”珍妮老師一擺手，“這就不是塑什麽像的事兒，趕緊換個思路吧。”

  “一時半會兒的，還真想不出什麽好路子。你說我吧，以前是搞執法的，現在轉到宣貫口兒，也沒什麽工作做經驗，最多從別人那兒學了個皮毛，這裏邊兒的門道實在拎不忒清。要不，你幫我琢磨琢磨？”德德範先生姿態放的很低，虛心求教。

  “你說你咋混得……其實吧，我也不懂什麽的淨是瞎說。”

  珍妮老師好歹想起來眼前這位老帥哥是一位超過五成疑似的外籍神靈，起碼的尊重和禮貌還是要有的，自己不能因為當上了鷗洲片區的總規劃師之後就放飛自我跟製片人也敢隨便甩臉子。

  “你說，隨便說，我樂意聽。”德德範先生和藹的說道。

  村小女教師斟酌著，“在神秘的上古中洲有一句俗諺，不知道你聽過沒有，我估計沒有，你剛來地球沒多長時間，還學不到恁高深的東西。這句俗諺說的是，誰誰誰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這句話深刻摹畫出了一種心悅誠服的認同心態，究其本質是以理服人這四個字，再從這四個字中究其核心，是一個理字。所以，想要讓人順從你，認同你，甚至追隨你，你就得占理。”

  “你說的理，是什麽？”德德範先生隱隱有種不妙的預感，如果真是像自己所理解的那個理，恐怕自己到天黑都下不去車了。

  珍妮老師認真的掰著小胡蘿卜似的手指頭一個字一個字的數，“理是……仁、義、禮、智、信、溫、良、恭、儉、讓、忠、孝、廉、恥、勇……”

  聽到半途，德德範先生忍不住身體打晃兒……完犢子了，別說天黑，這回天塌下來也下不了車了……都不用說珍妮老師以自身水準對這一排字兒獨到的認識闡述理解發揮，就說按著知否百科上的釋義照本宣科，那也不是百十來章能輕鬆概括的。

  “你說的這些，應該是德吧？”德德範先生努力掙紮。

  “是德，也是理。”

  珍妮老師一臉自信的說，“咱們先講理，等不講理的時候咱再講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