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93】
作者:小舟遙遙      更新:2022-12-20 21:57      字數:4178
  第93章 【93】

  初夏時節陽光充沛, 庭院裏的薔薇花開得繁盛,花葉交映,在牆角翠綠芭蕉葉的映襯下愈發嬌豔。

  素白絲羅糊著的雕花窗牖敞開, 清風吹拂, 花香入室,這片馨香的靜謐卻被一聲驚詫給打破。

  “宋步安死了?!”

  宋清盈坐在菱花鏡前梳妝, 因這消息太過震驚,她頭上的假髻險些掉下來。

  寶蘭趕緊將發髻扶住,急急道, “主子,您小點聲。”

  宋清盈輕抿著唇,心頭滿是不可思議。宋步安就這樣死了?好歹也是原書的男二, 好像也沒蹦躂幾下, 怎的這麽早就掛了?

  寶蘭拿著象牙梳子替她整理著碎發, 一邊說著打聽來的消息,“外麵都在這樣傳,那隴西王趙雄被廢了雙腿,留了一口氣, 被送到天牢裏了。另外一口棺材裏裝著太子的屍首,說是大軍攻入隴西王府,在後院的井裏找到的, 人泡在水裏臉都腫了,可嚇人了……”

  寶蘭也不敢說太細致, 怕嚇著自家主子。且雖說主子與太子一向不和,但到底連著血脈, 聽著這事怕是心裏也不舒服。

  宋清盈卻捕捉到重點, “找到的時候臉都泡腫了, 又怎麽能確定那具屍首就是宋步安呢?”

  寶蘭道,“那趙雄親自認下了,他派人殺的宋步安,見大勢將去,就想拖個人陪葬。”

  宋清盈沉默了。

  這樣說,宋步安真的死了?

  她怔怔的坐在菱花鏡前,心底也說不上是怎麽感覺。

  先前她以為劇情引力在暗中作用,可現在男二說死就死,讓她對未來的發展更加迷茫了。

  “主子,您也別太難過……左右他死了,對咱來說也是件好事。沒有他在外一直鬧騰,陛下對您也能多幾分信任與憐惜。”

  寶蘭挑了根墜珍珠流蘇金玉步搖簪,恭敬問道,“今晚慶功宴,用這根步搖如何?”

  宋清盈漫不經心看了一眼,“可以。”

  寶蘭細心給她打扮著,待梳妝的差不多,門外傳來瑞香的通報,“娘娘,桑桑小姐來了。”

  宋清盈將目光從鏡中豔麗的臉龐挪開,笑著答道,“快讓她進來。”

  隻聽得一陣清脆的銀鈴響聲,身著緋羅衫子,下著紅紫間裙的桑桑腳步輕快的走了進來,她梳著雙環髻,左右各簪著一朵珍珠絹花,像隻從花團錦簇裏飛來的小蝴蝶似的。

  “小宋姐姐!”桑桑高興地走到宋清盈跟前,行了個禮。

  看著眼前粉雕玉琢的可愛小姑娘,宋清盈笑容溫柔,“桑桑今日這身裙裝真漂亮。”

  桑桑提著裙擺轉了一圈,笑得純粹又清澈,“因為要見到爹爹了,爹爹說我穿紅裙最好看!”

  自正月一別,從隆冬到初夏,將近四個月時間沒見,桑桑無一日不盼著自家爹爹早日歸來。

  總算讓她給盼著了,今晚就能見到爹爹,和爹爹一起回家了!

  桑桑望著窗外還明亮的天空,從未這般期盼著夜幕降臨。

  不過在夜色來臨之前,倒是福寶先跑了過來。

  桑桑大大方方的與她的阿淮哥哥展示她的新裙子,分享她即將回家的喜悅。

  福寶替她高興,又有點小失落,“那你以後都不住宮裏了,我就不能經常來找你玩了。”

  “我總是要回家的嘛。”桑桑踮起腳,伸手拍了拍福寶的肩膀,笑眸如彎月,“不過我們可以在太學裏一起玩呀,而且有空的話,我會來宮裏找小宋姐姐玩。”

  福寶這才重新高興起來,“好,那以後我早些把書念完,就能去找你玩了。”

  倆孩子做下約定,又一塊兒去外頭玩秋千。

  不知不覺中,日頭西斜,火紅絢爛的晚霞鋪滿天際。

  宋清盈帶著倆孩子一同往麗景殿去。

  穆雲朗老早就在盼著了,一聽到昭妃娘娘駕到,他立刻坐直身子,朝著門外看去。

  隻見輝煌燈光下,一道倩影翩然而至,身側牽著的兩個孩子宛若觀音座下的金童玉女。

  殿內眾人的目光霎時就被吸引了,似乎每一次昭妃的出現,都能給人一種全然不同的驚豔。

  “爹爹!二叔!”

  桑桑見著穆雲朗和自家二叔,眼睛都亮了,脆生生喚了一聲,又揚起小臉看向宋清盈,“小宋姐姐。”

  宋清盈怎會不懂小姑娘的心思,鬆開她的手,輕聲道,“去吧。”

  桑桑朝她甜甜一笑,扭身就朝穆雲朗他們的位置跑去。

  穆雲朗被桑桑撲了個滿懷,輕輕拍了拍女兒的背,抬眼看向宋清盈,朝她拱手感激一拜。

  內宮妃嬪與外男不好交談,宋清盈輕點了下頭,算作回應。

  緩步往上座走去,秦太後和霍蓉兒早已到了,鄭霍氏與鄭惜月坐在離秦太後不遠的一張桌上,可算是給足了這位老姑奶奶麵子。

  互相見了禮,宋清盈施施然入座,沒多久,霍致崢也來到殿中。

  他穿著繡日月飛龍紋飾的袞服,頭戴金冠,這副裝束比上朝時多了幾分隨和,又比常服多了些莊重威嚴。

  皇帝來了,發表一番激勵人心的致辭,與此次平叛大軍的將士們一起喝過三杯佳釀,慶功宴也算正式開始。

  殿中笙歌曼舞,杯中美酒香醇。

  打了勝戰將士們高興,皇帝更是高興,今日是敞開了喝,一杯酒接著一杯酒。

  宋清盈見他喝那麽多,也沒打算攔,反正這酒度數不高,而且霍致崢的酒量很好,壓根不用她操心。

  倒是身側的霍蓉兒,今夜有點反常——

  宋清盈瞥過霍蓉兒因著醉酒微紅的臉頰,輕聲勸道,“公主,你少喝點,待會兒喝醉了要頭疼了。”

  霍蓉兒打了個酒嗝,“沒事,我酒量好著呢。”

  宋清盈,“……”

  她還想再勸,忽然聽到秦太後與鄭霍氏道,“姑母,您看右側正數第三位的那位紅袍郎君,他就是先前我與你說過的衛小將軍。”

  鄭霍氏順著秦太後的目光望去,當看到那位身姿挺拔如勁竹的俊秀少年郎,渾濁的老眼為之一亮,“啊呀,真是位俊俏郎君,那樣好的家世,又這樣厲害的本事,日後前途不可限量呀。”

  眼光得到肯定,秦太後頗為得意,“我看中的人哪能有錯。我可聽說,贏了勝戰的消息一傳回京城,京中不少名門閨秀都想要嫁去威遠侯府呢。”

  鄭霍氏心裏自是一萬個滿意,隻是……

  她側眸看向身側的孫女,見孫女沒怎麽往衛承昭那邊瞧,心頭不免擔憂,這小丫頭莫不是還沒對皇帝死心?

  其實按照他們家的身份,能嫁去威遠侯府那真是鄭家祖墳上冒青煙。若不是皇帝太後是重恩情的,孫女這身份嫁個五品左右的官員都算是高嫁了。

  “惜月,太後娘娘這是給你挑了門頂頂好的親事啊,你仔細看看,覺得那位郎君如何?”

  聞言,鄭惜月往下看了一眼,的確是豐神俊朗的好兒郎,可她瞧著心裏是半點波動也無。

  麵對鄭霍氏和秦太後期待的目光,鄭惜月還是露出一抹笑,“是位年輕有為的好郎君。”

  鄭霍氏和秦太後互相交換了個眼神,隱秘的笑了下。

  對麵的宋清盈見著這老太太專用的八卦眼神,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敢情這倆老太太是想給鄭惜月和衛承昭牽線?

  可她沒記錯的話,霍蓉兒好像對衛承昭也是有點意思的?

  宋清盈輕撫了下腕間的珠串,偷偷打量著默默喝酒的霍蓉兒,小公主是為這事不高興了?不能吧,就她那風風火火的性子,要真看上衛承昭了,肯定就直接與秦太後說了,喝悶酒這事,怎麽想都與霍蓉兒不沾邊。

  局勢不明了,宋清盈也不好多問,省得會錯意,那可就尷尬。

  慶功宴的氛圍格外的熱烈,眾人喝得樂陶陶,興致上來了,見舞姬們跳著胡旋舞,也有武將跟著上場一起跳。

  直至亥時,宴會才結束,諸將喝得東倒西歪,還意猶未盡。

  霍致崢酒量再好,飲了那麽多酒,還是有了幾分醉意。

  從龍椅上起身,福祿總管要上前去攙他,他卻推開,朝宋清盈伸出手。

  都不用開口,宋清盈一看他這動作,主動走上前扶著他,“真喝醉了?我還以為你千杯不醉呢。”

  說完這話,她莫名有種妻子照顧下班晚歸的酒醉丈夫,嘮叨埋怨的錯位感。

  “嗯,有點醉了。”霍致崢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不是站不穩,就是想要靠著她,隻要她在身邊,就心安。

  宋清盈攙著他往外慢慢走,“回去喝碗醒酒湯,應該會好些。”

  轎輦早在外候著,倆人一同上了轎,直接往昭陽宮去。

  夜涼如水,萬千星辰如碎鑽般散落漆黑的天際,熠熠生輝。

  宋清盈整理了一下微亂的長袖,扭頭去看身側的男人。

  朦朧燈光下,霍致崢身子微斜的靠坐著,俊顏染著淡淡的紅,一雙深邃的眸子半闔著,透著幾分閑適的懶怠,靜靜地望向她。

  宋清盈心頭怦然,暗想著,這人可不就如書上說的那般,清醒時,岩岩若孤鬆之獨立,醉酒時,巍峨若玉山之將崩。

  這醉態,還真是勾人。

  “過來。”霍致崢抬起手。

  宋清盈猶豫一瞬,還是靠了過去。

  霍致崢將她整個擁入懷中,仿佛她是個柔軟的抱枕般,側臉貼著她的發,嗓音溫和,“朕今日真歡喜。”

  他身上的龍涎香味道混合著淡淡的酒氣,並不難聞,反倒讓人也跟著微醺。

  宋清盈在他懷裏尋了個舒適的角度,附和道,“看得出來。”

  宴會上他喝的那樣盡興,拔掉了趙雄這顆釘子,他收複幽雲十六州也就少了後顧之憂。

  安內再攘外,她很清楚他的打算。

  “這回陸英、穆雲朗和衛承昭都立了大功,尤其是穆雲朗,他手下的那支兵遠超出朕的預想。”霍致崢握著宋清盈的手,細細把玩著,“朝廷能多這樣一員得力幹將,都托了你的福,你就是朕的福星。”

  宋清盈被誇得耳熱,嘴上說著,“慚愧,就是做了點微小的工作,不足掛齒。”

  “倒是半點不謙虛。”

  霍致崢哼笑出聲,捏了下她的手,“不過這才是你。”

  宋清盈倒不介意在他麵前暴露厚顏無恥的本性,懶洋洋窩在他懷中,問起他打算如何封賞將士們。

  霍致崢計劃給陸英封個侯爵,穆雲朗封為四品鎮西將軍,至於衛承昭,封為四品鎮遠將軍,其餘將士按殺敵人頭封賞。

  提到衛承昭,宋清盈就想到霍蓉兒那喝悶酒的模樣,她佯裝隨口一提,“這衛小將軍年紀輕輕便有這般的能耐,假以時日,定然也會成為像他父兄那樣的大英雄。他好像快二十了,這回他立了功升了官,想來不少大臣都看中他做女婿吧?也不知道這樣風流蘊秀的人物,會尋個怎樣的妻子。”

  “怎麽,你很關注他?”

  放在她纖腰上的手掌收緊,宋清盈哭笑不得,“不是關注,就是好奇罷了。”

  她解釋著,又往霍致崢跟前湊近了些,小聲問,“陛下,你覺得公主和這衛小將軍可般配?”

  “倒是個不錯的駙馬人選。”

  霍致崢瞥了宋清盈一眼,慢悠悠道,“比那個傅容景是要強些。”

  宋清盈,“???”

  是吃醋吧,這絕逼是在吃醋吧?

  不過這男人的醋勁兒還真夠大的,傅容景和她那點子事都過去這麽久了,他還記著呢?

  宋清盈訕訕笑了笑,沒接這茬,連忙將話題引開,“對了,陛下,聽說大軍還帶回來一口棺材……那宋步安他真的死了?”

  霍致崢的酒氣散了些,漆黑的瞳孔中仿佛閃著暗光,冷笑道,“他本事大得很,趙雄都被生擒了,他還能玩一出金蟬脫殼的把戲。”

  一陣夜風吹過,宋清盈一個激靈,恍然道,“陛下,你的意思是,宋步安是詐死?”

  霍致崢語調又變得慵懶緩慢起來,將她往胸膛緊貼了些,“是。”

  那具身體雖麵目全非,很難辨認,但他尋了頂尖的仵作驗屍,最後得出這具屍體雖與宋步安的外形身高年齡等相似,但絕不是宋步安。

  “這世上哪有完全相同的人呢?”霍致崢凝視著宋清盈嬌媚的側臉,像是在問她,又像是在感慨。

  宋清盈心頭還在驚歎,宋步安牛逼啊,一年之內讓他逃了好幾次了吧?這家夥是屬泥鰍的?

  “陛下,你上次不是說他手下的暗衛死的死,傷的傷,他孤立無援,才心甘情願去隴西給趙雄當傀儡的嗎?這回他怎麽又給逃了?”

  霍致崢黑眸微眯,“是,朕也好奇,是誰在暗中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