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原始人間(1)
作者:厲蘊丹謝此恒      更新:2022-12-16 16:48      字數:4849
  第143章 原始人間(1)

    是夜,寂靜森林。

    古木參天,桫欏繁盛。熏風偶至,蟲鳴數聲。

    餘熱未散,蒸得果香蔓延。飛鳥撲翅停上樹幹,啄食果肉,扯動間汁水四濺。爬蟲行過苔蘚,發出一兩聲求偶的叫喚,正當另一端傳來同類的聲響時,這方林域的空闊處突然傳來詭異的波動,驚得鳥獸四起、遁離無蹤。

    空間像是被折疊了起來,蕩開透明的波紋。一個模糊的人影逐漸具現,從虛化實,從無到有,她穿著一身常服、紮著馬尾站在那裏,肩上披著“玲瓏寶衣”。

    厲蘊丹醒過神,玲瓏寶衣同步做出調整。隻見這塊蠶絲方巾不斷延展,包裹住她的全身,緩緩轉變成適用於試煉場的服裝款式。

    很快,她身上的常服“消融”,覆上一層獸皮。它有斑斕紋理,結實耐磨,隻是所現的布料甚少,做工也十分粗糙。

    厲蘊丹看到,獸皮上的洞口像是被野獸的獠牙刺破,形狀很不規則。有撕成條狀的獸皮做繩,穿過洞將布料縫起、打結,這樣就算做成了一件“衣服”。它分上下兩截,僅能起到遮羞的作用,無肚兜掩身,無褻褲保底,還赤著一雙腳,委實讓她這個古人承受不起。

    這是什麽打扮?

    活在蠻荒之地的夷人都穿得比她像樣吧?

    不過,圍著獸皮……她不禁想起第一次見到阿努的時候,他也是光腳奔走、隻著獸皮,動作靈敏似猿猴,一看勇猛無比,是將帥之才;實則不太開化,處事全憑野性。

    推人及己,所以她是到了一個不太開化的野性時代,即將過上拽著藤條蕩來蕩去的野人生活?

    厲蘊丹:……

    萬萬不能,??她確實會為了融入試煉場而努力,可她不能丟掉該有的體麵。獸皮裙可以穿,胳膊腿可以露,但得加上內衣和短褲。

    摸摸身上的衣著,厲蘊丹隱沒於林間。她適應了一下赤腳走路的感覺,在發現跑跳全無障礙後,暫且打消了穿草鞋的念頭。

    尋了處山洞住下,獵了一隻獐子作食。她升起一堆火烤著獐肉,又剝去獐子皮洗淨晾在火邊,打算等烤幹了再做處理。左右無事,她正準備打開麵板看看有無隊友在同一個試煉場,可就在這時,一條細長的、僅容好友可見的“尋人線”忽然粘在了她身上,遠方傳來湧動的人氣,想來是隊友過來尋她了。

    是誰?

    打開麵板一看,是阿努。

    真巧,剛到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就給分配了一個熟悉大環境的阿努,看來就現階段而言,神來之音對她是照顧有加的。

    既然來者是熟人,那就沒必要裝了。厲蘊丹套上巫師袍,隻露了雙沾滿泥的腳在外頭。她翻著獐子肉撒上鹽花,在升起的青煙中靜待阿努的到來。

    不多時,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洞口,他三步並作兩步上前,將手放在心口致禮:“巫,我來了。”

    他赤著上身和一雙腿,隻在腰間圍了塊獸皮,在頸上掛著串骨鏈。因是疾馳而來,他的身上還沾了不少露水,它們沿著他古銅色的肌理滑下,又被男人身上的熱度烤幹。

    厲蘊丹沒有糾正他的稱呼,在這種原始之地,身份卡與金運卡毫無用處,唯有“名字”還派得上用場。她需要一個代稱,以方便日後行走。

    厲蘊丹:“你來得正好,會處理獸皮嗎?”她指向還晾在一邊的獐子皮。

    阿努看去,一點頭:“能。”他把皮子拿在手裏掂量,繼續道,“巫要拿這塊皮做什麽?它不結實,展開也不大,隻是軟。”

    厲蘊丹:“別多問,你先處理。”

    “是。”

    阿努開始處理獸皮,厲蘊丹就坐在篝火邊旁觀。隻見他借著火光在地上撿起一塊石頭,打量片刻後將它狠狠劈在另一塊石頭上。巨力相撞,切麵傾斜,他一擊就劈出一塊鋒利的石刀。

    試了試刃麵的利鈍,他把獐子皮展開鋪在地上,用石刀一點點刮去皮上的脂肪、碎肉和殘留的經絡。偶爾抬頭見厲蘊丹看得專注,阿努“教導族人”的本能發作,一開口就解釋起來。

    “巫,處理獸皮很麻煩,這些都要刮掉,不然皮子會很快腐爛。”

    阿努道:“在我的部落裏,這樣的雜碎也是美味。我們會把刮下來的東西混著露水和野菜煮熟,裝進竹節裏帶走。有了吃的,我們就可以跑去更遠的地方狩獵了。”

    習慣使然,阿努還是把雜碎收集起來,堆在一張葉子上。見厲蘊丹沒有排斥,他快速地將幾片大葉子編成碗狀,舀起洞中的水、放進刮下的碎末,擱在火上煮起了湯。

    接著,他又搬來一塊大石鑿空,注水加熱,待水溫冒出嫋嫋熱氣,他把獐子皮放了下去:“洗皮得用熱水,用冷水的話,不少皮子會縮回去,變小了。等過了水,還得曬幹抹上‘神石’的粉末,這樣才不會長蟲。”

    厲蘊丹:“神石是什麽?”

    “就是……黃色的石頭。”這可把阿努問住了,他仔細回憶著細節,“蛇很怕它,我們常把它們撿回來放在山洞外,可以嚇跑不少蛇。”

    黃色的石頭,蛇很怕它——不就是雄黃嗎?

    厲蘊丹明了,雄黃可作藥用,確實有殺菌除蟲之效,拿來處理皮子再適合不過:“這裏有神石嗎?如果找不到,又能用什麽代替?”

    阿努:“用白灰代替,就是一種白色的粉末,通常是部落的巫帶著女人們去收集,男人們沒資格學這些東西。要是這兩樣都沒有,可以抹上草木灰。”

    他利索地整完獐子皮,喝光了肉湯,吃完了獐肉。厲蘊丹見到,他把獐子的每根骨頭都啃得很幹淨,又仔細地跳出能用的骨,開始就著石頭磨刀。

    磨完四把骨刀,阿努又外出了一回。這次回來,他帶了兩根結實的樹幹。又是一頓剝皮磋磨,他將新出爐的“木棍”放在篝火上烤,把紮手的刺通通燒沒。最後,他把骨刀安在棍上,割了獐子四腳的皮綁緊,遞給厲蘊丹一根。

    “巫,這是狩獵用的矛。”

    厲蘊丹接過它,又接過另一把短柄的骨刀。

    她問:“我看你一來就在做這些事,好像知道我們落在了哪裏?”

    阿努頷首:“我在路上看到了鬼魂,他生前被野獸吃了,族人找不到他的屍骨無法進行安葬,他隻能守在死去的地方,等待下一個月圓才能離開。我看到了他的穿著,還以為回到了原來的地方,結果不是。”

    那也是一個身著獸皮裙、舉著骨質長矛、戴著羽毛裝飾的年輕人,身材算不上高大,體表“植被”豐富,臉孔的骨頭已經長成,沒有猿人進化的痕跡,隻是手臂比較長,幾乎到膝。

    見他看得到他,鬼魂激動到語無倫次。好在魂與魂的溝通是通過波,而不是靠語言,阿努總算能聽懂,並拚湊出了這個世界的大概麵貌。

    “它跟我生活的地方很相似,但比我生活的地方要危險。”

    阿努道:“好像一直很熱,沒有冬天。所以樹會長得很高,蛇會變得很大,森林裏的野獸普遍很強壯,還有什麽‘拿嘎’的怪物在。”

    厲蘊丹抬眸:“拿嘎?”

    奇怪的名詞出現了,玄悟通明法也沒指明這個詞的意思,那麽它會是這次任務的關鍵嗎?

    “聽他的意思,這是一種吃肉的惡魔。拿嘎不僅吃人、吃野獸,還吃別的拿嘎。”阿努道,“據說長著非常鋒利的牙齒,跑起來很快,有的吃肉,有的吃草。人也可以狩獵拿嘎,有些拿嘎的肉很好吃。”

    厲蘊丹:……

    拿嘎能被人吃掉,那應該隻是野獸的一種。多半是因為太過凶殘才被拿出來單獨命名,跟任務搭不上邊。

    “鬼魂還說了些什麽?”

    阿努道:“說沿著河流走,部落就在離湖不遠的地方。他們歡迎外來的人,因為部落死去了很多人,有的病死,有的被吃,有的中毒,如果再沒有新的人加入,部落就要去很遠的地方尋找庇護。”

    厲蘊丹:“那個鬼魂呢?”她有幾個問題想問。

    阿努卻說:“為了感謝他,我沒讓他等到下一個月圓,先把他送走了。”

    “……”

    罷了,有人的地方就有鬼魂,失了這條線索總還會有下一條。阿努的強化方向是死神,送走鬼魂是他的本職,沒什麽可說的。

    “巫,現在要去找那個部落嗎?”

    “不了。”

    她起身,打算四處轉轉。她要碰碰首殺的運氣,順便打打獵,這樣一來,改天帶著獵物去部落也更容易被接受些。哪怕隻是一些野果菜蔬,空手去和攜禮去總歸是不同的。

    “走吧,阿努,去試試首殺。”厲蘊丹道,“我們該適應適應這個試煉場的環境。”

    “是,巫。”

    兩人離開山洞向外走去,進入森林尋找可疑的“怪”。誰知這試煉場分外難搞,他們花一晚上踏遍了半座森林,打了野豬一頭、兔子六隻,翻遍三十幾個山洞,卻沒得到主神的任何提示。

    直到第二天晨曦微露,神來之音才不急不緩地響起。

    【叮!歡迎各位造化者來到試煉場·原始人間,生死存亡賽即將開始,難度等級為“千不留行”,主線任務是“存活3年”。】

    【觸發隱藏支線任務會大幅度提高死亡率,請各位造化者慎重選擇。】

    聲音落下,阿努一驚:“試煉開始了?”可他們沒有殺到任何怪,難道是被人搶先了嗎?

    厲蘊丹沒有生出失去首殺的失落心情,隻是平靜地打開麵板,掃了眼上麵的通知:“首殺還在,無人完成,祂隻是開了試煉而已。”

    存活3年,這日子有些長。但“千不留行”……是指投放了一千個人嗎?

    不再多想,該來的總會來。

    而隨著度過的試煉場數量增多,他們的權限都在進一步擴大。

    到現在,若是有造化者完成首殺麵板就會發來通知,省得他們為個首殺白忙活太久。這功能看上去人性化,其實頗為拉仇恨,畢竟首殺意味著一個戊級錦囊,多的是人稀罕。

    好在首殺不公開獲取者姓名,不然造化者的內訌還要更激烈些。

    收起麵板,厲蘊丹看看天色已亮,便招呼阿努回山洞收拾獐子皮,再沿著河流一路往下尋找,最終在下遊的一處地方找到了部落。

    厲蘊丹沒急著加入他們,隻是帶著阿努隱沒林間,對部落進行一個長達兩天的觀察。

    她發現,原住民的長相其實與現代人沒差多少,區別是他們毛發較多、膚色偏褐、手臂較長。

    他們自有一套搭配手語的語言,過著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通常是按男人外出打獵、女人漿洗做飯、老人采摘蔬果、小孩溪邊捕魚的方式分工進行,但因部落成員死去較多,剩下的人隻能身兼數職,過得十分忙碌。

    他們住的是“帳篷”,四麵由石塊、泥巴、木頭混合而成,頂部由獸皮搭起,留下一條長縫透氣,再擺上驅除蟲蟻的植物,遠遠望去就像一座“灌木堡壘”,做得還算隱蔽。

    由於食物不足,他們一天隻吃兩頓。若是男人打不到獵,那麽整個部落連一日一頓都吃不起了。

    且,秉承著食物源於自然的觀點,他們隻想著打獵和采集,並沒有生成種植和養殖的概念。可想而知,要是哪天突發自然災害,他們多半會餓死。

    阿努:“他們並不強壯,要是放在我的世界,他們作為一個部落會被另佚?一個部落征服,淪為奴隸。像這樣守著河流和森林的生活,根本不會有。”

    對他來說,即使同為原始人,他們的生活質量較於他的部落也稍顯落後,論武力更是沒一個能打的。他要是加入他們,他必定是首領無誤。

    厲蘊丹確認這一帶沒有造化者後,才道:“走吧,加入這個部落。”

    她取出修複完畢的【既著萬相】,把麵具蓋在臉上。頃刻間,她化作了一個長相普通的少女,連帶著膚色都暗了一個度。

    她沒有換下巫師袍,而是一直穿在身上。既然阿努以“巫”喚她,她不介意把“巫”的名頭坐實,成為部落中真正的巫。屆時,她利用“巫”的身份推行的任何策略,應該都能很快落實下去。即使是在原始世界,她也要保障修煉環境的質量。

    厲蘊丹往前走去,阿努立刻背起獵物同行。

    他們沿著河岸朝部落走去,許是氣勢與眾不同,不禁讓一眾原住民看呆了眼。正在漿洗獸皮的女人們轉過頭,頓住;正在玩耍的小孩抬起頭,傻眼。老人們停下擇野果的手,饒是他們“見多識廣”,也認不出厲蘊丹身上的巫師袍是什麽。

    “那是什麽?”

    “黑色的,像是烏鴉張開了翅膀。”

    當熏風灌入巫師袍,它的確像張開翅膀的烏鴉一般,露出神秘又震懾的氣息。原住民用自己的語言交談著,結果說著說著,語氣竟然激動起來。

    “是神明!”

    隻有神明才會穿這樣的衣服,擁有著與黑夜一樣的顏色。也隻有神明能養成強大的氣勢,他們麵對她像是在麵對沉睡的獸王。

    “神明……”

    伴著老者的一聲嘶啞呼喚,年邁的他們彎下膝蓋,紛紛跪在地上。接著是在做漿洗的女人,再是有樣學樣的孩子。

    就在這時,阿努把身後的獵物往他們麵前一扔,道:“這是巫給你們的恩賜!”

    他不會用他們的語言,但身為死神,能直接跳過語言交流的階段,以波的形式散發能量,與人的靈魂進行交流。

    是以,聽見這聲音的原住民隻覺得大腦在振動、靈魂在顫抖,有一股戰栗從內心深處升起,告訴他們要臣服、要聽話。

    “是使者!是神明的使者!”

    很好,沒有技巧,全是感情,他們成功加入這個部落了,還被奉為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