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八二章沉屙痼疾
作者:棄還真      更新:2020-04-01 07:55      字數:5339
  元始諸天最新章節

  “阿父,從他身邊人查起,是否還是有些不妥?”

  司子期遲疑了一下,沉聲道:“上陽朝畢竟是君侯心腹重臣,咱家琅雖為呂國夫人,卻也不好與上陽朝這個心腹重臣為難。”

  “而且,南蔡舊臣的勢力盤根錯節,在在如今的呂國著實不容小覷,您雖是奉君命而為,但君侯卻未必會領您的情。”

  聞淵明詫然的注視著司子期,道:“很好,你能有此心,倒是疏為難得!”

  說罷,老太師長長歎息了一聲:“隻可惜,你的火候還是不到,沒看出咱們這位君侯的真正用意。咱們的那位君侯,可是比所有人想象中的,還要更加堅毅果敢,更加匹夫不可奪其誌啊!”

  顯然,這一位身曆五朝的老太師,已然從中嗅到了一絲不一樣的氣息,雖不知荀少具體心思,但也有了一個些許心理準備。

  而能在波雲詭譎的朝局中,曆經五朝而不倒,聞淵明除了他身後的上清宮以外,還有著遠邁他人的精準眼光。對於聞淵明的眼光,那是經曆了無數次實踐的,司子期自是不得不相信。

  司子期焦躁的捏了捏拳,麵容滿是不安,蹙眉低語道:“阿父的意思是,這一切都是由君侯在布局,汾水之事亦是由君侯操縱?”

  倘若聞淵明的猜測是真,這消息若是傳了出去,整個呂國都要掀起一場大地震,這可不是臣子該涉及的事,也不該有臣子涉入。

  聞淵明淡淡一笑,道:“你多慮了……倒談不上是操縱,最多隻是關注一二而已。咱們那位君侯,倒是不擔心南蔡舊臣尾大不掉,隻怕這些人不堪大用,枕於享樂安於現狀呢!”

  “君侯正值少年,一副的雄心壯誌,正需要一群能征善戰的虎狼之臣。隻是現今國力不振,內外無戰事,致使一些臣僚隻知享樂,沒了向上的心氣,竟敢行此危機呂國的蠢事,君侯也是要給這些人一個震懾。”

  聞淵明眸子閃爍著幽幽光彩,老臣畢竟是老臣,聞淵明直接看破了荀少的心思。

  荀少嗣位不過三載,其麾下的文武臣僚就墮落至此,竟敢將手伸向賑災錢糧中。此風斷然不可長,如若長此以往,呂國的何時能邁入一州霸主之列。

  所謂生於憂患,死於安樂,荀少身為一位合格的君王,可是將其牢牢銘記於心。

  司子期頷首低語,道:“原來如此,看來這泉浦又要生出波瀾了!”

  汾水之事說小不小,但說大也不大,全憑著荀少的脾性發揮,若真是上綱上線,將涉事之人殺個幹淨,怕是要死不少人了。

  “是啊……是要生出波瀾了,這風波一旦起來,再要平息下去,就要看君侯的心思了。”

  …………

  幾日須臾即過,在這幾日之內,呂國國都泉浦,乃至於三浦之地,都莫名彌漫著一絲絲沉肅的氣氛。

  在這莫名沉重氛圍下,似乎就連百姓黔首也受此影響,往來間行色匆匆,在外更是寡言少語。生怕因著一時口快,而惹禍上身,死都不死道怎麽死的,甚至便連市井上的人煙,都在不知不覺間稀薄了許多。

  三浦愈發壓抑的氣氛,讓這些飽經戰火的黔首百姓,似乎嗅到了什麽氣息。不安正在醞釀,無論是百姓黔首們的不安,亦或是達官顯貴們的不安,都在這幾日緩緩彌漫。

  泉浦東城的一處酒棧廂房中,上陽開滿臉惶恐的坐在酒案旁,目光不時的看向廂房門前,神情中夾雜著不安、恐懼。

  “他……怎麽還不來,怎麽還不來?”

  這位上陽家的紈絝子弟,臉上的恐懼不安,幾乎達到了極致,甚至就連手腳都不知何處擺放,坐在長條凳上的的他,兩腿不住的顫抖著。

  得!得!得!

  牙齒在不自覺的打顫,這短短的幾日光景,上陽開承受著常人想象不到的壓力,若非心裏頭還有幾分僥幸,怕是整個人早就垮了。

  三浦之地的氣氛極為壓抑,尤其上陽府邸中的暗潮,更是讓上陽開極為警覺。也許是心裏藏著虧心事,上陽開見著每個人,都似乎帶著一雙審視的目光,就連奴仆雜役之流,都讓上陽開極度的警惕。

  尤其叔父上陽朝目光,更是讓上陽開倍感煎熬。幾乎每時每刻,在上陽開的背後,都恍如成千上萬雙眼睛,在冷冷的注視著他一般,讓上陽開的心極端沉重。

  踏!踏!踏!

  此時,幾聲沉重的腳步聲,忽然在廂房外響起,地板嘎吱嘎吱作響,讓上陽開麵色一變,眸緊緊的盯著門。

  吱廂房的門被緩緩推開,一位相貌平庸的白衣中年人,環顧了一下周匝布置,這才緩緩走入這一間廂房之中。

  看著來人,上陽開麵上似哭似笑一般,道:“你……你可是終於來了!”

  白衣中年人神色自若,看了一眼慌亂惶恐的上陽開,眼底閃過一抹厭惡,麵上依舊如常,冷靜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讓你這般著急與吾見麵。吾不是告訴過你,現在是最關鍵的時候,沒事最好就不要見麵,你這麽著急,是不是上陽府出什麽事?”

  “上陽朝那個老家夥察覺了,他一定是察覺到了,老子不跟你們幹了。”

  上陽開咬牙切齒,鼻涕眼淚混在一起,低吼道:“老子怕了……老子真的是怕了……那些玉貝石貝老子都不要了,全都給你們……都給你們,老子不想再和你們有任何的牽扯!”

  白衣中年人冷漠的看著上陽開突如其來的宣泄,嘴角勾勒起一抹弧度,隻是看著上陽開整個人似如瘋癲一般的神態,眸子中一絲蔑視一閃即逝。

  “因為什麽?”白衣中年麵帶和煦笑意,緩緩在上陽開身旁坐下,道:“我們的合作,不是一直很順利嗎?你為我們提供便利,我們給你分潤利益,這個合作咱們一直都是雙贏啊!”

  白衣中年人不疾不徐道:“我們有我們的門道,你則是能借你叔父的勢,咱們聯手合則兩利,隻要隨意上下其手,利益之大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就真舍得放下這份利益,回去繼續做你的膏粱紈絝?這份資源在握,就是堆也能將你堆到元神九轉的境地。”

  聽著元神九轉就在眼前,上陽開咬了咬牙,神情變得猶豫不決,態度上有些鬆動。

  這筆財帛可不是小數,無論在任何地方,糧食都是實打實的硬通貨,二十萬石的糧食著實不是個小數了。

  “你就放寬心,不用一直疑神疑鬼的,你畢竟是上陽老大人的親侄子,有著上陽老大人為靠山,國君不看僧麵看佛麵,為了朝局的穩定,國君是不會拿你怎麽樣的。”

  見著上陽開的情緒漸漸平穩,白衣中年人惡劣的一笑,道:“隻就是沒了二十萬石糧食,餓死了幾萬賤民而已,他能拿你怎麽樣,又會拿你怎麽樣,國君還能不考慮君臣離心,就為了殺你一個紈絝子?”

  聽著白衣中年人提及上陽朝,上陽開情緒漸漸的緩和下來,失神落魄道:“對,吾還有叔父,他老人家一定不會看著吾死的,國君與叔父的情分不同,吾是不會有事的。”

  這幾日以來沉肅的氣氛,讓上陽開頗有了一絲草木皆兵之感,著實是一種折磨。每每想要與上陽朝吐露實情,但一想到上陽朝得知實情,那一副暴怒的模樣,上陽開就又沉寂了下去,其得過且過的心態不言而喻。

  隻是,在幾度惶惶不可終日之下,上陽開身上的壓力愈發沉重,甚至不得不逃出上陽府,躲在這一間酒棧中苟延殘喘。

  白衣中年人看著依舊失神落魄的上陽開,眉宇間泛起一絲冷意,口中卻道:“你從上陽府裏,到底出來多長時間了?”

  這個上陽開在白衣中年人眼裏,可是一枚極為有用的棋子,若非實在是不得已,白衣中年人是不會舍棄上陽開這枚有用的棋子的。

  上陽開苦笑道:“吾是前日夜裏逃出來的,吾是不敢再在府裏呆了,再在府裏呆著,那種氣氛下吾絕對會瘋了的。”

  “該死,你這個混賬,你……你竟然是偷跑出來的,誰讓你跑出來的?”白衣中年人神色一變,刹那間變得極為可怖陰森,語氣森冷的說著。

  白衣中年人猛然得知,上陽開竟然是從上陽府中逃出來的,得知了這一噩耗的白衣中年人,幾乎就要被其氣得吐血。

  在白衣中年人的眼中,上陽開雖是一枚上好的棋子,但這枚棋子最大的作用,是在他還未暴露的情況下,才能發揮最大的作用。

  而上陽開的擅自逃遁,豈不是不打自招,明晃晃的告訴上陽朝,這個上陽開身上有問題,如此一來這枚棋子就算是廢了一半。

  而之所以隻是廢了一半,還是因為白衣中年人摸不清上陽朝的想法,不知其是否能大義滅親,所以上陽開身上還有一些利用價值。

  “不行,上陽朝勢力何其之大,雖說有著百日幽禁之懲,短時間內不可能親自出麵,但他想要在泉浦找個人,卻是簡單之極,怕是連一個時辰都用不上。”

  白衣中年人思之極恐,手掌不由一捏,將桌案一角生生捏得粉碎,心驚肉跳道:“不好,這裏是陷阱,上陽開或許就是魚餌!”

  越想越驚恐,白衣中年人深深知道荀少的手段酷厲。若是隻在暗中行事,白衣中年人未必有多麽懼怕荀少,但若是將其放在眾目睽睽之下,白衣中年人的膽氣可就有些不足了。

  轟!轟!轟!

  一陣陣恍若悶雷的咆哮聲,自耳畔倏然炸響,一股沛然難當的殺伐之氣,轟然衝天而降,白衣中年人恍惚見著一頭浴火鳳鳥,豁然展翅高飛。

  “飛凰神兵!”白衣中年人再也保持不主從容鎮定,尖細的聲音中,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驚恐。

  呂國鎮國道兵【飛凰神兵】的厲害,銘刻在每一個呂國國人的心中,是用無數屍山血海的鏖戰,生生打出來的威名。

  一支處於巔峰狀態的道兵,足以鎮壓一尊武道聖人,這白衣中年人再自信,也不敢與一尊武道聖人比肩。

  “種軍何在,封禁十裏,架起天羅地網,與老夫殺入酒棧,生擒賊逆!!”

  此刻,一聲蒼邁的聲音,恍如自九天遙遙落下,恐怖的氣機撼動四方,無數封禁自虛空間若隱若現。

  …………

  “咦?”

  與此同時,甘泉宮之中,荀少端坐君位,神情淡漠之極,手掌撫著案幾之上,舉止之間君威凜然難測,眸光開闔間看向東城。

  “是聞淵明的氣息,不但架設天羅地網,還出動了一支【飛凰神兵】,看來聞淵明這幾日所獲不小啊!”荀少低聲一笑,道:“隻是幾日光景,朝野上下不安分的人太多了,聞淵明這一次出手,或可將這些人壓一壓。”

  這幾日的沉肅氣氛,倒是讓不少臣僚都有微詞,隻是荀少一力壓著,讓這些臣僚隻得生生受著,不敢將不滿表露出來。

  以荀少此時幾乎躋身天人之道一般的高明手段,聞淵明的動作在他眼中洞若觀火。而調動著【飛凰神兵】這一支鎮國道兵,若無荀少的悄然默許,又豈是如此的簡單。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荀少的掌握之中,荀少就是要借此清理一批庸庸碌碌之輩,才好矯正整頓朝中風氣。固然在他乾綱獨斷之下,大可直接作為,所做之事未必不行,但又顯得過於急躁了一些。

  “南蔡舊臣……文侯老臣……”荀少呢喃自語,這是他的兩塊心病,也是當前呂國最大的隱患。不將這些隱患翦除一些,荀少也不放心衝擊天人武道。

  而汾水貪瀆之事,就是荀少解決兩大心腹之患的契機。南蔡舊臣日益桀驁不遜,文侯老臣又仗著資曆倚老賣老,早就讓荀少的忍耐到了極致。

  “或許,解決了這些人,寡人就能全心全意的邁入天人之道了!”

  此時的荀少,一身武道神通極端強橫,天門四關早就完滿,心、體、力、神進無可進,再進一步就是證得天人之道。

  那一尊太極化身元神合道,證得半步太乙的感悟,讓荀少的境界突飛猛進,論及道行境地微妙,荀少已然不遜於真正的天人。

  雖然比較真正的天人,還是差了一些火候,但荀少若是稍加打磨一二,怕是立即就能破入天人之道。

  在荀少靈神感應之下,聞淵明的動作極快,天羅地網架起,再有【飛凰神兵】從旁輔佐,簡直就是摧枯拉朽之勢,猶如一粒燭光被輕易的掐滅。

  此刻,聞淵明既然動手,就絕然是雷霆一擊,【飛凰神兵】鎮壓著包括泉浦在內,三浦之地可能出現的一切亂象。一支支身帶鐵血煞氣的強兵,駕馭青銅戰車如一棟棟戰鬥堡壘,肆意穿梭在三浦大地之上。

  隻過了不到半個時辰,隻見聞淵明一身朝服,麵上露著沉重之色,腰間挎著雌雄寶鞭,一步步走入這甘泉宮之中。

  “老臣,參見君侯!”聞淵明直入甘泉宮,神色凝重之極,俯身揖了一禮。

  看著風塵仆仆的聞淵明,荀少淡淡道:“宰父不愧是國之幹城,隻用短短幾日,就將這些碩鼠抓個正著,寡人讓宰父處理此事,看來倒是出了奇效。”

  聞淵明直言不諱,道:“君侯,老臣是來交還詔令的,此中涉事之人太過重大,老臣不敢擅專,隻得請君侯定奪才可。”

  雖然先前東城酒棧的陷阱,讓聞淵明得償所願,加急審訊之下,更是得到了不少的陰私內幕。但正是因為聞淵明知道了這些內情,反倒是感到了有些為難。

  上陽開作為上陽朝親侄,有著得天獨厚的背景,隱約牽扯到上陽朝這位國之重臣,已經讓人感到棘手。

  何況一個上陽開,在中年白衣人那裏還不隻是個例,還有許多似上陽開一般的勳貴親眷,都糾纏在諾大的利益中。

  比如上陽朝、諸逾行這些在呂國朝中,都有著深厚根底的臣僚,都一個不漏的的被牽扯在了其中。

  有的是親身參與,有的則是被動參與,上上下下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赫然精心編織出來一張大網,覆蓋在了呂國的每一處角落,讓人脊梁骨發涼,感到一股惕然心驚之意。

  怕是誰也想象不到,其涉及層麵之廣,簡直到了匪夷所思,猖獗無度的地步,讓聞淵明都不得不為之憂心忡忡。

  這要是真的大開殺戒,怕是整個呂國都要來一場大地震,這當中牽扯的重臣太多,無論南蔡舊臣,亦或是文侯老臣,都讓聞淵明有些投鼠忌器了。

  惹火燒身的蠢事,以聞淵明這老狐狸的心思,是萬萬不會去做的,他隻能交給荀少,讓荀少來做這個決斷。

  “不敢擅專麽?”荀少漫不經心翻閱著聞淵明呈上的奏章,道:“這倒是稀奇,宰父可是五朝老臣,區區幾個紈絝膏粱而已,還能給宰父惹出什麽麻煩?”

  不過,待荀少看著始末之後,眸子中閃爍了一下,卻是瞬息間了然了聞淵明的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