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八一章親人不親
作者:棄還真      更新:2020-04-01 07:55      字數:4251
  元始諸天最新章節

  “叔……叔父,侄兒確實不知啊!”

  在上陽朝若有深意的注視下,上陽開渾身莫名的一冷,不由得跪伏在地上,身子瑟瑟發抖。

  二十萬石救濟糧無蹤,可謂震動了朝野,對於這等天大的事,上陽開可不敢說涉及分毫。不要說上陽朝隻是上陽開的血脈親屬,就是上陽朝是他生父,上陽開也是不敢觸及此事。

  這事,在現今的呂國就是禁忌,誰碰誰死的禁忌,莫說上陽開還不是上陽朝的親子,就是上陽朝的親生子,要是有著口風露出,上陽朝自己就能將其杖斃了。

  這是國之大事,莫說一個上陽朝,就是滿朝勳略,也不敢沾染分毫。

  “是嗎?”上陽朝眉頭一動,冷然一笑,不置可否的搖了搖頭。

  要知道,上陽家崛起時日尚短,其中既有文武俱全之才,也有高不成低不就的膏粱紈絝。

  這上陽開乃是上陽朝二兄的老來子,自小就是嬌生慣養,性子粗暴頑劣之極。隻是上陽朝本身子嗣單薄,上陽開這一親侄在常人眼中分量,卻是不遜於上陽朝親子多少。

  畢竟,上陽朝位高權重,乃是呂國六卿之一,而且還是主持汾水濟災事務之人,上陽開若是趁機在當中上下其手,就是僚屬察覺也不敢聲張出去。

  如此想來,這上陽開身上的嫌疑頗重,上陽朝對此是心知肚明,隻是沒有確實的證據罷了。

  況且,這事關係何其重大,要是真與上陽開有幹係,上陽朝都不知該如何決斷。

  上陽朝看著這個本家侄兒,眸子帶著蒼鷹一般的淩厲,淡淡道:“這事,最好是與你沒關係,君侯震怒之下,誰碰誰死無可避免。想必二十萬石救濟糧……你也是沒有這個本事吞掉的。”

  上陽開垂著頭,麵色露出一絲喜意,轉瞬又收斂了起來,壓低聲音,道:“叔父,您看這事對咱上陽家有何影響,會不會讓咱家失了君心?”

  上陽家能有今日氣象,上陽朝在其中占了九成之功。而上陽朝之所以有著如今地位,也是當今國君信重,且是微末結識的老臣,在國君心中的地位不一般。

  上陽朝沉吟了一下,道:“不會,雖說君心深似海,但老夫若是真的失了君心,君侯就不會讓老夫閉門百日來。這是對老夫的保護,讓老夫脫離這一番是是非非,不讓這事將吾牽扯進去。”

  “隻要老夫不是身陷其中,染指了這事,就不會失去君心,老夫與君侯的情分可沒這麽單薄。”上陽朝意興闌珊道:“不過,看君侯的意思,不殺一批人見見血,這事是休想結束了的。”

  “你下去吧,”

  上陽朝看著上陽開若有所思,道:“這些時日,你就不要出府了,在這事沒有塵埃落定前,你就在府裏待著,敢出去老夫就打折你的腿。”

  “這……”上陽開臉色一苦,但看著上陽朝麵上一抹陰沉,心頭不覺一凜,叩首道:“諾!”

  “唉!!”

  上陽朝看著上陽開遠去的背影,眸光閃爍不定,幽幽的歎了一口氣,道;“小心思挺多,可惜無足輕重。”

  …………

  甘泉宮!

  荀少端坐在銅案前,麵色淡然的看著各方大邑呈上的奏章,不時頷首點頭,又不時的搖頭歎息,蹙著眉緩緩翻閱著奏章。

  為人君者,固然一國大運在身,處世幾乎無往而不利,一身武道修行也在國運推動之下,其進境亦堪稱突飛猛進。

  但是,國事繁瑣案牘勞形,亦或內庭享樂惑人,都是一把亂人心智的刮骨刀。如此長此以往,就是國君再有著驚世之才,也要在無休無止的消磨中,心氣一點點磨損殆盡。

  而這也是國君之中,少有驚才絕豔之輩的原因所在,一國權柄在握生殺予奪,再想有著進取之心,無非常之毅力,無非常之魄力,幾乎就是癡人說夢而已。

  “君侯!”

  這時,重杵緩步踏入甘泉宮,向著高坐君位的荀少躬身一禮,靜靜等著荀少的吩咐。

  荀少淡淡一笑,稍稍抬了抬頭,見著重杵身上剛陽之氣愈發渾厚,詫然道:“嗯,回來了……看樣子,這趟收獲不小,那上陽朝請你入府了?”

  重杵微微垂頭,低聲道:“老奴奉君侯之命,送上陽老大人回府。臨到上陽府之時,老大人以火棗重賄老奴,老奴不得不隨著老大人,入府走了這一遭。”

  荀少沉吟了一會兒,緩緩道:“火棗?倒也是舍得!”

  對於火棗這等珍惜之物,荀少也是知道一二的,更是知道其對似重杵一般,身體殘缺之人的誘惑力度。若非對重杵極為信任,荀少也不會讓重杵試探上陽朝這位老臣。

  尋常之時,荀少雖說信重上陽朝,但為人君者若是不多疑善忌,也不會是一個合格的君王,就是再信任之人,也要對其保留幾分。

  荀少饒有興致的笑道:“看來,上陽朝是真的心慌了,不然……以他鐵公雞般的吝嗇脾性,可不會拿出火棗這般貴重之物!”

  “看來,今日早朝時的一頓敲打,還是有些效果的,讓他有了警醒,不至於仍是懵懵懂懂的。”

  重杵神情木然,隻是默然不語,身形挺拔魁梧,靜默的站在殿中,垂頭等著荀少的問詢。怕是上陽朝絕然想不到,重杵這位掖庭內監,竟然轉身就把他賣的幹幹淨淨。

  或許從頭到尾,重杵這位經曆幾位君侯的荀氏家奴,都隻是與上陽朝虛與委蛇,就想看一看上陽朝背著荀少後,又是有著什麽麵目。

  此時,這一位內監,就將上陽朝的一言一行,通通稟告給荀少,讓荀少親自做下決定。

  荀少思量了一下,淡淡道:“這事,以你來看,確實沒有他的手筆?”

  嗣位三載有餘,對於重杵這位伺候幾代君侯的老奴,荀少用的極其很順手。重杵此人雖是先天大宗師,武道極端的強橫,但為人沒有大宗師的桀驁,性情恭順謙謹,想國君之所想,急主君之所急,是荀氏最為忠心的門下走狗。

  重杵回道:“稟君侯,老奴與上陽老大人言談了一番,以老奴觀之,此事確實與上陽老大人無關。”

  荀少擰眉道:“嗯……上陽朝此人,寡人自詡看得通透,其愛惜毛羽過甚,除非有潑天大利,不然不會做此不智之事。”

  重杵眸子一動,道:“可是,上陽老大人雖不會如此,但難保其親眷不會借著老大人的權柄,行公器肥私之事。”

  重杵是掖庭內監,主管著內庭外庭許多消息流通,對於信息的敏感程度,遠遠超乎常人的想象。

  “你的意思是,上陽朝的身邊人有問題?”荀少若有所思的道:“上陽家也是南蔡望族之一,雖然上陽朝子嗣單薄,但上陽家可是人丁興旺,你的意思是……問題出在上陽朝的身邊人。”

  重杵進言道:“君侯明鑒,對於汾水之事,上陽老大人可能有所察覺,也可能沒有察覺,這都在兩可之間,老奴不敢一家之言,幹擾君侯決斷。”

  “嗯……寡人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荀少看了一眼重杵,道:“這裏先不用你伺候,火棗是天地生成的寶物,你能得食是你的機緣,回去好好將其煉化,不要白費了機會,日後未嚐不能超凡入聖。”

  重杵伏身叩首,感激涕零道:“老奴,謝君侯恩典!”

  荀少揮了揮手,袞袍微微一動,淡淡道:“下去吧!”

  “諾!”重杵起身之後,作出揖首之態,躬著身子一步步向後退去,直到出了甘泉宮,這才轉身遠去。

  甘泉宮中燭火搖拽,荀少眯了眯眼,燭光照在臉上陰晴不定,冷笑一聲道:“這事,是越來越有意思了,就是不知到頭來,寡人的刀能殺幾個了。”

  在這三載以來,由於荀少專注於治國理政,卻是有些疏忽了朝臣的管製。以致於如今滿朝臣僚,不但朋黨、擅權、專私,而且還愈發的貪瀆,愈發沒有當初微末崛起時的那一股精氣神了。

  荀少敏銳的感覺到了這份變化,隻是苦於沒有立威之機,於是汾水之事就成了一個擺在眼前的機會。

  要不說打天下難,治天下更難,隻用了三載光陰,朝臣就墮落至此,還是大大出乎荀少意料之外。昔年征戰殺伐無數,刀山火海都一起闖了過來,但荀少坐了這一方社稷之後,反倒是來拖荀少的後腿。

  所謂的朋黨之事,在其他諸侯國隻是尋常,也不會多有重視。但荀少隻是繼位三載,群臣朋黨之風就愈演愈烈至此,這讓一向剛強的荀少如何能接受。

  “還不到時候,呂國還沒到馬放南山之時,現在也不是可以享樂之時。趁著老臣還有些骨頭,必須整頓一下朝野上下的風氣。”

  “最重要的是,在這件事裏麵,那些故舊之臣又是扮演著什麽角色?”荀少緩緩想著朝野內外的局勢,想著荀氏公室的暗潮洶湧,想著那些暗中對手們的窺伺試探,暗自頭痛不已。

  汾水貪瀆之事,說重要它極為重要,說不重要又極為不重要。二十萬石救濟之糧連一粒米都沒見著,就都消失的無影無蹤,這等駭人聽聞之事,荀少必須要給呂國百姓一個交代。

  他暗自呢喃著:“這,或許就是當初釀成的苦果了!”

  當年的荀少根基淺薄,為了得到內外支持,在法理上沒有錯漏的嗣位,做出了不少的讓步,甚至對其中某些威脅不小的人物,也做出了相應妥協退讓的姿態,一如聞淵明就是一明顯的例子。

  荀少若不做出退讓,在當時根基尚淺之時,想要如當初一般順利即位,除非屠刀之下大開殺戒,別無他法可想。

  尤其如今的朝局動蕩,這些人必然是主要的推手,其存在已經不容忽視,容不得荀少不下狠手了。

  此時的荀少穩坐君位,生殺大權操於一手,正統地位深入人心,留不留這些懷有異心的上代老臣,全憑著荀少一念之間。

  這些老臣外表恭順,內在桀驁不馴,荀少早就想殺一批,用以殺雞儆猴。

  荀少心頭殺機蟄伏,麵容愈發平靜:“呂國想要發展壯大起來,這些舊患一個都不能留,必須裏裏外外清洗一遍了。”

  …………

  夜色沉沉,太師府邸!

  正堂之內,聞淵明一身青衫袍服,與司子期相對而坐,二人間隔著一張檀木案幾,兩杯茶盞上熱氣蒸蒸。

  今日的朝局變化,堪稱是瞬息萬變,一度讓聞淵明都有些糊塗了,看不明朝局的動態。隻是荀少交托在聞淵明手上的權利,可是實打實的’沉重‘。

  名正言順的監察一位國之重臣,隻要一想想當中的利害,就讓司子期渾身發冷。

  此刻的司子期,猶自感到匪夷所思,道:“阿父,君侯真的將此事,全權交托到了您的手上?那可是他的心腹重臣,與您的關係可並不怎麽和善,如果您稟報時嘴稍稍歪一歪,上陽朝的下場不難預料。”

  查察一位國之重臣的幹係,事無巨細的一一勘查,隻要一想就頭皮發麻,甚至讓司子期驚疑不定的想著:“那位……就真的如此信任咱家,將一位重臣置身於監察之下?是不是想著簍草打兔子,要將咱家也一起帶走?”

  司子期可是了解荀少的為人,隻要利益驅使,沒有荀少不敢做,乃至不能做的事。因此這想法固然匪夷所思,卻也不失為一個思路方向。

  “你啊……君侯欽命,又有什麽不放心的?咱們這位君侯,心性果敢決絕,看似是為了汾水貪瀆震怒,實際上醉翁之意不在酒。”

  聞淵明眉心第三目閃爍金光,自語道:“上陽朝是不可能做此不智之事的,那個老狐狸雖然閱曆不如老夫,但手腕是真的硬朗,不會有這麽明顯的錯漏。”

  “但是他身邊人就不一定了,他上陽朝有這個定力,旁人可就未必了,就從他身邊人開始查一查。”